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是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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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是巫女- 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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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篝火晚会开不成了,大伙顶着斗篷冲回洞里,看到这副惊人的场面,纷纷倒抽一口冷气。莎拉最后一眼,看到班西叫着她的名字向她走来,她用尽力气指着德纳斯,作出“救救他”的口型,然后头一软,一阵疲惫使她失去意识。 
  ――― 
  莎拉醒来时,头脑是空白的,她就像高烧过后等待恢复的病人,身体虚弱,皮肤麻木得几乎没有触感。她刚睁开眼,一个焦急的妖精语传入她耳朵,是夏在叫唤:“醒了吗?醒了!太好了,把那个人类抬到这里来,快点!” 
  那个人?是谁?莎拉迷糊地想,是喝醉了的萨克?她的思绪游移到脑壳之外,尚未完全清醒,班西轻柔地在她额头上搭了块冰凉的毛巾,她哆嗦了一下,突然整个儿跳起来! 
  “萨克!萨克在哪里?” 
  “很遗憾,我们没找到他。”夏回答。 
  “什么?” 
  “等等!”夏很快做了个手势打断她,急切地指着躺在石板床上的人,“我说,红巫女,这样好吗?这个人快死了,我们治不好他,我想带他去塞弗亚斯城找个白魔导士,可是他死活不肯离开你。” 
  莎拉蓦地心揪起来,某个悲哀和失落感啃噬了她的心脏,使她隐隐作痛。她顺着夏的手指看过去──德纳斯仰面躺在那里,身体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脸朝着她,正困难地呼吸着,每一下都伴随着可怕的痉挛。他浑身上下,仿佛只有眼睛是活的,犹如两道闪着蓝光的烛火,专注地凝视她。 
  “德纳斯!”莎拉痛苦地叫他,她的勇气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莎拉,别出声,听我说……啊,我已经觉得越来越冷了,我得抓紧告诉你一件事。”他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拼命支撑到莎拉醒来。 
  他说这些话十分费力,于是莎拉立刻闭上嘴,焦急地俯在他耳边。 
  “我砍断了我的一条胳膊,才从爱兰格斯的控制下逃了出来。你知道,她想杀了我,因为我知道了她的秘密──在西蒽国的东海域里,有座漆黑的、用来供奉神的祭塔图拉恩,塔的正中央有个巨大的贝壳,被海底妖精视为守护西蒽的神器……而现在,爱兰格斯在那个贝壳里孕育了她的下一个转世容器,她打算让她的生命通过这种方式不断轮回!”剧烈的咳嗽打断了说话,他的眼里迸射出愤怒,“摧毁她!莎拉,别让这世间的悲剧重复!” 
  “别说了,德纳斯……”他的声音告诉她,假如再不停止,他很有可能再也说不上话。莎拉伤感地抚着他汗湿的金发,和一只断臂,啜泣着:“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你现在和我们在一起。” 
  莎拉试着安慰他,但她实在太害怕了,根本不知道该说哪些安慰之词。德纳斯再次痉挛起来,一阵阵的痛苦使他面孔苍白,深深凹陷的眼眶里,眼球怪异地突出,目光无神。从他肚子上流出的血,把床单染成了红褐色。 
  “阿尔切!阿尔切!”莎拉左右张望,大叫着树人,“你是红魔导士,快救救他,随便什么魔法,救救他!” 
  “……实在抱歉,红巫女。” 
  “别道歉!噢,我恳求你,阿尔切,救救他吧!我不能让他就这样走啊!” 
  屋子里的人都低下了头。他们都看到了,德纳斯和莎拉一样,是个行尸,任何魔法都不能对他起作用,包括白色和红色的治疗魔法。假如世上有种魔法能够救他,他们早就使用它了,噢,可它根本不存在! 
