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暮雨看着这一刻,愣在原地,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寒清止,内心纠结。少爷他,可以这么简单便要了四个人的性命?杀人在他心里竟然如此轻松!自己从小便一心想要报仇,可眼睁睁的看着这鲜血淋漓的场面,心底一阵寒颤。
肖易水瞳孔骤然剧增,他双手颓然垂在身侧,额上冷汗如瀑。
寒清止神色如常道:“以前不动你们,是我没心思管你们百毒谷的事,既然你非要惹到我头上,那便是做好了死的准备。”
肖易水冷笑一声:“如今落到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嗯?”寒清止挑眉看他,莞尔笑道,“不过怎么死,那是我说的算。”
他收剑退开,随手丢开长剑,肖易水心中不解,寒清止这是何意?即便满腹狐疑,此刻也不敢轻举妄动。
寒清止单薄的衣衫在风中飘摇,墨色长发与春意痴缠,他微眯双眼,道:“我不想现在杀你,怕脏了我的手,交出还魂丹,放你一条生路。”
肖易水阴沉的神色中划过一丝了然,他抬手盖住被眼罩遮住的那只眼,瞥了一眼烟暮雨道:“你对还魂丹这般锲而不舍,看来,寒宏文果真没死!只可惜这还魂丹不在我身上!”
寒清止瞧他一眼,默不作声,半晌,笑道:“不在你身上?二十年才能炼制的一颗还魂丹,你若不放在身上,难道还舍得丢到你那谷里?我若不是看到在场的都是女子,便亲自动手把你扒光了。”
“要不这样。”寒清止无奈的摊手道,“我不杀你,给你一盏茶时间,你若不交,我便断你一根骨头。再一盏茶时间,你若还不交,我便再断你一根骨头。看看你能不能坚持到全身骨头都断掉,如何?”
肖易水看他说的轻松,心中却笃定他并非玩笑,他斟酌片刻道:“还魂丹固然重要,我也不至于傻到为了个死物拼上自己的性命,你说放我一条生路,我如何信你?”
寒清止故作惊讶的看他一眼道:“咦?你莫不是以为还有资格谈条件?我说没兴趣杀你,便不杀你,你若真想死,我也不介意动动手指。”
肖易水缓缓抬手在怀中摸索一阵,掏出个茶色绢布包裹的玩意儿,摊在手心,狠狠道:“还魂丹能不能救活寒宏文,且看他造化,我百毒谷的绝艳之毒,岂是如此好解?寒宏文一命偿一命也不为过!”
寒清止不理会他,径直接过那东西,拆开绢布,里面包裹着个雪白剔透的药丸,他左右掂量,又靠近闻闻气味。
肖易水见状皱眉道:“难道我还会给你假的?”
寒清止轻轻收好包住,这才抬头瞧了一眼肖易水,道:“不劳你费心,还魂丹,我认得出。”
语毕,转身向烟暮雨走去,似乎想起什么,抬手向周围摆摆道:“放他走,你们也散了吧。”
周围绛红衣裙的女子眨眼功夫便消失不见了,再一看他身后,肖易水也一刻不敢停留的溜进郁郁葱葱的树林里,不见身影。
寒清止绕过地上的尸身,微笑的瞧着面色有些惨白的烟暮雨,他抬手用衣袖擦拭她额上细细的汗珠,轻声问:“怎么了?吓着了?”
烟暮雨微蹙双眉,紧紧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寒清止牵起她的手,把还魂丹放在她手心,好言道:“不过杀几个人而已,若是不敢杀人,将来怎么报仇呢?雪婆婆都没教你么?”
