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称谓真让人捉急
还是菇凉 小姐之类的比较顺耳啊
但是又想尽量用得真实。。
结果反倒僵硬
☆、强盗
隔日天气奇好,碧空万里。只是过了松林,便要开始翻山。池深一行人并未取河南道运河,而选择了山南东道地界内,避开直接南下的路线,绕路而行。近几年局势不稳,各地小规模暴|乱时有存在,山贼野盗亦愈见猖獗。稍熟悉地形的人都知道这条路更为偏远耗时,但鉴于其他商道皆有局势混乱、剥扣厚重等问题,故众人并未生出多少异议。
这商道是汉时域外商路的支线之一,在前代运河修建后逐渐没落,但到底还不至于荒山野岭不见路样。一眼望去,山势层叠,越往西走越见抬升,但由于商路主要是擦着外层山峦南下,因而也不算耽搁太多脚程。
午时一行人终于快要到达山顶,也着实有些疲累。原本是应当稍做休息的,但由于这一带都不算太平,众人也只好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啃着干粮行路。
“为什么不走水路?”隔着帘帐,沉昔轻轻询问池深。她的衣服残破,在保守的唐土人看来,算得上是“衣不蔽体”,便换上了笛音的衣服。青碧色镶兔绒夹衫,水色滚边裙,为了出行便利而特意收腰束臂,清雅中又带着丝丝爽利。放在笛音处是小家碧玉,而换到了沉昔身上,却是清美无比。昨夜她随池深回车队,震翻了一群镖师武师。好在于人类而言,那样的相貌过于脱俗,不似人间,因而更倾向于让人自惭形秽,倒生不出什么邪欲。
“此事说来话长。局势所迫是一,走货线路是一,商路盘剥是一,难以详述。不过大可放心,这一路虽略有匪类,但既然有镖师坐镇,自然不必多做担心。”
沉昔听得似懂非懂,难以接话,好在池深又加上一句:“其实也是因为走这边可以顺带拜访家师,师妹胡闹了三月,也该回去了。”
“谁胡闹了!”笛音本就不满沉昔,连带着看不惯池深知无不言的态度,这会儿见话题扯到自己身上,终于忍不住低声抱怨,“美色当前,便没了神魂儿,怎就不把生辰八字也一起报出去!”
在唐土,青年男子只有下聘求亲的时候需要生辰八字。池深顿时恼羞成怒:“你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怎的如此粗鲁!”
“你吼我!你竟又吼我!”短短数日已经是第二次与池深当面争执,笛音本就一直不快,这会儿立马两眼一红,委屈得像是要哭。池深似乎也有些后悔,却一时下不去台面,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沉昔听在耳里,暗自头痛自己成了两人争执的导火线,深觉与人同行果然不是个好主意,也更加坚定了要找机会离队的想法。
同时,又隐隐有些触动。
便是争吵,也是因为关系亲近,哪怕是争执地面红耳赤,也比漠不关心的淡然要好太多。
她心里烦闷,顺手将耳边的长发抚顺,却意外地发现少了一只耳坠子。
还未来得及去回想,马车就突然一晃。
池深和笛音已经暂时放下了对立,戒备地绷直了背脊。
隔着厚厚的帘帐,池深的声音有些低沉。
“别出来,山贼来了。”
人类强盗?沉昔好奇地侧耳,听见了车外嘈杂的叫嚷声、马蹄声、以及粗鲁的咒骂声。似乎有人动起了武,淡淡腥味飘来,让她略微皱眉。这一愣神之间,车内再次钻入微凉的植物清香,层层萦绕的青藤骤然现形,将那令人心烦的血腥味冲得干干净净。
“月下香?”
