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妃是这次宴会的目的,可是对外宣布的名头,则是赏花。赏得是长公主府中天下独一无二的金莲花。
这个机会,可不是时常可有。于是,对金莲花好奇的贵女们,就算无心去当那纨绔王爷的王妃,也会盛装出席,免得亵渎了那株金莲花。
宴会时辰还未到,两位身份尊贵的公主都还未现身。先来的贵女们只能在花园中游走,寻到平日里相识的女伴相互倾谈。
一时间,沁园之中,到处传来一片莺莺燕燕之声,人花呼应之间,早已分不出是人比花娇,还是花比人美了。
沁园旁一座塔楼里,隐秘的隔窗被打开,里面的人正好可以将园中景象一览无余。
“媃儿,为何愁眉不展?”说话的,是一位年纪中年,却雍容华贵,难掩一身贵气的妇人。她保养得极好,脸上的肌肤不见皱纹,若不是那眼中沧桑之感过重,还有声音中带着中年人的微沉,恐怕无人能第一眼识得她真是的年龄。
她的问话所指,是站在她身边的一位年轻女子。
女子淡雅出尘,却又高贵大方,五官艳丽,娇若芙蓉,在她眉心上用朱砂精心点缀着一朵滴血梅花,梅花外还淡淡晕开花瓣的颜色。这是今年建宁贵女们最流行的梅花妆,出自建宁城中最大的梳妆楼,冰肌楼。
这座冰肌楼,除了贩卖女子所用的胭脂水粉还有养颜药膳,成衣美帛之外,还有一项上门服务,那就是为各家贵女梳妆打扮,为她们设计最适合她们容颜的妆容。
梅花妆,便是这座成立不足一年的冰肌楼最新推出的妆容,深得大公主赵雅媃的喜爱,从而也推动了贵女们的效仿。
“姑姑,看下面这些贵女们的表现,今日能否为颢哥哥选得良配,我真的无把握。”赵雅媃道出心中的担忧。
长公主轻叹一声,园中那些贵女的敷衍,她何尝看不出来?只不过,先不要说皇命难违,就是她自己心中也是希望赵晟颢能够成家立室的。“若不是你颢哥哥这些年来,越发不成气候,以逍遥王府的尊贵,哪里需要如此选妃?”
声音中,有些许责怪,也有些无奈。
赵雅媃安慰的笑道:“我出宫时,母后还嘱咐我,一定要给颢哥哥选一个好娘子,好王妃。桑悠倾就很不错,说不定颢哥哥娶了她后,从此便会修身养性呢。到时候,姑姑和父皇也可以放心了。”
长公主赞许的点头:“桑将军一介武夫,却没想到调教出来一个才女。都说虎父无犬子,有了这样的女子相伴左右,又有这样的岳家,你颢哥哥也该收收性子了。”
说罢,又有些惋惜的道:“只是以桑家丫头的才名,去配给你这颢哥哥,恐是有些委屈了她。若她不愿,我们也不便勉强。”
赵雅媃点头,可是心中却无奈苦笑。若是不用强,建宁城中,哪一家的女子愿意自愿嫁给她那个纨绔哥哥,京城第一恶?
“只是不知道,颢哥哥对桑悠倾是否喜欢。否则以颢哥哥的脾气,若是强塞一人给他,恐怕只会害了桑小姐。”赵雅媃不时偷瞄身边姑姑的脸色。
其实在她心中,能与桑悠倾般配的应该是她那如仙如玉般的二哥,赵晟乾。可是,当她从母后宫中出来,见到这个二哥,告知他母后有意将桑悠倾这个南楚第一才女许配给赵晟颢时,这个淡雅如仙的男子,只是微微一笑,说了句:“一切随颢的心意。”便拂袖而去。
“那媃儿之意为何?”长公主经历半生,哪里会看不出赵雅媃的话中有话?
