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她而生,为她而来,她是他的生命,亦是他的一切。
沉昔已经上岸,急急奔向祭台,只留下身后一路脚印和水迹。她神色迷蒙,脚步却越来越轻快,像是舞在云端,像是要飘起来,仿佛那里有什么在吸引着她,呼喊着她,召唤着她过去。于是她便受着这召唤与吸引,不顾一切地奔向那里。
她的意识似乎已经恢复,又或者,恢复的只是觉醒的本能。
那样痴茫的状态让他恐惧。他心中蓦地生出骇怕,只觉得距她越来越远,仿佛一种直觉,告诉他即将与她彻底分别!
他根本不敢多想,青白了脸迅速上岸向她奔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到达祭坛的那一瞬间,一道白光突然自池中暴起,炸出狂暴寒气,套袋子般霎时罩落,直逼门面!他无处可躲,只来得及支开防护结界,却根本挡不住排山倒海般的杀气与攻击。随着一声巨响,结界被打碎,而烨也被直接炸开,弹到祭坛右边的石柱上又重重摔落!
冷雾咆哮,殿内霎时铺上一层厚冰!咒医亚多拉自碎冰流转的池中跃出,飞身逼近,一把抓住烨的头发将来不及起身的他按死在地上,阴阳怪气地大笑:“原本只打算留你做血祭,没想到竟小看你了!哈哈,你爱她,是吧?哈哈哈……可惜她是高贵的维秩,不是你们这个肮脏的赤族承受的起的!”
他衣袍残破,浑身浴血,一头棕发乱亦七八糟地耷拉脸上,却丝毫不妨碍他满脸笑意狰狞。蓝光盛放的眼瞳幽如饿狼,满满的尽是疯狂野心!
烨全身剧痛,喉管中血泡翻涌,全身骨骼像是寸寸碎裂,根本动弹不得。有什么温热东西从额头滑入右眼,烧灼的刺痛中一半视野都仿佛血流成河。尚来不及强打精神,又被亚多拉一脚踏上脑侧,差点痛得晕死过去。
“我的玩具,又岂是你能够妄想的!”
“你做了什么……”烨的眼前已是光暗浑浊,耳边轰鸣如海。他强聚神智愤恨低吼,然而左手刚微动便被亚多拉一脚跺下,霎时痛入骨髓!
“玩偶,难道你还未认出,我完美的玩偶?契约里只说无法伤及性命,并没说无法摧毁精神啊!那样戒备的一个人,哈哈,也亏得你一搅和才乱了她的心智,破了那该死的精神防护!她竟自己封印了记忆,哈哈哈哈哈,不正等于束手就擒?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助我良多!这般强大的武器啊,哈哈哈……再等片刻,只要再等片刻……”
烨大震,心中悔恨交加,怒火翻嚎,仿佛能化作黑色火焰炸裂,将整颗心都缠绕包裹。亚多拉霎时察觉到脚下异样,心中警醒,抄起乌木短杖便狠狠刺向他的心脏:“你便是最合适的血祭!!”
烨也不管那只完全没有感觉的右手到底还是不是属于自己,只凭着触感的回忆抓出长剑迅速挡于胸前!尖利杖尾狠狠钉上剑身再按向他的胸口上,痛得他呼吸骤顿。
一击不中,亚多拉森然冷笑,欲施咒再击,然而嘴唇才刚动便有数道黑色气体自透明剑体中无声窜出,鬼魅般瞬间攀上了他的短杖!
这气体竟像是吸尽了周围的一切温度,寒冰霎时蔓延暴涨,哧剌剌将整个短杖包裹其中,逼得亚多拉大惊放手,却为时已晚,以至于他的整个右手手掌都被冻在了冰中!
啪的一声右掌同寒冰一起破碎成渣,鲜血自断口处急速飚射,露出一片冻肉与白骨。
他痛得急声大叫,跌坐于地上厉声嘶吼:“杀了他,沉昔!以他的血来开印觉醒!”
