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特叫了一大桌菜,但是吃得太急,很快就又没有胃口了。古古狼吞虎咽,似乎想把后半年的油水一次攒齐。年特心想:“难怪他会那么胖,总是暴饮暴食。”
“古古,你真的是神官吗?”
“当然!虽然我不会魔法。”古古吃饭丝毫不影响说话,“不要小看人,不会魔法也一样能当个好神官!”
“嗤——”年特嗤之以鼻,更加觉得教会离谱,“难怪你这么饥饿,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神官不会魔法。这个镇还不如不设教堂,人们一样生活得好。”
“只对一半!”古古咽下一个丸子,“没有教堂可以,没有我古古不行。”古古拿起另一盘菜,突然发觉年特有不信之色。
“你是不是不信?我可是独一无二的伟大神官,只是看上去很闲,而且今天不是礼拜日。实际上,每天晚饭后我都忙得要命!”
“骗鬼啊!”
“古古神官!”正说着,一个二十多岁的漂亮姑娘一脸忧郁地走了进来,“对不起,正好看见您在这里。晚上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儿时间?”
“没问题,玛丽!是你的话什么时候都行。”
“那么我排在后面好了,九点钟我去见您,这样可以谈得久一些。”
姑娘和古古几句话约好了,转身离去。换到年特傻眼,这回不可能是和人串通好了的,似乎胖胖的古古真的有些门道。
“你对她做了些什么?”
“别乱猜!我是个善良的骗子,从某种意义上说,姑娘们还是很信任我的,至少我长得安全。”古古终于把最后一盘菜也收进了肚子里,“啊,感谢神!”
“啊,哈,那不是古古神官吗?我错看你了,对不起,我以为你只有饿肚子的时候记得感谢神。”
一个衣衫鲜艳的神官走了过来,看上去比贵族还要富有,言语上毫不留情:“这位落魄的贵客是谁?你的肥羊?看上去已经少了一层毛。有个不幸的消息告诉你,我从北方回来,正好遇到米蕾妮娅小姐,啧啧,你的监护人没有了,你今后可怎么办?”
“那不劳您操心,您不见我吃得挺饱?刚才还有个好姑娘约我晚上见,他们不找你却找我这个教会的耻辱——您一直都是这么在背地里称呼我的,可见该担心的是您,纳斯神官,有时候您的魔法都帮不了您。”
纳斯神官对他的回击表示了蔑视,将头转向年特。
“看得出您是个尊贵的人,只是近来不大顺利。不过想要解决问题的话,与其把钱浪费在古古神官的肚子上,还不如来找我比较直接。我的大——教堂就在另一边,费用还要低廉……”
“谢谢,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尊贵,而且穷得快死了。”年特对这个特地突出“大”字的神官没有好感,反而扭头看了古古一眼,“而且我已经付了食宿费,您也知道这种食宿费是吐不出来的。”
“嗯,那就没办法了。祝您走运。”纳斯神官走掉了。
年特嗅了嗅自己的衣服,考虑自己是不是看上去很糟糕:“我要好好洗个澡,附近有服装店和浴所吗?”
“就让我为您效劳!”古古说,“我有最干净的浴池,就在家里。至于衣服,我来帮您买,当然,骗不了你,我想要一点儿小小的回扣。”
年特耸耸肩:“无所谓,但是如果衣服料子和浴室的卫生都有问题,你就惨了。”
古古的小教堂有一个神奇的地方,年特把它称为这里惟一的净土,大理石平滑如镜,镀金的狮子口中吐出清泉来。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年特在浴池里游泳,“这种小教堂里会有豪华浴池!”
“是前任老神官的兴趣。”古古拿着新衣服回来了,“我忘了,应该烧热水。”
“不用,凉水很好!”年特很开心,也就不管衣服的料子了。
古古也在脱衣服:“以前应该还有香精剩下……不要一个人独占,一起洗嘛!”
