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几个时辰应该就是青云镇了。不过这里还是荒郊野外,好在这一片都比较太平,倒是无需担心什么。”
烟暮雨一向认为寒清止是娇身惯养锦衣玉食的,料想他一定不肯在野外过夜,谁知寒清止也未多想,便道:“既然如此,那也无需赶路了,就在车里凑和一夜吧……”
寒清止瞧见烟暮雨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倾身刮了下她的鼻头,笑道:“小丫头,你还真以为少爷我连这点苦都受不了么?”说完便又瞧了二人一眼,撩开帘布探身出去了。
费陌在马车旁生了火,又给另外两人都在地上垫了软垫。随即取了小铁壶,不知在哪里打了水,架在火上,开始惬意的煮起茶来,不一会,就热气腾腾,茶香袅袅。
“这郊外寒意重,少爷喝点热茶祛祛寒。”费陌小心翼翼的提着茶壶给三人都参上了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出门在外,也就只能煮点粗茶润润喉了。”
烟暮雨倒是不甚在意,笑道:“还是陌哥哥考虑周到,要是没有陌哥哥,我们怕是寸步难行呢!”
费陌伸手摸摸她的脑袋,眼里浮出暖意,笑道:“少爷和雨儿可饿了?我去找找看看能不能打点野味来吃?”说完还未等回应,便起身走远了。
寒清止依旧闲适的坐在地上,缓缓的喝着茶,看上去心情也是极好的。
坐在一旁的烟暮雨双手抱膝,把小脑袋垫在膝上,若有所思道:“少爷,那孟公子果真俊逸非凡啊!”
寒清止手中的茶杯停顿了一下,似是没听懂她的话,唇角上扬,勾起好看的弧线,问道:“雨儿说的是孟家二公子还是三公子呢?”
“少爷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自然是孟二公子了!”烟暮雨急忙解释,又嘻嘻的笑了两声,随即转了话锋,“当然子敬也不错,不过孟公子更胜一筹。”
“既然那孟子安天人之姿,和少爷我比起来又如何?”
这一问到让烟暮雨犹豫了好一会,寒清止看着她内心挣扎的可爱样子,不动声色的笑了下。
此时烟暮雨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她深思熟虑过后才道:“少爷长相柔美精致,如论五官容颜,少爷自是更胜一筹。孟公子清雅如莲,比之少爷却又多了分英气,不过性子好似清冷了些,不太容易亲近。所以雨儿还是喜欢少爷!”
寒清止凤眼扬起,笑意浓浓,他看着烟暮雨询问:“雨儿喜欢本少爷,若哪一日少爷变了,雨儿可还喜欢?”
“那是自然,少爷对雨儿有恩,自是无论是什么样的少爷,雨儿都是喜欢的。”烟暮雨未经思考,脱口而出。
寒清止五官本就生的极美,摇曳的火光下越显妖娆,他难得开怀大笑,笑容却是如此纯净,如初生婴儿一般,不染世事。
远处提着两只野兔的费陌瞧见这一幕,呆呆的立着,竟有些不知所措,生怕打扰了他们。
次日,天还蒙蒙亮,便见烟暮雨一身短襦劲装,系着腰带,束着裤脚,头发绑在脑后,小小身板,看上去颇有些练家子的模样。
费陌饶有兴致的瞧着跃跃欲试的烟暮雨,问道:“雨儿这是……?”
烟暮雨煞有其事的抱拳行礼:“陌师父在上,请受小徒一拜。”
费陌瞧着这架势,爽朗的大笑,随即一喝:“接着!”