赵雅媃心中一凛,犹豫着是否要将心中所想说出。在长公主慈爱的眼神中,她微微低首,咬了咬唇,下定决心道:“母后有意将桑小姐许给颢哥哥,这本是好事。可是,在媃儿心中,却觉得颢哥哥并非桑小姐良配,以桑小姐的才情,二皇兄,恐更能与之琴瑟和鸣。何况,二皇兄年长于颢哥哥,就算是要娶亲,也应该先考虑二皇兄才是。”
语毕,换来的是许久的沉默。
就在赵雅媃心中忐忑之际,却忽闻长公主一声长长的叹息。“儿女姻缘之事,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话中无奈非常,似乎还藏着什么不可说出的难言之隐。
……
酒酒一路手持请帖,畅通无阻的向长公主府而去,她们从外城而来,距离最远,此刻已经晚了些。
车内,名柳帮正在看书打发时间的楚清最后修着发髻,幼荷和醒蓉都在为她身上的衣裳进行最后的装饰,为的就是不让自家小姐在那群身份尊贵的贵女们面前,遭人白眼。
“小姐,我真是搞不懂你,出席如此重要的场合,为何不让冰肌楼的玉姬亲自过府为小姐梳妆打扮,惊艳全场。”酒酒懊恼的看着楚清,心中实在想不通。
虽说她家的小姐,即便没有玉姬的巧手,也是倾国倾城,绝代无双。可是,女子,谁不希望自己更美一些?何况,这可是王爷的选妃盛宴。
恐怕,那些被邀请而来的贵女都打扮得美艳绝伦,以求王爷青睐了吧。
却只有自家小姐不慌不急,还毫不在乎的说,别影响了冰肌楼的生意。这个时候,是做生意的时候么?
酒酒双颊气得鼓鼓的,手里搓着自己腰带上的苏流。
楚清放下书,看着她那副模样,好笑道:“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何必如此慎重?玉姬是冰肌楼的活招牌,留在店中可比来为我化个妆,好多了。”
“小姐不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去参加公主的宴会,高高兴兴的与人交谈么?”酒酒又道。
楚清挑眉微笑,眸光如星光般璀璨:“什么时候建宁城,乃至整个南楚的女子无论老少,都画着冰肌楼的妆容,什么时候冰肌楼能垄断整个南楚的脂粉事业,我才会高高兴兴的去跟这些贵客寒暄。”
醒蓉轻笑:“小姐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就已经让冰肌楼名扬建宁都城了,按照小姐以都城为中心,蔓延到周边城市的想法,要不了几年,小姐的心愿就能得偿。”
“是啊,而且这冰肌楼只是咱们九溟旗下的一小部分,还有其他的行业只要按照小姐的计划实施下去,再过不久,咱们九溟商号就能成为大楚的第一商。”幼荷也附和道。
楚清微笑不语。
遍布产业,抓住百姓的衣食住行,只是她整个商业帝国的第一步。谁也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在规划一个多大的商业帝国,商人这个受人轻视的词汇,在她手中,最终能够发挥多大的能量。
突然,车外传来马匹的嘶鸣声,紧接着,车厢便是一阵晃动,让里面的人难以稳定身形。
“啊!小心香炉,别烫了小姐。”
“快扶住小姐,别弄花了妆容。”
婢子们的惊呼从车中响起,而楚清则在原地依靠着车厢,没有多大的晃动。那被撞歪的香炉,倾斜而下,最后被酒酒眼疾手快的接在手里,防止了灾祸的发生。
几息之后,混乱停歇。
门帘被人撩开,露出一名浮屠卫的脸,脸上布满关切:“主子可受伤?”
这次出来,楚清除了四婢在身,只带了两名浮屠卫,一名赶车一名则守护左右。此刻说话的,自然是骑马的那位。
楚清缓缓摇头,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浮屠卫脸上满是自责,抱拳道:“请小姐恕罪,刚才有一辆马车冲撞过来,属下来不及阻止,撞上了小姐的座驾。”
楚清微微蹙眉,这里接近皇城,是皇亲国戚所住的地方,除了赵晟颢那个‘嚣张的纨绔’之外,有谁人敢如此飞奔而行?
