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她已经十五了,都快可以嫁人了。”张氏冷声道。
但脸上冰冷的线条,到有了些缓和。只是不知道,这是楚璇之话的效果,还是楚清之言所致。
楚清闻言,掩唇笑道:“阿离当初也是喜欢胡闹,不知道让父母心碎了多少。如今,不也懂事了么?祖奶奶这次饶了莲妹妹,相信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身边的郦氏,心知楚清话中之意,是指她当初被退婚,因承受不了羞辱投湖自尽的事。一时间,怜惜之情涌上心头,让她从袖袍中伸出手,轻轻抓住楚清的小手。
楚清一愣,看向母亲,一见她脸色,便知她心中所想,忙缓缓摇头,表示自己无事。
虽然,郦氏已经知道此楚清非彼楚清,可是在她心中,两个楚清都是一个人,都是她的女儿。
楚莲看着为自己说好话的楚清,咬牙切齿,却也不再强辩。她此刻也知道,若是自己再多说一句,恐怕真的就会被关进冰冷、阴森的祠堂中。
哪怕自己的母亲在那,她也不想去。
而楚璇,见自己的风头被楚清轻描淡写的抢过,也只能暗中咬牙,忍受下来。
“唉~!”张氏重重的叹了口气,摇摇头:“罢了罢了,你们都退下吧,老身也被你们吵得累了。”
老祖宗发话,有谁敢无视?
从地上起来,众人都垂眸退出去。
只是临到门口,张氏的话,又轻飘飘的过来:“郦氏和楚清留下,其他人都各自散了。”
楚璇一愣,扯着楚莲的袖袍退了出去。那眸光闪烁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出门,楚莲就用力甩开楚璇的手,冷哼一声,带着丫鬟向佛堂外走去。楚璇眸底滑过一丝阴狠,忙提着群,快步追上。
“莲妹妹,你在生姐姐的气?”楚璇追上,语气平淡的道。
似乎,那种高人一等的傲气在离开佛堂之后,就又回到了她的身上。楚莲身子一僵,扭头看向她:“那大狐狸精那么看重你,你不去狐狸窝多逛几圈,跟着我作甚?”
楚璇轻笑,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楚莲,缓缓摇头:“我的傻妹妹,那郦氏对我如此,正是要借此离间我们姐妹的感情,她和她的那个女儿,才能坐收渔翁之利。你怎地如此傻,还要中计?”
说完,她从手腕上退下郦氏给她的镯子,直接塞在楚莲手中,敛去眼中的肉疼,笑道:“不过就是一个镯子,妹妹若喜欢,拿去便是。我们姐妹的感情,又怎是这些身外之物可以相比的?”
“你当真送我?”楚莲拿着镯子,眼眸一亮。
楚璇点点头:“我什么时候跟妹妹抢过东西?”
楚莲重拾笑颜,毫不客气的将镯子套进自己手中:“那就多谢璇姐姐了。”
“不客气,最重要的是妹妹开心。”楚璇笑容不变的道。
楚莲雀跃的看着手腕上的玉镯,越看越喜欢。不再看楚璇一眼,只是丢了一句,‘先走了。’便带着丫鬟离开。
楚璇望着楚莲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花园之中,脸上淡淡的笑容被冰冷所取代。
“小姐,那个镯子……实在太便宜莲小姐了。”那个镯子着实漂亮,芍药一脸不舍的道。
楚璇勾起一抹讥笑,冷冷的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是一个镯子可为我换来一个王妃的宝座,又有什么好可惜的。”
“小姐,你打算怎么办?”芍药好奇的问道。
她可是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到怎样将楚清头上的王妃宝冠摘下来,放在小姐头上的方法。
楚璇回眸,望向身后的佛堂,无声冷笑后,收回眸光,慢步进入花园,往自己住的院子而去,声音淡淡的道:“你说,一个没了清白的女子,如何能成为王妃?”
