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缥缈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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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洲缥缈录-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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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他很后悔,他这时才想起这个女人身上分明有太多无法解释的地方,可是那柄剑让他的心思乱了。太多年了,他一直在渴望握住这柄剑的一天,这种愿望已经变成了贪婪。
  终于又安静下去,一点火光颤了一下,亮了起来。
  首领忍着失血的眩晕抬起头,看见远远的门边站着那个女人,她持着火绒。她不再笑了,却也看不出得手的喜悦。她漠然得像是一张美丽的画皮。
  只有那么一点火,首领反而看清了,小屋里布满了银色的线,密密麻麻的如同一张网,把他们和女人完全地隔开了。那些线细微得难以觉察,却又韧得难以想像,像是交错的一道道银色的光,最后穿过分布在周围的金属环,收束在女人指间那个翡翠的戒指上。
  “是……是天罗的刀丝!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大吼。
  “是啊,是蜘蛛的丝,你们这些武士总是想靠着蛮力取胜,可是杀人哪里需要那么大的力气,一寸的刀刃就足够了。”
  “天罗的刺客?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天罗也……”
  女人摇头,“我是天罗的刺客,那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我早已不为天罗杀人,我要杀你们,只是因为你们觊觎我丈夫的东西。”
  “你丈夫……你丈夫是谁?”
  “我的丈夫是谁?你刚才不是已经看见他的指套了么?”
  “你……你是……你是幽长吉的……”
  “你说你的父亲愚蠢,可是你有没有真的想过他为什么要那样做。有些东西,即使经过很多年,也是不能被亵渎的,”女人缓缓地走近,隔着一尺跟首领面对面。
  “不要……不要杀我……”
  “现在悔悟,已经太晚了吧?”
  像是拂拭头发,她轻描淡写地挥手,翡翠的戒指牵着的无数银丝在瞬间全部抽紧,像是无数看不见的利刃在首领身上划过。他整个身体瞬间就迸裂了,变成了一朵巨大的妖冶的血花。
  屋外的风还在吹,松涛声如同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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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之剑三~
 
  午后,阳光炽烈。
  息衍微微眯起眼睛,扫视着废墟。整个木屋都化成了灰烬,惟有半截大梁得以幸免,斜斜地倚在土砖砌成的山墙上。燥热的焚烧气味里,夹杂着令人呕吐的焦臭。靠近山墙的一角,几名白巾蒙面的仵作围着烧得漆黑的尸体。一名军衔低微的廷尉战战兢兢地捧着托盘走近,不敢说话,只是低头站在一旁。他不太明白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失火案怎么会惊动了禁军的统帅,远处围了一堆人探长脖子,也是来观瞻下唐第一名将风采的。
  息辕接过托盘递给叔叔,息衍拈起托盘上乌黑的铁牌,在手心里掂了掂,随手又递给息辕。息辕接过仔细地打量,牌子的质地像是生铁,敲起来声音低厚,表面有丝丝缕缕的冰纹。牌子正面是獠牙暴突的虎面,背面则是云纹,镌刻着一行小字:
  奉此令者,风行虎掠;
  重九,三一卫,七七五。
  “是风虎的军户铁牒,只有淳国的煅纹鱼鳞铁才是这个质地,淳国风虎得意的风虎钢铠也是这种铁打造的,”息衍摇头,“堂堂一个骑都尉,死的真不是地方。”
  “骑都尉?”息辕心里一动。
  按照帝国的军制,骑都尉的身份还在一般都尉之上,军衔不低,麾下至少也是上百人马。骑都尉之上,就可以被尊称为将军了。这样一个淳国军官不明不白地死在下唐,无论对下唐国还是淳国,都是棘手的事情。
  “你看铁牒后面的字,‘重九,三一卫,七七五’,重九是他的军衔,也就是骑都尉,淳国风虎分为三十个卫所,每所一千战士。这个人隶属于第三十一卫,在军中的编号是七七五。但是风虎本该是没有第三十一个卫所的,其实第三十一卫,是风虎骑军秘密的斥候卫所。其中人马都是从最精锐的骑兵中选拔出来的。以这个人的军衔,在斥候中的身份很不低了。”
  息衍对廷尉挥了挥手,“你先下去。”
  廷尉退下了,息辕凑到叔父耳边,“这些人就是我们跟丢的那些风虎?”
