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盛小姐懵了,连连追问宋子文到底是怎么回事。宋子文当时强抑住内心深处的隐痛,十分冷静地对盛谨如小姐说:“既然你们家里不同意,这种事情也勉强不得。谨如,我看我们还是就此分手吧。不管将来怎样,我都为你祝福。”说着说着,宋子文不禁硬咽,说不下去了。
而此时的盛小姐早已泪水涟涟了。她终于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几天前,父母把她叫到房中,父亲开口便训了她一通。母亲也在一旁帮腔唠唠叨叨。可老爹老妈讲了半天,也没讲出宋子文到底有什么不好。所以盛谨如自然不肯服气,就由着性子把父母好一顿顶撞。因为谨如小姐自幼已经给父母宠惯了,她一来了脾气,家里人都让她三分,连父母也不例外。于是那天晚上,盛氏夫妇一见把小女儿惹哭了,就都不再讲什么了。本来,这几天盛小姐以为事情已然平安度过了呢。谁料想,父母竟然背着她,对宋子文做出了如此无理的事情。所以无论宋子文怎样拦阻,都没有拦住盛谨如小姐。她一面哭着,一面跑去找父母,非要讨回个说法不可。
然而,事情最后的结果是可想而知的。
在当时那个封建传统仍很顽固的年代里,单凭盛谨如一个单纯的小女子,是根本无法真正讨回公道的。于是,盛谨如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倾心相爱的人,一步步走向了远方。
就在宋子文调离后不久,在父母的逼迫和哄劝下,盛谨如只好出嫁了。宋子文得知这一消息后,愤而辞去了在汉冶萍公司的工作,去了另外一家银行谋职。再后来,他便南下广东,投奔孙中山先生参加了革命。
好多年后,有人慨叹宋子文和盛谨如当年那段本应可能的姻缘,批评盛宣怀夫妇只顾眼前,在儿女婚事上缺乏远见卓识等。此一慨叹后来刊登在《大公报》上,据说还引出了晚年盛宣怀的好一顿自责,亦不知是否确实。这里权且姑妄言之,姑妄听之吧。
2.孙中山讲:“子文还真行”
1921年,孙中山先生在广州就任非常大总统。
1923年在孙中山先生领导下,对国民党进行了改组。改组后的国民党其革命性、组织性和当时的先锋性,都得到了巩固和加强。于是孙中山先生准备挥师北伐,进行一场统一中国南北的革命战争北伐战争。由此开始,在孙中山先生亲自组织和领导下,在中国共产党的积极配合和参与下,第一次大革命不久便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
当年孙中山拟议发动的北伐战争,首先即指在孙中山领导下,同北洋军阀之间进行的一场战争。
北洋军阀是以清末袁世凯为首的北洋系派生出来的武装政治集团。早在清顺治初年,清政府设直隶和江南两省,亦称北洋和南洋。19世纪中叶“鸦片战争”之后,清廷被迫与各帝国主义列强约定五口通商;当时直隶总督兼北洋通商大臣,江南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1895年中日“甲午战争”后,袁世凯任直隶总督,习称北洋总督,其所建军队亦称北洋军。后袁受命于天津小站练兵,于1905年建成北洋新军六镇,这就是北洋军阀的最初家底。辛亥革命后,袁世凯就是依靠帝国主义国家支持及其北洋军阀的实力,最后窃取了辛亥革命的果实。
