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此,后来中共中央在《告全国人民书》中也断言,福建人民政府“它
不会同任何国民党的反革命政府有什么区别,那它的一切行动,将不过是一
些过去反革命的国民党领袖与政客的企图利用新的方法来欺骗民众的把戏,
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推翻帝国主义与中国地主资产阶级的统治,而正是为
了维持这一统治,为了阻止全中国民众的革命化与他们向着苏维埃道路的迈
进!”
在李德“独立房子”召开的军委会,围绕怎样对待福建政府的时局,依
然出现两种迥然各异的观点。
毛泽东不愿意丧失这样一个天赐良机,他说:“不管十九路军今后有什
么打算,抗日这一点不容忽视,既然他们敢于打出旗号反对蒋介石,我们就
应积极支持。”
博古认为,“福建政府是要阻止民众革命斗争的发展,麻痹与欺骗群众,
使反帝反蒋的斗争陷于失败,而帮助帝国主义国民党巩固自己的统治。他们
的政策与步骤与蒋介石国民党是没有区别的。”
正因为此,博古在与苏维埃驻榕军事代表张云逸谈话时,只交待他:“此
行的目的是设法争取点队伍过来。”至于如何利用这个契机推动革命形势发
展,支持十九路军反蒋抗日,却只字未提。
毛泽东详尽地分析了当时的敌我态势,建议:“红军应该跳出敌人的包
围圈,调至外线,打到敌人的后方,到赣、浙、闽、皖四省的交界地区活动,
在运动战中消灭敌人,而绝对不能采取堡垒对堡垒的错误方针,才能使敌人
的堡垒政策归于失败。”
博古不禁想起几天前在前方的周恩来、彭德怀等人更为具体的建议。
彭德怀建议说:“留五军团保卫中央苏区;集中一、三军团和
七、九两个军团,向闽浙赣边区进军,依托方志敏、邵式平根据地,威
胁南京、上海、杭州,支援十九路军的福建事变,推动抗日运动,
破坏蒋介石的第五次‘围剿’计划。”
周恩来以红一方面军总部名义,也致电博古、李德、项英,通报福建事
变后敌情变化,建议红三军团、红五军团迅速出动,侧击国民党蒋军入闽部
队。
然而,这些建议遭到了博古、李德的拒绝。
周恩来再次建议,不要分割突击兵团,应立即集中方面军主力红一、三、
五、七、九五个军团主力,在东乡、得胜关一线,拦截蒋军部队,与入闽的
蒋军主力决战。
想到这里,博古更加不悦,说:“打到外线去,打到闽浙皖赣边,这不
是置中央苏区于不顾吗?瑞金还保不保了?这是脱离中央苏区根据地的冒险
主义!”
李德更有“高见”:“蔡廷锴的福建政府是最危险的敌人,比蒋介石还
坏还危险,对群众有更大的欺骗性,红军决不能支援蔡廷锴。”
博古听李德的,而李德则听其上司总顾问弗雷德的。
当蒋介石兴师入闽之际,弗雷德从上海电示中央红军,在一个月内集中
主力,向江西西部迅速挺进,直至湖南边界,除占领南昌外,还要尽可能攻
占长沙。
李德忠实地执行了这个指示。
博古唯李德之命是从。
毛泽东的建议被拒绝了。彭德怀的建议被拒绝了。周恩来的建议也被拒
绝了。
无论毛泽东或彭德怀的外线出击,抑或周恩来的内线决战,都可能直接
或间接支援第十九路军。而博古、李德都不愿介入这场“军阀混战”,更不
愿替蔡廷锴去打蒋介石。
这次军委会,最后由李德个人拍板说了算。所有中央红军主力,全部从
东线调往西线永丰地区,去攻打蒋介石的堡垒。
这是一次重大的决策失误。“围剿”中央苏区的敌北路军十余
万众,在没有遭受任何阻击情况下,大摇大摆顺顺当当地通过了彭德怀、
林彪的防区,向十九路军“讨代”过去。
