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谈!”方不笑毫不犹豫拒绝道,“待你伤好再说。”
烟暮雨见他坚决,心急如焚,道:“若是等到那时,便来不及了,神医您一定要帮帮我!”
方不笑知她不达目的定不会善罢甘休,也颇感烦躁,止住脚步,转身道:“我若写了,你便乖乖养病,哪里也不许乱跑?”
青阳逸香楼,依旧如常,前院丝竹声声,轻歌曼舞,后院静谧祥和,清幽雅致。
妙竹在房门前略一驻足,轻叹一声,玉指拂开房门,步入屋内,她一身浅蓝纱衣,薄施粉黛,淡淡一笑,瞧着屋内之人,缓缓道:“公子来的倒是急迫。”
此时寒清止单手支额,斜倚榻上,唇角微扬,笑道:“是妙竹你唤我过来,我自然不曾怠慢。”
妙竹缓步上前,粉颊含羞,递上一张薄纸,低语道:“这是寄给公子的,妙竹不知为何送到了这逸香楼,还是从洛安来的,不知公子可知是何意图?”
寒清止略感好奇,接过信纸,展开一看,脸色却倏尔一冷,眉峰轻挑,饶有兴趣的反复审视信上寥寥数语:
寒清止,百毒谷苦丹门联手追杀于你,谨慎行事,勿来洛安。
未有署名,妙竹眸光一瞟,疑道:“公子可知是谁寄得信?”
寒清止微微一笑道:“虽是许多年不曾再见,这张狂遒劲的书法,我还是能识得出是方不笑的手笔。”
“方不笑?”妙竹低声琢磨道。
寒清止眼神一凛,若说方不笑会这般好心,专程书信与他,告知处境凶险,他恐怕会误以为那神医身患重症,命不久矣,其言也善。
他细细揣摩,不禁好笑,寒清止抬手,揉捏额角,喜忧参半。
若论不顾安危,只念着他的人,普天之下也就只有一人了吧!
☆、第四十五章 弱水三千
寒清止起身将信纸收入袖中,侧眸凝思须臾,方道:“妙竹替我准备一下,我即刻启程去洛安。”
妙竹先是一愣,随即怔住,脸色倏尔一沉,当下丝毫不顾及仪态,慌忙拦住寒清止去路,急声道:“公子!你要去洛安?那信上说……”
寒清止见她情绪激动,言语之中带着哭腔,不禁驻足,皱眉笑道:“我自然要去洛安。”
妙竹心中不解,一心只顾他安危,若是往日,公子定然不会这般冲动行事,那信……妙竹猛然想起一人,顿时难以置信,一阵悲恸,哽咽道:“今日妙竹万不能让公子任性行事,身陷险境。”
妙竹此刻一副凛然神情,倒让寒清止颇感为难,他俯首低声一笑,却收手而立,未再向前一步。妙竹心中纳闷,双目专注直视他,寒清止此刻眼神一软,流露出情意款款,妙竹讶异欣喜,登时双颊浸上绯红,不自觉想要上前,忽而腰间一软,竟被他揽入怀中。
妙竹身体一僵,紧紧伏在他胸口,淡淡馨香入鼻,她轻颤抬头,仿佛梦中一般,娇声道:“公子,你真愿……真愿听我劝?”
寒清止唇角噙笑,俯身贴近她颊边,柔软薄唇轻扫,缓缓道:“我知道你担心我。”
妙竹双目微闭,面露笑意,正当沉醉其中,双眸骤然睁开,脸色由红转白,腰间受力,双腿一麻无法立足,身体缓缓下滑,寒清止双手一抬,将她打横抱起,妙竹使力想要挣脱,却全身绵软,她惊诧看他,寒清止却仿若无事之人,缓步上前,将她轻轻放入软榻之上。
“洛安,我非去不可。”寒清止冷冷摞下一句,毅然转身而去。
大俞第一美女人称柔姬陆之柔,温婉秀丽,娇容玉颜,当年芳华正好,一舞动京城,顾盼之间,赢得万千亲睐,如今洛安舞馆第一楼凤鸣楼的老板娘便是佳人,皇城脚下,敢以凤鸣命名之人,也就当属陆之柔。
清晨雨露未消,温润适宜,气候正好,凤鸣楼老板娘的贴身丫环冬灵一大早便被唤起,今日楼里来了贵客,姑娘这般慎重,听说是个公子?冬灵掩唇窃喜,心道:莫非是姑娘的相好?
