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转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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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的转弯处-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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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马戛尔尼向天朝的皇帝呈递了英王的信,并送了几只西洋表作为礼品。皇帝回赠了大使一件雕刻得十分精致的蛇纹石礼品。接着,斯当东父子上前向皇帝致礼,乾隆帝也赠给斯当东先生一块与大使一样的玉石,皇帝对小斯当东很感兴趣,于是把小朋友召了过去,并解下他身上的一只黄色荷包,送给了这可爱的小朋友。

  想必乾隆帝已经知道小斯当东会讲中文,很想亲耳听听,于是小斯当东用中文感谢皇帝送他礼品。看来,在乾隆帝的眼中,小斯当东比那些讨厌的英国大人懂礼貌多了。

  觐见后,乾隆帝命大臣陪英国使团参观行宫。英国人看到园内的楼里都放着西洋的玩具、挂钟和地球仪,感到十分扫兴,因为这些东西让他们的礼品顿时黯然失色。陪同马戛尔尼游览的官员还告诉他,比起圆明园内西洋珍宝馆收藏的东西,这些都算不了什么。英国人一阵尴尬的沉默,中国居然到处有英国人引以为荣的礼品物件。

  不过英国人随后也扳回了一局。马戛尔尼发现了一些英国制造的八音盒,一些考克斯博物馆的藏品。福康安见马戛尔尼对此兴趣盎然,以为他从未见过这类东西。福大人于是傲慢地问,英国是否也有这些东西,但当他听说这些东西就是从英国运入的时候,他也感到十分扫兴。




天朝的礼仪与英国人的膝盖问题(下)(2)




  清军的弓箭手

  由于福康安的显赫地位,马戛尔尼想获得他的好感,于是邀请他观看英国使团警卫准备已久的操练,但被福康安拒绝了,他对此毫无兴趣。马戛尔尼在当天的笔记里记道:“真蠢!他一生中从未见过连发枪,中国军队还在用火绳引爆的枪。”后来马戛尔尼穿越中国本土前往广州时,他看出那些宽衣大袖的国防军,并没有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使用的又都是西洋早已抛弃了的刀枪弓箭之类落伍的武器。(阿兰·佩雷菲特:《停滞的帝国》)

  半个世纪之后,鸦片战争爆发了,天朝的武器设备看来并没有什么大的改观。

  英国人其他引以为傲的军事技术也没有得到展示的机会。回北京后,英国人曾想表演试射炮弹,但他们的炮兵很快被打发回来了,中国人告诉英国人,他们懂得发射技术。1860年,英法联军火烧圆明园的时候,英国人惊奇地发现,这些大炮与炮弹都完好无损地摆放在那里,它们从未被使用过。于是这些“英国造”物件在被冷落了半个多世纪后,又被重新运回了它们的故乡。

  在中国期间,天朝并没有对英国使团特别优待,相反,因为礼节问题——英国人竟然不给皇上叩头——增加了乾隆帝对英国人的恶感。英国人根本没有受到他们想像中的欢迎,相反,却是天朝接待官员在热情和礼貌下的极度厌烦和戒备,因为有人还因为礼节问题丢了官。清朝最终取消外国使节的叩拜礼,那已是1873年的事了。

  马戛尔尼后来再也没有机会和乾隆帝见面,他们的外交请求也只得到了皇帝黄色诏书的回应,仅此而已。正如马戛尔尼的随员安德逊所说的:“我们的整个故事只有三句话:我们进入北京时像乞丐;在那里居留时像囚犯;离开时则像小偷。”

  这些状况的形成,是当时天朝文化的必然体现。用乾隆帝的话来说就是:“天朝物产丰盈,无所不有,原不借外夷货物以通有无。特因天朝所产茶叶、瓷器、丝斤,为西洋各国及尔国必需之物,是以加恩体恤……”但这并不是乾隆爷的发明,明代早已有此说法:“中国之物自足于用,而外国不可无中国之物。”