“喂——!滚出去!”年特没有和男人一起洗澡的习惯,但是古古已经跳进来了,用撒了香精的水泼他:“闻闻!闻闻!你知道你什么地方让人讨厌?就是那种霸道,我敢说都没有姑娘向你倾诉心事!想要追姑娘,也得看人家肯不肯喜欢你嘛!你以为有钱就可以?不!钱可以买到的是我古古的心……”
古古不经意的话搔中了年特的心事,年特不禁想起了咪咪,那害怕的表情在他和颜悦色的时候也时时存在。她确实胆小,而且莫名其妙地背负着父母的希望,但是在学校也没见过她那副样子,万一是自己有问题呢?我有的是钱,但是我一样要挣扎。
在洗了一个痛快的澡之后,年特似乎完全恢复了。腿上的刺痛感已经完全消失,精神也旺盛起来。古古带来的新衣服不是十分华贵,但是很适合他。古古看上去也很不错,因为他也添了新衣服,看上去像个肚满肠肥的长老,而且笑得很恶心。
“嗯哼哼,这下那个大屋里的混蛋就更妒忌我了。”
“你只是刚刚吃饱饭!”年特提醒他,“而且时间快到了!我倒要看看你和那个姑娘谈些什么。”
“时间已经到了。”古古推开祈祷室的门,年特大吃一惊,屋里的人真的不少,虽然本来就只有几十个座位,但现在看上去更是满满当当。“不会吧?”年特觉得很不可思议,古古是个骗子,而且并不是高明的骗子,但是看上去也是个招人喜欢的神官。
古古向他笑了笑,走了出去:“各位,可以开始了。请按顺序,今天时间不多。”
人群里有一个人从第一个位子站起来,随着古古走进了帘子后面。年特便在那个位子坐了下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教堂。他很少会来到这样的地方,更别说感受气氛。小教堂里等待的人形形色色,有老人,有小孩,都是穷人,一般人。
隔壁坐的姑娘朝年特笑了笑,年特便好奇地问:“你们和古古神官熟吗?”
“当然,您是外乡人吧?古古神官来到我们这里七八年了。”
“他——就没骗过你们?”
“您真逗,如果您是他的朋友,应该了解他。我们都知道他是个骗子,他做骗子很多年了,不过成绩不好,所以没有谁恨他。前两年他才当上神官,老实说,我们都吓了一跳。”
第十二节
那个姑娘其实是个话匣子,年特现在看上去又精神又帅气,用不着多问,那姑娘的话就像喷泉一样涌出来:“但是我们都喜欢他,虽然他不会给人治病或是占卜,但是有地位的神官不会有耐心听我们说闲话,而且,再也没有人比古古更适合保守秘密了,你知道,他的嘴非常严,从来不会说三道四。”
“这倒是。”年特有点儿体会,古古明明很贪心,但是面对金票并没有把一切和盘托出。他能够想象,一位神官经过严格的魔法修行,有地位又自傲,每天要花时间维持魔力,如果整天听人诉说苦衷……相比之下,古古这个教会的耻辱,不会任何魔法的神官,却是把这些挣不到钱的工作做了。
“你见过他立鸡蛋吗?我觉得好有趣,他是不是也会一、两样魔法?”
“啊,那是真本领!”年特一本正经地回答,“你们不知道立鸡蛋的妙用,寻人、算命、去病消灾,无所不能,只是古古还在修炼,一旦练成了,其它的神官就要失业啦!”
“哎?是不是真的?”那姑娘笑起来,“可是那样一来,古古也许就一样没空听我们说话了。”
“那也是没办法,你们没看见古古已经饿瘦了!”年特幽默地一笑,离开了座位,朝后面走去。
谈话室是个小黑屋,只是隔着一层帘子而已。年特在后面听着里面的人和古古说悄悄话,第一个人刚走,轮到那姑娘了。
“古古,是我!”
