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正午 - 隋唐五代的另类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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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的正午 - 隋唐五代的另类历史- 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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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捉了同为一方节度使的李康,并以自己老友卢文若为东川节度使。
  刘辟出兵前,手下也有忠于朝廷的官属,推官林蕴便谏阻他,劝他不要和中央政府过不去。刘辟大怒,把林蕴关入大牢,并上演“假斩决”一幕,私下嘱咐刽子手不要真下刀,只拿大刀板在林蕴脖子上蹭。如果对方尿裤子腿软,就下令赦免他,一来立威,二来也留个“不妄杀”的好名。谁料,林蕴倔强,大骂刽子手:“王八蛋!要杀就杀,磨来磨去,把我脖子当磨刀石呀!” 
  刘辟见此,也发感慨,对左右说:“真忠烈之士也!”赦而不杀,黜为唐昌尉。
  乍看刘辟如此胆大妄为,很可能以为这是个头脑简单、目不识丁的赳赳武夫。错!刘辟,乃德宗贞元年间宏词登科的进士,真正的才子,出身士族,绝非脑后一根筋喊打喊杀的兵将痞子。由于他有文才吏干,才被韦皋辟为从事,累迁御史中丞、支度副使。在蜀地十多年,耳濡目染,深知中央政府无能,藩镇强悍,士族进士出身的刘辟也“近墨者黑”,新皇帝一上台他就敢和中央政府“示威”。
  唐宪宗登基未久,深知兴兵讨伐乃军国大事,未可轻易尝试。但他心中着实恼恨藩镇跋扈,也想烧它三把火,树立皇威。“公卿议者亦以为蜀(地)险固难取,”宪宗本人进退两难。关键时刻,与刘辟一样同为宏辞科进士出身的大臣杜黄棠力排众议: 
  “刘辟,不过是一狂妄猖獗的白面书生,王师一出,兵不血刃,可以鼓行而进,一举擒之!昔日德宗深经忧患,对藩镇姑息太过。藩镇主师死亡,往往派遣中使到当地,依藩镇军将之意扶立新节度使,几乎没有一个是出于朝廷本意授予。陛下果真想振举纲纪,应该以法度裁制藩镇,如此,天下可以得而理也”。
  同时,杜黄棠还推荐神策军使高崇文为主师,并劝宪宗不要派宦官为监军以沮军。
  高崇文,其祖上为渤海人,“朴厚寡言”,此人于幽州出生,很可能是北齐高氏的一只远脉。贞元年间,他随韩全义镇长武,曾以三千军在佛堂原大败五万吐蕃悍军,因军功迁兼御史中丞。虽如此,当时宿将功臣众多,人人自忖将被任命为征蜀主师。正是因为有杜黄棠这个“伯乐”,高崇文才一鸣惊人,脱颖而出,拜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统兵五千,立时于长武城出兵。
  高崇文军法严明,军队行至兴元,有兵士吃饭时与途人吵架,撅折了对方的筷子,被高大将军立刻处斩以徇军。
  唐朝的山南西道节度使先拔头筹,攻拔剑州(今四川剑阁县),擒斩刘辟所署的刺史文德昭,蜀地门户已被撕开。高崇文精骑迅猛,从阆州(今四川阆中县)直扑梓州(今四川三台),刘辟守将连交手也没有,弃城而逃。唐军占领梓州。