话音刚落,一直痴望祭台的沉昔突然转过脸来,双瞳依旧空茫无影,浑身上下却泛出极为恐怖的可怕杀气。她轻身跃起,唰的一声抽出祭台上的墨色长剑。
银锁碎裂,冷光四溅,而她已骤然逼近,对着烨一剑砍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额 不小心按成发表了 那就先锁定吧 orz = =
下章要狗血
☆、正视
烨连忙提剑格挡,只觉得那剑上的怪力狂暴,震得他胸口血气翻腾,竟有些招架不住。沉昔空着的左手一扫,一道蓝光劈面而来,直切他的前额。他忙仰头躲闪,却不防沉昔右手墨剑一转,对着他的头就猛削了过来!
滋啦啦一串碎响,剑刃贴耳扫过,沿着石柱切下,冰得耳侧一阵锐痛。烨凭本能侧身险险避过,惊出一身冷汗。她是真的要杀他!他再不敢分心,拼足残力连挡带躲熬过她几轮劈刺,却也被她一直逼到了祭台东北角。
就剑招水平而言沉昔与烨相差太多,但她身上突如其来的怪力却让她杂乱无章的劈砍也颇具杀伤力。烨负伤累累不能硬挡,也怕伤着沉昔,只能尽量借她的破绽躲闪,寻着空隙反制,因而一时狼狈不已,但到底不至于受伤太重。
然而亚多拉看在眼里,恼恨之外隐约不安,暗道自己忍辱负重费尽心血,便造出这么个没智商的死脑筋玩意儿。他眼中寒意慑人,怒而出手,也不怕误伤沉昔。霎时便有数道多刺冰枪自空中凝出,向着烨呼啸而去!
烨不敢轻视,一个闪身将沉昔扑倒到一边。可是左腰上突然一阵刺痛,却是她趁机一剑削向他腹部,却被扑来的力量冲乱,转而只在腰侧割出个大口子。
她竟然真的下得去手!
他突然没来由一阵恼怒,一手按下她握着剑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扣上她意图结印的左手拉到头顶按死,同时俯身将她压在身下,以腿封腿,四肢相贴,让她动弹不得!那腰侧的伤口被撕开,疼痛入骨,血液如温泉浸润两人,分不清彼此,而他已低头逼近她因急剧运动而透出微红的脸颊,急了声怒吼:“醒来,沉昔!你要是清醒着杀我,我任你宰割,但你得醒来!你不能这样什么都不知道地装死!你看着我,我要你看着我!”
这怒吼却传不到她的世界里。她一口咬上他的肩膀,硬生生咬出满牙鲜血,疼得他半边脖颈都像是被火烧。他有心去承受,她却不给他这机会,双眼微张,半米长的冰箭自后而入没入他的肩胛骨,要不是他及时挪动位置一定是穿透他的胸口,而如果全然躲开了又会干脆直接射到她身上!
而沉昔已经趁机挣脱,闪到了祭台的另一端,劈手就是几道闪电,差点连祭台也一同炸毁!
这样不着规章不要命的打法是她从未有过的,如果不是知道她此时受人控制,他真的要怀疑她对他恨之入骨,为杀他而不择手段。又或者……她是真的恨他入骨的,连他自己也痛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觉察自己的心意,为什么要去刻意回避,为什么非要等到事情发展到不可挽回的时候才去反抗,为什么不早些带她走?!
自月祭的第一面起他便知道她是不同的。从来没有一个人能像那样,让他只凭一眼便生出触动,更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他心绪难宁,时不时自我规劝。
他做了她四年的护者,便自以为对她的紧张是出于护卫的本能,契约的执行。在唐土与她失散,便以为心中的怒气和焦躁是对她违背契约所生出的愤慨。他为什么不问问自己究竟是恼怒她对契约的背离,还是恼怒她对自己的抛弃?他为什么不敢正视自己在听到她表白时,内心所受的震动与惊喜?他又为什么要刻意去忽视他自觉即将失去她时,心中所生的剧痛?