  狂妄的英国人在傲慢的天朝人面前碰了一鼻子灰。

  鸦片战争后外国舰船进入广州

  懊丧之余,英国人只好灰溜溜地离开北京前往广州,他们的舰队在那里已等待多时了。乾隆帝为了让英国人见识一下天朝的地大物博,特安排马戛尔尼一行人由陆路返回广州。但临走之前,乾隆帝有点不放心,于是他下了一道密诏给沿途接待的官员:“英咭利夷性狡诈,此时未遂所欲,或至寻衅滋事,固宜先事防范。但该国远隔重洋,即使妄滋事端,尚在二三年之后。况该贡使等目观天朝法制森严,营伍整肃,亦断不敢遽萌他意。此时唯当于各海口留心督饬,严密巡防。”

  英国人一路南行都有天朝的官员陪同,在经过艰难的跋涉并领略了天朝的人文地理后,他们终于见到了等待已久的“狮子”号与“印度斯坦”号,战舰鸣19响礼炮,迎接他们的归来。

  对马戛尔尼来说,这实在是一次极其失败的出使。但他在南下的过程中,却发现清政府的贪污腐败已是病入膏肓。比如乾隆帝批准给使团的招待费,当时算是一个骇人的巨款(每天五千两白银),但大多数已被经手的官员克扣中饱。在马戛尔尼看来,大清帝国只不过是一艘外强中干的“破船”罢了。

  英国人还不甘心,但后来的遭遇还要更糟糕。1816年6月底,阿美士德勋爵再次率领使团来到中国。这次,我们前面提到的小斯当东已经长大,并和他的父亲一样,已经当上使团的副使。但他们遇到的,却是与父辈们同样的问题。

  觐见前,中国的大臣劝阿美士德屈从同意叩头,但被阿美士德拒绝了。随后发生了一场混乱,中国人和英国人展开了一场混战,有人推,有人拽,到处喊成一片,要把英国人拉去见皇上。阿美士德等人抵挡着,抗议对使节动武。他的抵抗被汇报上去,结果嘉庆皇帝龙颜大怒,命令英国人立刻滚出北京。




天朝的礼仪与英国人的膝盖问题(下)(3)




  也许,阿美士德被赶走的遭遇使英国意识到,靠谈判的方法,无法改变天朝的外交方式和加到英国商人身上的不平等待遇,除了谈判,其他方法也有必要尝试一下。

  后来,倒是当时已经成为圣赫勒拿岛的“长住居民”的拿破仑说了几句公道话。拿破仑听说英国使团要来岛上顺访,很是责怪了英国内阁为什么不让阿美士德服从中国的习俗,他说,“在意大利,您吻教皇的骡子,但这并不视为卑躬屈膝。阿美士德像中国最高官员一样对皇帝施礼,一点也不会有损名誉”。他还愤愤不平地说,“你说他准备像向自己国王那样向皇帝行礼,但你怎么能要求中国人服从英国的礼节呢!”

  拿破仑毕竟是做过皇帝的人,他十分了解中国皇帝的不快。




一封奏折,揭开了鸦片的盖子(1)




  道光十八年(1838年)四月,鸿胪寺卿黄爵滋上奏道光帝:“近年各省漕赋疲累,官吏亏空,商民交困,都是因为银价飞涨,钱价急跌所导致的。从前市场上纹银每两可兑铜钱一千文,现在兑银一两要一千六百文。而银少价升的原因,主要是因为广东洋船带来的鸦片烟盛行,导致纹银透漏出洋,有去无返,一天比一天厉害。鸦片烟本来自英吉利,洋人严禁自己国家的人吸食,却专门引诱他国,如今鸦片蔓延中国,实在是自古以来没有过的大患,这个祸害比洪水猛兽还要厉害得多。”(魏源:《道光洋艘征抚记》)

  鸦片是一种让人意志消沉、身心俱败的罪恶消费品。在鸦片战争爆发前,国内鸦片消费市场已是初具规模,各地烟馆林立,烟民遍地。据当时人说,京官中吸食鸦片的达百分之一二十,而地方衙门里,据林则徐说,“绝无食鸦片者,甚属寥寥”,就连一贯勤俭的道光帝也曾一度吸食鸦片,后来的慈禧太后也是个鸦片吸食者。

