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威把手里的剑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奋力的插进了地面。帕拉迪奥的战士把武器看得极为宝贵,有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信条,英格威把剑留在了这片给予了自己战败命运的战场上,正是以此来表明一定会回来的决心。
忽然,帕拉迪奥的骑士们发出了响彻云霄的呼声。那是一种包含了多种情绪的呼声,悲愤、哀伤、誓言……但是其中却不包含一种叫做绝望的负面情绪。无论如何,帕拉迪奥军因为他们主将的宣言而重新振作起来了。
在这种呼声中,英格威将军下达了他在这场战役中的最后一个命令:
“全军撤退,返回新帕拉迪奥城!”
虽然并不是一场国与国之间的大战,但帕拉迪奥皇家骑士团正式的不败纪录在大陆历元年的八月中止了。英格威将军率领的五千名骑兵,遭受了号称“戴茹真正的国王”的军队的打击,在战死了四千三百五十五人之后,被迫退回到新帕拉迪奥城。不过,虽然是被迫撤军,英格威还是没有忘记在这里留下军方的斥候。正因为这样,才得以将之后发生的惊人事件传回到国都。
盖达姆站在韦特芬河的城门楼上,脸色苍白的看着城里惨绝人寰情景。四面城门紧闭着,城墙上满是手持弓箭的士兵。而在城里,则燃起了熊熊的大火。想要逃生的人只要一接近城门,就会被一阵弓箭赶回火海,全城的市民完全没有任何出路,只有选择死于火中或是箭下的权力。无论是老人、妇女、幼儿,都在火海中挣扎着,拼命的想要找到一条活路……
一名怀抱着幼儿的妇女被燃烧着的火柱砸倒,临死的时候,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手中的幼儿抛出了火场。哭泣的幼儿爬着返回去找母亲,却被另一根倒塌的火柱压在了下面……一家人为了让刚出生的婴儿活下来,爸爸耗尽了力气就由妈妈接着抱他向火场外冲,接着是哥哥、姐姐,到了最后,当白发苍苍的爷爷因为终于把他带出了火场而露出笑容的那一刹那,却有一支羽箭从天而降插进婴儿的喉咙。绝望的老人举起一根木棒想要掷向城墙上的士兵,那根木棒还没有离手,就有无数支箭将他的身体贯穿……
纵然是导致了这一幕的罪魁祸首盖达姆自己,也无法直视这样惨绝人寰的场面,他把目光从火场移向了天空。
“怎么样,盖达姆卿,这个结果你还满意吗?”
“是……是的,陛下!”
在英格威率领的帕拉迪奥军离开韦特芬河领的三天后,盖达姆就开城向“戴茹真正的国王”投降。同时献上了领主,不,应该说是原领主芬迪诺的人头。在投降的同时,他秘密的提出要将韦特芬河城所有的卫兵全部抓住处决的要求。在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也被允许同“戴茹真正的国王”本人,就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那个高大男人见面。
“戴茹真正的国王”果然遵守了和盖达姆的约定,但是却不止是卫兵,而是下令杀掉韦特芬河城所有的人,并且用火将整座城焚毁。盖达姆一直以来,都有着取代芬迪诺,成为韦特芬河领领主的野心。所以,他是一点也没有破坏韦特芬河城的意思的。要处决所有的卫兵,也是为了防止将自己杀害芬迪诺领主的秘密泄露出去。但是,一旦让“戴茹真正的国王”和他那支军队进城,主导权就已经不掌握在他的手中了。
看着在冲天的火光下的那幅人间地狱般的景象,不仅仅是盖达姆,连那些士兵们都冷汗直冒。只有那位“戴茹真正的国王”像是在欣赏着最美妙的景色一般。他开始发笑,疯狂的大笑,通过那野兽一般的狂笑宣泄着一种情绪,一种扭曲了愉悦情绪……
焚毁了韦特芬河城的大火整整燃烧了七天七夜才熄灭,整个天空似乎都被这场大火映的一片血红,韦特芬河城九万军民全部遭到了屠戮,流出的血液也将大地染成了同样的腥红色。
在这七天中的一个夜晚,盖达姆从城墙上吊下一条绳子,偷偷的逃走了。像他这样的策士,一直是把可以将各色人物玩弄于掌心作为自己的乐趣的,对方越强大,自己获得的乐趣就越多。但是这次,只要他一想到在那场大火中那张狰狞的笑脸,就会吓得像是全身被紧缚住一般的动弹不得。他知道,这位“戴茹真正的国王”并不是自己那只要当上一方诸侯就可以满足的小小野心能够依附的对象。所以,他不惜让自己苦心设计的计划付之东流,而主动的逃跑了。
在韦特芬河领发生的这些事情通过英格威布置的斥候,很快的传回了新帕拉迪奥城。只是在这个消息传到的时候,皇帝诺伊曼却已经离开了国都。原因是从戴茹时代开始,一直是这个国家最大敌人的强大邻国——诺维尔,向帕拉迪奥帝国宣战了。
正文 第十章 帕拉迪奥的战曲
“如果不能够打败诺维尔,帕拉迪奥就不会有未来!”