烟暮雨木然抬头,望着那张脸,久久不知如何回答。
寒清止叹口气道:“这还魂丹你收着,以后说不定能用着。不过不敢杀人也没关系,以后有我帮你报仇,有我替你杀人就够了。”
“少爷,你千辛万苦抓住他,为何又不杀他?”烟暮雨不解道。
寒清止眸色深沉,看着她笑道:“呵呵,算他猜对了,我现在是不敢杀他。绝艳是什么东西?天下至毒之物,还魂丹虽然能解百毒,但是是否能解绝艳,他百毒谷自己也毫无把握,我若刚刚杀了他,世上便没人能解绝艳,能制还魂丹了。”
烟暮雨了然,又问:“少爷说的,十二年前的恩怨又是怎么回事?”
“十二年前的事,我也并不太清楚,那时我少有在宫里。只知道当年,百毒谷谷主肖岭南与我师父相约荒西山一战,肖谷主重伤大败,据说回到谷中,没过几日便去世了。我师父当时也被肖谷主一掌震断心脉,并中了这绝艳之毒,有一神医谷高人,替师父接了心脉,但却对这毒无可奈何,便要我们将师父的身体放入千年寒冰之中,稳住心脉,寻得解药,才可医治。但他百毒谷一向记仇,担心师父没死,一心要取师父的性命,当年可害苦了你。”
烟暮雨反应过来,急忙拿出还魂丹,道:“这么重要的东西,少爷怎么能交给我呢?”
寒清止轻轻一笑道:“你留在身上,至少也能关键时刻救你一命,绝艳之毒,并非还魂丹能解。”
寒清止看着她那副左右别扭的神情,嘴角自然的上扬,烟暮雨抬头正好瞧见,笑道:“少爷,在笑什么?”
轻柔的声音闯进他的神思,他微微一愣,眸中闪过些许尴尬,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你小时候了。”
烟暮雨闻言脸上不禁爬上一丝红晕,她轻声道:“我小时候?”
寒清止牵过她的手道:“因为你小时候,总是一副时刻小心翼翼,做事说话都斟酌三分,现在想起,便觉格外有趣。呵呵,走了,你不是想知道程府近来怎么了吗?这么一打岔我都忘了,正好一起去看看。”
程府,程希风怒容满面的冲回家中,下人们见状,大气不敢出,只得僵硬的守在一旁,程希风环顾一周,心中更怒,一拍桌吼道:“一个二个都死了么!我回来那么久,没见人上个茶!”
身旁的丫环身体一震,蹑手蹑脚的端着杯热茶过来,一没留神,晃荡了几滴在桌上。
程希风拿过茶盏,一把推开丫环,斥道:“滚开,一点事都做不好!”
丫环被骂的泪珠子都要掉了下来,咬着丹唇,身子轻轻颤抖。
“老爷,这是谁惹着你了?一回来就大发脾气。”门外疾步进来一名中年女子,妆容富贵得体,正是程希风的发妻程夫人,她抬手在程希风背上缓缓的按摩顺气。
程希风一见他,脸色稍稍缓了几分,捏紧拳头在桌上一锤道:“夫人,我今日去孟府,孟修杰却不明立场,也没有想要帮帮我程府的意思。”
程夫人略一沉思道:“孟府与咱们程府多年交情,这般袖手旁观,却说不过去呀!”
程希风大喝一口茶水,拧眉道:“还不是因为叶文汉从中作梗!”
程夫人扶着他的手臂,缓缓坐下,问道:“难道外面谣传叶丞相真要嫁女儿到孟府?”
程希风摇头道:“目前还没动静,但这样下去,我看十之□。”
程夫人叹气,面露愁容道:“哎,要不是……我们家安容……”
程希风抬手安抚道:“夫人也别太难过,咱们家安容没那福气。叶文汉一方面在朝中事事与我程家作对,一方面煽动江湖众人,还算计着拉拢孟家,想要我程府孤立无援,我仔细想想,觉得若真是因为三弟当年悔婚一事,叶家似乎也太过小题大做了吧!”
程夫人点头,斟酌道:“若不是为当年那事,又为何要与我程家为难呢?”
程希风深深吸气道:“我也不知,只是今日去孟府,也不禁让我怀疑,当年爹是否真的带回了什么东西?”