一朵又一朵略带微光的单薄小花,点缀于藤蔓之上,交错在脚下,开满了马车内的每一个角落。脆嫩花瓣弥散出冰凉香味,如同雪絮飘洒,丝丝屡屡,仿佛能浸透肌肤,深入血液,甚至盖过了她身上的浓香。
与其它的植物不同,彼境的月下香似乎不能够化作精魅,永远都只能以植物形态出现。所以也就不能说话,不能直接沟通,只能通过香味传达本体的情绪。
“异端的花,我喜欢。”沉昔喃喃自语,俯下身去,用指尖小心抚摩它们莹白的花瓣。
此时的马车外却已陷入混战。池深武技一般,仅能勉强自保,因而召集了武师中身手最好的几个人护在马车周围。左手不自觉按着腰间短笛,眉头却是越皱越紧。他不是没预想过遭遇山贼的情况,按理说即使狭路相逢,有舒家护院与特意聘请的镖师,安全走货应该不是难事。却没想到这镖局与强盗原本蛇鼠一窝,此时尽数反叛,倒陷己方于被动。
他的咒力本就不高,因着前日的驱妖而消耗不少,再加上从未直接对人动用过咒术,即使有笛音相助,仍旧胜算不大。一再无视笛音打出的联手攻击的手势,他只是沉了脸色躲闪攻击,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舒家带出的武师都是道上高手,却也应接不暇,无法照顾到全部人员,只能尽量聚集在池深附近,借着马车严防死守。笛音搭弓上箭,箭法倒还算精准,但显然不习惯杀人,几箭之后便白了脸色。池深赶紧拉过笛音,以防止她失神受伤,眼角余光却不时瞥向身后马车,似乎是担心沉昔出现,又或者是在等待她的出现。
“各位兄弟在道上多年,想必也讲求一个‘信’字,聂兄做事一向光明磊落,生平侠事颇多,令池某好生佩服。也正是冲着镇远镖局的金字招牌,某才斗胆请聂兄相助,一路上亦深受照顾。眼见还有数日便可出山绕回官道,聂兄何以在此发难,自毁前程,背上忘恩负义的累世骂名?”
镖头聂远是个虎背熊腰的大胡子,一身肌肉精壮结实。听了池深的话,黝黑的面皮微微颤了颤,冷声回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俺家主顾本不是你,何来忘恩负义。
”
池深闻言,眉却皱得更深,一时间神色变幻。劫镖的山贼们却没有镖头那么好耐心,即使是在池深与镖头喊话期间,手上的动作也丝毫不停。
大刀飞闪弓箭四射,山贼们狞笑着杀人越货。转眼间商队便已伤亡惨重,兵器刺入骨肉的闷响此起彼伏,热腾腾的鲜血四处飞溅,血腥味浓烈得要让人窒息。
镖头亦不再旁观,三两下砍开挡在眼前的武师,一刀劈向马车前。池深只来得及将笛音拉至一边,却来不及躲过一个猴嘴山贼放来的冷箭,电光火石间,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那箭不知是受了什么外力,蓦地跌落地上,折断在土里。
池深拉着笛音疲于躲闪,无法分辨那诡异的一击,但他却知道,他等到了。
如同大地回雪,寒香骤然侵袭,无奈战况激烈,腥味浓郁,一时竟无人注意。
池深猛力向马车后一躲,刀刃贴着他的鼻尖切下,直劈马车。尚来不及感受刀风带来的刺痛,地下突然破土而出数十条墨绿青藤,绿蛇一般打断了攻击,缠满了镖头的全身,将他悠地拉至半空。
“妈的!什么鬼东西!!”镖头青白了脸色,挣扎着大吼,却不得解脱。他被头朝地脚朝上地悬挂在半空中,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聚集。那妖蛇一般的藤条缠满他的全身,越勒越紧,挤得他面色涨紫,眼球突暴!
