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尊敬,尤其是成年人,很清楚自己将来要为谁效力。
“我要跟着那风,到李子林里去。”
小母马似乎也懂得他的心意,稳稳地跑起来了。
年特已经一周没有回家,赛格大公开始意识到他是去游历天下了,但他并不是很担心,反而挺开心的。有其它城堡的城主汇报说见他往东北去了,那边是国内,就更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嗯,倒是那么多文件要堆积起来了!”
赛格大公很不情愿回到每天花时间签上百份文件的日子,不过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发现一个意外——咪咪趴在那里一份一份地签得满头大汗。
“小混蛋……”赛格大公也不惊动她,悄悄退出来了。关于咪咪的私房表现,他也有所耳闻,如果进去大吼一声,多半她就会说着“爸爸妈妈对不起”,然后昏倒。
“这样很好!”赛格大公私下检查了她的仿造签字,十分放心,“小混蛋,还有如此一手……一千金币也值了!”
这时候,倒霉的教会骑士终于等到救星了,大神官带着教皇和国王的亲笔书信前来。
“有哈马斯陛下的亲笔信?那倒不能不让他进来。”
大神官沉默寡言,自从上一个高级神官屁股带着脚印回到教会,他就知道多说无益。
赛格大公接过书信,扫了他一眼:“速度很快嘛。”
“传送术。”
赛格大公对他的沉默寡言表示满意,拆阅了书信,国王哈马斯确实请他放人了。至于教皇的信件,看不看都无所谓,他不希望自己的领地内到处都是教堂,他希望领民有力气的时候去干活,有事情来找他,而不是找个黑呼呼的大堂一天到晚对着石头像跪着诉说。
“好吧!”赛格大公一挥手,旁边山一样魁梧的铁甲武士微微颔首,“去看看那个贱民死了没有,没死提出来。”
大神官微微动容,赛格大公望了他一眼,讥讽地说道:“反正有口气儿你们一定治得好。”
这时候,院子里扑棱棱有一只巨大的鹤落了下来,卫兵在门廊响亮地喊着:“王上的信差驾到!”
鹤背上跳下一个衣衫华丽的差人来,他略微瘦弱的身体在风中因为长途跋涉而略微不稳,手中捧着公文彬彬有礼:“见过玫瑰公爵!哦,大神官大人也在。”
大神官在王都以诺身份尊贵,那里教会已经有上千年的深厚根基,他的影响力可以说还在当朝总理大臣之上,信使不敢对他无礼。
这样一来,总算让大神官在赛格大公面前找回点儿面子:“哼,知道了吧!王上的信差也对我毕恭毕敬,多打听打听……”大神官暗自找回平衡的时候,屋里的气氛却起了变化。
“嗯?哈哈……”赛格大公拆了莱特尼斯王哈马斯的追加信件,拖长声音笑得浑身发颤。
信上写着:“多亏赛格卿,我今天心情很好,想不到教皇也有求我的时候。拆信的时候如果大神官也在,请笑得大些声!”
赛格大公弯腰捂着肚子,“哈哈哈——!哈哈哈——!”
大神官猜得到没有好事,铁青着脸“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赛格大公喘息着,眼角还有眼泪,诚心把声音拖得很长。“原谅我的失态,大神官阁下,不便奉告,哈——哈——哈——!”
这时候,几个铁甲武士把半死不活的教会骑士拎了过来,狠狠扔在地上,等着赛格大公发话。卫队长沉重的开山大斧就悬在他的脖子上,似乎很想放下去。
“放他们走,送客——!哈——哈——!”