“可知是何人的马车?”楚清问道。
浮屠卫道:“马车已被拦下,驾车之人说是马匹受惊,无疑中冲撞了小姐。他们自身马车也受创不小。具体是哪一家的还未来得及问出。”
马车刚刚被控制住,他就立马来向楚清告罪,哪里来得及与那驾车的马夫多交谈?
楚清想了想,对名柳道:“名柳,你下去看看情况,若对方是无意为之,也不要刁难。”
名柳颌首离去,刚下车不一会,就听到她在车外禀报:“小姐,撞上我们家马车的是桑将军府中小姐的马车。桑小姐正在车中,想求见小姐一面。”
桑将军?桑小姐?
楚清对这两个人有些陌生。随后眸光落在身前撞落书桌的册子上,突然醒悟过来。刚巧,那页上书写的正是被封为金乌将军桑铁坤的传记,同时提到的,还有他那个被誉为建宁第一才女,南楚第一才女的女儿,桑悠倾。
这本两指厚的册子里,记满了建宁城中所有权贵的资料,是昨天赵晟颢让阿禄送来的。昨日她有其他事处理未来得及看,便接着今日途中的时间,了解一二。却不想,居然如此巧合,她正看到桑铁坤的丰功伟绩,居然就和他女儿撞上了。
楚清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刚才撞车造成的凌乱,已经被三个丫头收拾干净。于是道:“请桑小姐进来一叙。”她这般处理是极为妥当的,总不能让两个大家闺秀站在皇城中的大道上聊天。
下一刻,门帘便被撩开,露出名柳的半张小脸。只听她对身后之人道:“桑小姐请上车。”
“多谢楚小姐了。”车外传来一声美若琴音的声音。听她的话,显然已经打听清楚楚清的身份。
接着,白衫飘过,一个五官清秀精致,气质端庄大气,宛如从仕女图中莲步而来的美丽女子,便出现在楚清的眼中,姿态优雅的上了马车,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年纪不大的小丫鬟。
好一个灵气逼人,清丽脱俗的女子。楚清在心中暗暗赞赏。
而进入马车之中的桑悠倾在目睹楚清容颜时,也是浑身一震,她从未想过得到朝廷褒奖,发明了人痘接种术,挽救无数生命的商贾千金,居然有着这般的天姿国色。
世人常以姑射仙子来形容白衣飘渺的她,可是如今她看到眼前这女子,桑悠倾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姑射仙子。
她的美,已经让身为女子的自己都无法嫉妒。
甚至,除却无人能及的美貌,她那淡然出尘的气质,也无法不叫人生出好感,自然倾心。
“桑悠倾,见过六品诰命楚小姐。”收敛眼中的惊艳,桑悠倾携带着丫鬟向楚清款款施礼。
楚清一愣,这还是她受封以来,第一次有这样的官宦子弟主动行礼。
微微一笑,她道:“桑小姐客气了,这里不是正式场合,一切随意便是。”
楚清没有被封赏后的傲慢和做作,让桑悠倾好感更甚。她依言起身,对楚清道:“家人驾车鲁莽,冲撞了楚小姐,还请楚小姐勿怪。”
楚清微笑摆手,对这个谦逊礼貌的女子也十分喜欢:“无碍,出门在外难免会有所碰撞,好在我与桑小姐都没有受伤,丫鬟们也都无事。”
楚清的话,让桑悠倾眼前一亮,对这个拥有绝世容貌,却无半点娇贵之气的商贾千金,好奇了起来。
她笑着道:“总归是惊扰了楚小姐,是悠倾的不是。若是楚小姐不嫌弃,改日有空,可否赏脸一聚,让悠倾好好赔罪。”
“赔罪就算了。若是桑小姐不嫌楚清粗俗,你我二人谈天畅地,倒也有一番滋味。”楚清微笑。
“一切自然如楚小姐所言。”桑悠倾笑容未变,只是比之前的礼貌中,多了几分真心。
“不知道楚小姐前往何处?悠倾马车不慎撞坏,无法行走。若是顺路,不知道可否送悠倾一程。”桑悠倾直言道出来意。
她的这番直率,并未让人觉得突兀。相比之下,楚清更喜欢和她这种坦荡之人打交道,而不喜欢那种拐弯抹角,也说不到正题的人。
“不知道桑小姐所往何处?”楚清没有一点不满之意。
桑悠倾含羞的垂下眼眸,轻声道:“悠倾要去长公主府邸,参加一个宴会。”
楚清眸底光泽一闪而过,她可想不到眼前这个南楚第一才女也是为了去长公主府邸参加宴会的。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以桑悠倾的才情和相貌,这样的宴会,自然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只不过,楚清诧异的是她在低眉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来,小女儿家的娇羞之意。她这幅表情,分明就是知道这个宴会最终是为了给逍遥王选妃而举办的。
可是,这种好似要见到心上人的羞态却让楚清疑惑。难不成这个第一才女的心上人,居然是天下第一纨绔的逍遥王?