程夫人面露惊讶之色,随即转喜:“那老爷,您快去求求爹,让他老人家交出来,那我程府不就得救了?”
程希风不屑的睨她一眼道:“若是真那么简单,爹何故那么多年并未透露一丝风声?何况那雪园,爹若自己不出来,我哪里进的去啊!”
寒清止轻轻盖上一片屋瓦,凑近烟暮雨的耳畔,低声道:“现在知道程府的困境了?他们如今这般情形,一点希望都会当做救命稻草,可是给了我们好机会。”
天色还未尽黑,二人在屋顶上小心翼翼,烟暮雨身形不稳,脚底一滑,不敢下力,便要向后仰去。寒清止急忙伸手揽过她的腰,轻声笑道:“这么快就想下去了?那可不行,我可要他求着你回去呢。”
作者有话要说:摊手无奈……小雨儿是不是越写越白了?哎,对少爷太偏心了,以后得多给她几个镜头~~~
☆、第二十二章 (标题又亚历山大)
被寒清止手指覆盖之处,竟有些异样,烟暮雨一愣,低下头去。腰部隐隐泛着温热,心却如落入冰窖之中,她缓缓抬头,秀眉微蹙,眼中浮出从未有过的神色,含着凄冷,默默的凝视着寒清止。
寒清止勾笑望她,轻语道:“怎么了?”
烟暮雨无奈一笑道:“少爷,你是想要雨儿嫁到孟家吧?”
她低声说完,抿唇沉默,只是看着寒清止,想要看进他心里。为什么可以笑着毫不在意的把她送给别人?为什么明明是在利用她却可以这般冠冕堂皇?
寒清止低头看她,默不作声,神色也未有一丝游离,像是无动于衷,不过怜悯般看着她。
“我早说过,这条命是你救的,你真想让我嫁,那我便嫁罢了。”烟暮雨轻叹一声,语气中一抹惆怅,她侧身离开寒清止身前,提气一跃,倩影消失在淡墨般夜色中。
寒清止身体一僵,望着手中空空如野,愣愣出神,单薄衣衫,此时身体也渐渐泛冷,他轻声一笑,跟了上去。
寒府厅堂中烛火明亮,却是映着墙上一片惨白,光影交叠,时而飘荡。屋内正中端坐一人,望着门外,唇角含笑。
寒清止立在门口,不知为何,声音竟有些喑哑道:“你……在等我?”
那人微微点头,又轻轻摇头,似是自语道:“雨儿这近二十年人生,说来也并不短,真正开心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多少。幼时虽然有爹娘相伴,但终归年少不经事,并不以为那便是难能可贵的幸福,只道程府深院之中,并没有人把我当作二小姐,那时候还常常在娘面前委屈哭诉。”
勾起回忆,她无奈一笑,抬头看一眼寒清止,又道:“后来,我时常想,这辈子最开心的时候便是在青阳的那几年,有少爷你在身边的那段日子。这些话一直都想告诉你,怕现在不说,以后回到程府也就没机会。”
寒清止缓步走近,皱着眉头看她。
烟暮雨勾起一丝浅笑,语气中颇有自嘲道:“我想对于程府来说,我的作用不过就是作为联姻的工具罢了。只是,丞相千金与程府深闺病弱的二小姐,孰轻孰重,一看便知,他孟家为何会心甘情愿呢?”
寒清止面色渐冷道:“其他人自然不能,不过雨儿你就不一样了。”
烟暮雨轻笑道:“我哪能有这般能耐,程府愿不愿意认我都还不知呢!”
寒清止挑眉道:“哦?雨儿可有什么想法?”
烟暮雨起身,裙摆顺势垂地,她似笑非笑道:“程府并不需要真正的二小姐,只是想要个待嫁小姐而已,他们本可以随便找一人代替,为何一直未有动静,不外乎也是拿不准孟家的心思。”
寒清止不着痕迹微扬唇角,凑近她,俯身细语反问道:“这么说来,这一招倒是步险棋了?”