蒋介石消除了一切后顾之忧;蔡廷锴面临大敌,红军坐失战机。
十九路军兵败如山倒,博古顿感“唇亡齿寒”
福建政府独树一帜,撑起来迅速,但倒下去也快,其寿命仅仅五十天。
有史学家这样评价它的失误:
“由于事变准备不周,策略失当,一开始就另立共和国改换国旗,新组
政党,使国民党内一些不满蒋介石统治的地方实力派,如桂系西南及北方各
军阀势力,都不敢响应而取观望态度,在政治上十分孤立;在对红军的态度
上也无确定的决策,疑虑重重;在军事上过高地估计了十九路军的力量,以
为蒋介石不可能干很短时间内抽调大批部队入闽,即使来了也可以据古田、
水口一带,支持相当时间,因而采取了消极保卫福州的错误作战方针。”
闽变的主要领导人蔡廷锴和蒋光鼐在后来总结这一段历史时,也深感如
此。
蔡廷锴在回忆中写道:
闽变开始,我电告各师扩为军的番号命令下达,同时电饬各军官兵取下
青天白日帽徽及孙中山遗像,停止每周的总理纪念周,取消党旗国旗。平时
没有说服工作,一旦说是反对南京政府之事,当时据报官兵颇为惶惑。
取消党旗国旗,放弃三民主义,给蒋介石讨伐“大逆不道”以借口,福
建政府成立的第二天,蒋介石便使出杀手锏。
汪精卫、孙科之流,平素虽与蒋介石格格不入,此时竟也慷慨相助。汪
精卫在南京咒骂说,“闽变”是继袁世凯以来所谓洪宪、张
勋复辟、苏维埃、伪满之后第五次变更国体制度的叛国行为,提倡最高
权力属于农工的政策,乃是主张以一部分人对另一部分人的任意屠杀。孙科
在南京叫嚣,对陈铭枢非用军事镇压不足以扫击其野心。
整个国民党中,除上海李烈钧发电表示声援和张学良在欧洲来电支持
外,几乎再也没有支持者。湖南的方鼎英,原准备在湘西发难,但见形势不
对头,陈铭枢怎么策应,也发动不起来。远在海外的闽粤籍华侨,平日都是
热情支持十九路军的,这会儿,声援者也寥寥无几。
特别是广东陈济棠,原本与福建政府订有盟约,但他在收受蒋介石一百
万补助金后,与福建政府变友为敌,按照蒋介石的部署,实行封锁闽粤边各
陆地交通要道,封闭十九路军驻粤各机关。
蔡廷锴见陈济棠背信弃义,电责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
福建政府原以为盟友中共会给予援助,但结果令其大失所望。瑞金的最
高决策层,非但没有雪中送炭,反倒有落井下石之嫌。
博古说:“如果同蔡廷锴握手的话,那必须在握手的瞬间骂他一句反革
命。”
十九路军代表应邀参加第二次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的开幕式时,会上有
人提出应当援助福建政府的提议,但“左”倾关门主义者以“福建政府也是
军阀”为由撤销了。甚至有人还当着福建代表的面,骂福建政府:“比公开
打着反革命旗号的反革命还要坏。”
中共中央机关刊物《斗争》和《红旗周报》发表一系列文章,中共六届
五中全会的《政治决议案》中,都把福建人民政府说成是“为挽救破产的反
革命的统治,并为帝国主义瓜分中国的强盗行为施放烟幕弹”,“是为反对
苏维埃,替法西斯铺平道路”。。
福建政府尚在摇篮之中,便四面楚歌,政治上孤立无援。陈铭枢“只要
一通电发难,全国将一呼百应”之幻想化为泡影。
仅仅一个月,国民党的“讨伐军”各部已各就各位。
(1)蒋鼎文所率第二路军,辖李玉堂第三师、李延年第九师,由赣南窜
入闽境后,经崇安、建安、建阳,通过建瓯南进,先头部队已抵延平附近。
(2)张治中所率第四路军,辖王敬久第八十七师、孙元良第八十八师,