不断有青藤从土中窜出,一层又一层地搭上半空中的镖头。藤蔓翻卷,扭曲,缠绕,渐渐将他裹成一团。长长缠藤矗立高空,如同拖举了个绿色巨茧!单薄白花次第盛开,绽满藤条,不过片刻,巨茧便已遍布白斑,一眼望去极是可怖。
转瞬之间,镖头便已经没了声音,厮杀中的山贼与护院们也都不自觉停了动作,瞪着空中那只越来越大的花白巨茧,骇得失了言语。
与此同时,池深的幻术也随着笛声而飘逸四起,借着众人的惊骇失神,轻而易举地大举侵袭。笛音默契地翻手结印,就着婉转笛声妖娆起舞,一层又一层无色无味的轻粉在旋身舞袖中送出,弥漫山间。不多时,众人皆东倒西歪,神色迷乱,更有甚者面上发青,口吐白沫。
似乎是怕误伤商队,两人也不敢多用咒力,一支眠曲结束,所有的人都像陷入了重重幻梦,四肢松软,神色呆滞,暂时失了攻击力。
危机解除,半空之中的绿茧青藤也骤然松开,漫天缠藤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藤蔓破土的地方也完好无损,平整得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被挤压得几乎变形的镖头从半空落下,布条般横挂在光突突的树干上,早已昏死过去。
笛音自怀中取出醒神的小瓶给护院武师们放在鼻下闻了,将施于其身的咒术解除。一群人茫然失神地转醒过来,似乎渐渐想起了什么,惊惶四顾,却只见到满地面色呆滞的活人和遍身是血的尸体。
池深似乎是耗力过度,嘴唇发白,面色发青,额上冷汗涔涔,看起来很是痛苦。他脚步虚浮地靠回马车,也不上车,只在车旁就地打坐,调理气息。
车帘内始终静如深潭。
似乎是想起什么,他眼神略变,扶着车壁掀开帘帐,随即僵在原地。
——马车里一目了然,矮案上搁了只小巧玲珑的碧色掐花香囊,却根本没有半个人影。
没有人,没有人,到处都没有人,仿佛从来就不曾出现。山风吹过,腥味里带了极凉的冰雪气息,让人骨中生寒。一种遭受愚弄的可笑感萦上心头,他蓦地握紧双拳,脸色黑沉,眼中溢出一丝恨意。
作者有话要说: 改空行
青州北 由此结束
☆、山中万象
春日正浓,林外光华毕现,山中走兽繁多,耳目到处都是,沉昔也不敢太暴露身形,不能冒然窜上空中查探,只隐了气息以极快速度穿梭在树林里。因着留下了那个郁馥芬芳的香囊,她便主动换了副人类相貌,只是到底缺乏参照,五官变化不多,幻出来的依旧是一副姣好容色,难混人群。
万物虽已复苏,但叶子还没长齐,像短短的发贴在枯骨上,说不出的萧索。四面群山重叠,也不知道到底哪方才是最近的出山方向,只记得池深的方向是南略偏东,那么她便往西南方向好了。
而事实上,这正是往深山中的方向。
就走样急速行走了两个时辰,太阳也已经升到天顶。林中不时传来过冬雀儿清脆的欢叫,让人欣喜。叶细如针的密林依旧连绵不绝,如巨大而厚实的地毯铺盖山峦,不知道要延伸到哪里才算终止。沉昔终于有些饥渴,考虑着要不要只在附近休息,等天色较易于隐藏身形时再放开身手找寻出山的路。这样想着,便真停下了脚步,略作休息,打算找些果腹水源充饥。
只可惜山中冰雪初融山鸟始啼,连叶子都还不见得全发芽,一时间实在是找不着可以吃的东西。
她便静下心,集中精神开始使用“驻听”。林中万籁俱寂,能算得上活物的只有枝梢间的鸟儿和树洞里的松鼠,但她对这些东西半点没有胃口。
正愁着,隐约的似乎又听到了极细的流水声,就在不远的一道山坳中。有水便有鱼,她虽然没亲手捉过烤过鱼但至少也吃过,想来应该不会太难,便更加快了步伐往流水声音的方向走去。
她速度极快,不久便到了小溪附近,正待走近,突然间耳尖像被羽毛轻轻滑过,让她下意识停下了急速前进的脚步。
这是灵力者相遇的本能反应。
沉昔不敢大意,仔细隐了气息,暗藏在林边初缀芽苞的灌木后,远远地望过去——
