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开,被人一把抓住,战马还没有跑起来就浑身颤栗着后退,凯迪尔想到了,难道贵族真的有什么和平民不同?难道平民天生就该被人奴役?
“啊!啊……!”凯迪尔不能承认,他决不承认,一瞬间,凯迪尔狂叫起来,拼命攥紧自己的枪用力拉扯,枪尖上冒出红色的火焰。
年特的战马交错,巨大的速度使马横向震了一下。“可恶!”年特本想把对方从马上撞下来,突然一股刺眼的光闪了一下,年特的手心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骑士枪竟然没有抓牢,用力一攥的时候好像是抓住了狼牙棒般刺痛。幸好那一把至少改变了枪尖的方向,战马错开的瞬间枪身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腰上,在肋甲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就像是一把锉刀。
“啊……!”年特用手一摸,肋甲竟然破了,流出一点儿血来。华莎奔跑的速度快,他坐得也很稳,没有因此落马,从后视小镜里突然瞥见凯迪尔因为枪身高速横转而调转马头,“哈,这小镜子还有点儿用嘛。”年特抽出长剑,手心竟然仍在刺痛。他扭头对典礼官挥动,大声呼喊:“第一回合已经过了!”
典礼官回过神,大声宣布:“双方可以使用任何武器!”
年特迅速拨马回头,华莎的前蹄沉重而优雅,而对手也似乎进入状态了。凯迪尔握紧长枪,再也没有丝毫迟疑。
“成功了!我没有被他打败!我有神的保护,有米蕾尼娅小姐的祝福,我决不会失败!”
凯迪尔浑身是力,“混蛋!总是突然进攻的小人!这次该我了!”
凯迪尔的身上都是光芒,越来越亮,枪尖变得通红,绽放出魔法的光辉。他的枪尖对准了目标的心脏,越来越近。“死吧!”决不会有任何阻碍,不会有神的保护,不会有魔法盾让他刀枪不入。
然而——那颗心脏突然向左边轻轻移动了一下,只是一小下,凯迪尔的视野突然变成了墙壁,稍微高一点儿还有观众席上表情错愕的人群。即使枪尖跟上目标,自己也会连人带马撞上墙,凯迪尔发现竞技场的围墙很容易让人错误地估计距离,尤其是从远处跑得很快的时候。
这个小疏忽会让他变成墙上的贴画,他的对手只需走过来就能站在他的身上哈哈大笑。
幸运的是他的马的视力总算不错,突然刹住了脚步,这让他往前冲起身来,但还能控制,他的枪扎在墙上没有断裂,帮助他重新坐稳。
年特用剑护住自己的右侧,等枪尖一经过,便缓缓地将剑身贴着撑在墙上的骑士枪前进,就像是在舞厅里漫步。对手的实力他已经非常了解,正如他所判断,这个家伙和他一样入学不到两年,也许比他多几个月,但是水平就是这样了。或许是保护他的魔法盾让他信心百倍地站在这里,但那也不能改变他的本质水平。
几秒钟过后,年特的剑已经放在他的脖子上,连连摇头:“就这种骑术当初也敢和我比赛马球?但这都不重要,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你都不是个好农夫。如果没有那防御盾在保护你,你早就倒下了,而你甚至不知道羞耻。”
凯迪尔不服气,他只是一时疏忽,他是被勇者之剑承认的勇者,他应该有无穷的勇气,他无畏地站在这里,但是情况却不像他所想象。
“我不能输!”凯迪尔输不起,他赌的是他光辉的未来,他绝对不能让自己陷入羞耻之中。年特羞辱的话反而启发了他,“对了,我的身上还有米蕾尼娅小姐的保护!那把剑伤不了我!”