  “是的。”
  “要上报给国主么?”
  “不报是不行的。”息衍摇头。
  廷尉并不知道,禁军武殿都指挥使的一个职责是负责三军的斥候,收集各家诸侯的情报,也警惕其他诸侯派来的密探。息衍不在的时候,这些案子都是由息辕经手。两个月之前,息辕已经接到密报,说有身份不明的三拨人马隐瞒身份进入南淮城。在断定了对方来自北方淳国,是风虎骑兵中的斥候之后,下唐的斥候也就一直悄悄地尾随着这些人。可是就在前天,下唐方面忽然失去了对方的行踪。而区区一天之后,这些人莫名其妙地死在城外酒肆的火灾里。
  “风虎的斥候潜入城里,”息辕揣摩着,“是淳国对我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用心么?”
  息衍摇头,“敖太泉三月上才战死,现在的离国公敖之润只有十岁。淳国现在想对下唐用兵,绝不可能。而且再怎么大家现在的最大敌人都是离国公。”
  “大家都说眀昌县侯是枭雄之辈。”
  “不错,但是梁秋颂毕竟不是淳国公,他也不能调动风虎骑军,丑虎华烨不会轻易交出风虎的军权,十年之内对下唐还不是威胁。”息衍若有所思,“不过,这才是我真正担心的。梁秋颂冒险派了斥候来,到底是为什么呢?不惜冒着得罪下唐的危险,除非是极大的利益,以梁秋颂的谨慎是不会动手的。”
  “将军……”
  息衍回头,看见刚才的廷尉又站在了一旁。
  “有件奇怪的事,”廷尉吞吞吐吐的,“只是怕将军看了恶心,属下不敢拿出来。”
  “不怕,拿出来。”息衍轻描淡写地晃了晃烟杆。
  “是。”廷尉这才把藏在下面的一只托盘捧上。
  托盘上盖着一方厚实的麻布,遮住了下面的东西。可是一股刺鼻的恶臭直冲上脑,息辕忙不迭地捂住了鼻子,心里知道廷尉把什么弄了上来。息衍面无表情,上前一步把麻布揭开。托盘上赫然是半截残肢,表面被烧得漆黑,只在裂开的缝隙里透出血肉的颜色。
  “这是?”
  “是手,”廷尉看将军并无太多的反感,松了一口气,指点着残肢,“将军看,这里本来是手指的,现在四根手指都被烧掉了,剩下这根是拇指。”
  息衍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倒确实像是一只手。”
  “你把死人的手拿过来干什么?”息辕受不了那股焦臭。
  “你不要急,”息衍阻止了侄儿,“听他说。廷尉们上阵未必是你的对手,可是要说擒贼断案,你一辈子也未必能比得过这些老狐狸。”
  廷尉躬腰行了个礼,“少将军想,这只手虽然在烈火里烧过,可是五根手指还只掉了四根。那么这只手怎么会被烧掉下来的呢?人的胳膊比起手指,可粗了许多。”
  他把托盘转过来,指点着残肢的另一侧,“这是断口。虽然被烧过了,可是这断口还是显得太整齐了,属下斗胆猜测,这些斥候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起火之前被杀。”
  “这是废话了,”息衍笑,“整整一队的斥候被不明不白地烧死在南淮城外,瞎子也知道其中有问题。可是到底是什么人杀了他们,又放了火,你们到底有没有线索?”