这是已故的“帕拉迪奥大公”拉曼生前经常对诺伊曼说的一句话。
帕拉迪奥帝国的西方邻国诺维尔王国,国土总面积比帕拉迪奥要略小,但比图什凯底亚要大。整个国家位于两条高耸绵长的山脉之间,形成了南北长东西窄的狭长形状。因此,在诺维尔,有大约一半的地区气候和帕拉迪奥相似,寒冷干燥并不利于农作物的生长。但另外的半个国土却是常年暖意融融,一派水草丰美的繁荣景象。所以,虽然每年都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用于粮食的南北调配运输,但总体上不会出现匮乏的问题。
在诺维尔国土西侧的厄尔刚山脉,是由一座座直入云霄的雪峰组成的。在诺维尔语里,“厄尔刚”就是“天国阶梯”的意思。不要说是军队马匹,在正式的记载中,就连探险家们也从没有过任何人成功的翻越过厄尔刚山脉。也正因为这样,诺维尔的西边究竟还有什么至今都还是一个谜。
而在诺维尔的东侧,则是另一条名叫塔米塔斯米亚的山脉,虽然很难记,但如果了解它的意思,就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形象的名字。“塔米塔斯米亚”如果意译成帕拉迪奥语,就是“七条通道”。
虽然并没有厄尔刚山脉那么高耸,没有连绵的雪峰。但是塔米塔斯米亚山脉同样大部分是难以逾越的山地,可能是因为地壳断层的缘故,塔米塔斯米亚山脉中的每一座山峰都异常险峻,不少地方都会有数十米甚至数百米垂直岩壁,根本不可能通行。但是,似乎是神不忍心将整个诺维尔都闭塞在一个岩石的圈圈里似的。在塔米塔斯米亚山脉中,有七条平坦宽阔的山谷,将诺维尔和他的东方邻国沟通在一起,其中有四条通往帕拉迪奥,而另外三条则通向图什凯底亚。自北向南被称为第一、第二……直至第七山谷,当然,这只是军方的称呼方法,在民间,七条山谷都有着属于自己的名字。比如第一山谷就叫做“黎明之扉”,而第七山谷则被称为“天神绿洲”。
塔米塔斯米亚山脉是诺维尔和帕拉迪奥以及图什凯底亚之间的界山,毫无疑问的,谁能控制住这七条山谷,无异于是卡住了对方的喉咙。然而,在图什凯底亚那边,图什凯底亚王国尚能控制唯一的第七山谷“天神绿洲”,而在帕拉迪奥这边,四条山谷则完全是被诺维尔控制着。他们在每条山谷里的西侧都修筑了关卡和堡垒,死死的掌握住了通往帕拉迪奥的大门。
这样一来,帕拉迪奥帝国就处于一种极端不利的地位了。地形的优劣抛开不谈,如果诺维尔进攻帕拉迪奥,则帕拉迪奥完全不可能事先知道诺维尔军会选择从哪个山谷中进军。反之,帕拉迪奥进攻诺维尔的话,所有的动向却都会被掌握的一清二楚。
其实,在三十多年以前,诺维尔的国土并不局限在两座山脉之间,还包括第四山谷东面的大片土地。但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也就是那场“开创了新纪元的一战”,诺维尔被当时拉曼率领的“帕拉迪奥骑士卫队”打败。不仅失去了所有塔米塔斯米亚山脉以东的国土,甚至连第四山谷的控制权也丢失了。只是没有过多久,诺维尔就通过外交上的压力胁迫懦弱的戴茹王室主动的交还了第四山谷的控制权,甚至没有动用诺维尔军一兵一卒的力量。
