《寒月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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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决-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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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若一桶雪水沿着阿瑶当头淋下,直叫她冷到脚底,吐不出一个字来,唯有心里大叫道:“不”。 
  洪小坚的视线却被旁边一幕吸去,谢琅正满头大汗,对着一块高高的山石跳来转去。手里的剑不时用力疾刺,神表直如中蛊一般。洪小坚呼叫了他几声,谢琅却是充耳不闻。 
  洪小坚上前去扯他身子,反被谢琅身上的内力震了开去,险些受伤。谢琅头也不回,神情紧张之至,仍与那块山石大力拼杀着。 
  李惜月微笑着看着冷公子饮下那杯茶,侧脸一瞥,一个俏生生的女子正在前而狠狠盯着他,神情直若要把他撕碎一般,李惜月的嘴角微微一绽。 
  脸上的轻佻之色尚未逝去,心里不知怎的忽的打个突。他再望一眼阿瑶,忽想起昨夜丑时推算出的那张下下签,心里一惊,面色也随之一正。身子僵直之下,嘴角几乎抿成一条线,眼睛里霎那间布满煞气。 
  李惜月手里捏一个口诀,口里念念有词。随着他的语声,冷公子蹭得站起来,目中露出一丝凶光,直向阿瑶走去。 
  阿瑶的脸一白,颤声道:”冷弟。” 
  洪小坚被阿瑶的声音引得回过头来,正睹见冷公子提剑直向阿瑶的咽喉刺去,阿瑶却是呆立不动。洪小坚不及细想,身子直撞过去,挡在阿瑶面前。 
  冷公子微微一怔,剑锋一偏,这一剑便刺在了洪小坚的肩上。 
  血,涌了出来。 
  冷公子一击未成,反手斜斩,洪小坚抱起阿瑶滚落到一边,两个人身上沾满了泥屑。 
  阿瑶摇着头,喃喃自语;”冷弟,为什么,为什么。” 
  冷公子提着剑又追过来。洪小坚东避西闪,犹是他轻功绝伦,此时抱着一个大活人,又加之受了伤,在冷公子凌利的追杀之下也是狼狈不已。有几次,已是堪堪从剑下逃出生天。 
  阿瑶也是一副神志不清,洪小坚大急道:”姑娘,你快醒醒。 你冷弟中了这人的妖法,快想些办法。我、已快撑不下去了。” 
  阿瑶闻语猛的一警醒,四目一巡道:“快进那竹屋。” 
  这时,冷公子身子飞掠过来,剑光霍霍罩住二人。洪小坚身子一兜,转了一个半圆,避开这一势。身子在剑身上一点,借这一跃之力,已来到竹屋前。他一脚踢断窗棂,从窗户中跃了进去。 
  阿瑶脚一沾地,立刻取出丝囊中的许多五颜六色的物事在窗上洒去。同时拿出药丸让洪小坚服下,洪小坚知道她正在布毒不让对方攻进来。 
  洪小坚回身一望,头皮不由一紧。 
  四周朦朦胧胧一片昏暗。只有从他刚才踢开的窗户内透进一道光亮。 
  地面上、屋顶间、角落里,到处是一片片红黑暗绿,辩不清模样的毒虫尸物。 
  一只五色蜘蛛从一根柱上垂下来。洪小坚看得清楚,那蛛足有二尺来长,背上的图案简直就是一张人脸。诡异无比。 
  刚抬起头, 两束黄光撞进眼里,一条粗如人臂的血红色的眼镜王正盯着他。 
  洪小坚暗暗抽口气。虽然自小就学会辩认和驯服这些毒物,但如此奇形怪状的东西还是首次见到。回身找阿瑶,人却不见了。 
  洪小坚一急,隔壁屋里隐隐透出光亮。 
  阿瑶拿着火折子从第三间屋子走出来。她又分别在门边窗框上布上毒,见洪小坚正对着挂在壁上一只半米多长的吸血蝙蝠的干尸呆呆发愣,阿瑶轻轻唤道:”小洪。” 