  “将军说得是!说得是!”廷尉点头哈腰,转身对着那些验尸的仵作喊了一声。
  为首的仵作整理衣衫,小步上来拜见,这次他捧过来的托盘比方才廷尉捧上的托盘还大了几倍,更为浓重的恶臭味扑面而来,息辕几乎要呕吐出来。仵作揭开遮面的麻布,圆满满的一张笑脸。
  “你们怎么不怕臭?”息辕苦着脸。
  “芝兰之室,久坐不闻其香;鲍鱼之肆,长居不知其臭,”仵作满是得意,“小的一家九代都是仵作,这份本事也是祖业,早就不分香臭了。”
  “倒像是整个地被人切碎了?”息衍沉吟。
  仵作收去笑容,点点头,“回将军的话,正是如此。我们拼出的残骸共有十具,断肢倒有三十二件,这些人在被烧之前,必定是被人以一柄极利的快刀砍下了手脚,更有一具四分五裂,几乎辨不出人形了。下手的人刀术之强,心性之残忍,真是令人发指。”
  “一柄……极利的快刀?为何这么说?”
  “接近凌晨下了一场细雨,把火浇灭了,残肢没有烧尽,我们还能看到几个新鲜的断口。可是以我二十多年仵作的经验,真是看不出什么样的刀能把人身切成这样,断口异常的平滑,是同时切断了筋脉和骨头,连皮肉的翻卷也没有,就仿佛热刀割蜡一样。”
  “热刀割蜡?”息衍愣了一下。
  “是,将军。人身上筋脉韧实,骨骼坚硬,不说斩人,屠夫切肉的时候,切筋是用牛角细刀,劈骨用的是阔背板刀。要想一刀之内把人的肢体斩断,绝不是一般人的手法,偏偏断口还平滑,必定是刀劲凝聚,下刀又极快,而且凶手所用的刀,是一柄极薄的好刀。一般的刀,刀背稍微厚几分,斩切的力量就无法凝聚如此……”
  仵作讪讪地收嘴了。他说着的时候,息衍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开,漫步在废墟中,目光扫过断梁残瓦。最后他停在一根未烧完的椽子边,蹲下来吹去了火灰,原本肉眼难以分辨的一枚乌铁小环暴露出来。它被牢牢地钉在椽子里,以息衍的手力也费了些功夫才拔了下来。息衍眯着眼睛,对光打量那枚铁环,面无表情。
  “这是什么东西?”息辕凑上来。
  “这是那种武器的一部分,仵作说得不错,但凡是刀,杀人就难以做到伤口不卷,可世上真的有一种武器,是只有刀刃没有刀身的。”
  “没有刀身?”
  息衍对他摆了摆手,转身直视廷尉和仵作,“这些不要写进宗卷里去,派人仔细地清扫周围,看见这样的铁环都收集起来送到我那里去。尸体尽快烧了,不要留下任何东西。”
  他的声音不高,可是廷尉却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隐然有股威势随着息衍的注视逼迫了他,静静的仿佛大山的压力。
  “是!”他低下头去避开了将军的目光。
  “息辕,我们走。”息衍牵过了自己的黑马墨雪。
  息辕偷瞥了一眼,见廷尉们没有跟上来,才凑近了叔父的耳边,“叔叔,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息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要多问,你传我的令,立刻加派人手,跟着剩下的两队风虎斥候,一有什么动静即刻回报给我!”
  “是!”息辕调转马头就要离去。
  “等一下!”息衍又低声喝住了侄儿,“从鬼蝠营里调人,人要多,要最敏捷的、刀术最好的。不怕被风虎发现,一定要盯死,保护他们。”
  “保护他们?”息辕吃了一惊。
  “我知道是谁动手的了。蜘蛛的网已经打开,如果她想要捕杀全部的猎物,就算是我们出动全部鬼蝠,也未必能奏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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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之剑四~
 
  枫红色的轻纱围着女孩儿的肩膀转了一圈,莹白的肤色在纱下隐约浮动。女孩儿一双月白色的踏鞋在云石地上轻盈地跳着,肩上的披纱起落如蝴蝶的翅膀。十三四岁还透着稚气的孩子,却有了几分少女的风致。
  “好,好,柳瑜儿的肤色最是白净,就是这个枫红色衬她!”为她披上轻纱的男孩拍着巴掌围着女孩儿转圈,眉梢眼角满是得意。
  “哎哟哎哟,煜主子,这云影纱宫里剩下的就这一匹了,前些日子国主想为王妃裁一件罩衣还没有舍得的料子,怎么能穿到外面去瞎跑?”婆子拉着男孩的手,惋惜地看着那幅纱。
  “能不能少说这扫兴的话来?”男孩猛一扭头,不悦地挥开了婆子的手,“母亲年纪大了,怎么能穿这样的颜色。留下来还不是压在箱子里?我给枫念儿选了生青的,给月情儿选了湖蓝的,给小苏选了杏黄的,露水绿给了月眉,现在就缺一幅红色的好纱,不拿这个,你去找来给我?”