  看着莎拉哀痛地乞求阿尔切,泪流满面,感情是那么真挚,老树人也忍不住落下热泪,把脸埋在手掌间;牛头人杜拉姆重重地把拳头砸在洞壁上,低声咒骂什么;班西抱着她的孩子,默默地祈祷。 
  “别为难他,莎拉……我已经活不成了。”德纳斯用一种听天由命的口吻说,事实上他别无选择,“噢,到我身边来,在最后的几分钟里,和我在一起。” 
  莎拉深深看了他一眼,发觉死亡真的已经笼罩在他脸上,他的眼睛黯淡了,焦距对在了遥远的地方,好像透过另一个世界看着将来。莎拉停止了哭泣,请求大家让她和德纳斯单独呆上一会儿,并且,直到她允许后才准进来。 
  等众人走后,她拉过德纳斯的手,把那个饱受折磨的身子抱在怀里,贴着他瘦得只剩下皮和骨头的脸。“好了,德纳斯,这里没别人了,就我们俩……别怕,我会陪着你。” 
  “是你在拥抱我吗?莎拉,这是你的脸颊吗?”德纳斯颤抖地说,他已经失去了视力,再也看不见莎拉的模样。 
  “是的,我拥抱你,亲爱的德纳斯,如果你不介意,我还想吻吻你的额头……噢,看你颤抖得多厉害啊!” 
  “不!别这样,我宁可你别碰我,我太丑陋了!” 
  “你现在就像个天使,德纳斯!”莎拉的吻落在他的眉心,使他冰凉的皮肤起了一阵颤栗。 
  德纳斯空洞的眼睛里控制不住地淌出泪水,他请求莎拉替他擦掉它们,因为他的手无力抬起来。莎拉照他的话做了,当温柔的手指碰到他的眼睛时,更多的泪水溢了出来。德纳斯开始断断续续地喘息,激动使他哽咽:“我感到我要走了,噢!莎拉,我不想告诉你,可是我害怕,我真的怕极了……” 
  “天哪!告诉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啊!” 
  “把你的手给我,莎拉,让我最后一次握紧它!” 
  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再见,莎拉,我不得不和你告别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在打开天国之门的一刹那,他睁开眼睛,嘴唇微动:“神啊!假如你存在,请把我变成……” 
  声音消失了,他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不仅是声音,他的肉体也在一瞬间成了虚无。如今在染血的床单上,只留下了一个纤瘦轮廓的痕迹,一颗碎裂的珍珠,以及一小撮金色的头发。 
  德纳斯死了,离开了这个世界。可在不久前,他还是个年轻、俊俏的国王,他站在夕阳下,对着成千上万的子民宣誓,他是那么威武,那么英俊啊! 
  他那个带着含糊鼻音的声音,仿佛还在莎拉耳边回响: 
  “小姐,我认为我需要个妻子,这种需要不是肉体而是精神上的,她必须能听见我的声音,理解我的心灵,扶持我陪伴我,和我永远在一起……我觉得,你生来就应该是我的妻子──非这样不可,而我也会属于你,我非常愿意,给予你庇护和我的忠诚。” 
  为什么她没有发现呢?德纳斯一直履行着承诺,给予她庇佑和他的忠诚,即使他被折磨得体无完肤,即使到了最后时刻,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她!他并不强大啊,他没有力量,甚至连走路都是摇晃的,他却为了一个根本不需要兑现的承诺,执著地守护她──是的,她一想起来简直伤心欲绝,德纳斯,他是因为她而死的! 
  可是她却从来没为他做过任何事!她甚至没有从心里真正重视过他,从一开始随口答应他的求婚,经历矮人村庄,到海底西蒽,王位、再造身体,她始终把他视为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她自恃是唯一能听到他声音的人,在得到了他的全心爱护的同时,残忍地践踏他的感情──而她直到现在才明白! 
  已经晚了!她的懊悔无济于事,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从今往后,她再也听不到那个温暖的声音了! 
  “莎拉,我一无所有,我只剩下你了。” 
  “莎拉,你是否喜欢我,是否愿意成为我的王妃?” 
  “记住!莎拉,我想娶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莎拉……莎拉……” 
  “德纳斯!”莎拉攥紧他留下的一小撮头发,哀号着揪紧自己的胸口,“你这个傻瓜呀!别乞求什么神,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神!假如有的话,他一定瞎了眼睛,我唾弃他,我要诅咒他!噢,我憎恨自己,我憎恨这个充满绝望的世界!” 