  偷运鸦片的走私船

  资本的本性是逐利的,无论是荷兰人、葡萄牙人,还是后来向中国输送鸦片的英国人和美国人,都绝无例外。鉴于鸦片的危害,雍正皇帝在1729年曾下令禁止鸦片在国内种植、生产和买卖,但他留了一个漏洞,那就是没有限制鸦片的进口,当时甚至还对鸦片进口征税(一直到1796年)。

  18世纪末,鸦片的危害开始显露。1799年,嘉庆皇帝再次颁布鸦片禁令,禁止进口、销售鸦片和种植罂粟。这个禁令虽然损害到了那些国内外的毒品种植者和出口商人的利益,但却给那些徇私舞弊的官员提供了发财的机会。从毒品贸易的规律来看,如果政府清廉有效,禁令也许能起到作用,但要是政府腐败无能,只会导致更糟糕的结果:继续秘密种植罂粟和加工鸦片,或者干脆走私——走私连税都不用交。

  地方官僚、买办和外国鸦片商紧密地勾结在一起,才是鸦片屡禁不止的根本原因所在。

  18世纪末,英国的对华贸易已经超越荷兰、葡萄牙等国而跃居首位。英国人选择鸦片作为贸易的主要商品,除了资本逐利的残酷性之外,另外还有几个现实因素也促成了鸦片贸易的兴起。

  从贸易环境上来看,虽然当时清政府允许外国来中国进行贸易,但只能在广州一地交易,而且,只能和指定的贸易商人进行交易,这就是通常说的“十三行”。“十三行”事实上大都是红顶商人(官办企业),所进口的商品必须要经过他们认定,这必然导致中国市场狭窄,外国无法通过扩大贸易数量的方式来平衡贸易逆差。

  从双方进出口的货物来看,中国主要输出茶叶、瓷器、丝制品、漆器等,这些都是在欧洲大受欢迎的商品,而外国商人输入的主要是棉花、羊毛制品、钟表等商品,这些商品在中国市场很小,影响甚微,正如乾隆说的,天朝的物品是你们洋人必需的,而天朝对你们的东西可不怎么在乎。

  在这样的贸易格局下,大量的金银流入中国——也许是促成康乾盛世的一个因素——但严重的出超使外国商人难以为继。为了弥补逆差,只有两种办法:一是打破清政府对内地市场的限制,二是在目前的贸易环境下找到有利可图的商品。

  对于第一种办法,马戛尔尼、阿美士德等人已经进行过外交努力,但都以失败告终,正如他们的结论,除非使用武力,否则就不可能打开中国的国门。让英国人惊喜的是,他们找到了第二种办法的最佳答案,那就是鸦片。当时中国国内的鸦片消费市场已经初具规模,尽管天朝禁止罂粟种植和鸦片生产,但禁令大都形如废纸。何况,国内的鸦片质量远不如印度鸦片,国产鸦片也还远不能满足市场的需求。

  马克思说过,资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会铤而走险;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冒着被绞死的危险。这句话是鸦片走私最好的注脚。如此丰厚的利润,加上当地官员的腐败(缉私官员也参与走私),鸦片之灾不但没有被禁止,反而在鸦片战争前的50年里愈演愈烈:1790年是4000箱,1835到1839年间,已经剧增到每年近4万箱。




一封奏折,揭开了鸦片的盖子(2)




  鸦片屡禁不止,除了吸食者难以戒除外,政府官员尤其是缉毒人员的腐败渎职、徇私舞弊行为也是其中的重要原因。据魏源追述:当时广东水师的缉毒巡船,竟每月公然地受规银三万六千两,然后把走私商人放入。水师副将韩肇庆,甚至专门护送走私,鸦片由水师包办运输。更可恨的是,韩肇庆居然从每万箱里抽出数百箱,作为截查的战利品拿去报功,由此韩肇庆还得以保擢总兵,赏戴孔雀翎,风光无限。福建水师和浙江官军也不甘落后,他们在鸦片走私中同样大肆收取贿赂,然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鸦片大量进入。