  刘辟军败心虚,忙放回先前被他“俘虏”的东川节度使李康,派人交还给高崇文,想籍此自雪其罪。李节度使蓬头垢面,自以为绝处逢生。他进入梓州唐军大营,正想坐下喝口水喘喘气,猛听高崇文一声大喝:“败军失守,有何面目活着。推出去斩了!”凇人碰上大钢刀,也只能自认倒霉。
  唐廷为了更得高崇文一部军将死力,就以他为东川节度副使、知节度事。由此,高崇文也成为一方诸候。
  刘辟眼见已军连败,又悔又急,忙派人在成都以北一百五十里以外的鹿头山(今四川德阳县)筑城,扼住咽喉要道,筑起八道栅阻抵,“张犄角之势以拒王师。”高崇文诸军勇猛,在鹿头城下破敌二万余,只是因为当时大雨如注,城墙湿滑,唐军才没能即时登城。转天一大早,高崇文帐下骁将高霞寓亲自击鼓助威,首先攻下鹿头城以东的据点万胜堆,“士扳缘而上,矢石如雨;又命敢死士连登,夺其堆,烧其栅,栅中之贼歼焉。”凡此,八战皆捷,蜀军丧胆,而且唐军凭高据险,“下瞰鹿头城,城中人物可数。”
元和元年(公元806)年九月,阿跌光颜(李光颜)由于路途险阻,比规定时间晚到了一天。这位勇将深知高崇文喜欢诛杀大将以立威,“惧诛,乃深入以自赎”,就冒险突进至鹿头西大河之口,切断刘辟贼军粮道,“贼大骇”。打仗打的就是补给,尤其是守卫战。粮食一断,再怎么坚强也是垂死挣扎。唐军名正言顺,又是“王师”,于是,镇守绵江栅的李文悦先带三千人投诚。很快,鹿头城守将仇良辅率二万将士投降,这些人互相比着看谁投降带来的人多。“降卒投戈面缚者弥十数里,遂长驱而直指成都”。
  鹿头城洞开,德阳等县城虽早先被刘辟安插以重兵,至此皆无心争战,“莫不望旗率服,师不留行”。
  至此,刘辟才知自己牛逼过头,惹出大祸,慌忙之中,他仅带数十骑往吐蕃方向奔逃,唐军猛追。眼见插翅难飞,刘辟一急,想投江自尽。唐军骑将鹂定也是浪里白条一个,纵身跃入岷江,把刘辟从水中抓捞而起,“擒于涌湍之中”。浑身上下大锁链,这位诸侯变成了“猪猴”。
  高崇文入城都,“军令严肃,珍宝山积,市井不移,无秋毫之犯”。至此,西川平定。夏绥乱平,还是因为内部军将窝里反;西川克捷,是唐军真正意义上的军事胜利。高崇文因军功,制援检校司空,封南平郡王。这位大将禀性忠厚,又不通文字,“厌大府案牍谘禀之繁,且以优富之地,无所陈力,乞居塞上以扞边戍”,自己要求去最艰苦的地方,完全是一个唐朝孔繁森。元和二年,唐廷下制,加其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邠宁庆三州节度使。此时的高大将军,“恃其功而侈心大作,帑藏之富,百工之巧,举而自随,蜀都一罄,”竟然在临行时把成都搬了个底掉。当然,唐廷对此“视而不见”,只要藩镇“忠心”,财物皆是小事一桩。
  高崇文大节不亏,在边疆“大修戒备”,威震一方。元和四年,他病死于军,时年六十四;而推荐他的“伯乐”杜黄棠,先他一年也病死,年七十一。可笑的是,杜黄棠死后“贿赂事发”,有司查出他生前曾受高崇文钱四万五千贯。宪宗还算厚道,“全始终之恩”,连贿钱也不追索,并释放了杜黄棠被押入大牢的儿子。
  刘辟初被擒,一路上严押于槛车之中,“饮食自若,以为不当死”。数十年来,藩镇说乱就乱,说反就反,唐廷一会削官,一会“平反”,双方总是互相找台阶,刘辟因此觉得自己大不了入朝被削官,顶不顺也被做个平民富家翁。一直到了长安近郊的临皋驿,忽然有神策禁军士兵前来,连脖带脚把刘辟捆个严严实实。刘辟大感不妙,惊言:“何至如是!” 
  一路连踢带打牵入兴安楼下,刘辟被兵士踹跪于地,伏听诏命:“刘辟生于士族,敢蓄枭心,驱劫蜀人,拒扞王命……刘辟及其子刘超郞等九人,并处斩!” 
  临死,刘辟还张口强辩:“臣不敢反,是军校为恶,为臣不能禁制。” 
  高坐于兴安楼上的唐宪宗命宦官责斥:“朕遣中使送旌节官告,何敢不受!” 