 
 
 
  
 ~第十二章 咏者 银色巫女~
 
  莎拉感到疲惫,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感到那么无力,那样丧气。每个认识她的人都认为她精力充沛,仿佛从她的口中说出一句“我累了”是绝不可能的事。但他们错了,如今她真正感到疲倦了。 
  她从前依靠了太多人的力量,凭借那些力量她才走到了今天,而现在,老院长死了,德纳斯死了,萨克又被爱兰格斯带走了──她的力量全消失了,好像一个全力冲刺的人突然松懈下来,精力枯竭,感觉麻木,连挪动一步都十分艰难了。 
  德纳斯死后,莎拉把碎裂的珍珠当作他的遗体埋葬了,头发则小心地包在小袋子里,挂在她的脖子上──在离莎拉的心最近的地方──真是讽刺,这个他生前没实现的愿望,在死后却实现了。 
  莎拉躲在矿洞里,拒绝和阿斯贝的人前往塞弗亚斯城。班西和夏留为了照顾她,留了下来,他们谁也没有去打扰她,除了按时准备三餐以外,其余时间都是让她在屋子里单独度过的。他们能够理解,在这样的时候,假如不让她好好哭一场,心脏会承受不了。 
  在第四天的时候,莎拉走出屋子。她的一头艳丽的红发高高束在脑后,额头上戴了一条宽带子,显得生气勃勃。班西在她的脸上没有看到泪痕,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悲伤和恐惧,没有几天前深深折磨她的那种悔恨和绝望了。 
  也许她舍弃了她所憎恨的那个自己,或者说,她在改变了。这并不奇怪,人都是会改变的,关键是是否向好的方向变。倘若莎拉能凭借自己从绝望的低谷中走出来,至少说明她比从前更坚强了。 
  坚强和理智,在现在这个战祸四起的混乱年代里,尤其显得珍贵,而相较于力量和权势,它们往往更能令人折服。 
  班西和夏交换了个眼色,走上去向莎拉问候,得到她亲切的回答。莎拉仍然热情,只是这种热情已经不再单纯,而是着眼于更大、更激烈的理想和决心,在他们看来,某个过去的、陈旧的外壳已经从她身上,完全地脱落了。 
  “莲在哪里?它也和你们一样,留下来陪伴我吗?” 
  “是的,红巫女,我们可不敢亏待它。”夏用拇指指着矿洞外头的篱笆。 
  “谢谢你们,我的朋友,我打心底里感激,患难的时候你们伸出了援助之手。”莎拉说,“我能否再厚着脸皮恳请你们帮助我──事实上,我想去个地方,夏,班西,你们愿意跟我一同去吗?” 
  “噢!你是要去巫女神殿,去把萨克先生找回来?”夏热切地喊,他早就盼望着她这么做了。 
  “不,”莎拉摇头,“我要去玄诺尔王宫,拜访北岛的国王,一个拥有黯骑士头衔的黑魔导士,同时,也是我的父亲。” 
  ――― 
  在墨还没有成为国王之前,玛奇家族就统治着这北岛这片土地上所有信仰黑暗的魔法信徒。几百年前,他们发誓效忠这个拥有绝对暗黑力量的黑魔导士家族,从魔物猖獗的古老年代一直追随至今。他们之中虽然不乏头脑简单、缺乏智慧的落后种族,但也有少数聪慧机智,沿袭了古老神秘作法的高等萨满,这些人脱颖而出,逐渐成了玛奇家族的亲信,在后来的演变中,拥有了相当于王族的地位。而王族之中,地位至高的,无疑是继承纯净血脉的黑魔导士──墨?玛奇,他是现今黑魔法家族的主人。 
  在爱兰格斯死后,北岛一度因魔物泛滥而陷入混乱之中,在那时,墨便趁着人们失去信仰,绝望崩溃的时机,夺取了统治的王权,使得四分五裂的北岛成了统一的国家玄诺尔。墨成为国王,只是从一个背面的精神领袖,上升到了实质意义上的王者,他的力量没变,权力和地位几乎与昔日相同,唯一改变的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在北岛的任何一个公开场所,酒店,旅社,或者是码头的临时歇脚站,“墨王”都是一个令人敬畏的名词,会轻易提到它的人,如果不是活得太腻,就是生活太痛苦──他们会大声诅咒他,缅怀爱兰格斯还活着的岁月,把自己的穷困潦倒,迁怒在新执政者的头上。 