只见他取下佩剑,趁人不备丢了出去,还好带着剑鞘,突如其来的长剑让烟暮雨一惊,她一个趔趄,抱住了剑身。
未等烟暮雨回过神,费陌往前一跨,伸手抽出长剑,吓得烟暮雨连忙后退几步,双手还紧紧的抱着空荡荡的剑鞘。
“雨儿,习武之人要眼观光六路、耳听八方,你可记住?”费陌向后一跃退出一丈,稳稳落地。
他手持长剑,向前一指,内力一出,只见剑尖微微一颤。他随即侧身一收,摆出格挡的姿势,身下脚步迅速变化,右脚一划,晃身到了另一侧,剑又顺势离开身前,指向前方。
费陌脚步轻盈,力道厚重,简单的两招剑势却不乏威力。
他收剑站立,回头问道:“雨儿,这两招可记住了?你来试试……”
费陌把剑递给烟暮雨,让出几步距离,说道:“这两招剑势看似简单,如运用熟练,防身退敌足以。”
烟暮雨单手持剑,有些微微颤抖,她将内力运到腕部,努力维持剑身平稳,却难以再迈出一步。
本坐在车上笑意盈盈看着他俩的寒清止,突然跳到烟暮雨身后,贴住刚及他胸口的小小身形。一手扶住她的身体,另一手抬起握住烟暮雨持剑的手,稳稳的架住长剑。
烟暮雨一惊:“少爷?!”
寒清止一笑,带着烟暮雨的身形划出费陌刚才的两招,随着剑风道:“若是没有力道的招式便无法杀敌,还会自身难保!”语毕便带着烟暮雨又向前两步,再一个回身,长剑在上方回旋一圈,挡回身前。
不等烟暮雨站稳,寒清止便放开她一个闪身退到一侧,烟暮雨心中惊叹:虽只有简单的几招,却见到寒清止首次露出武功,少爷他究竟是何身份?这么多年来,她心中突然迫切的想解开这个秘密。
本在一旁看着的费陌此时也是表面平静,内心波动。他清楚的知道,少爷最后加的两招正是这回雁剑法中的后两招,连步法都毫无差错。回雁剑法本是琼海派的绝学,非嫡传弟子不授,少爷又是如何学来?他不禁心中出现了一丝忧虑。
青阳逸香楼中的妙竹,此时手里攥着一张已经反复揉搓过的纸条。她双眉紧锁,低头沉思,又摊开纸条,不得其解的看着纸条上写着的三个字——红尘醉。
☆、第七章 青云镇
大俞四州之间都被天然屏障所隔开,使得四州相互独立。云涯州和雨泽州的天然屏障便是瓦耳山,高大的瓦耳山山顶终年都在云雾之上,遥遥望去,瞧不见头。作为天然屏障的瓦耳山山体陡峭,林木茂盛,或多或少的阻挡了云涯州和雨泽州的贸易往来,也给行人带来了许多不便。若是坐车绕山,运气好不遇上山体打滑,也要走上个三五天。若是徒步,花个十天半个月都是有的。
瓦耳山面朝雨泽州的一侧环绕着大俞最大的江翰林江,翰林江横跨云涯雨泽雾隐三州,云涯江南之地因而得名。瓦耳山靠近云涯州的那一侧便是一个叫做青云镇的小镇。
青云镇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镇,可偏偏依傍瓦耳山而居,成了云涯去往雨泽的必经之路。瓦耳山山势险峻,行人大多都会在青云镇稍作停留,选择适当的登山时机或者添补些杂碎。
由于山上多雨,山下也是常年潮湿,不过却有着别样的清新。青云镇今日难得的热闹,阴霾的气候也没能扰了街坊们喜庆的兴致,原是铁匠老张今日嫁女儿。镇上人口不多,这样的日子便难得遇见,于是全部的街坊似乎都出动了,以至于烟暮雨三人刚到镇上时,铺面大多都关着倒是显得冷清。
“少爷!你看有人成亲呢!”烟暮雨望着后方的迎亲队伍,从马车中探出了脑袋。
费陌把马车停到一旁,给迎亲队伍让出一条道。这迎亲的人数怕是有好几十个,敲锣打鼓吹唢呐,好不热闹,定是个大户人家。
烟暮雨瞧着这队伍是从他们后面过来,又是大阵仗,不禁叹道:“这新郎官该是别的地方来的……”
二人抬头看见走在队伍后面的新郎官,骑着匹白色骏马,一身红色喜袍,相貌普通,身形微微发福,瞧着有些年纪,脸上倒是洋溢着喜悦。
注意到烟暮雨有些蠢蠢欲动,费陌笑道:“铁匠嫁女儿,走……咱们也去凑凑热闹,正想着给雨儿你买把轻巧点的佩剑。”
烟暮雨早有这个想法,此时便更加迫不及待。倒是车里的寒清止一句话未说,便由着他们去了。
马车不紧不慢的跟着迎亲队伍,快到铁匠铺子的时候,车外两个大婶也在谈论着喜事。
“你说这张老头好福气,女儿嫁了个富贵人家!”