当年袁世凯利用天津小站练兵的机会,竭力培植私人党羽并扩充自己的班底。他先从李鸿章创办的北洋武备学堂和淮军定武军中网罗大批人才。当时,王士珍先被委为督操营务处帮办兼总教习,后又提为工程营统带;段棋瑞则是越级提为炮兵营统带兼炮兵学堂监督;另一位冯国璋也被袁世凯委任为督操营帮办兼步兵学堂监督,后又提升为总办。民国初年,北洋系势力遍及全国,从大总统、副总统、执政、总理、总长、巡阅使、检阅使到各省督军、省长、军长、师长等,几乎都出自于小站的北洋新军。当时这些大小军阀拥兵自重,争权夺地,给中国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所以孙中山先生举兵北伐,也是要为民除害。
当年在北洋军阀集团中,王士珍、段棋瑞和冯国璋号称“北洋三杰”。这3个人最初都是在袁世凯的栽培下,迅速发迹的。以后,有人根据此3人的特点顺称之为龙杰、虎杰、狗杰。其解释为王士珍雍容大度、深沉内敛,不孜孜于名利,常扮演卧龙先生之角色,故称之为龙;段棋瑞兼学中西,胸有大志,英锐之气咄咄逼人,故称之为虎;冯国漳则忠心耿耿,爱财如命,故称之为狗。后来,袁世凯于1916年死后,北洋军阀分裂成为以冯国湾为首的直系军阀、以段棋瑞为首的皖系军阀,仅王士珍略逊一筹,未成独立体系。于是,一时间此3人皆成为民国初年中国政坛上的风云人物。当年北洋军阀集团采用西方军事制度和新式装备,依靠封建宗法思想维系官兵之间关系。故北洋军人中,多为才质驽下者。服从、报恩、不党,此为北洋军人当年的3个基本信条。下级对上只知道服从,不敢有所主张。尤其是这样做并非出于公意,而是出于报恩之类的私人感情。当初,为了能够把北洋军人培养成袁世凯的私家军队,袁提拔军官多选拔“粗人劣卫”,用袁世凯当年的话来说:“到底是不识字的人靠得住”。所以在后来袁世凯称帝时,袁曾以“军民公治,军人不干预政治”等漂亮的言辞来钳制部下,居然也能收到一时的作用。可以想象,如此头脑简单。才质驽下的北洋军人,在羽毛未丰时自然会俯首听命;而一旦羽毛丰满、时机成熟时,这些人也就会另起炉灶。例如后来段、冯叛袁,即是例证。
当年,袁世凯当了83天洪宪皇帝,即倒台了。这里面固然有其政治和外交方面等诸多方面失败的原因,而“不识字的部下仍然靠不住”,确也是后来袁世凯始料不及的不治之症。
当时的宋子文作为热血青年,正值血气方刚,自然也十分关注孙中山先生领导的国民革命及其后的北伐战争。宋耀如作为至尊的家严,早年已是孙中山的人了,这是宋子文早已知道的。而宋子文一向崇敬的二姐宋庆龄,此时也已做了孙中山的夫人,并正在辅佐孙中山先生,进行国民革命的一系列筹划工作……于是所有这一切,更使宋子文心中的天平倾向正义,倾向革命。且恰在此时,宋子文情场失意,心灵上受到了莫大的打击,撕开的伤口使他呻吟不止。于是,他便写一封寻找光明的信,寄给了正在广州的二姐宋庆龄。旋在宋庆龄的支持下,宋子文很快辞掉了内地的工作,匆匆来到孙中山的身边,来到了革命的大本营。就这样,宋子文做了一名孙中山的追随者,协助中山先生统管当时广东革命政府的一切财务工作。
然而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宋子文初到广东后,孙中山先生虽委以重任,但广东国民政府的财政却是一个烂摊子,着实令人头痛。当时的主要表现:要钱的地方多,进钱的地方少。况且帐面上的流动资金又极有限。不要说支持即将开始的北伐战争,单单维持正常的开支都很困难。
但当时宋子文作为孙中山新任的财政总管,却并没有被困难吓倒。他用他的智力,用他的聪明和才干,一次又一次地使孙中山及广东革命政府度过财政危机,一时深得大总统孙中山先生的赞誉和赏识。
当时,宋子文当家理财,犹如“大管家”一般,每一笔账目、每一项财源和每一项开支,他都精打细算,有轻有重且有缓有急;既考虑眼前又考虑长远,“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用宋子文那句后来著名的话说,就叫做“吃不愁花不愁,计划不到发了愁。”