大神官看了看似乎没有人会帮他的样子,吃力地自己动手把地上的伤员搬起来,骨肉烂得让人恶心,泡了水后还很沉。
“呃,搬不动。”大神官红着脸,听着赛格大公变态的笑声,实在不想求情,只好冒着失礼的风险伸出法杖,迅速在地上画了一圈,突然结成一个传送阵,和伤员一起从原地不见了。
“无礼!”赛格大公顿时大怒,抄起一个瓶子扔了进去。周围的士兵会意,斧子、长枪一起扔了进去,还有端着盘子的女佣往进倒牛奶。大概是有什么命中了,大神官不知道处于何种状态,有乱七八糟的呼喊声传来,魔法阵迟迟没有消失。
“混账,还留着尾巴!”赛格大公骂着,把蛋糕扔了进去。消息传得快,厨房送来了大量泔水,最后,有侍女给赛格大公献上一块板砖,赛格大公卷起袖子狠狠拍进去,传送阵里一下安静了。
突然有一道巨大的闪电从阵中打回来,击穿了墙壁,大厅里赛格大公的妻子画像,也就是年特的母亲名贵的画像脑袋没了,半截画框着着火掉在地上,同时还伤了两个人,卫队长首当其冲,闷哼着重伤倒地,传送魔法阵随之关闭了。
“教皇——!”赛格大公眼见爱妻的画像被毁,发出撕心裂腑的吼叫,眼眶几乎要裂开,愤怒可想而知,“把领地内所有的教堂都拆了!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啦!”
信鸽扑棱棱地飞出去,一天之内,所有领地内的教堂都陷入了火海之中。骑兵见到信徒就狠狠鞭打,神甫和神官被用铁链锁着牵成串驱逐出郡,没被抓到的脱掉教袍,穿上农夫的衣服躲在菜地里逃亡,玫瑰郡已经没有人再敢和教会沾边。
国都以诺,光神教坛,白玉圣城的光辉圣堂上一片狼藉,大神官头上有包昏倒在地,泔水、垃圾、斧子、板砖……教皇气得浑身发抖,教廷上下哗然。
一个圣堂骑士走上前来:“教皇大人!请您允许我派兵前去镇压。”
“不,”有个高级祭祀站了出来,“化外之民,不可理喻,但是明显有国王陛下在给他撑腰,玫瑰郡兵强马壮,现在还是不要多事。”
长叹一声,教皇站起身来,黯然神伤:“算啦。”望着光辉圣堂华丽的穹庐,那白玉的光泽依旧,壁画却已经剥落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重新漆上,女祭祀们终日缭绕的圣歌也不能为它增添颜色。教皇的视线转到台阶侧面的女神像,想起了什么。
“米蕾妮娅,还是不肯来吗?”
一位神官站了出来:“教皇大人,我有个好提议。听说米蕾妮娅小姐和那里的姑娘们都特别喜欢南瓜,自己种,自己吃。”
“喔,南瓜啊……”教皇背着手凝望壁画,笑起来了。
富山郡的小镇里却有个大教堂,米蕾妮娅好好梳了一遍头发,用一根漂亮的五彩麻绳当腰带斜斜地把衣襟束了起来,穿着朴素又可爱的短袜子,给自己找了一双结识的小皮鞋。
“各位,我走了!”
“米蕾妮娅,加油啊,带好吃的回来!”
“米蕾妮娅,不要让教皇大人着急,加油啊!”
“米蕾妮娅,外面有很多危险和困难,自己要小心。”
神甫和唱诗班的姑娘们久久挥着手,米蕾妮娅精神百倍地跑出去了,站在门槛外面回过身来:“各位,我一定会把最好的南瓜种子送回来!”
轻轻跳过彩色石子路中央被人不幸遗落的一块黑皮面包,米蕾妮娅俏皮地笑了,风吹动她的裤腿,短袜子上面露出一小截比雪还白的颜色。
“我迈出了人生的第一步!”
小房间里,神甫替她收拾房间的时候(惊):“她忘了带钱包……”
年特还不知道自己这么有名,巨大的玫瑰郡就像是他家的庭院,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时就会有人认出他。这大概是因为每年都会有一万枚印有他的头像的金币发行的缘故,赛格大公想用这种办法加强领民对领主的印象,不过效果上有时过了头。这种状况最终还是随着距离缓解了,认识他的人越来越少。
“我们的少领主!光辉……”
“很像耶!您是不是我们的少领主?”