  刘辟无言。这位进士诸侯,只得自叹命苦,遇上宪宗这位英明天子,首当其冲被当成吓猴的鸡。
  唐宪宗初即位,不仅武功有成,还注意纳谏取士,元稹、白居易二人均在元和元年进入朝廷。尤其是元稹,数上谏书,力陈时弊,“上(宪宗)颇嘉纳其言,时召见之。” 
  元和天子开门红,唐廷上下,一派大好气象。
  
师出镇海又一功——擒斩李锜
  杨惠琳、刘辟相继授首,“藩镇惕息,多求入朝”。敲山镇虎,果然见效。
  镇海节度使李锜也心中不安,假装恭敬,于元和二年十月上表,表示要入朝面见皇帝,试探宪宗的反应。唐宪宗当然“许之”,遣中使至京口(今江苏镇江)慰抚,并赏赐其属下将士不少金银财物。开始,李锜装得挺像,委任判官王詹为留后,自己作出马上出发的样子,但“实无行意,屡迁行期”。李锜觉得自己是条“龙”,离了镇海这片“海”就会搁浅。王澹与迎接他入京的敕使多次劝谕,让他赶紧入京朝见。李锜“不悦,上表称疾”,表示自己身体不好,要年底再行入朝。
  宪宗拿不定主意。宰相武元衡表示:“陛下初登大宝,李锜想入朝就允许他入朝,现在想不入朝就允许他逗留,光他一个人说了算,陛下您又怎能号令四海!” 
  宪宗深觉有理,派人下诏,征李锜入朝,诏令已变成带强制性的“命令”了。
  李锜并非一般的藩镇,此人是李唐宗室,其六世祖是淮安王李神通(高祖李渊的堂弟)。唐德宗时,李锜大送金宝给权臣李齐运,得迁润洲刺史、诸道盐铁转运使。得到这一肥差,李锜“多积奇宝,岁时奉献”,小人头子唐德宗把他喜欢得不行。于是唐王朝富庶地区的盐酒漕运大权,皆归李锜一人独占。除了往京城贡献德宗和诸用事大臣奇珍异宝以外,流水一样的银子皆流入李锜的私库。当时,浙西有位正直的读书人崔善贞入京城告状,揭露李锜贪景罪恶,竞被唐德宗下令套上重枷,送还李锜处置。李锜恼怒,事先挖个大土坑,待崔善贞押至,连枷带人踹入坑中,填土活埋,“闻者切齿”。
  李锜既得志,无所惮惧。他知道自己民愤极大,为自安计,精选两团劲兵作私人卫队,一队以善射者为主,号为“换硬随身”;一队以胡人大个子雇佣军为主,号为“蕃落健儿”。同时,李锜皆认这些壮汉为干儿,拿平常将士十倍的俸禄,倚为腹心。德宗高兴之余,诏令李锜为镇海节度使,免其盐铁转运使的职务。“(李)锜喜得节而其权去”,反正钱已搜刮得够使,为镇一方才有感觉。老小子“暴倨日甚”,随意处死属下官吏,奸污良家妇女,为所欲为。
宪宗即位后,开始时对这位皇亲国戚很给面子,诏拜尚书左仆射。李锜声言“朝见”,唐廷拟派御史大夫李元素代其为镇海节度使。按理,这个老混蛋如果识相会作,柱杖入朝,唐廷肯定会把他竖为藩镇“恭顺”的楷模,估计在京城帮他连没出世重孙子的大宅院都会盖好,以重礼隆重接待。但是,权力使人腐败。习惯了一方之王的感觉,老马恋栈,李锜自然不愿意离开“根据地”。
  事情扯到最后,越来越僵。留后王詹也沉不住气,好歹等李老爷子挪窝你再有举动啊,性急之人,手中有一些权力,马上就要过瘾。王留后几天之内,依据自己喜好,任免了一批军将官员。获“任”的高兴,被“免”的自然不服,纷纷跑去“老领导”李锜那里告状。眼看着有机可乘,众心可用,李锜暗中安排兵士埋伏,以派发冬衣为名,召王詹与宪宗派来的中使见面。
  二人一进议事大堂,就惊愕的发现李锜身边拥立数百个“换硬随身”和“蕃落健儿”,个个手持明刃,胡言汉语,跳脚骂个不停。王詹未及解释,数人一拥而前,刀臂剑捅,立马就把王留后给“料理”了。杀了还不算,众人把王詹当刺身一样“食之”。随行的牙将赵琦自忖也是兵将,向众人好言劝解,也被乱刀剁死,一样被这群虎狼之士“食之”。此时,以钦差身份来迎李锜入京朝见的太监面无人色,数把大刀架在他脖子上,吓得尿了一裤裆(好在公公没有小鸡鸡,否则非丧失功能不可)