还未进屋,便闻屋内欢笑声阵阵,冬灵不禁愣住,她跟随姑娘这些年,李公子一去之后,还从未见过姑娘如此爽朗,心情大好。心中好奇情绪更甚,难免暗自思忖:这公子倒非同寻常。
靠窗软榻之上一张方桌,陆之柔此人虽为舞姬,涵养礼数却是毫不含糊,而当下却盘腿而坐,长裙下隐隐露出一截玉足,她双眸含笑,更显动人,冬灵见状呆在原地,不知进退,陆之柔余光一扫,笑意吟吟,挥袖招呼道:“冬灵快些过来,我吩咐的茶沏好了么?”
冬灵这才回神,顿感尴尬,哂笑道:“是,姑娘。”
她托着茶盘,缓步走近,陆之柔身前坐着一位身姿修长的公子,一身月白长衫本是素雅装扮,衣袍下摆缀满红梅,耀眼夺目,他斜倚窗栏,未露容貌,只见着如水青丝。
“清止,来尝尝我这的御赐贡茶。”陆之柔抬手斟茶,语气柔缓,
冬灵怀着三分怯意七分好奇,朝着那公子背影多望了几眼,谁知那公子此刻身形微侧,眸光飘忽而来,冬灵一瞧见他容貌,脸颊腾起一片通红,心中恍如小鹿乱撞,一时不知言语。
寒清止瞧见这小丫环的窘迫,脑中不禁浮出那张相似笑颜,也如这般时常慌乱。他眸中笑意更甚,宛如一汪深潭漾起清波。
陆之柔掩唇轻笑道:“清止你别戏弄我的丫环了,你许久未来洛安,见我这凤鸣楼,如今可有变化?”
寒清止浅酌香茗,姿态优雅,脸上依旧不减笑意道:“小柔的凤鸣楼,比之当初,更见精致大气。”
陆之柔难掩喜悦,眉目之间,甚是欢愉,她故作好奇道:“清止此番来洛安为的什么?”
寒清止悠然道:“寻人。”
陆之柔却不见讶异,指尖轻拢发髻,道:“这些年你只为寻人,我却不信今日也是如此。”
寒清止单手支额,略微前倾,音色轻缓道:“寻得自然不是同一人。”
陆之柔细细揣摩片刻,见他双眸之间,神色时而流露柔情,心中不自觉惊讶,却是从未见过他这副神态,暗暗称奇,犹豫片刻道:“清止是想我替你寻人?”
寒清止略一点头,柔声道:“小柔对洛安了如指掌,人脉甚广,除了你,又有何人能帮我这忙?”
陆之柔低头浅笑,纤长睫毛罩着一双眸子,虽已过少女含羞的年龄,却不减风华,她手指悠闲转着茶盏,时而抬眸时而垂首,女子美艳娇嫩之态尽展。
而身前此人,神色之中淡然闲适,也未见美人在前而流露喜色。
陆之柔轻叹一声,方道:“说来我还算是幸运之人,当年初遇清止你,正当年少无知,竟也被你迷了去,哎,你说这世上为何偏生有了你这般勾人魂魄的容貌?当初你一声不响离去之后,可知我也是一月寝食难安,如今想起,还颇为慨叹,幸得日后遇见李郎,才将我解救出了苦海。”
陆之柔此番言语,表面上听去虽是尽诉衷肠,分毫不掩饰小女儿心态,句句皆是肺腑情话,却不让人感到面红耳赤,不像是无意之间知晓了姑娘家心事那般难堪,倒像是故友重逢,言及年少趣事,空余不过唏嘘叹惋。
寒清止倒也泰然受之,浅笑并不言语。
陆之柔见他不答,又故意嗔道:“那些年我便每日骂你千万遍,见人皆说寒清止是一名冷血无情,负心薄幸之徒,切勿掉进他的温柔乡,空余恨!”