“听说我们的少领主也像您这么英俊,还断了一条腿呢!啊?难道——”
“有点儿眼熟,您是送过外卖吗?”
“你是谁啊?”
年特感到很振奋:“好,我就是要找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年特开始询问各地的老百姓对他家的看法,这也算是一种收获吧。不过,老百姓向来是人云亦云,他们的嘴能歌功颂德,也是杀人利器。
年特听到过各种各样的说法,从年少有为到“那个小流氓”,真是应有尽有,还意外地听到了自己小时候的故事,比如出外吃饭不给钱,每天晚饭要烤一头猪,从小收集的女人永远是十八岁。到了领地边境,自己已经成了让人羡慕的胖子,皮肤可以流油,一头金发。
年特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头发是黑色,想来是金币只有金色的缘故。
第六节
一个军官适时地大吼一声:“不想活了!敢诋毁少领主!”闲人们闭上嘴纷纷逃走,年特一个人哭笑不得,那军官看了他一眼,还追加了一点:“其实我见过他小时的头像,想不到已经这么胖了。”
终于,年特还是进入了富山郡,而这里的人提起他都是破口大骂。
“嘴上没毛就抢占民女,仗着家里的势力欺负正义的教会骑士被教训,断了腿又迁怒在无辜的百姓身上……”
“是这样吗?”年特不生气,不过很纳闷,他还不知道领地内所有的教堂都被烧了。
富山郡的一个军官怒气冲冲:“一下塞来这么多无业游民,我们又没有玫瑰郡那么富庶,怎么养得起!他们还不肯安居乐业,说我们这里消费差,等风声过了教会复兴时再回去。玫瑰郡很了不起吗?那里的人都是音痴!虽然确实有钱……”
“妒忌就直说嘛。”年特暗笑着离开了,看来教会的宣传很有水分。走了没有几步就见到一座很大的教堂,许多驱逐出来的人正乱糟糟围在门口,许多神官面容沮丧。
“活该!一定是教会的使者无礼,把老爸惹怒了。他早就想把教会铲除了,铲了再除。”年特绕道离开了,“这种地方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年特继续往前走,有个人很可能是盗匪,跟了他一段,大概看年特腿上有伤,衣衫又华贵,想打打主意。年特顺路到武器店买了一套硬弓,试弓的时候隔着百步,一箭射掉了那人的头巾,没入土墙半箭的深度,那人便撒腿逃走了。
“哈,腿不方便的时候用弓箭最合适了!老板,用熟牛皮帮我扎一下,再给我两壶箭,要铁头的,一壶鱼尾箭,一壶雕翎箭!”
“这才是练家子!送您一顶流行的箭手帽子!”老板很开心,“现在流行橄榄绿,很多乡下把式也来买帽子充数。”
“谢谢老板,我旅途还真需要一顶帽子呢!”年特带上帽子照了照镜子,头上多了一根长长的野鸡翎,“哈哈,满特别的感觉。”
“去玩吗?到富士山城?”
“富士山城怎么了?”
“有采青大会呀!你不知道?”老板手里干着活,一面解释着,“炉子上有茶……你是外地人啊?年轻人都喜欢热闹的,去看看吧,说不定会遇到一见倾心的姑娘。”
“别逗了!好姑娘当然是所有的人一起看上,”年特笑了,“要是大家全都一见倾心,不是变成了害人大会!”
“你好悲观哪!还没有意中人吧?”老板也笑了,“再送给你一根红丝线!”
老板用红线一匝一匝密密地绕在弓把上,递给了年特。年特感到十分顺手,这个东西物美价廉,老板的手艺也不是盖的,自然也不吝啬,一把金币撒了过去,吓了老板一跳。
年特神秘地问:“你们领主有没有闺女?”
“哈哈,哈哈……”老板被金子砸傻了,笑得很不自然,“他没有,不过我有……”
“再见!”