  洪小坚转过身,望着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阿瑶静静道:“我布下的毒只有把握阻得住一柱香的功夫他不能进来。我们必须要在这短时间里找出他的命门,解了我冷弟的蛊。” 
  洪小坚点点头,扫见旁边有一盏油灯,随手从旁边的一具骨骸上取过两根腿骨,从衣襟上扯下两段布帛缠在那骨上,把油淋在布上点着,交给阿瑶一根,二人在屋里分头寻去。 
  洪小坚先来到左边那间屋子,房间里高高低低到处都是大小不一的罐子。 
  洪小坚先打开一个,里面泡着一群老鼠刚生出的幼仔。再掀开旁边一个,却是暗红色的不知什么东西的器官。 
  他跨过几步,俯首向一个大瓶子里望去,一汪绿水里居然是一个泡得发白的婴尸,另一个却只剩下一缕女人的头发和几颗牙齿。 
  洪小坚越看越愤怒,越看越恶心,到处都是诡奇恐怖的东西。正在这时,竹屋晃了几晃,掉下几片灰尘来。外面传来愤怒的脚步声和人语声,洪小坚打开余下的一些快快瞧了一眼,向另一间屋走去。 
  阿瑶站在屋子里,四下里到处充满了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那种腐尸混杂着毒虫的气味直呛得人要吐出来。若不是这两人都是用毒和使毒的大行家,自幼浸在这里面。换上常人,早已被这毒气薰死了。 
  阿瑶站在屋中间,目光缓缓从四周掠过。当她打开一个竹筐,一条雪白色的蝎子蹿了出来。阿瑶想都不想,抬手拿起火把向那蝎身戳下去。几声‘吱吱‘的叫声,白蝎子扭了几扭,不动了。 
  紧接着阿瑶脚底下响起一阵哗哗声,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一堆黑色镶着金边的小虫子,涌到那蝎尸上, 唏唏馏馏眨眼间已吃个精光,然后又四下散去。 
  阿瑶吸口气,火把下移,一个角落里什么东西正蠕蠕而动。 
  聚目望去,乃是一块人的碎尸,上面趴着一堆绿油油的虫。 
  阿瑶把眼转到一边,心道:若把人关在这里面,不出三刻,就算没有这些毒物攻击,也要被吓疯不可。 
  越往下看,心越沉的历害。 
  时间一点点漏下去,阿瑶情知若再发现不出什么,不要说救冷公子,恐怕今日这几人都难逃出李惜月的魔手。 
  这排竹屋共有五间,当阿瑶和洪小阳同时走到中间这间屋子的时候,二人对视一眼,洪小坚对她摇摇头。阿瑶咬紧嘴唇,转过身看到是中间靠墙有一个神龛,上面摆着一个人的塑像。 
  玄黄衣杉,盘膝而坐。 
  眉目如画,面容神情栩栩如生。 
  尤其是一双眼睛,仿佛透着一股妖气望住二人。 
  那塑像有半米来高,用上好紫檀制成,外面镀着一层鎏金,金光闪闪。 两侧则分立着大小不已的神像,桌上供着五色菜肴和香火。 
  阿瑶一瞅之下不由大怒,一挥手把桌上的东西扫在地上。 
  她把火把交给洪小坚,抓起塑像,高举过顶,狠狠向地上砸去,接着抬起脚用力踩去。见神像依然无损,手一伸,拽出洪小坚腰中的佩刀向那像劈下去。 
  “咔嚓”,木像被跺成二半,一个金盒子跌了出来。在同一刹那,室内忽然变得通亮,白晃晃的光线从屋顶上射进来。 
  二人还来不及眯起眼,寒芒一闪,一道身影伴着一道剑光从裂开的屋顶窜进来。 
  看冷公子狠巴巴的从屋顶上跃进来,洪不坚不及细想,抓起阿瑶的腰带向回一揽,双双向外面跳去,手里两只火把同时出手向木柱和倒在地上的香油上扔去。 
  阿瑶急叫道:“快取了地上那物。” 
  这时,二人的身子已跨过窗栏,洪小坚手一挥,一根链索从腰间甩出, 链上的小钢爪已抓起那盒子。此时,屋子里的火苗已腾腾烧了起来。 