年特凝视着对手的眼睛,一举一动都在他的心中。那瞳孔渐渐收缩,他知道攻击在即。
凯迪尔已经扔掉长枪,他的手伸向腰间的长剑。年特用力一挥,沉重的长剑不能进入对手的喉咙,却把对方推落马下。
凯迪尔的力量都在那把剑上,本来他还可以挺直腰板,他已经拔出长剑,就可以拦腰砍向对手,这是绝好的机会反败为胜,凯迪尔把一切都押在那特殊魔法盾的威力上了。所有的人都看出年特无法躲避,凯迪尔也看出胜利的曙光。
然而长剑的寒芒离目标却逐渐远了,凯迪尔突然发现自己在跌倒,不是因为脖子上顶着一把剑,而是因为自己的马凭空卧槽,以至于腰力失去了支点。他在地上翻滚,胳膊抡空而难以把握姿势,但他还有魔法的保护。落地的时候,魔法的波纹在地面振荡,推开了尘埃,他摔得狼狈,但是仍然清洁。
“干得好!我们真是有默契!”年特拍着华莎的脖子,而华莎刚刚松开一只马后腿,在对方的脚脖子上留了一个清晰的牙印。那匹马哀叫着,一瘸一拐跳了两跳跑开了,露出凯迪尔近乎戏謔的造型和传奇的眼神,似乎还很不明白。
“如果马腿不在魔法保护之内,那么……”年特望着凯迪尔的靴子,虽然在地上翻滚,却依旧亮得发光,“圣堂的骑士们很重视擦皮靴嘛!”从靴子的后跟上,年特瞥见一丝尘土。
年特微笑着下了马,用剑阻挡着凯迪尔坐倒在地上可怜的攻势,任凭火花在铠甲上崩射,任凭凯迪尔如何在地上后退,一脚狠狠踩在对方的脚踝上,让靴子上的钢片深深地凹陷了下去。
“啊……!”凯迪尔发出一声惨叫,他的腿骨疼得要命,剑也拿不稳。他有很多拿手的招数威力强大,但是竟然没有合适的机会施展,从一开始他就不断吃亏,现在甚至没有机会站起来。
“如何?”年特哈哈大笑,又是一脚。看台上什么声音都有,有人埋怨着比赛不够精彩,有人高呼“把他做掉”,有小姑娘捂着脸为凯迪尔哭泣,有人喊着“站起来”,有喝彩、有嘘声,总之很嘈杂,和其他的比赛单一的掌声很不一样。
公会主席瓦尔多的声音突然传了出来,他敲着响锤,声音激动:“这难道还算是骑士精神吗?对落马的人如此落井下石,在比赛中投机取巧!年特,你给我立刻后退!你在玷污神圣的决斗!”
教皇的看台上,茜亚哈哈大笑,指着凯迪尔:“可怜的家伙,他的腿不受小姐的魔法保护,算什么啊!像乌龟把腿拼命往壳里缩的样子!笑死人了!这种人竟然还有那么多学妹喜欢,这回大家的心都要碎了!小姐真坏,故意留下他的腿吗?”
米蕾尼娅:“手没有那么长啊,我犯不着为实验品当众从座位上站起来、蹲下去吧?”
茜亚大笑:“那是当然,他算什么东西!”
听不到观众席上的对话对凯迪尔来说算是一种幸运吧?也许反而是一种残酷。他还对神圣的米蕾尼娅满怀希望,对自己的前途深信不疑。
“公会主席也在帮助我!这是神的恩惠!我必须站起来,打倒眼前的家伙,最后的胜利一定是我的,因为,我才是被勇者之剑选中的勇士。剑,给我力量!只要有勇气,就会有力量,对吧?给我力量!”
年特因为瓦尔多的话停止了攻击,侧着头用不太规矩的眼神撇了一眼瓦尔多主席,轻蔑地笑,大声说:“如您所愿!”他回身后退了几步,看到华莎把凯迪尔的坐骑咬得满场乱跑,很多人为这一幕大笑不止。
“华莎!”年特追出老远才把马叫了回来,拉住缰绳,“我们还是不要动嘴,不然很多人会叫喊。喔,那是什么?”年特看见兜囊里乱七八糟什么都有,记得学生会说都是往外丢的东西。
身后传来铠甲响动的声音,凯迪尔终于再次站稳了。
“我还没有输!”凯迪尔念动咒文,连续挥了几剑,空气中传来风声,渐渐强到了可见的程度,和火的元素混在一起变成红色的风墙。凯迪尔发出吼叫,从远处冲了过来,长剑上爆发出惊人的火焰,冲天而起。
“这是什么?烟雾弹?”年特扭头看了一眼对手,“这么费时间的招数也用?想必很消耗魔力吧!一开始就做魔法师不就好了。”年特随手把烟雾弹用力丢了过去,扔得不是太准,但是旋风本身有吸力,竟然被吸进去了。
“噗”的一声,浓烟四起,凯迪尔顿时停下脚步,周身被白烟遮蔽了视线,还发出“咳咳”的声音来,从影子看好像在蹲着流眼泪。随即可攻可守的风墙散掉了,凯迪尔眼睛通红,流着眼泪,仍然不懈地缓缓靠近。
年特倒是很佩服他这一点,“不管他这两天吃了什么,竟然真的有斗志在任何耻辱的情况下燃烧,而且有这么多斗志,烧也烧不完……这是什么?扔出去……是染料彩烟?喔!会被魔法吸收耶!”