年特拄着拐杖上了马,玩着弓箭,往富士山城骑去,“这么说明天是青苗节,我是跳不了舞了。不过那里的园林很有名,反正凑凑热闹也好。”
小母马溜溜哒哒走在大街上,一匹黑色的大马拉着车被小母马漂亮的毛色所吸引,不顾主人的鞭子,可怜巴巴地跟在后面,小母马回头看了一眼,尾巴往对方脸上一甩,驮着年特跑起来了。年特哈哈大笑,丝毫不在乎腿上的伤痛,纵马飞奔,天黑的时候来到了富士山城的郊外。
“倒霉,走岔了!穿树林吧!”年特看了看地图,有个路标没有看见,偏到山下去了。树林不大,如果穿过树林也许赶得上关城门,就不用露宿了。
年特挽着缰绳,给小母马打气,奔入了黑呼呼的树林,正在急着和拂面而来的小树枝纠缠的时候,一阵天杀的歌声从树林深处传了出来,而年特无法抗拒地听到了。
“我听到树林里……有姑娘唱歌。那是一首赞歌,赞美神的恩德,而她一定爱着什么,所以歌声节拍欢快,洋溢着幸福,但愿是有约于山林,我只能从歌声中演绎这么多,因为我甚至感到怯懦了。”
年特躺在干草堆上,整晚不能入睡。那歌声不能抗拒地回荡在他脑海中,年特清楚地记得自己在树林里的感受,那歌声就像是一道欢快的小溪流过来,让他停在那里,一停就是一个钟头,结果错过了入城的时间。
“那歌声那么欢快,就像是天真无邪的天使来到人间,我很想悄悄走过去,看看她是谁,又怕她长得不合我的意,又怕我的失礼冒犯了她,又怕——她在等谁。所以只能静静地在一边听着,像个窃贼。我真是可笑,只是一首自编的跳舞的歌,说不定那姑娘用一把金币就能买回家,更可能大半夜在等一个男人来树林幽会,结果我却误了入城,最后躺在稻草堆里。”
年特尽情地嘲笑了自己,但那歌声还是在脑中回荡。黑夜,已经入歌了。
天亮的时候,公鸡的叫声响成了一片。年特很想把它们统统买下来砍死拔毛,可就是那样也已经来不及了。
“唔——”年特痛苦地在稻草堆里挣扎。
农场主一脸开心,奸笑着走了进来:“睡得好吧?有钱?尊贵?哈哈,进不了城也得睡稻草堆!另外,请付过夜费一个银币!”
“这也要钱!”
“不要说你没有,我会送你去见领主!或者给我干一天活。”
“你们领主啊?我也很想见。”年特知道农场主大概是有落井下石的嗜好,尤其是欺负落难的贵族子弟。年特顺手抽出一张一万金币的金票,“麻烦找回来。别说你找不出,我会派兵来砍你的头。”
十分钟后,农场主家的公鸡已经少了一只,年特微笑:“不用太丰盛,早餐嘛!”
农场主满头大汗:“(恶魔——!)早餐当然吃饱些好!快——!牛奶……煎鸡蛋!”
农场主的老婆私下埋怨着:“大早上就吃鸡!”
“小声!我怎么知道他是玫瑰郡那个出名的少领主!你没看见那么多教堂也说拆就拆了!”
“我早就告诉过你会出事的!”
“他单人骑母马像是落魄贵族嘛!”
“早——饭——!”年特拖长声音,农场主拧毛巾:“就来!您先擦脸!”
“太凉——”
“烧热水——!”
“热水要多少钱啊?”
“呜——!爸爸,妈妈,对不起——”
在农场主身上找到了咪咪的影子之后,年特心满意足地走了,当然半个子儿也没有给。
清晨的富士山城已经热闹起来了,作为富山郡的郡守,富士山城谈不上宏伟,但是别具一格。一座并不陡峭的山丘从草原上隆起来,漫山都是野花,一条修整得很宽的马道直通向丘顶的富士山城。
富士山城这个名字也很贴切,这个郡里就这么几个有钱人,全都在这里了,所以就换着花样庆祝,每个月都有庆典,大庆完了小庆,几百年下来,富山郡的音乐素养猛增,人人能歌善舞,竟然也成了一个特色。教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