然而,在那以后,对诺维尔来说,第四山谷也基本失去了成为进军通道的战略意义了。因为在那片被“帕拉迪奥骑士卫队”夺走的土地上,建立了以帕拉迪奥城为中心的强大的帕拉迪奥大公领。在没有获胜把握的情况下,一直以来都是诺维尔最惯用的侵略通道——第四山谷逐渐的转入了战略防御,而进攻的重心逐渐的转移到第一、二、三号山谷上。
帕拉迪奥城是“帕拉迪奥大公”拉曼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在一片旷野上修建的城市。在诺伊曼把原来的戴茹城定为国都,并更名为新帕拉迪奥城之后,这座城市一般就被称为“旧”帕拉迪奥城。不过从实际的年龄来讲,旧帕拉迪奥城比新帕拉迪奥城要年轻七百多岁。
如果按照性质来把城市划分成各种类型的话,旧帕拉迪奥城就是典型的军镇。主城的占地面积并不大,却修建了这个大陆上绝无仅有的高大厚实城墙。城内没有非军职的市民,所有的设施也基本都是纯军事功用,包括设施完备的校场、守备森严的兵器库以及巨大的粮仓等。城市的中心是帕拉迪奥大公府,那是一幢被漆成纯黑色的城堡形建筑,远远的望去,就像是一位高扬着额头黑色的巨人一般。
城市周围方圆数十里的地域内,遍布着农田、市集、工坊等,人们的聚居区也逐渐形成了村落。以旧帕拉迪奥城为中心,呈放射状向外排布。但是在市郊生活的人们也都不是普通的农民,而是皇家骑士团的预备兵源,他们平时从事生产劳动,战时可以立刻动员成为士兵。平时的旧帕拉迪奥城通过轮换兵役制保持五万名左右的常备军,但是如果进入到最高动员状态,兵力可以在两周之内达到三十万。
自从去年冬天,帕拉迪奥家族的少主诺伊曼离开旧帕拉迪奥城那天算起,这是他半年多来首次回到这座城市。回到了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皇帝的心情看上去很不错,居然在公爵府的庭院里摆弄起竖琴来。若要论起对诺伊曼人生影响最大的人,无疑是首推“帕拉迪奥大公”拉曼,不仅仅是在政治军事方面,甚至包括艺术上的造诣。
陪在皇帝身边的,只有一位金黄色长发的少女。那是他的女侍卫露西塔,本来因为她的右肩在一次“见义勇为”中受了蛮严重的伤,整个右臂都几乎不能活动,诺伊曼是想把她留在新帕拉迪奥城养伤的。但露西塔知道这件事情以后,却激烈的主张“即使我只有一支左臂,也可以保证陛下的安全”。而皇帝又素来对这位视至高无上的皇权为无物的女侍卫缺乏切实有效的办法。除了用“原来我的命这么不值钱呀”之类的话进行抗议之外,也唯有听之任之。因此,露西塔就理所当然的跟到旧帕拉迪奥城来了。
皇帝现在演奏的,是一首名为“自由自在的麦尔斯姑娘”的曲子,据说是一位精灵族的游吟诗人为了自己心爱的人类女孩而创作的。说白了,算是一首在皇家不太上得了台面的乡村小调,不知道诺伊曼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
一曲奏毕,诺伊曼放下手工削制的木竖琴,转头望向露西塔,显出非常得意的样子:
“怎么样,我的技艺还没有退步吧?”