由浙江窜入闽境,经仙霞岭、浦城、建瓯,前锋已追近古田附近。
(3)卫立煌所率第五路军,辖宋希濂第三十六师、李默庵第十师、刘勘
第八十三师,由赣东窜入闽境后,经邵武、顺昌等地,先头宋希濂部抵延平
附近。
(4)被蒋介石计为三十九军军长的刘和鼎,率第五十六师已由建瓯南进
到达延平北部地区,有进攻延平模样。
(5)后续部队汤恩伯纵队,所辖冷欣第四师、王仲廉第八十九师,由赣
东窜入闽境后,已在由邵武向顺昌前进中。
说来也有意思,这些“中央军”曾与蔡廷锴是并肩作战打日本和打红军
的盟友,如今剑拔弩张,你死我活。
与此同时,日、英、美军也对福建政府炫耀武力,予以威胁。福建沿海
日本第三舰队球磨、时风、安云诸舰,英国兵舰白宫号,美国兵舰杜沙尔号,
以护侨为名,在闽江口及厦门等地进行威胁。
蒋介石如此大兵压境,为陈铭枢、蒋光鼐和蔡廷锴所不曾料及。十九路
军虽说有七万之众,但步调不一致,有的不听指挥。部队散落四方,处处设
防,没有机动性,十分被动。
福建政府军事委员会召开紧急会议,主要讨论作战方针问题。李济深、
陈铭枢、蒋光鼐、蔡廷锴、黄琪翔等均出席。面对不利的军事形势,会议意
见分歧很大。
蔡廷锴提议:集中主力在闽北采取主动,先行消灭狡猾多端的危害十九
路军最大的刘和鼎杂牌部队,继而南下,与东进之敌在建瓯以南、顺昌以东
地区作战,将敌第一批先头部队击败,争取有利
的战略形势。
蒋光鼐则提出:敌既决心用军事来进犯,迎头痛击即便胜利了也还不能
解决战场问题,因敌军后续部队力量强大,如过早使我军主力激战,损失我
有生力量后,等于不攻自破,全局失败。因而,宜将主力撤闽西南,背靠红
军持久抵抗,或将主力往闽东方向,突入浙东,打乱敌之进攻计划。
陈铭枢、李济深、黄琪翔等人则认为,福州乃人民政府首都,非万不得
已,决不放弃。我主力有限,不宜分散,应集中确保福州,扩大政治影响。
他们认为蔡、蒋的计划过于冒险,撤闽西,又过于消极,影响革命士气。
围绕上述三案,展开了激烈辩论。军委会及参谋团大多数人主张守福州,
于是便正式通过了放弃闽北守福州的方案。蔡廷锴、蒋光鼐见大家如此,亦
不再力争。
这次会议所决定的军事方针,是一个严重的错误。不到一个月,十九路
军在福州外围战中,遭受蒋军的沉重打击,福州危在旦夕。
1934 年1 月10 日,李济深、陈铭枢等匆匆布置疏散政府人员,决定放
弃福州择地再战,重要人员先回香港,等局势稳定下来再计。于是,人民政
府便开始解体。李济深、陈铭枢、蒋光鼐、黄琪翔等乘飞机,陈友仁、徐谦、
章伯钧等乘海轮,何公敢则乘车,于1 月13 日先后离开福州。
未足两月的人民政府,就是这样的结局。
福建政府的委员都走了,蔡廷锴不忍心抛下数万十九路军将士。在“讨
伐军”的强大攻势下,蔡率部向南撤退。在泉州涂岭,蔡廷锴的警卫队遭受
卫立煌部李默庵第十师袭击,他的坐车中弹数处,夺路而逃。
蒋介石采取速战速决策略。“讨伐军”尚未到达时,便派大批飞机对福
州、厦门进行轮番轰炸,这样,原归顺蔡廷锴的福建地方杂
牌军,便诚惶诚恐,军心动摇。事变后第三天,杂牌军除卢兴邦、卢兴
荣等尚能与福州维持电话联络,其余都呼叫不通。有的撤出防区,有的则干
脆受蒋介石收买而掉转枪口。
福建马尾、厦门两个军事海港的海军部队,也被南京海军部长陈绍宽争
取,叛变蔡廷锴,率舰队脱离闽境。
蒋介石“讨代”大军尚未与十九路军接火,十九路军内部却先乱了阵
脚。。
福州一失陷,广州西南执行部胡汉民提出,只要十九路军恢复同国民党
的关系,陈铭枢、李济深离境,其余可以免究,停战,并保持十九路军抗日