凯迪尔不知道自己已经五颜六色,只是听到观众席的哄堂大笑,尤其是幼狮学院的席位,简直是前仰后合。
米蕾尼娅:“……糟糕!”茜亚:“怎么了?不是研究魔法流动状态的无害颜料吗?”
“凯迪尔解除不了我施的魔法盾,看上去……像西瓜……”米蕾尼娅凝视着年特,缓缓地说,“那个人,他在嘲笑我们的魔法……”
光辉骑士们全都感到了相同的危机:“如果使用魔法盾遇到这个东西,简直是侮辱自己的名誉!”他们一起喊叫起来:“瓦尔多主席!您说句话!这太过分了!”
瓦尔多看得呆了,那鲜艳的颜色随着魔力流动于凯迪尔全身,无比醒目。
凯迪尔终于察觉了,但是他似乎没有办法解除,魔法盾包裹着他,五颜六色地流动着,像是节日装饰的彩蛋,他什么也看不清,歪歪斜斜地走了几步,在原地不停地抓挠挥舞,在十几万人的嘲笑中已经陷入了慌乱。
第十九章 天堂和地狱
“主席——!您说句话!您可是我们的校友啊!”
“啊!”瓦尔多圣堂的学生们唤醒,扭头一看,年特又拿起一个什么东西似乎很想丢过去,连忙大声斥责,“无耻之尤!如果你不能堂堂正正地比赛,你就是失败者!年特!你还算是男人吗?你表现出的恶劣品性说明你不配做一个骑士!你还不把你手里的东西丢掉!”
年特真想把手里的东西直接扔到他的头上,不管是什么都会很精彩,不过他还是把手里的东西丢回了兜囊里。做不做骑士真的由那个倒霉的老头决定吗?年特倒是笑了。
“只要有实力,骑士不过是称号罢了,公会承不承认并不重要。”这样想着,瓦尔多的样子就越发让他觉得可笑。
“我的大人!你想怎样?再三影响决斗的不是你吗?”年特大声讽刺着公会主席瓦尔多,“你说过什么都可以使用,你也说过要绝对公平,但是会有人解不开自己的魔法盾吗?”年特靠近混乱中的凯迪尔,“如果是自己施放的话!”
“你要干什么?”瓦尔多大声叫喊,“不许伤害他!决斗已经结束,你是违反决斗规定的失败者!来人!抓住他!”
“嘿……”年特冷笑,在凯迪尔旁边站定,突然攥紧剑身,狠狠蹭破左手的手指,在剑身的血迹上画了画。
凯迪尔混乱中仍不断向他挥舞宝剑,年特突然用盾牌挡住,寒光一闪,挽了几个剑花,围绕在凯迪尔身上的五颜六色像蛋壳一样碎裂剥落,露出惊惶的脸,一滴血从他的鼻尖滑落,凯迪尔整个人呆在那里。
“那么再见了!胜利者!”年特摇摇手,大摇大摆地往回走。心里有些得意,但是又很平和。四个全副武装的骑士骑着马冲进了赛场,奉瓦尔多命令来捉拿他,但是见他没有伤害凯迪尔,便停下来站在场中,等着他走过去。
“啊——!”带着哭腔的绝望的叫喊从背后传来,年特身形一晃,一道虚弱的剑风擦身而过,不要说什么魔法的威力,就连水果也切不开。
一股凄凉的气氛突然弥漫开来,年特感到了,终于,凯迪尔所有的信心都崩溃了,斗气一次次溃散,再也凝聚不起来,只剩下不甘和仇恨。
“哼,很恨我吗?作为决斗也许杀掉他比较干脆。”年特瞬间已经在他身后,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保护他的身体,但是年特却下不去手。
“他是个可怜虫,活着也只能被人嘲笑,在他公开要求决斗的时候,不知道他有没有想到过。也许杀了他对他更仁慈,但是我真的不想杀他。”这种情绪也许奇怪,但是年特缓缓垂下了剑。
凯迪尔却不领情,他疯狂地挥动着长剑,没有魔法,没有瞄准,只是疯狂地挥动着,大声嘶喊:“混蛋!和我面对面打啊!打啊!”