芍药吃惊的张大嘴,看向自己小姐的背影。
很快,她就明白过来。若是楚清丢失了清白之身,自然不能再去当王妃。可楚家为了不获罪,自然要找人顶替。最合适的人,当然就是自家的小姐,不仅年龄相当,就是容貌上,也差不了楚清多少。
只要在洞房花烛的时候,让逍遥王接受小姐,那么这桃代李僵之计,就不会有人追究。
那时,谁会去管楚清?
只是,这件事要扮成,总需要一个替死鬼。以免家族调查起来,牵连到小姐身上。而这个替死鬼,最适合的就是与清小姐有结怨,也垂涎王妃宝座的莲小姐。
到时,不仅黑锅有人背。自家小姐还变成了家族的大恩人,为了家族大义而牺牲自己幸福,代姐出嫁的好女子。
果然是好计策!
芍药看向自家小姐的背影,一脸崇拜:“小姐,你好厉害!”
楚璇勾起一抹高傲的笑容,眸底浮现出一种骄气。
“可是,那逍遥王能接受小姐不是清小姐么?”芍药有些担心。
对此,楚璇显得信心十足,她傲然的道:“若是那逍遥王如传闻那般,就不会对我视而不见。”
芍药掩唇笑道:“逍遥王纨绔之名,满天下。据说在建宁都城的那些小姐们,对他都是避如蛇蝎,他如此贪恋美色,小姐对王爷自然是手到擒来。只是不知道咱们这个姑爷,到底像不像传闻中那么俊美。”
这芍药,脸皮足有一尺来厚,居然连姑爷都叫上了。
可是,楚璇并未纠正她的叫法,反而理所当然的接受。似乎,她已经看到了楚清一步步踏入她陷阱里的模样。
“即便不如传闻,但应该也相差不远。你要知道空穴来风事必有因。”楚璇勾唇道。
芍药俯了俯身,嬉笑道:“奴婢受教了。”
主仆二人,穿过花园,消失在佛堂外。
佛堂后室之中,郦氏和楚清被张氏安排坐在一边。
张氏看向楚清,眸光来回打量许久,才对苏嬷嬷吩咐:“去将我准备好的盒子拿来。”
苏嬷嬷领命而去,不一会再出来时,手上已经捧着一个画工精美的漆盒出来。她走到张氏身边,将漆盒恭敬的放在方桌上。
张氏小指一挑,将盒子打开。里面,尽是一片璀璨,发着淡淡的光晕。
张氏看向楚清和郦氏,见母女二人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心中点了点头,才道:“这些,本是我准备给正阳媳妇的见面礼。当年你们这么一走,倒是让这些珠宝多留在了我身边十几年。现在,小清儿要嫁进王府,这些东西就算是我这个祖奶奶送给你的嫁妆吧。”
楚清看向郦氏,见她轻轻点头。
这才起身谢过:“楚清多谢老祖宗。”
张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这时怎么不叫祖奶奶了。”
楚清笑容一滞,讪讪道:“我见大家都称呼祖奶奶为老祖宗,不敢逾越,坏了规矩。”
“真是好的不学,坏的学。以后就叫我祖奶奶,什么老祖宗,老身还不配。”张氏好似责怪的道。
楚清莞尔,垂眸应声:“是,祖奶奶。”
从佛堂出来,已经快要接近晌午。楚清扶着郦氏,身后跟着酒酒、幼荷,还有嬷嬷,一起向正房的院子走去。
楚清接下那盒子珠宝首饰后,张氏又和她聊了一会。对郦氏,她也只是说了几句‘身子如何’、‘好好休息’之类的话。
“母亲,你觉得老祖宗是什么意思?她今日并未提出中馈之事。”楚清淡淡的道。
楚家大院的中馈,如今还掌握在张氏手中,而楚正和的正妻刘氏,只是从旁协助。那些府库的钥匙还有账本都是在张氏手中。
以前这样,是因为正房没个女主人。
如今楚正阳回来,郦氏又是他的嫡妻,自然应该将中馈交到郦氏手中。可以说,今日来给张氏请安,楚清最感兴趣的就是这件事。结果,关于这件事,张氏却一字未提。
郦氏无所谓的道:“想必是因为我们刚到,对院里不熟悉。再加上,我如今又生怀有孕,也无暇打理这些事,所以老祖宗就没有开口。”