“嘘——!黑暗中不分彼此,只有神的代言人和他的孩子们……”
“少来!我跟你说,本来我今天好烦恼,不过现在不同了,刚才有个帅小伙子和我聊了好一阵,好像是你的朋友耶!他看上去又英俊又有钱,是不是贵族?”
古古:“你要是想嫁给他烦恼就要加倍了,他其实是个王子,住在很远的地方,你们之间是不可能的。不过,你可以告诉别人一个王子也和你愉快地谈过,我相信这会让那些笨蛋的眼睛亮一些。”
“他是个王子?真正的王子耶!我就知道。”
“好啦!高高兴兴出去吧!下一个。”
“古古,再见!”
“这个时候不要叫我的名字!下一个。”
来了一个老头:“古古!我明年打算种棉花,你觉得怎么样?”
“棉花啊?现在棉布紧缺,是个好主意耶!不过,不是很好种的样子,咱们郡都没有人会种。”
“我会小心!我打算到玫瑰郡去学学,谢谢古古,我知道怎么说服我老婆了,如果她来,你可要和我站在一边!”
“再见!下一个。”
来了一个小男孩:“我想要十块钱!”
“为什么找我?”
“这里很黑。”
“你想说什么?”
“和我姐姐的壁橱一样。”
“这没有用,我和你姐姐是清白的!”
“但是杰克哥哥不这么想,他给了我十块钱后要和他的表妹结婚了。我很难过,因为我的姐姐因为我的多嘴遭到了不幸。”
“那和你想要十块钱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啊?我顺便说说的,我想要十块钱!”
“滚!”古古想要喷血,年特也是一样。古古听到年特在后面,打开帘子一把抓住年特:“帮我个忙,我们只有半个小时了,你去河滨道八号有个蛋糕店,帮我把杰克抓来,捆也要把他捆来,塞住他的嘴从后门带来这里!”
“为什么?”
“今天吃饭的时候约我的姑娘叫玛丽,就是那个男孩的姐姐!明白了?你帮我,我就把米蕾妮娅的事情都告诉你!”
“她叫米蕾妮娅?”
“不然还能叫什么?快去!不然我死也不告诉你追到她的诀窍!”
“米蕾妮娅!米蕾妮娅!”年特冲出门又冲回来,“我要干什么?”
“河滨大道八号抓杰克来这里!堵住他的嘴!”
“晓得!”年特觉得生命中最富有希望的时刻莫过于此,后门墙角有一个装煤的大号麻袋,年特把煤都倒了,卷起麻袋骑上小母马飞奔,“河滨大道……”
年特很快就找到蛋糕店的奶油小生杰克,他正在吃晚饭。
“杰克在不在?”
“我就是,蛋糕已经没有了,请明天再来!”
“不行,我很急!”年特朝他的父母笑了笑,“我看中的是橱窗那一个,拜托!我要用它去换一个小姐的芳名!”
“那你可是情圣了!”杰克擦了擦嘴,“好吧,我跟你去拿,便宜给你。我就回来,你们先吃!”杰克的父母朝年特连连微笑。
他们离开饭厅进入店里,杰克看着橱窗:“没有什么像样的蛋糕呀!你要的是哪一个?”
“就是这一个!”年特一拳打在他肚子上,让他蜷缩在地上说不出话来,然后用抹布堵住嘴捆好塞进了麻袋。
当他飞速赶回小教堂的时候,已经有点儿晚了。玛丽就坐在教堂里,还有两个人等着和古古谈话,古古不要求严肃,他们等待的时候很像邻里茶话会。玛丽坐在角落里,神情落寞,见到年特扛着麻袋,挤出一丝笑容。
年特急急忙忙回到了古古那里:“行了!”
古古放下心来:“谢天谢地!我已经拖了好久!”他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对啦!我们说到您的小儿子,其实据我所知他没有什么钱,养活老婆也成问题,您不用介意他孝不孝顺,反正他也没钱,不如对您的大儿子更好一些!就这样,对不起,今天有件事情要办,走好!下一个……”
古古让年特和麻袋里的杰克一起躲在黑暗的屋子里,时间一点儿一点儿过去了,终于轮到了玛丽。古古隔着麻袋踢了踢杰克,年特坐在桌子下面用剑按着他不让他发出声音:“出声就宰了你!”