剑光一闪,又是一闪。
年特用惊人的速度跳跃着,在空中发剑,瞬间挥动了不知道多少剑,但至少换过八个位置,在凯迪尔周围的八方。剑光交织成网,气魄却传达给每一个凝望着的人。
“天地化均。”年特缓缓收起剑,朝着自己的马匹走了过去,似乎有一些遗憾。
“我始终只能领悟到这个层次,差劲哪……”
“哗啦”一声,凯迪尔浑身的铠甲碎成一块一块,头盔整齐地分成两半,浑身不知道有多少道剑伤,从头到脚都在喷血。他无力地跪倒,昏倒前隐约看见站在一边的四个来抓人的骑士一起落马倒地。
“混,混蛋!”瓦尔多又惊又怒,年特骑在马上直朝着他走过来,突然人马直立摆了个姿势,抽出宝剑直指着他的鼻子。
“尊敬的主席,不知道有多长时间没有人向你要求决斗了?”
“无,无礼!”瓦尔多感到一种危机,他的名誉就悬在那把高举的剑尖上,他只能想到——“把,把他抓起来……”
“咳嗯!”莱特尼斯王哈马斯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后,瓦尔多突然意识到自己今天的意见已经太多,在国王和教皇面前,他的立场似乎不太合宜。冷汗直冒的时候,哈马斯拍了他一把。
“主席辛苦了,我想发言。”
“啊,失礼!”瓦尔多连忙让出讲台的位置,回到人群中。哈马斯用手扶着讲台的围栏,巡视着四周的人群。年特低头行礼不敢抬起,但是记着哈马斯在开学典礼说过的话,所以没有下马,礼节上有点儿尴尬。
哈马斯并不急着说话,看着满场的人乱跑,满脸都是迷人的诡异笑容。典礼官跑过来跪在一边:“陛下!都昏过去了,没有人死掉。”
“是这样!”哈马斯当着十几万人“呵呵”两声,语气十分古怪,“近来决斗太多了,我命令,今年后半年都不许公开决斗。就这样。”哈马斯朝年特挥挥手,转身离去了,看样子是直接回王宫了。
典礼官呆若木鸡,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了。公会主席瓦尔多松了口气,哈马斯算是保住了他的面子,这样,就算他拒绝决斗也有正当理由了。他当然不会想到,哈马斯的真正目的是为了保护那个让他痛恨的年轻人。
“回家!回家!”瓦尔多迅速消失,典礼官望向教皇,教皇面无表情摊开手,表示继续。
典礼官迅速登上高台,场子里已经干净了,年特正抬着头看着他。典礼官擦着汗:“这次决斗的胜负……很不好说,结果都在大家眼前。”
年特:“喂喂,我输了,主席刚刚宣判过,你不用为难!”观众也是乱成一团,议论纷纷,嘘声大作。
典礼官见年特说了话,只好宣布:“圣堂凯迪尔获胜,按规定可以进入后天的骑兵决赛……(我在说什么啊!)”典礼官觉得硬把凯迪尔往上推简直是无稽之谈,而且残忍。
不过年特已经转身离开,比赛终于可以照常进行,典礼官终于从失控的状态中解放出来:“那么下一组准备……”
场中掌声雷动,年特骑着马朝幼狮的席位上招手,引来了大多数的喝彩声声。从国王的宫廷席位到站在过道上的农家女都有不同教养的欢呼,但是年特还是比较喜欢口哨声,无拘无束的口哨声。
米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