这……这也未免太滑稽了吧?有如此佳人愿意以身相许,赵晟颢还来她这里找什么麻烦?
突兀地,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气从楚清心中升起。
好在,她平时的养气功夫到家,并未对桑悠倾露出什么不满之色,依然微微笑道:“如此,还真是凑巧了。我亦要去长公主府中欣赏世间难得一见的金莲花,不如就请小姐一同前往吧。”
楚清的话,让桑悠倾眸光微微一闪,诧异的神色一闪而过,快得让人抓不住。倒是她身后的丫鬟,因为楚清的话,而好奇的打量了几眼,又看了看自己小姐,最终皱眉低下头,没有说话。
“如此,就叨扰楚小姐了。”桑悠倾温婉的道,神情中再也看不到一丝异常。
“小姐……”桑悠倾的小丫鬟,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她的眼神止住,只得退回去,沉默的跟在她身边。
桑悠倾坐下,马车重新启程。行驶中,楚清暗暗打量桑悠倾今日的打扮。
今日,她着一身素服,给人一种如玉般纯净高雅的感觉,虽然没有过多的饰品在装饰,可是从她的妆容上,还是能看得出她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
这样的女子,若不是极为在意这次宴会,又何必打扮如斯?
看来,这个女子钟情于赵晟颢,不会假。
若是如此,那么还要按照计划进行么?若是赵晟颢娶得此女,也算是莫大的福份吧……
楚清心中在思考着,却不知为何,一想到赵晟颢从此跟桑悠倾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就让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
“楚小姐在看什么书?”桑悠倾的目光落在楚清身前的册子上。
册子为了方便楚清阅读,赵晟颢特意令人做成了书籍的模样,只是封皮上没有书名罢了。
楚清将册子拿起来,递给醒蓉,微笑道:“不过是一些闲书,难登大雅之堂,就不让桑小姐见笑了。”
见楚清如此,桑悠倾也不好强求。只是微微一笑,作罢。
从撞车的地方,到长公主的府邸,大约还有半柱香的路程。路上,许是因为大家都猜出了去长公主府的意图,反倒让原本互有好感的人变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交谈。
或许……我该找个机会和赵晟颢谈谈,若是他知道有桑悠倾这样的女子愿意真心相许,说不定,他也会放弃那无谓的协议。
楚清心中默默想着,不知不觉,这半柱香的路程已经走完,马车在长公主府门外停下。
刚停稳,便有侍从前来迎接,楚清和桑悠倾分别递上请帖之后,侍者恭敬的将两人迎了进去,过程中没有流露出丝毫的轻慢,处处显示出长公主对下人的约束和调教能力。
“二位小姐,其他小姐都已经到了沁园,宴会,马上也要开始了。”领路的内侍,躬着身子,有意无意的道。话中,不见责怪之意,好似只是在闲话家常一般。
楚清默默打量这个内侍老者,桑悠倾落落大方的道:“公公勿怪,小女的马车路上出了点状况,幸得遇见楚小姐,遭我连累,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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