宋子文上任伊始,便提出一系列理财主张,例如宏观清楚,微观不失控;确保重点,兼顾全面;八方敛财,精打细算;强化政府,加强税收等等。当时具体可以归纳为“5字方针” 如下:
精,即精打细算。无论是开支或收人,一定要帐目清楚,用法合理;
保,即确保重点,分清主次矛盾,不该花的钱一分不花;
整,即整顿金融秩序,严格财务帐目纪律并纳人法制;
苛,即苛收税政。税收应该统一归国民政府筹划,各地方财政不得擅自立规;
监,即监督体制。所有财务帐目公开,即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实行全民监督,杜绝腐败和贪污。
殊不知,当时由理论到实践的执行,还确有一段距离。而且首先要求政府和财政长官,不但要发号施令,还要率先垂范并身体力行。国无法不行,有法不依又不行。当时为了依法理财,宋子文洒下了不少心血和汗水,同时也发挥了他的全部智慧和才能……
那是在一个月色凄清的冬日里。
面对财政的拈据,当时又有些地方的税收上不来。尤其是“两广”统一后的广西省,既是个大省又是个穷省,而且兵多粥少;加上当时广西的地方长官李宗仁拥兵自重,实行地方保护主义。不要说让广西给国民政府交税了,广西还不停伸手向中央财政要钱呢。此事经屡屡交涉而未成,当时已经使宋子文伤透了脑筋。
那天宋子文正在办公室内吸烟踱步,思索下一步财政上的难题如何破解。此刻雪茄烟已经被他吸掉8支了,正当他燃起第9支雪茄、准备继续吞云吐雾时,忽然桌上电话铃声响起来。
宋子文当即走过去拿起听筒,电话里面传出了李宗仁的声音。
“财神爷,我已到广州。”
“哦,德邻兄,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下车。”
“有什么事吗?”
“广西的弟兄们又揭不开锅了,找你要饭吃啊。”
“请你过来谈吧。不过,子文这里也没开财神店,你老兄也要有思想准备啊!”
旋后宋子文和李宗仁两个人,交谈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但与其说交谈,不如说是谈判更准确些。而谈判当然少不了火药味,少不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宋子文开门见山告饶道:“大有大的难处。你们广西,中央财政已经补贴不少。至于兵多钱少,我也实在无法。再说广西的税收迟迟上不来。小河无水大河干,这应该是最明白不过的道理呀!”
李宗仁摊开双手:“我不管你中央财政收支情况如何,那是你们的事情。我只知道,军队是你们的军队,我这个乌纱帽也是你们封的。下面有了难处,中央不能不管吧。”
“中央的财政从哪儿来,说破了还不是靠地方的支持。实在没办法了。不然,广西的税收全部归你还不行吗?”
“广西是个穷省,穷省岂能与富省相比!既然是中央统一,就应该有个相互调节的作用。希望子文又老弟在调节上再给我们做做文章。”
“我这里收支难以相抵。中央已经对你们补贴不少了。再调节,恐怕政府的正常开支就无法维持了。”
“不管怎样,请子文老弟开绿灯。”
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当下宋子文哪里敢答应下来,只好口干舌燥地继续做工作:“作为政府,这边也有难处啊。目前,不怕德邻兄笑话,我已从家严的私产中拿出了一部分钱来弥补政府的亏空了。眼下我们是竭泽而渔。为了替政府和军队筹措经费,税收方面已快到了横征暴敛的地步了。”
李宗仁此刻闻听宋子文如此一说,一下竟笑了起来。他说:“看来,我们的财神爷也要乱用虎狼药喽!只是眼下,你我都是为国民革命奔走办事,倘行苛政,恐怕将来的功过是非不好说清啊!”