“真是想不到这么紧张的时候,陛下还有心情在这里玩琴。”
“可不要小看竖琴呀,如果没有它,恐怕现在帕拉迪奥家还只能是边境的一个没落子爵家族而已。”看到女侍卫并不买帐,皇帝皱皱眉头,提起了“竖琴换铁矿”的典故来。
“但是,帕拉迪奥家族仰仗的,是拉曼大人的琴艺,和陛下没有什么关系吧。”
“这么说也不能说不对……”诺伊曼有些不甘心似的点点头,虽然他的琴技也是在普通水准之上,如果他不是皇帝,而是到街头卖艺的吟游诗人,那也是足以糊口的程度。但若是和祖父比起来,在技巧和对音乐的感悟上,却无论如何是差了一大截。这一点,皇帝是无法否认的。
“其实陛下的琴艺十分的精彩……”
声音来自庭院的门口,而声音的主人的身影也马上出现在那里。这是一位无论是身材还是面貌都出类拔萃的美女,若要是说到有什么缺点的话,就是她的面部的轮廓过于的鲜明锐利,会给人一种不适的压迫感。
“公爵小姐,难道你一直在门外偷听吗?”
“陛下请赎罪,我只是有公务禀报,又不忍打扰陛下的雅兴,所以在门外稍候了片刻而已。”
索娅芳特走到诺伊曼的跟前,向皇帝行礼。露西塔虽然也站起来向她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但无论是表情还是目光中都透露着很不愉快的情绪,索娅芳特则用充满了笑意的眼神作为回应。
接着,露西塔也向诺伊曼行礼,然后就走出了庭院。这倒不是因为牵扯到公务时她非得回避,恐怕是她自己不愿意和索娅芳特长时间的相处吧。
“只是,陛下目前的心情大概有些急迫……”看到女侍卫走后,索娅芳特继续了刚才的话题。
“你是凭什么这么判断呢,索娅?”
“因为从陛下的琴声中,可以听出焦躁的情绪,整支乐曲的节奏也因此变得有些慌乱了。”
“想不到你还对乐理有研究,有机会的话朕也希望能欣赏到索娅的演奏。”
“陛下还没有确认我的推测是不是准确呢?”
“和朕的心情比起来,更加应该注意的东西还有许多不是吗?所以,你应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那些东西上面才对。”只在诺伊曼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他的嘴角稍稍的向外延伸了两根头发丝的宽度。如果是玛丽安贝尔的话,一定会知道这是皇帝想要掩饰某件事情的惯有表情。而索娅芳特虽然并不熟悉诺伊曼的每一个习惯动作,但是她却像是可以透过诺伊曼的表皮看透他的内心一般。
“如果陛下在我面前,也能像在那位侍卫小姐面前那样坦率就好了。”
虽然并不能肯定索娅芳特所说的“那位侍卫小姐”是指的是玛丽安贝尔还是露西塔,但这句话无疑是侵犯了诺伊曼心中的某块私人的领域。皇帝微微的抬起头,脸上的笑意中也混杂了一层寒气。
“对别人提出要求并不都是坏事情,但是不切实际的过分要求就会造成别人的困扰,朕希望你能记住朕的话,公爵小姐!”
“是,陛下!”知道无意中触怒了皇帝的索娅芳特深深的低下了头,而这恰巧掩饰了她面部的一个细微的动作,她的唇边飞快的向后抽动了一下。
但和诺伊曼不同,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她这个动作代表的是什么含义。
尽管因为刚才的话而使气氛有些沉重,但恐怕再没有人可以向他们这么迅速的调整自己的情绪了。诺伊曼示意索娅芳特坐在刚才露西塔的位置上,只是利用这一点时间,他们就可以继续用平和的心态,重新进行正常的君臣对话。
“既然你来找朕,想必是已经将能获得的所有情报都整理好了吧。”
“虽然我来见陛下之前确实做了充分的准备,但陛下这么问,还是没有信心肯定的回答。”
“索娅就不用谦虚了,首先把诺维尔军的基本状况告诉朕。”
在得到了皇帝的授意后,临时秘书官索娅芳特开始把自己掌握的情况向诺伊曼做出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