失去了卿澈,他愤怒,若失去了她,他将痛不欲生。
距离一旦拉开便是沉昔的优势,而亚多拉也耐心耗尽,趁两人分开的瞬间立即放出数重诡异幻境。霎时间烨的视野里出现了多个沉昔划剑挥出十余道烈可削骨的闪电,从四面八方狂啸而至——
迎击所产生的巨大冲击力撼得大殿都晃出一阵沉闷轰鸣!墙面呈片状大块掉落,池水翻滚如同沸腾。可烨竟丝毫不受幻境影响,无视那些虚幻而准确地接下了她的真正攻击,将她震倒在地,自己也被冲击力震得血气翻涌,四肢酸麻。
这场景让亚多拉心中大骇!他从未想过这狼狈不堪却拒绝放弃的年轻护者,竟有不输于沉昔的强大力量,或者说,在短短四年里迅速增长出强大到足以对抗觉醒者的力量,而黎明就在眼前,再拖延下去只能前功尽弃!
“杀了他,沉昔!”他再次怒声命令,自己也凝神吟唱,以求在最短时间内聚集起残余力量释放出最强咒法阻止烨。后者却根本不理他,翻身躲过扑面而来的风刃与炎矢,一瞅准空隙便直逼沉昔!她的攻击几乎不用念咒,转瞬即至,纵使他再好的身手也不能一一避过,不多时便劈得他满身是血。他却不惧,硬是生生抢至她面前!
她的剑缠绕着闪电与烈火,烧灼着刺入他的肩膀,肉味的焦糊中血肉横飞,他却生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劈手夺过墨剑扔到一边,然后猛地抱紧了她。
“我知道,你醒来了的对不对,你的那些雷和火,你的这一剑,明明就是可以直接杀了我,可你却总是偏离关键位置对不对。醒来,沉昔!不要再用这种方式逃避了!我知道你能听明白,沉昔!你爱我对不对,我知道你爱我!”
沉昔被烨单手锁在怀中,小兽般不断挣扎撕咬,可眼底深处却有一缕暗光一闪即逝。烨等不到她的回应,心中酸痛交绕,猛地低头吻上她的嘴唇,近乎粗暴地用力吮吸。
时间仿佛突然静止。
他卸去了所有防备,全然不怕她可能会在这么近的距离内对他做出致命一击,只带着一股自暴自弃的意味,肆意地在她娇柔唇瓣上吮|吸掠夺。他的眼里蕴了烈火,蕴了风暴,狂怒迷乱的气息经由缠|绵失控的吻侵入她体内,仿佛要将她彻底摧毁。
而她竟也真的不再咬他,失魂般退去了攻击力,任他攻城掠地地侵占着她的红唇,进而撬开齿关,捣入内池,狂风暴雨般冲刷她,包裹她,最终淹没了她。
声音沉淀,时间划零,一切都仿佛褪色不见,只剩下唇与舌的贪婪交缠,一遍又一遍。
渐渐地那吻又安宁下来,化作清风细雨般的触碰,带着强抑下来的心跳与呼吸,温柔而细腻地轻抚她因为剧烈摩擦而红肿的双唇。
他缓缓亲吻着她花瓣般柔嫩的唇瓣,只觉得胸口越来越灼热,渐难承受。他本就负伤,又受了亚多拉攻击,一直强拼力气与她缠斗,但到底流血过多,耗费过度,四肢逐渐失力。
可与之对应的是,脑中却有什么越来越明晰。
他既然正视了自己的心意便再不会有半点退缩,既然前进了一步便再不会有半分后退。管他命运与惩罚,管他契约与誓言,他既然决定了,便一定会坚持到底。
忽然右耳处一阵针芒微痛,那是对于危险的本能反应。他心中恼恨,手上一用力,将僵立怀中的沉昔按回胸口。
可怜亚多拉被眼前纠缠到一起的两人骇到,惊惶之下吟诵一半的咒文掐断在咽喉里,不得不改换炎矢,却才刚射出就被一股莫名力量给掐爆在原地。四周温度骤降,成片黑色物质骤现于他的前后左右,屏障一般将他层层包围。
他这才看清,这竟是一圈冰凉的黑色火焰!