从母亲的神色中,楚清看出。郦氏,从未想过要在楚家大院过一辈子。恐怕,她心中想的是,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便回到安宁,那里的楚宅虽然比不上这里,但才是自己真真正正的家。
可是……
楚清提醒:“母亲,我知你心意。但是现在我们身在这里,若你不能掌控府中中馈,那么下面的魑魅魍魉都会跳出来,搅风搅雨。而且,将中馈交给你,是对你正房嫡妻地位的一个认可。”
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郦氏心中叹息,面上却温和的笑着:“这事不急,我们毕竟刚到楚家大院,待过几日,我们在与你父亲商议。”
见母亲如此,楚清轻轻颌首,也不再多说。
佛堂里,送走了楚清母女,张氏屏退丫鬟,只留下心腹桂嬷嬷和苏嬷嬷在旁伺候。
张氏闭目养神,桂嬷嬷和苏嬷嬷对视一眼,都沉默不语。
只有她们心里清楚,那一盒价值不菲的首饰珠宝,确实是老太太多年前就准备好的。但是,并不是为了给正房的嫡妻,而是打算作为将来几位小姐出嫁时的陪嫁。如今,这一股脑的全部给了楚清,老太太心中在想些什么,真是让人难以揣摩。
“你们觉得我太过看重楚清了?”张氏闭着眼,手里佛珠轻捻,突然冒出一句话,让两个嬷嬷都愣了一下。
两人不说话,但主仆三人几十年来,早已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张氏面上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淡淡的道:“一个商贾身份的女子,能够得到朝廷的封赏,又能得到长公主的青睐,让那纨绔王爷答应迎娶。这样的丫头,难道看不值得我看重?”
“太太是想把筹码都压在清小姐这边?”桂嬷嬷斟酌了片刻,才道。
张氏缓缓睁眼,叹了口气:“那些小的瞒着我,和三皇子合作,以为我不知道?虽然是为了解决家族如今的困境,但指染皇家之事,已经把楚家陷入一个危险的境地了。若成功了便罢,若是失败……”张氏眼皮一跳,闭上眼:“覆巢之下无完卵。”
“那太太现在对清小姐,是希望利用逍遥王在皇上面前的恩宠,在关键时候,保住楚家?”苏嬷嬷似乎猜到了些张氏的想法。
张氏唇角一颤,淡淡的道:“老身只是想尽力给楚家寻一张平安符罢了。”
桂嬷嬷和苏嬷嬷看向张氏,眼底都隐隐有些心疼。心疼自家主子一生为楚家的操劳,为了楚家呕心沥血,到了晚年都还不能安稳下来。
日子,又这般平静的过了几日。从那日佛堂出来之后,楚莲似乎也受到了教训,收敛了许多,这几日都没有再来找楚清麻烦。
五房的楚璇,楚清也没有再见过。
杨氏也从祠堂中放了出来,回到七房中。听说,母女两人一见面,就抱头痛哭了一番。然后就收拾包袱回了娘家。
七叔楚正雄从佛堂抄完经,出来回到家里,发现妻女都不见了,又匆匆忙忙的跑到岳家,将母女两人接了回来。
至此,他们一家仿佛突然消停了下来。
这些,当然都不是楚清刻意去打听的。都是楚柔和楚心姐妹俩来她院子里看她时,在聊天的过程中说出来的。
这时,楚清才咂舌不已。心中感慨,原来在这样的深宅大院中,才会八卦不断。
似乎,家家都没有秘密可言。
说来也好笑,楚家里一共四位小姐。一个心思阴沉,一个刁蛮刻薄。另外两位,同属于三房,却偏偏性格都是很温顺的,平日里,也不喜欢和楚璇、楚莲走动。
反倒是楚清来了之后,她们更多的是喜欢赖在楚清这里。她们剪纸绣花,楚清就坐在一旁看书,听她们叽叽喳喳的聊天。
在九溟商号中,负责情报这一块的名柳,倒是跟她们相处得十分融洽,再加上她那一张巧嘴,在楚家大院这么一打听,才几日时间,她就已经把楚家里各房中大大小小的事都弄清楚了。
当她将整理好的情报,列成条,说于楚清听时,楚清都不得不佩服,她这一能力。