  李惜月看着阿瑶和洪小坚自竹屋中跃出来,面色一阴。 
  阿瑶拿起那盒子,旋开盖子,一个拳头大小的心脏正放在画满莫名某妙咒符的绢上,鲜红欲滴的正有节奏的扑通扑通跳动着。 
  阿瑶取下头上的银簪,向那红心狠狠戳下去。而这时,李惜月已怪叫着扑上来。 
  血汁飞溅,李惜月口里发出一声怪异莫名的哮叫,一缕发丝垂散下来遮住他右目。阿瑶手不停歇,一下下用力戳下去。 
  李惜月咬住头发,抬起血红的双目,捏着手指,口里喃喃说着什么。 
  站在熊熊燃烧着竹屋前发怔的冷公子脸上现出一抹诡异的神情,提起剑,向洪小坚和阿瑶冲过去。 
  洪小坚索链一飞。已和阿瑶跃到那棵桐树的树尖上。冷公子身子飞起,剑和人连成一条线向二人身上缠过去。 
  洪小坚不敢接他那凌历的剑势,只有闪避。 
  看冷公子依然神智不清,阿瑶心下一片空茫。洪小坚此时已狼狈不已,他对着谢琅叫道:“谢兄,快来救我。” 
  当阿瑶用银簪狠戳那红心的时候,谢琅的意识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他四顾茫然,浑无意识,仿佛梦厣一般。 
  恍惚中仿佛听到有人在远远的呼唤他名字,于是神智开始慢慢回来。等他缓缓回过头来,正看到冷公子的剑向滚跌在地上洪小坚和阿瑶指去,不及愕然,作为剑客的第一反应便是毫不犹豫的上前阻住这要命的一剑。 
  双剑相交,冷公子的长剑弯成弧形,谢琅也觉臂力大震,双足在地上深陷数寸。 
  冷公子一脸的杀气,让谢琅一怔。 
  洪小坚爬起来道:“谢兄,他已中了李惜月的蛊。” 
  这时,冷公子又改手斜刺。谢琅长臂一探,手中的剑压住这一式,沉声道:“冷兄弟,你还认得我吗?” 
  冷公子抬起头打量着他,目中露出一丝狐疑。 
  谢琅运起正宗元气功夫凝目望着他道:“我是谢琅,我们一起来找李惜月那厮。冷兄你不记得了吗?” 
  这一声叫冷公子一震,他抬起失神的眼睛望着谢琅。 
  忽的,谢琅手中一空,一股冷风直袭他眉间。 
  原来冷公子突地撤手换招,这一下猝不及防之极,谢琅急忙侧脸避过,剑尖擦着他的脸过去,剑芒在谢琅的脸上扫上一丝血痕。 
  冷公子一击未中,人往前冲,身子一转,已来到谢琅身后,向下疾斩。谢琅身子纵起,躲过这一式。 
  冷公子大怒,剑招如狂风骤雨般向谢琅压过来。谢琅一面迎挡,一面后退。 
  二人本就各有千秋,难分伯仲。此际,谢琅又不能伤他,唯有避让,无形中已大打折扣。使到后来,冷公子已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谢琅只觉双臂酸麻,他不知方才自己和山石酣斗了半响,体力消耗过巨。渐渐的,他有了力不从心之感。 
  那边洪小坚和阿瑶也焦急不已。阿瑶瞅着面色惨白的李惜月对洪小坚道:“小洪,现在是他法力最弱之时。快快趁此把这妖人杀了,不要给他逃出生天的机会。” 
  洪小坚提刀过去,李惜月双目一抬,血红的眼珠子蹬着二人, 森然道:“我现在的魂魄已和此人合二为一。杀了我,你爱的人也就活不下去了。” 
  阿瑶闻语身子晃了一晃,软弱道:“你……骗人。” 
  李惜月仰天纵笑。 
  阿瑶扶着树,身子才没有软倒。她望了一眼和谢琅搏命的冷公子,怔怔道:“冷弟,都是我害了你。” 
  洪小坚搓着手也无措起来,他知道无论怎样都应该上前去杀了李惜月。看着浑身湿透的谢琅,洪小坚一咬牙,上前走了两步,耳旁传来阿瑶凄幽的叫声。 
  他回过身,阿瑶的眼神直叫他痛成碎片。 
  洪小坚停住脚步,心中挣扎不已:如果他冷弟死了,她会恨我一辈子,她会认定是我杀了他冷弟。她恨我、责我、杀我都没有关系,但是如果她也不肯再活下去,那……那我洪小坚不等于是错手杀了我最爱的女子吗? 