光荣番号。
广东陈济棠请蒋介石保留十九路军名义,划闽西南为该军防地,由戴戟、
陈维远收编。
此时,蒋鼎文部由厦门登陆,汤恩伯部先头挺进安溪、同安,包围十九
路军,蔡廷锴部下漳厦警备司令黄强投降,沿海有蒋军舰艇游弋。
鉴于这种情况,蔡廷锴在泉州毛维寿第三军军部召开紧急会议。
此时,毛维寿已打着自己的算盘。他不愿为蔡廷锴而与蒋军嫡系硬碰;
况且,委员长已对他有加官晋爵许诺。当蔡令其火速派兵驻洛阳桥布防时,
他态度暧昧,说:“现在身陷重围,打没办法打,退没办法退。”如今,毛
维寿拥兵自重,蔡廷锴光杆司令,明知他有通敌之嫌,也奈何不得。
言谈中,蔡已察觉对方迫使自己出走。为顾全大局,避免内乱,蔡廷锴
表示:“我们做事为团体为革命,虽败无憾,请你放心。十九路军除谭启秀
第五军被击败不能存在外,其余四个军损失不大,我全交你带领。在敌未合
围前,应冒险向西急进,徐图再举,否则就干脆投降,受敌人宰割。我今晚
飞漳州,退龙岩,作最后反对独裁的措施。”
毛维寿见蔡在他压迫下有离军决心,当即眉飞色舞,洋洋得意。兴泉警
备司令翁照垣、毛的参谋长赵锦雯等也在旁毫无表示。
蔡廷锴出走前,派副参谋长范汉杰赴厦门找蒋鼎文商洽,说明自己已离
军,要求保留十九路军番号,进行和平改编,保存抗日力量。
范是黄埔一期生,是蒋介石最赏识的门生之一,为黄埔生中最早任师长
的人。范汉杰到厦门后,并未见到蒋鼎文。
事情果然不出蔡廷锴所料。他到龙岩的第三天,南京就传来消息:毛维
寿率十九路军归顺中央,脱离福建政府,促李、陈、蒋、蔡先行离开,推戴
戟出来维持,除停止军事活动外,静候和平处理。
毛维寿投降后,廖启荣、石抱奇等团长,抗命率部西逃找蔡廷锴,不幸
在途中被蒋军截击消灭。
最后,堂堂的十九路军仅剩四千余人。
十九路军败得这么快,出乎博古、李德的意料,博古顿有“唇亡齿寒”
之感。他对李德说:“蒋介石这么快就打垮了蔡廷锴,这对我们太不利了。
十九路军放弃福州西撤到了龙岩,这可是苏区边缘
“福建政府垮台,蒋介石定会加紧围剿红军。”李德也有同感,意识到
问题的严重性。
周恩来在此之前,多次建议博、李不能再拖,应立即派彭德怀东方军入
闽作战,支援蔡廷锴。
1934 年元旦过后,博古、李德终于同意周恩来的建议,让东方军第二次
入闽作战。
彭德怀入闽第二天,即给福建政府秘书处打电报,说红军已出动,向光
泽、邵武方面蒋军两个师尾追打击,预计一两天即可追上,要求十九路军派
飞机配合作战。
蔡廷锴接到电报很高兴,当即指令空军出动。可新购置的六架飞机还未
起飞,就出了故障被送进修理厂。蔡廷锴顿足捶胸,气不
打一处来:“这是什么飞机,简直是一堆破铜烂铁。”一气之下,竟将
负责购置飞机的军需处长撤职查办。
十九路军早已方寸大乱,蔡廷锴竟连一个完整的团也抽不出来,再次失
去与彭德怀配合作战的机会。
蔡廷锴在大他,手下仅四千兵马,感到大势已去。他同幕僚商议今后的
出路,分析有三:
1。进入苏区参加红军行列;
2。留在闽西打游击;
3。回广东再积蓄力量,卷土重来。
蔡廷锴退居大池,闽西党和红军负责人张鼎丞即派代表与其接洽,表示
欢迎他进入苏区,与红军一道联合反蒋。此时,蔡很矛盾,认为“闽变”时
红军未能全力支持他,十九路军败得这么快,这么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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