玛丽摸到桌椅,坐了下来,看不清表情如何,但是声音听上去很悲伤。
“古古,对不起,总是让你听我发牢骚。”
“没问题,你有多少苦水都可以倒下来,”古古从来没有这么一本正经过,“玛丽,对不起,我听你弟弟说了,因为我造成了误会,杰克真的要和别人结婚吗?”
“嗯,呜——”玛丽也不用再解释了,只是一说起来就好伤心,“不是你的错,古古,你帮助我那么久,我请你吃顿饭是应该的,我已经尽力向他解释,但是他完全不信任我!其实,是我先受不了的!我真的想不到,我们交往了四年,他竟然完全不信任我!呜——”
“别哭!别哭!”古古站起来一面安慰玛丽,一面向桌子下面的麻袋猛踹,好几脚命中了年特,不过年特也算心胸广阔:“死胖子!回头找你算账!”
“那么,你还爱着他吗?”古古小心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玛丽哭得更凶了:“我想死——!我本来以为闹闹就过去了,不是真的想和他分手,谁知他立刻就和表妹订婚了!我真的想不到!我忘不了和他在一起快乐的日子!我把那些日子当珍宝藏在心底,可是谁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这个混蛋!神会惩罚他的!”古古又是一阵乱踢,麻袋不停蠕动,年特无辜又挨了好几脚,还要捏着麻袋里的杰克,早已经很怒,为了米蕾妮娅的消息也只好全都忍下来。
玛丽擦了擦眼泪,镇定下来:“其实也不怪他,有时候很多事情都不能强求,只是我觉得好不甘心!”
“我敢说,神给他最大的惩罚就是让他失去你,所以是你的幸运。”古古拍了拍桌子下面,“他的表妹决不可能比你还要好。至于甘不甘心,过了今晚就会好了。我这里有个麻袋,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把麻袋吊起来打。你等一下哦!真是岂有此理,让你这么伤心,我也伤心,我去拿吊麻袋的钩子,不打几下实在是不解气……”
年特在桌子低下听见古古“哗啦哗啦”地跑来跑去,过了一会儿真的拿了绳子和钩子来。他的屋子上面有大梁,很容易吊东西。
“你等一下哦!玛丽!这就好!最近一直挺快活,都用不到。”古古也不点灯,摸着黑就把钩子上好了,年特帮他把麻袋举了起来,吊在钩子上。麻袋里的杰克不住挣扎,但是发不出太大声音。
玛丽:“古古!好像有什么别的声音!”
“麻袋里本来装着衣服,现在住进了老鼠,正好一起打!混蛋!杰克!”古古不断捞本,“我示范给你,你就这样!一拳——”
“在哪里?我看不见!我们不能点灯吗?”
“点灯神就会责怪我们。神的本意就是——黑暗中干什么,说什么都会得到救赎,所以,打吧!在这里!不介意我拉你的手?”
“没关系!”玛丽找到了麻袋,大喊一声“混蛋杰克!”一拳打去,年特隐隐听到拳风,那一拳像是一个成名的骑士所挥,杰克再也忍不住了,一声闷哼,不住挣扎。
“呀!什么东西!我好像打到老鼠了!”玛丽触手觉得是肉。
古古说:“打得好!我也来!去死!去死!你也接着来!”
“别打了!玛丽!是我!”杰克终于把嘴里的抹布吐了出来,大声呼救,让玛丽大吃了一惊。
古古埋怨着:“你为什么不把他按好!”
“谁让你出这种花样,人家的事情你这么大仇恨干什么!”年特其实知道杰克的感受,最重的那一拳就是玛丽打的,再挨一拳就要没命了。
“啊!怎么回事?”玛丽突然发现屋里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