正前方山坳里大石错布,一条澄净小溪如曲饶银练,蜿蜒着翻腾而下。
那清溪自上游巨石坠落,经沿路白石阻拦而走得曲折层叠,汇成多个清澈见底的小潭,远远望去像用银线串起来的珍珠。潭底布满各色石子,五光十色的甚是好看。
小溪对岸亦有一块半人高的大白石,石上坐着个年轻男子。他的青衫下摆搭了个尖在水潭里,被水染成了墨绿。发上仅以长而细的墨绿绳结箍出三指宽度以束住发丝,绳尾坠着两粒碧玉珠子,随意垂落耳后,看着别样独特,却又透着不羁与洒脱。男子的面容也俊秀非常,一双眸子深若墨玉,嘴角噙着一缕似有若无的笑,蛊惑人心。
很显然,是个人类。
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异常的气息,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但沉昔分明能感觉附近确实存在灵力者所特有的“气”,不知道气的主人和他是什么关系?正猜想着,冷不防一声娇柔女声飘来,激得她差点起一身鸡皮疙瘩。
“怎的还不转身,人家要穿衣服了~”
沉昔身份特殊,又鲜少出塔,遇到的人无不对她恭恭敬敬,严肃谨慎,从没接触到过能以这种口气说话的人,一时震惊,浑身不自在。可俊美男子却不以为然地笑笑,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一动不动。
“你这人好不知好歹,见了奴家洗澡也就罢了,连穿衣服也不放过。”
“呵,既然害羞又何必把我引到这来,刚也没见你这么遮遮掩掩。”
“说的也是,”那女子竟然还柔柔地应了一声,又继续嗔道:“你这人也真怪,端这皮相与贵气可当得上气宇轩昂、玉树临风,却胸无点墨、内里草包,还偏偏甚也不急万事不怕,你到底是也不是人。”
男子嘴角略弯,眼波微动,邪邪一笑:“你若希望我不是,我自不是咯……”说着长臂一展,拉住巨石后伸出的一支玉臂,轻轻一带便卷了个杜鹃花般妖娆的女子到怀里来。那女子只着半干半湿的雪白抹胸并水青细纱襦裙,曲线玲珑,肌肤胜雪,两条长腿若隐若现。她纤腰一扭卧倒在男子怀里,倒是半点不怕冷,只咯咯笑着,春色撩人。而后抬头送去樱桃般娇嫩红润的小嘴,两个人便立刻纠缠到了一起,只来得及留一句低哑自语和撩人心弦的娇吟。
“我还……就喜欢你这样的……”
沉昔蹲在远处却已经看傻了眼。亏她开始还担心那个人类有危险,结果人家根本就是男欢女爱乐在其中。这时候她真有点讨厌自己刚才为什么要凝神去听,以至于隔这么远也能清晰听到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她虽然鲜少与外人接触,但那一高塔的书却也不是白看的,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还是止不住大窘。她想起了那时候覆于烨唇上的那个清淡的吻,是的,她当然知道那时候卿澈与他是在做什么,否则她不会推门而入,也当然知道自己那一刻想要什么,否则不会吻他。即使装得再坦然,那都是一个吻,她的第一个也是饱含着万般复杂心态的一个吻。
可没想到结果竟然……
想到这里,心中一痛,突然对周遭失去了兴趣。
所以小心离开。隔这么远其实不可能被发现才是,但沉昔谨慎成了习惯,行动上也自然而然的滴水不漏。却不想侧头的瞬间好像感觉到那个青衣男子似乎有意无意地向这里瞥了一眼……让人不解。
沉昔最后望一眼溪水间翻云覆雨的两人,心中微叹,而后静静离开了。
终究还是口渴。她不敢留在近的地方,耳朵里仿佛始终传来那些销魂蚀骨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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