宋子文亦耸肩摊手道:“不如此又怎么办?都来要钱,革命总得进行下去吧。”说到此处,宋子文停下思忖片刻,遂又决然地表示:“功耶罪耶权且由人吧。至多,我宋子文准备好一颗脑袋罢了。”
当天,李宗仁离开宋子文那里后,就再也没有为军费支出找过他。而且,广西不久便也开始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的自救做法。
宋子文送走李宗仁后,接着又筹划起广东金融界的元老会来。当时筹办此会的目的,无非是两个字:“要钱”。当时宋子文打定主意,借也好,送也好,反正不兑现不能散会。不过,在会上宋子文的口气却很婉转,亦很动听,不愧为外交之才,他很容易讲得那些阔佬动心。
后来,有一天孙中山先生当着夫人宋庆龄的面,表扬宋子文在理财方面“还真行!”并赞叹道:“到底是喝过洋墨水的人,不保守,有办法也有创造。”
宋庆龄当时听罢,不禁嫣然一笑。对于大弟子文,宋庆龄可以说也是看着他长大的。在学生时代,宋子文倒没显出什么特殊的天才,只是爱做一些吓唬人的恶作剧,令她们姐妹们十分开心。子文重姐弟义气,尊重各自的感情,有时又不免有些孩子气;他学习刻苦,不懂善问,有时又显得书生味十足;子文虽爱交际,却从不交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他对人诚恳,遇事爱打抱不平,但从不给父母惹出乱子;父母交给子文的钱,他也从不乱花一分,且要花也要花个明白;当年宋子文数学成绩极好,家中日常算账,总是他先脱口而出……本来,在姐姐宋庆龄的眼中,宋子文还是个没长大的弟弟呢。而如今面对子文在财政界崭露头角,且随着人们日益增多的赞誉声,子文倒令宋庆龄刮目相看了。
那天,宋庆龄正在感慨中,大弟宋子文进了门。
“大总统让我筹措的500万,已按时筹足了。”说着,宋子文疲惫的脸上亦露出了笑容。
“哪儿筹的?”
“南洋一位爸爸的朋友。我们刚刚谈妥,明天就可进帐。”
“嘿!大弟学精明了,连爸爸的关系都用上了。” 宋庆龄有些调侃地赞扬道。
“我还不是为了姐姐有面子。再说大总统有令,子文岂敢不执行啊。”
说着姐弟二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吃饭了吗?”宋庆龄关心地问弟弟。
“吃过昨天的了。”宋子文顽皮道。
“那我赶快做饭,庆贺我们子文筹款成功。”
“姐夫呢?”
“他刚去参加一个会,很快就能回来。”
果然,待宋庆龄刚刚把饭做好、姐弟俩还没吃上呢,外面汽车喇叭声传来,孙中山先生开会回来了。当即闻听宋子文已经把款等妥时,孙中山十分高兴,他连连夸奖宋子文道:“太好啦,太好啦!真是及时雨呀!”一边称赞着,孙中山先生坐到了桌前,旋又招呼夫人:“庆龄,怎么没拿酒啊!今天该拿酒来,为子文弟弟祝贺啊!”
于是那天晚上,宋子文在姐姐和姐夫家里,痛痛快快地饮了一杯庆功的美酒。
3.泪洒北京城
1924年的11月13日,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
广州军港,大海仿佛停止了喘息。透亮如玻璃似的、勉强可以辨出来的波纹,捉摸不定地远远滚来,温润地洗涤着满撒在海边的鹅卵石……军港中的“永丰舰”此时已作好了整装待发的准备,只等一声令下。
此时,孙中山偕同夫人宋庆龄健步登上了永丰舰,向送行的党政军要员挥手致意。随着舰长一声发令,汽笛长鸣,永丰舰缓缓离岸,向墨蓝色的深海域驶去。此行任重而道远,目的地北京。
这次孙氏夫妇的北行,是应北京“基督将军” 冯玉祥之邀,共商和平统一大计。当时孙中山在南方的革命,犹如春雷,在北方引起了强烈的回响。一时革命热情空前高涨,不久“基督将军” 冯玉祥向原来的上司、直系军阀吴佩平发动了一次突然袭击,赶走了由“猪仔议员” 贿选出来的“总统” 曹锟,还捎带着把已经退位的清朝最后一个皇帝溥仪逐出了紫禁城,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