  李锜“佯惊护解”,派人把中使先软禁起来。其实,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李锜仍有回旋余地,只要他上表“待罪”,称王詹是为“乱兵”所杀,唐廷有可能仍姑息容忍,不会立即发兵,他很有可能接着迁延下去。但是,这老头一不做,二不休,狂心顿起,于室内搬出五剑,郑重其事地授给管内镇将,命令他们分去苏、常、湖、杭、睦五州,击杀当地唐廷委任的刺史。幸亏常州刺史颜防早有准备,杀掉李锜所派的镇将,传檄各州,一同进讨李锜。五州之中,只有苏州刺史李素准备不周,为李锜镇将姚志安打败,活活钉在船舷上,押往京口李锜处。
  李锜明目张胆地扯起反旗,估计临老临老他也打算作一回孙权,割据江东。宪宗大怒,以淮南节度使王锷为诸道行营兵招付处置使,发宣武、武宁、武昌、淮南、江西、浙东等地兵马,从宣州(今安徽宣城)、杭州、信州(今江西上饶)分三路出发,进讨李锜。
  李锜久据江南富庶之地,兵精粮足,按理还真不容易短时间内把他解决掉。数日前,李锜初萌逆谋,曾准备派心腹张子良、李奉仙、田少卿各领一千精兵,分赴宣州、歙州、池州,据守当地险要。三将因故未发,均营于城外。听说老东家果真和皇上翻了脸,一直受李锜金银财宝无数供养的这几个私人卫队头目习中开始打起小算盘。虽然事先一直与李锜积极“预谋”,那都是为了让老东家高兴多得几箱财宝。现在,朝廷数路大军节节逼近,肯定凶多吉少。三人一合计,就决定把老东家“卖”了以取更大的“富贵”。更可称贺的,李锜亲外甥裴行立也派人来问讯,里应外合,准备还兵京口逮捕李锜,不仅免死,还可向朝廷邀功。
  张子良集合军士,准备连夜“起义”。临发,他集合兵士,高声说:“仆射(指李锜)现在造反大逆,朝廷精兵,四面皆至。常州、湖州的镇将已经被杀,脑袋挂在通衢大道。如果我们跟着造反,下场和他们一样,难免一死。这样死也是白死,不如转祸为福!” 
  军士大悦。虽然平时拿着“高薪”,大家都知道“造反”可不好玩,十反九败,而且三族会被杀个溜净。
  三千精兵反扑京口城。裴行立于城头举火为号,大开城门,众人内外鼓噪,杀声连天。外城不用进攻,不多时已经落入三将之手。裴行立见事成,便带领本部人马,直攻牙门。
  李锜正睡觉,估计正梦见自己“虎踞龙盘”。忽然间,火起人喊,刀枪格击声阵阵,不绝于耳。惊吓之余,他忙问外面何人攻城。报称:“张中丞(张子良)”。李锜恨得咬牙切齿。他又问:“牙门外进攻指挥者是何人?”报称:“裴侍御(裴行立)”。
  一听此言,老坏蛋拊胸大叹:“我这外甥也背叛我啊!”于是,他再也把持不住,光脚逃入女楼之中。
  李锜身边还有“忠臣”。换硬军将李均率三百兵士,趋出庭院格斗。交手没多久,裴行立手下军卒突出,乱杀之间,李均被斩,其余士兵均放杖投降。
  张子良派人用长枪挑着李均血淋的人头,在牙城下面晃来晃去。李锜与一家老小听说李均被杀,知道大势已去,“举族恸哭”。很快,张子良又以中使的名义向牙城喊话,告诉守城兵士“徒死无益”,并催李锜“束身还朝”。未等老头子“考虑一下”,忽然窜上几个平日温恭无比的“贴身”卫士,用数床锦被把李锜绑成个大包子,幕带当绳,从牙城城头把老头缒放下来。众人宣布反正。
  打开大被子,看见李锜老头全须全尾,三军皆开颜而笑,总算是活捉反贼,立马放入大囚车内押送京城。由于平时补品吃得多,六十多岁的李锜还真硬朗,楞能站在槛车中从京口活到长安没死。
  宪宗与李锜虽是“皇亲”,从未亲眼见过这个老头。半是好奇半是生气,宪宗亲临兴安门“问罪”。
李锜趴在地上,白发白须红脸庞,乍看上去很象个慈祥老寿星。不过老头一抬头,三角眼中还是透出几股子邪气。
  “是张子良教臣反,非臣本意”。李锜临死想拉个垫背,可以想见他是恨极了平日用金银供养的这个“心腹”,反咬一口,想把张子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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