  吸食鸦片的瘾君子

  多年前,马戛尔尼等人想扩大中英贸易,但失败了。令他们惊奇的是,这些走私商人却胜利了。走私导致鸦片市场急剧扩张,东印度公司甚至不得不赶紧扩大印度的罂粟种植面积,增加鸦片产量,以满足中国“消费者”的需求。根据《剑桥中国晚清史》统计,在鸦片战争前,鸦片贸易占到中英贸易的一半以上,而在整个19世纪,鸦片是世界上最贵重的单宗商品贸易。在19世纪的前40年里,中国的对外贸易已悄然发生变化,由出超变成入超,大量的白银开始哗哗地外流了。

  哥伦布发现新大陆后,世界连为一体,这已经不是痴人说梦,而是实实在在的现实。当天朝的人还不知道“地球是圆的”的时候,整个中国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推上了国际舞台,逼上了弱肉强食的国际大赌场。

  以鸦片贸易为例,这就是一种典型的国际经济形态:英国东印度公司在印度种植罂粟并加工成鸦片,港脚商人把鸦片运到中国,再通过各种走私渠道进入中国市场。紧接着英国商人再利用鸦片获得的国际通货(白银),要么运回英国,要么从中国购买茶叶等商品运回英国或者销售到世界各地(如引发美国独立战争的“波士顿倾茶”事件,主角就是英国东印度公司运到北美殖民地的中国产乌龙茶)。

  一个新的时代已经开始了,但天朝还蒙在鼓里。

  鸦片之祸致使白银大量外流,对当时的货币体系造成严重冲击。清政府虽然不是重商主义,但也非常重视硬通货。清代的法定货币是铜钱,但政府的各项收支如税收等,却都是以纹银为准。铜钱为民间所通用,老百姓完粮纳税时,都按照银价兑应的铜钱数目缴纳。譬如,一亩田假设需纳税白银一两,如果当时一两白银兑应一千文铜钱的话,老百姓向官府缴纳一千文铜钱即可。

  中国的银价往往一直呈现上涨的趋势,这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中国产银不多,往往跟不上经济发展所需要的通货供应量;二是中国人向来藏富,经常将白银囤藏,而民间和官府也常用白银作饰品,导致白银退出流通市场;三是官府制钱时偷工减料,分量减轻,加上私铸铜钱泛滥,铜钱变相贬值,也导致银价的上涨。

  在19世纪初,清政府颁布禁令,禁止纹银出洋。当时在中西正常的贸易中,进出口基本持平,如1813年,中国进口额约1260万两,出口额约1290万两。但随后,中国开始呈现入超状态,白银外流,鸦片走私在其中祸害不小;1835年到1838年,走私进中国的鸦片大约4万箱(英国约39万箱,美国每年从土耳其贩卖约1000箱),每箱平均耗银约400两,以此推算,中国光鸦片一项就外流近1600万两白银。而这些走私贸易导致的白银外流情况,并不出现在官方的贸易数据上,危害隐蔽又巨大。

  鸦片走私导致白银大量外流,进而致使国内流通市场白银供不应求,银价上扬,钱价下跌,物价的上升远远跟不上银价上涨的速度,这加重了老百姓的税负。从鸦片战争前的四十年来看,1800年左右白银兑钱一千文不到,而到了1821年至1838年间,白银兑钱从一千二三百文升至一千六百余文。田赋仍旧按铜钱数缴纳的话,实际上变相增加了老百姓的税负。

  康乾盛世正是中国人口剧增的时期,由15亿增加到了3亿多;到了咸丰年间太平天国内乱前,人口已经达到43亿。人口的剧增导致了资源有限、人地矛盾的突出,虽然有南美洲引进的马铃薯等新作物缓解一下粮食的压力,但由于生产方式长期得不到突破,国内经济和老百姓都已经是疲困不已。银价的上涨则导致税赋不能如期缴足,国内财政大为困窘,这又导致一个恶性循环:官吏因为财政困难,往往会挖空心思地从体制外攫取财富,而老百姓必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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