  他眼眉间虽然有怒气,却还是透着少见的秀气,像是天生的一块脂玉。
  婆子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男孩又笑了起来,推着柳瑜儿转身,兴冲冲地打量着她周身上下。女孩们都围着柳瑜儿赞叹不止,莺声燕语压过了殿外的马蹄声。
  “我也想要这样枫红的纱,主子对柳瑜儿偏心了。”最小的小苏忍不住失望,撅着嘴扯住了男孩的衣袖。
  “小苏别淘气,小苏别淘气,”男孩急忙轻声软语地安慰她,轻轻摸着她低垂的眉毛,“这幅杏黄的虽然不如云影纱,可是也是极细的好纱,最配你这身月白色的裙子和脖子里那串黄晶,若是配了红纱,反而不像样子了。不过……”
  他围着小苏转了一圈,“要是添上几分金色,可就完美了。”
  他急忙又埋头在箱子里翻弄,一幅一幅透影的轻纱和瑰丽的丝绢被他抛了起来,散落了满地,却始终没有金的。他从锦绣堆里探出头来,气恼地把缠满脖子的锦纱扯下,跳着脚喊了起来,“怎么没有金的?怎么就没有金的?”
  “主子别着急,别喊伤了嗓子,”婆子赶紧去哄他,“上次不是主子说宫里要装粉金色,所以订了几万张粉色的绵纸糊墙,又把所有的金纱都挂在屋顶么。”
  她指着头顶,“现在那些金纱还在那里挂着呢。”
  男孩一抬头,果然在金丝楠木的椽子间,都装饰着纤薄的金纱。
  “拿梯子来,拿梯子来!”他高兴地拍起了巴掌。
  女孩儿们七手八脚地抬来了扶梯,婆子想拦又不敢,胆战心惊地看着男孩高高地爬了上去,使劲去够椽子间的纱。他个子不高,勉强探直了身子,才勾住了金纱的一角。
  “吱呀”,宫门竟在这个时候打开了,把整个扶梯勾倒下来。在女孩儿和婆子们的惊呼中,连着数十尺长的耀眼金纱,男孩重重地摔了下来,落在满地的锦绣里。
  “主子!主子!”
  “我在这里!我在这里!”锦绣里忽然钻出了一个蒙着金纱的脑袋,心悬在半空的婆子这才喘了一口气。
  男孩跌跌撞撞地一扑,抓紧了一个人,紧紧地抱住。
  “抓住了抓住了!是不是小苏?披上给我看看。”男孩抱着怀里的人又笑又跳。
  “嗯?”他又愣了一下,在那人身上摸了摸,“是谁这么一身呆肉?想必是扫地的婆子,这时候来凑什么热闹?”
  他用力把怀里的人推开,三把两把扯下了罩住头脸的金纱,看见了眼前的人,忽地皱了皱眉,“方都尉,你怎么跑到我的寝宫里来了?”
  禁军的都尉方山脸色微红,难得少有地摆出了几分威严,对着嬉闹的女孩们挥了挥手,令她们下去。男孩刚要生气,方山已经急急地扯住了他的手,“煜主子,今儿是大事,可不能使性子。”
  他转身让开了路,指向门边,“奉国主口谕,北陆金帐国世子吕归尘殿下,即日起搬入东宫,下榻归鸿馆,与世子百里煜一同饮食作息,教习东陆文字礼仪,以彰两国兄弟亲爱之心。”
  他又对门边的人摆出了笑脸,“这就是我们下唐国的世子百里煜殿下,尘少主,从今而后,两位少主要多多交流。”
  “煜主子?”他微微一愣,忽然发现自己身边的男孩已经不见了,转头去找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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