亚多拉的脸色霎时退为死人般的惨白。
暗之焰,维秩者契约护者的根本标志之一!再看怀拥沉昔的烨——胸口竟然有淡淡金光,穿透黑袍漫涌出来——便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悔恨至极,一股血气堵上咽喉,窒得他几乎背过气去。
他突然想明白了在围捕第二任觉醒者的时候,她脸上那个诡异的笑。
十三年前一路守护沉昔并最终死在她身边的,只是个与她签订了护者契约的普通苍族人,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神族契约护者!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抢在契约护者完全觉醒之前将他诛杀,却不想那从头到尾就是个幌子。他一直以为他找来了一个可以利用的赤族少年,却没想到当初那记忆不全的赫安敏斯特遗孤,竟然才是真正的护者!他竟然妄图利用真正的护者来帮他控制沉昔,这是多么大的讽刺!
他自以为算计了整个苍族和赤族,算计了前两任觉醒者而将一切赌到第三任觉醒者身上,甚至连仪式上烨的出手他都算计好了,却不想自己却一早就被前两任觉醒者算计了过去,一招致命!
这般的组合,这般的诅咒!
黑色的火焰旋转着包围了咒医的整个身体,如同奸笑鬼魅,狠狠啃噬他,疯狂吸收他身上的体温,像是要将每一滴血液都榨干殆尽。火焰噬咬着全身,却没有任何烧灼感,有的只是拆骨剔肉的剧痛,以及穿刺灵魂的绝望和寒冷。
他的内脏仿佛被冻成了整片厚冰而后直接烧干,全身的水分被迅速夺取,苍老的皮肤竟翻转过来,刚露出的血淋淋肌肉也立刻被紧跟而上火焰吸附舔舐,不过多时便化作冰凉漆黑的硬块。
他终究是蜷缩在地上,痛苦而不甘挣扎,手指狠狠抓向地面,指尖被磨烂,然后被更多的黑色火焰舔食。
他想不甘地嘶吼什么,声音却被钻入咽喉的火焰截断,他的整个身体都化作了一具焦黑干尸,被冻结在半径一米的白色坚冰中再不能移动。
可是没人再去看他,没人再去记得他,沉昔还在怔忪中,而烨的眼中已经只有她。
“我爱你,爱你,我爱你啊……沉昔……”他轻柔地低喃,嘴唇蹭着她玲珑洁白的耳背。因受伤而变得低哑的声音仿佛带有磁性,蜜语般充满诱惑,却又坚定无比。
“我带你走,离开这一切。你是我的,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
这呢喃似乎传到了她苍茫的心中,如石子落入湖面,终于泛起浅浅涟漪。她的眼神逐渐聚集,眼泪怔怔而落,竟缓缓抬头,颤抖着笨拙回应他的吻,让他惊喜又心疼。他紧紧地抱着她,吻着她柔美的双眼,苍白的面颊,小巧的耳朵,微凉的嘴唇……胸中痛楚与快乐纠缠交错。心像是被不断地撕碎了又缝补起来,反复折腾后终于累累伤痕,敏|感到不可触碰。
月亮已经不知躲到什么地方,黎明就要到来,谁也不知道命运最终会领着他们走向哪里。
然而这一切都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不能再失去她。
她是他唯一值得用生命去交换的存在,是他唯一的承诺,唯一的守护,是最初与最终的归宿,哪怕有再强烈的禁制,哪怕下一刻世界便会毁灭,哪怕要失去一切,他也绝对不会退让。
熟悉而又陌生的淡金色光芒逐渐从两人胸口涌出,逐渐包围一切。
仿佛是晨光刺破黑暗的迷雾,烨的脑中也有某些东西骤然清晰,意识中仿佛有无数条金色契链自记忆的深处涌来,浸出皮肤,一圈圈环上全身,清晰得仿佛触手可摸。
然而,此时,沉昔的表情却渐显痛苦……
她猛地推开了他,跪在地上死死抱着头,低声呻|吟。烨大惊,顾不得身上变化,将她重新拉入怀中,却发现她的脸竟然在渐渐地变化……
五官在改变,变得不再是沉昔的脸……而是成了另外的模样。
一阵刺眼白光突然从她的体内迸发,跌宕起伏,刺得他根本无法睁开眼,却又瞬间消失,褪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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