“张老头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娃儿她娘又走得早,当然要挑个好的。这新姑爷据说是在青阳开当铺的!自然家底实沉!”
“这小芽子咱们也是从小见大的,长的倒是水灵,就是可惜这姑爷年龄大了些……”说话的大婶略微感到有些遗憾。
一旁搭话的大婶却是不屑一顾:“年龄大些又怎样!小芽子这是上辈子修来的福份才嫁了这样的人家!你看李家那臭小子去了皇都连个信儿都没有,亏了人家姑娘等了他两年!”
“这么说……也是……”
似是想起了什么,两个大婶突然沉默了起来,引得车上的烟暮雨心中也泛起莫名异样。
到了铁匠铺门口,今日大喜,自然不开张。费陌只得询问寒清止是否在镇上住一晚。寒清止倒是随意,想着贸然上山也不妥,便顺了他们的意。
青云镇离青阳有些距离,新娘子又是张老头的独生女,这喜酒自然是要在张家摆了。新郎官豪气,镇上所有的人都能来张家讨杯喜酒喝。
张家选了不远处一块空地摆喜酒,张老头喜气洋洋的穿梭其中,忙着招待客人。他一眼便瞧到了费陌他们的马车,急忙凑上前:“公子可是外地人途径青云镇?今个儿老头我嫁女儿,公子也来喝杯喜酒凑个热闹吧!”说完脸上便堆满了笑容。
费陌连忙道谢,给三人在角落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便领着烟暮雨先坐了下来,待到寒清止从车上下来,便引来周围人暗暗惊叹,这公子可真俊啊!费陌见状反而有些尴尬,生怕少爷抢了人家新娘子的风头。
寒清止依旧是闲散的坐着,双眼含笑,还不忘给关注他的人报以回应。
新娘子拜了堂便被送进洞房,烟暮雨也没能瞧到新娘子的容貌,费陌倒在一旁逗她:“雨儿是想当新娘子了么?”
烟暮雨瞬间脸红了大片,撅撅嘴,“我才不要成亲呢!”想起先前两位大婶的对话,低声说,“也不知道新娘子是不是真心喜欢新郎官的……”
费陌倒是摇摇头:“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再说也是嫁了个好人家。”
烟暮雨倒是很不赞同费陌的话:“我要嫁就要选个自己喜欢的人!而且我也没有……父母之命。”说着心中突然有些酸苦。
费陌瞧着小丫头郁郁的神情,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脑袋。
一直未说话的寒清止突然道:“雨儿将来的婚事自然是我说了算。”
另外两人顿时不置可否,没了声音。
喜酒上桌,烟暮雨首当其冲豪饮三杯,像是自己成亲一样开心。费陌自己还未来得及喝一杯,全顾着叮嘱烟暮雨慢点喝去了。
突然瞧见从屋里跑出来一个神色慌乱的小丫头,小丫头径直冲到新郎官面前,喊道:“老爷不好了!夫人……夫人她晕倒了!”