  洪小坚呆在当地,冷汗涔涔流下。 
  李惜月冷笑一声。 
  谢琅听到几人的对话,对失魂落魄的洪小坚叫道:“洪兄,所有的魔咒都在李惜月一人身上。就算你不杀他,也该擒住他,问出这破解之法。我就不信这世上找不出医冷兄的法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洪小坚大喜道:”谢兄明示,我这就废了这人。” 
  李惜月神情立变。,嘎声道:“看你们哪一个过来。我乃仙体下凡。岂会死于你们这些凡人之手。” 
  洪小坚重重呸道:“老子今日便做一次钟馗,叫你永世不得翻身。”说着,提刀赶过来。 
  李惜月方才已被阿瑶重创了他的元神。此时唯有摧动心术御使冷公子,哪里还有余力去接洪小坚的攻势,见明晃晃的刀光罩向自已,大骇之下急急闪开。 
  忽然耳边有人傲声道:“四弟、莫要慌,我们来了。” 
  李惜月大喜过望:“三哥、二妹。你们来得正好,快快替我杀了这几人。” 
  方恨雪应了一声,大踏步奔过来。 
  谢琅心里暗暗叫苦,忽然后悔方才为什么要放过这狂人。洪小坚受了伤,阿瑶又不会武功,自己现在已感到吃不消。转瞬间,方才的优势一下子变成劣势。 
  谢琅心念急闪间,方恨雪已一面解下后背的方头戟,一面迈着大步冲过来。 
  当他经过李惜月身边时,抬起手,似要把他扶起来。 
  忽的,一声凄绝的长嘶响彻山谷。 
  与此同时,冷公子手中的剑也顿在半空,跟着喷出一口鲜血。 
  谢琅回过头去,李惜月瞪着眼睛,慢慢垂下头来,不置信望着自他前胸透出来的一截剑戟。 
  鲜血狂涌而出。 
  他瞪着血红的双目盯着站在一边的方恨雪, 牙齿都要被咬碎,一字字迸道:“为。什。么?” 
  方恨雪一脸漠然,淡淡道:“你一向仗着这些见不得人的妖术在我们面前霸道不已。咱们三人斗不过你,一直忍气吞声,这口气我已忍得久了。这次,和阴阳童子联手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是你一手策划。姓方的一向自在惯了,大好的日子不过,却要陪你来趟这混水。若不是到这里,老大又怎会丢了性命。这样还不算,你还想用这种东西欺负小怜,我想灭你已经很久了。这戟上有我的秘制毒药,任你是神仙佛爷转世也叫你难苟此命。” 
  李惜月怒笑道:“好、老三,你够狠。我昨晚推算今日辰已之时将有煞星入我星宫,还以为是这几人,没想到却是你。好、好。”声音悲愤不已。 
  方恨雪淡声道:“你现在知道这些东西已救不了你的命,枉你异想天开以为自已是神仙转世。”说到后面,声音里已有悯意。 
  李惜月狂叫一声,喷出一股血柱。还未等大家反应过来,忽见他身如电闪,向方恨雪扑 去。 
  方恨雪没想到他受了重创和绝命毒药还有此一拼,疾闪之下晚了半步,被李惜月抓住了小腿骨。 
  一个女子尖叫一声,一团五颜六色的花落到李惜月身上。 
  方恨雪一脚踢开李惜月,转身向洪小坚道:“烦劳这位仁兄借刀一用。” 
  “不要。”那女子哭叫道,方恨雪已抬刀将自己的小腿齐膝斩断。 
  那女子扶住他,泪流满面。方恨雪转过脸道:“我已成了半个废人,你还肯跟我吗?” 
  那女子拼力点着头:“不管你成了什么样子,我都不会离你半步。” 
  谢琅听得一阵唏嚅,不知怎的雪飘飘的影子在心头一闪,竟有些羡慕起来。 
  除了谢琅,其余几人却浑没留意这二人。洪小坚忧心仲仲的望着阿瑶,阿瑶正拉着冷公子的手不停呼唤。 
  谢琅心一沉,走过去。冷公子嘴角挂着一缕鲜血,神情呆傻,双眼木木的望着前方。 
  阿瑶急得要哭出来。方恨雪在一旁道:“李惜月的蛊千奇百怪, 我瞧他的心神似乎仍在被他控制。” 
  阿瑶秀眉颦起, 拾起洪小坚的刀,剪水双瞳射出一缕寒光。对李惜月道:“我要挖出你的心肝,替我冷弟报仇。” 
  众人的眼光这时才投向李惜月。此时他头发散乱,双眼通红。因为脸上中了一朵毒花,那花生着的倒刺和毒液渗进皮肤,使这一张俊脸一半都烂掉,连谢琅都不忍卒看。 
  李惜月无力的张张眼帘,口鼻唇角都淌出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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