寒清止闻言苦笑不已,只得道:“原来我在小柔心中如此不堪,寒某罪孽深重。”
寒清止几句调笑,倒也是把陆之柔逗乐了,她斜睨他一眼道:“后来想罢,也并非全赖你的错,怪只怪多情姑娘太多,你并未动过情,自然不知相思之苦。”
寒清止微微沉思,不置可否。
陆之柔顿了顿,迟疑道:“今日我见了你,心中这才释怀,原来这世上还有你牵挂心急之人,倒让我颇为好奇,不知是哪位红颜知己?”
寒清止见她直言不讳,面上微露尴尬之色,也不过片刻一闪而过,他轻咳一声,眸色游离,无奈道:“看来我为了赎此罪孽,往后见到女子,需得绕道而行……”他话未说完,却突然顿住,只见他身姿一僵。神情似喜似惊,早不见淡然神态。
寒清止从软榻上一跃而起,起身便要离去,迈出几步,方想起此举太过突兀,回眸狡黠一笑道:“小柔,今日就此别过,那人也不需去寻了,我这就去逮人了。”
陆之柔茫然愣住,不知所以,上身探出窗外四下张望,楼下皆是寻常路人往来,未见异样,他却像是见着宝了一般,她缓缓摇头,心道:情之一字,最为动人,也最为伤人,世人千千万万,能得善果的,又有多少呢?
烟暮雨今日本闲来无事,院中自顾乘凉,却被方不笑反常的赶着出门,方不笑仿佛神志不清,大喜大悲,他笃定道只需几味罕见草药,便能配出一副药剂,定见奇效,便催促着烟暮雨急去买来,片刻不准歇息。
烟暮雨大呼哀哉,她如今倒也洒脱,报仇之事早已不放在心上,解毒之事也不过随遇而安,出门绕过几条街巷,见着结尾艺人杂耍,心下好奇,观望了半晌,心道:有些江湖把戏,一技傍身,混个饭钱,让人好生羡慕。不禁想起那与孟郎齐名的柔姬,自己住在洛安也好些日子,却未一睹柔姬芳容,心中遗憾,不知不觉便走到凤鸣楼门前。
烟暮雨抬头打量一番,此楼果真气势恢宏,翘脚屋檐均精雕细琢,窗扇牌匾绘有图纹,不失女性柔美之态,果真名不虚传,她驻足片刻,踮起脚尖,目光跃过攒动人头,望进楼内,往来舞姬虽面容姣好,却未见着一人令人眼前一亮,心襟荡漾,她仰头一叹:柔姬芳容又岂是寻常百姓能轻易见着?
谁知这一抬头,却不禁对上一对含笑凤目,虽隔着层层距离,依旧清晰万分,烟暮雨险些大惊出声,她急忙埋头,生怕被认了出来,心中诧异之余又难免一丝喜悦:少爷怎么到洛安了?
她疾步行走,心中扑通乱跳,一时忘了该去何处,手忙脚乱,暗自抚慰道:今日的面皮是神医亲手制作,比之先前的易容手法技高一筹,少爷他定然认不出来,略微放心,又隐隐失望,少爷他当真认不出自己?几番纠结之后,脑中早已一团混乱,她维持着仅存的一丝清明,但愿少爷未能认出自己,他如何会来洛安?难道未有收到那封书信?还望他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的好。
夏日阳光灼热,她额上不知是紧张还是炎热,渗出一层层细细的汗珠,脸颊晒得绯红,忽而头顶一暗,晒在脸上的阳光被尽数遮去,她抬眼一看,一柄精致折扇罩在头顶。
烟暮雨正当疑惑,耳畔传来一声熟悉好听的声音:“姑娘,在下可曾见过?”
作者有话要说:寒少爷……红颜遍地啊~红颜遍地。。。
☆、第四十六章 心之所属
烟暮雨刹那间恍惚,这时常在脑中回响的带着一丝甜腻的声音,如今竟然就在耳边,她片刻暗喜过后,心中却浮起淡淡忧思,少爷为何不顾安危来了洛安?今日相遇只是巧合而已么?念头划过,她嘴角一丝苦涩:这么多年,每一次与少爷相遇皆非碰巧偶遇,全然在他掌控之中,那这洛安之遇难道又是……是啊,心思如他,又怎能心知肚明,却铤而走险呢?