听闻事故,桌上的人都骚动了起来,新郎官站出来急忙说:”诸位不要担心,我先去看看!“说完转身便大步进了屋。
突然的变故,让烟暮雨三人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前刻还在担心新娘子的烟暮雨惊觉腹部绞痛,额上立马大滴汗水冒了出来,脸色苍白。寒清止见状,急忙把她抱到车上,转身一望,在座的又有几位乡亲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寒清止顾不得其他人,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白瓷瓶,倒了一粒药丸,塞进烟暮雨口中。烟暮雨双眼紧闭,还在不停的冒汗,吞了药丸也不见好转,她紧紧的抓住寒清止的衣袖,面容痛苦,再消片刻,便晕了过去。费陌上去,按住她人中,怎奈烟暮雨依旧不省人事。
寒清止蹙紧眉头,说道:“必是中毒了!不知是什么毒,竟然来的如此凶恶,连百含丹也没能抑制住一丝毒性!”
“费陌,你去瞧瞧新娘子的情况!”
费陌应声下了马车。
一会功夫,回来的费陌还带着张老头,张老头急忙道歉:“公子真是对不住了!出此大事,害的姑娘受苦!快快!把小姑娘抱到里屋!”
寒清止未有多言,撩起衣袖,抱着烟暮雨便进了屋内,一面还不忘询问:“请问大叔镇上可有郎中?”
张老头满脸焦虑,在一旁不知所措:“有有!镇上唯一的黄大夫刚给小女诊了脉,说不知是何缘由!真是急死人啊!”
寒清止闻言又拧紧了眉头:“可还有其他大夫?附近村庄里呢?”
张老头摇摇头:“这青云镇方圆百里就没有别的村镇了!唉!如何是好啊!”
“不过……”张老头好似想起了什么,“青云镇附近有个地方叫水月轩,听人说主人家玉公子好似……通晓岐黄。但是老朽也不太清楚……不能贸然……”
玉公子?寒清止顿时舒展眉头,一笑:“那便请大叔赶紧找人去请玉公子吧!”
张老头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为何公子就似放下心来,也不敢怠慢,赶紧找了镇上的一个青年,快马去请玉公子。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派去的人便赶回来了,身旁还跟着个青衣公子。青衣公子瞧见寒清止,先是一愣,随即微微一笑,便赶着去瞧床上的病人。
青衣公子给张家女儿和烟暮雨都诊完脉,沉思片刻,便道:“奇怪,这毒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老头不明所以,急忙问道:“玉公子,赶紧救救小女吧!”说完便要跪了下去。
身旁的费陌赶紧扶住他,也极为焦虑,问道:“敢问玉公子可有解毒之方?”
玉公子轻轻一笑:“这毒本是凶狠,下毒的人许是慌张中少了量,要不这会时间,怕是早就无救了。”随即起身从随身的箱中拿出一包草药,说道:“此毒名为千冰散,极寒之毒。酒本是寒物,入体却极热,此毒兑酒而服,极热与极寒在体内相冲撞,直冲心脉,冷热交织,却不好解。女子本就体寒,此毒更是大凶。我开个方子,先解寒毒再解热毒,配以这蜀椒服用,兴许几日后便可痊愈。”
张老头听完玉公子一席话,心中踏实了许多,待玉公子开完药方,便一刻不敢停留的前去抓药。
寒清止此时却有丝疑虑,看着玉公子道:“依千凡看来,千冰散如何会出现在这样的小镇上?”
费陌从未见过这位玉公子,却见少爷和玉公子像是故友一般,不明所以。这玉公子看上去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眉眼之间也是和煦清朗,听少爷的语气,难道这位玉公子便是江湖上的花玉二侠?
玉千凡微微一笑,轻声道:“我猜,这千冰散怕是冲着清止你来的?应该也不是所有的酒都被下了毒,中毒的人只能当是运气不好。”
“哦?”寒清止挑起眼角,露出诡谲的邪气,“这么说来,青云镇的百姓倒是成了替罪羊?”
玉千凡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把折扇,轻轻摇晃,温颜道:“百毒谷这次可是盯上你了,你还是好好担心你的小丫头吧。”
“有生香公子在,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寒清止轻笑道。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