“这些少爷你自然都考虑过了吧?”烟暮雨侧眸瞧他,语气笃定。
寒清止狡黠一笑,斜靠在桌上,眸中玩味道:“我还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寻个机会,让我见一见程老爷,再透露点风声给他,道我与孟公子本是故交,剩下的事,就是他程府的了。”烟暮雨停顿片刻,又道,“不过,还得向少爷借个人。”
夜已深,风吹烛火摇曳。烟暮雨坐在镜前,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柳眉淡描,恍然间像是瞧见了多年前的娘亲。自己的容貌七分像娘,三分像爹,想着心中惋惜,当年那样的女子,是为何会心甘情愿嫁进程府呢?
她纤细的手指缓缓滑过冰凉的镜面,临摹出镜中的轮廓,脱离了程府的自己,如今又该以怎样的心态回去呢?
门外响起几声轻叩,烟暮雨回神整理单衣,随手拿起身旁的外衫,披在肩上,轻声问道:“谁?”
“是我。”费陌低声道。
门扇轻轻推开,屋外一阵风溜入,掀起烟暮雨的衣角,她低头拉紧前襟,挂着笑意道:“这么晚了,陌哥哥来找雨儿何事?”
费陌看着她单薄的身形,不禁心疼,这丫头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为何多年之后重逢,却似变了个人般?若是当年自己不曾离去,一直守在她身旁,兴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烟暮雨似是看懂他的神情,拉他进屋,随即关了门道:“我这些年过的挺好,陌哥哥无须挂心。”
费陌望着她,沉默片刻,拧眉道:“雨儿,真的决心要回程府了吗?”
烟暮雨点头,抬手斟了杯清茶,递到费陌面前,道:“少爷不弃,雨儿还能有点作用,更何况他也答应替我报仇。”
费陌皱眉坐下,推开面前的茶盏,语气严肃道:“为何要回去?你可想过一旦回去便被卷入那场纷争中!”
杯中茶香缓缓飘散,烟暮雨灿然一笑道:“这茶叶都是我亲手挑选的,清香宜人,陌哥哥不试试么?”
费陌闻言,抬手端过茶盏,大口喝尽,目光依旧直视着她,道:“你为何不回答?”
“陌哥哥只道雨儿是被迫回程府,可曾想过雨儿其实是心甘情愿的。”
费陌手中一滞,质疑道:“为何?”
烟暮雨心中微酸,却故作轻松道:“程府本就是我的家,如若还能帮上少爷,岂不更好?而且陌哥哥你,不也瞒了雨儿那么多年么?”
“我……”费陌欲要辩解,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烟暮雨看着他,轻推他一把,笑道:“我随意说说,陌哥哥无需在意。”
“你怎知妙竹……”
烟暮雨挽过发丝,轻描淡写道:“当年妙竹姑娘看少爷的那一眼,我便知了。”
言阳街上,程府朱红大门紧闭,六儿坐在台阶上,靠着柱子,春日暖阳下昏昏欲睡。六儿本是孤儿,十几年前被还做大少爷的程希风好心收留,便一直留在身边当个跑腿的,如今程希风大门不出,他也感到十分无趣。
六儿长的倒还老实,无奈骨子里还如街巷中的小混混,即使在程府里待了好些年,依旧改不了嗜赌的性子。程老爷下令大家守在府内,六儿也不敢造次,只是手上的确痒得慌。老爷心情不好,做下人的也没得打赏,连个闲钱都捞不着,这几日一直自顾琢磨着,如何讨老爷欢心,正巧结识的一些狐朋狗友闲来还想着过来瞧他,聊起闲话,便说言阳城里新开了家青楼,那里姑娘的小曲唱的甚好,听的六儿一阵躁动,便算计着怎样才能把老爷也带过去瞧瞧。
六儿一个激灵翻身而起,便朝着书房跑去,他趴着书房门口,一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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