烟暮雨心中隐痛,她渐渐冷下脸,压低声音道:“这位公子,您认错人了。”话音一落,她头也不抬急步离去,片刻不曾迟疑留恋。
此举却在寒清止意料之外,他愣在原地,伸手想要抓住她衣袖,刚一抬手,却停在半空,苦笑不已:难道认错人了?不会,纵然相貌截然不同,但他的雨儿,又怎能认错呢?她为何不愿与自己相认呢?是真的恨了自己么?
寒清止心中漾起从未有过的害怕,这数月来,最担心的正是千辛万苦寻到她,但她却再也不愿意理会自己,寒清止脸色一沉,拂袖追了上去。
烟暮雨走出几步,又懊恼不已,怎么这般没出息,在他面前,总是慌乱不已,不知所措。她长嘘一口气:自己如此不正常的举动,定然早被他识破,走到这步,即便少爷另有所图,自己也不能眼睁睁的见他身陷险境。
烟暮雨脚步一转,侧身走进一条偏巷,心道:少爷若就此离去,最好不过,若是跟了上来,也需得把他引到人烟稀少之地,洛安城中到处皆是苦丹门的人,他此举太过荒唐!
烟暮雨站住脚步,连连喘气,还未等她平复气息,眼前白影一闪,寒清止脸色不悦立于身前。
“为何不认我?”寒清止走近一步,语气含着逼迫的意味。
烟暮雨眉头一紧,不禁退后一步,心头浮出一丝怒气:为什么每次都像是我做错了事情?
她头向旁微侧,避开他的眼神,生硬道:“公子,我说过您认错人了,还请让路。”
寒清止双手抱胸立于一旁,眉峰一挑,脸色柔缓许多,心道:还要继续装下去么?
烟暮雨见他不动身形,便自顾向左挪了一步,举步想要离去,巷中一丝微凉清风拂面,扫走夏季炎热,却带动她柔软纱裙,明明不过是一缕微风,为何却跌进了身后那人的怀中?
寒清止不着痕迹放下手中一截丝质衣带,紧紧搂住怀中人,低首柔声道:“这几个月来,我寻遍大俞,为何你却不愿与我相认?”
烟暮雨本还沉浸在诧异不解中,闻言蓦地抬起头,嘴唇微颤,却沉默不语,他说他一直在找她?
寒清止犹豫片刻,神情挣扎又小心翼翼道:“那日你为何要离开我?如果……如果我说不要离开我,你会不会跟我走?”
烟暮雨脑中早已纷乱,心头一软,眼角浸湿,为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告诉她这些话?能听他亲口说出已经满足了,何必再去思虑其中有多少真心话呢?
寒清止见她不语,心中只道她还在埋怨自己,心下一横,只得冒险一试,他双手收的更紧,唇角一抹邪笑道:“你若不愿跟我走,那我也不走了,我便留在洛安陪你。”
烟暮雨全身一僵,一把推开他,脱口而出:“你怎么能把自己的命当儿戏!”
寒清止却不以为然,面上已露喜色,道:“我不愿意离开你,你若不跟我走,我当然就要留下来陪着你。”
烟暮雨无奈叹气;心道:这又是少爷演的一出戏吧!
却不知寒清止此时面上虽然故作轻松,心中已是忐忑不安,也不知这番话管不管用。
烟暮雨沉思片刻,方道:“唉,好吧,我跟你走。”
寒清止闻言欣喜不已,却依旧不动声色,他揽过烟暮雨,俯身在她颊边一吻,调笑道:“这张面皮不好看,还是你原来的样子好看。”
烟暮雨心头一跳,紧忙用手捂住脸颊,若不是罩着面皮,脸上定是通红一片,她又喜又羞,又气恼少爷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如此胆大。
寒清止眼波一转,笑意盈盈,朝空中吹响一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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