  黑色是这位国王的象征,就像他的名字那样,带来恐惧的颤栗。而骑士勋章却又像个光明的烙印,使爱兰格斯留下的神圣光辉,在这个神秘的国王身上,投下了双重影子。 
  他的城堡,就像一座巨大的鸟笼,斑驳错综的黑色触须相互缠绕,构成它的外壳;黑色的宝石塑造了炫目的穹顶;面对各个方向的透明窗户,就如同笼身上的栏杆,透过它,被囚禁的灵魂能看到外面陌生的世界,森林,甚至是天边的大海,然而月光下的黑暗森林,伴随魔物的悲鸣,实质上并不不城堡本身可爱多少。 
  这个为了墨而建造的城堡,那样充满了阴森和神秘,然而讽刺的是,在它的穹顶上,却有一座洁白无暇的圣天使像。这座雕像向天伸出双臂,拥抱天空,仰望着一个无法企及的安息之所。她仿佛是这世上最纯洁,离天国最接近的女人,可是那一步之遥,就是无法跨越,她脚底下沉重的黑暗,成了她永远的羁绊。 
  城堡的主人站在窗边,凝望着月色下的国土,战争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他的耳里,他仍然无动于衷。他的亚麻色胡须沾到了酒杯里,酒渍在他的唇角留下了难看的印记。 
  爱兰格斯……他喃喃地重复这个名字,就好像她是个多年的老朋友,有很多勾起回忆的东西使他微微笑了。这真是个值得回忆的女人,想像她的每一秒都那么愉快,他指尖的战栗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统一!这真像是爱兰格斯会做的事情。不,她还是太虚伪,太矜持了,假如她直截了当地宣称要征服世界,他会更加敬佩她,就像当年一样敬佩她! 
  这便是她不讨人喜欢的地方。 
  国王放下酒杯,门外传来了一个令他意外的消息。他怔怔地看着通报的卫兵,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让她进来。 
  这是个怎样的相会啊!墨又拿起酒杯,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辛辣刺激了他的鼻子。在人来到之前,他坐在王座上,低垂着眼睛,打算就保持这个姿势,毫不介意地倾听来人的声音──但他对自己的克制力估计错了,他还是在那人进门的一刹那,就抬起了眼皮,看到一个刺眼的颜色。 
  “墨先生!”那个长了一头红发的小姑娘,毫无畏惧地看着她,既无憎恨,也听不出丝毫可怜的乞求。 
  呵呵,她称呼他什么?不是“国王陛下”,也不是“父王”? 
  国王在暗处打量她,一声不吭地,看着她的头发,寻找某些几乎快被遗忘了的痕迹……可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他的目光穿过了莎拉的头顶,直愣愣地盯视远处。 
  “蓓拉……” 
  “我的名字不叫蓓拉,我叫莎拉!” 
  国王的眼皮跳了一下,目光的焦距又拉回到眼前。他平静地说:“我知道,这个名字是我给你取的……莎拉?玛奇。” 
  “不,”莎拉立即纠正他,“现在是莎拉?莱奥维勒。” 
  “你来干什么?” 
  “我来寻求帮助。” 
  墨冷笑起来:“寻求谁的,我的?我难道听错了吗?”而且那副倨傲的模样,像是一个向父亲请求庇护的人吗? 
  “你没听错。”对于意料中的冷嘲热讽,莎拉毫不理会,直接说道,“我想要借用你的权力和军队!” 
  “为了什么?” 
  “为了打倒爱兰格斯!为了和她抗衡,我必须有更多的权力,更崇高的地位,更大更强的军队!我要赢!” 
  墨再一次笑起来,身体里某个骚动不安的种子,悄无声息地点燃了他的暴躁。“比起当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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