而这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内院之事,也是听得楚清头疼欲裂。
突然觉得,商号里那些错综复杂的账簿,都比处理这些家事,要来得轻松许多。
“清姐姐,你都不知道。在你没来之前,那楚莲可嚣张了。整天就跟我们抢东西,只要是她看上的,就能拿走。家族的长辈也不管,只知道让我们忍耐忍耐,再忍耐。”楚心今年才十四岁不到,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说起话来,堵着小嘴,煞是可爱。
楚正和的这两个女儿,大的楚柔是妾室庞氏所生,小的楚心是正室刘氏所生。据名柳打探回来的消息,说是当年刘氏进门,一直未有所出。
老祖宗担心香火问题,就给楚正和纳了一房小妾。哪知道,这小妾刚一怀上楚柔半年,刘氏那边就传来了好消息。
后来更是在生下楚心后第三年,追上了儿子,也就是楚家最小的少爷楚云荣。
好在,这妻妾之间倒也算和睦,刘氏待楚柔也视为己出。
所以,这姐妹两人的关系一直都亲密无间。
楚心手里缠着绣线,楚柔抿唇浅笑,专注的绣着手绢上的图案。前者见楚清看书不理她,机灵的眼珠一转,又道:“我当时就在纳闷,到底要忍耐什么?现在,我终于明白,就是要忍耐到清姐姐你回来,帮我们替天行道,制服那个刁蛮丫头。”
“噗~!”楚柔忍不住一笑,手中的绣花针不小心刺进了手指,一颗血珠冒了出来,疼得她眼里泛泪,倒吸了口凉气。
楚清嘴角也因为楚心的话,而微微上扬。眷了楚柔手指上的伤口一眼,她轻声吩咐:“醒蓉,去取些药膏给柔小姐抹上。”
“清姐姐,不必了。就是一点小伤,一会就没事了。”楚柔忙道。
楚清看向她,觉得这楚家四个小姐中,楚柔才是最聪明的。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位子,不争不抢,温婉待人,侍候嫡母,以求将来许一个好婆家。从不奢想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自然也就不会被人利用。
她好似别人眼中的透明人,可是却在默默付出,得到父亲的疼爱,嫡母的赞许,亲母的怜惜,弟妹的尊敬,将来还会有夫婿的怜爱。
对于一个平凡的女子来说,或者说对于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女人来说,这些才是真正的幸福。
所以,楚清欣赏她,欣赏她的聪慧,欣赏她的自甘平凡。要知道,这可不是任何人都有勇气的,至少楚璇就没有这个勇气。
“还是处理一下的好,毕竟是大家小姐,手上有着伤口算是怎么回事。”楚清笑了笑。
这时,醒蓉已经将药膏拿了出来,走到楚柔身边:“柔小姐,奴婢帮你擦吧。”
“我帮姐姐擦。”楚心自告奋勇。
醒蓉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将手中的药膏递给了楚心。
楚柔望着一脸认真给自己手指抹着药膏的楚心,笑得十分的恬静,也十分的满足。
楚清淡笑着,并不打扰她们姐妹之间的默默交流。
伤口很小,药膏擦上去后,便再也找不到了。
楚柔收回手,对楚清恭敬的道:“多谢清姐姐赐药。”她心中谨记着母亲和娘的话,眼前天仙般的人儿是未来的王妃,要恭敬以待。
若是处好了关系,将来嫁到夫家,无论如何,也不会受人欺负了去。
“都是姐妹,不必如此客气。”楚清笑道。
楚家,有讨厌的人,但也有些人是让她认可的。当年父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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