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算是烈狂焰都没法让大家改变想法。尽管他一再推举浅水清为将,最终却还是被军部众将力请收回成命。
他们的理由很简单:“铁风旗新败,士气颓丧,此刻不宜从铁风旗本部中选任何人出来。最好还是另找一位将军来任掌旗。”
烈狂焰只能接受。
南无伤向大家推举了一个人:鬼风旗掌旗,惊风展。
。。。。。。。。。。。。。。。。。。。。
英魂陵园中,又多出了上百个新坟头,更多的尸体,有些填了壕沟,有些根本就没有机会抢回来。
坐在战千狂的坟前,浅水清一个人低头沉思着。
他在想一些事情,想一些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事。
战千狂,以前并不是他的直属领导。在以前,他先接受戚天佑的指挥,然后是沐血,再就是洪天启。
他们都是真正的豪杰人物,对自己也是关爱有加。
而战千狂。。。他为浅水清做的最大贡献就是在南门关帮浅水清遮掩了那杀戮四千战俘的事。
他和自己的交集并不多,他欣赏浅水清,却从不多说什么。
一个很典型的普通将领,既不光芒夺目,如浅水清般名动九州,也不碌碌无能,苛责属下。
他除了名字霸气点,其他几乎都没什么可拿得出手的,可就是这样一个将军,在铁风旗中却饱守爱戴。
如今,他死了,铁风旗的将来,又该何去何从?
一时间,浅水清有些迷惑。
惊风展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
北门关一战,鬼风旗损失最重,因此他对浅水清那次的延误恨之入骨。
而惊风展本身也是铁血镇辖下三旗之一,对南无伤素来尊重,惟其命是从。
再考虑到惊风展是南无伤的提名,浅水清绝不指望惊风展还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景深门一战,佑字营没了三百多个兄弟,整个铁风旗死了一千多人。还好他填沟及时,否则火势增大,则全旗都将覆没。即使如此,也有三千余名战士受到程度不同的烧伤。有些人,被迫永远离开了战场带着一身的伤势。
佑字营有钱,每一个受伤或死去的战士都可以得到大量的抚恤。但是其他两营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三卫和他的交情匪浅,浅水清主动帮虎豹营承担了所有抚恤,这一来,若是独独漏掉铁狮营也说不过去。
整个铁风旗的战士,全得了他浅水清的好处。连一向少和他来往的东光照,看他的脸色都要更加亲近许多。
也就是说,铁风旗。。。在某种程度上已经是他自家的了。
惊风展,他真不该接受这个任命的。
想到这,浅水清安心了许多。
天色将暗,浅水清站了起来。
他向着长天发出一声呼啸的口哨,他在召唤飞雪。
等待良久,飞雪却始终未见。
浅水清呆滞了一会,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苦笑道:“飞雪,你是在埋怨我吗?因为我的一声令下,杀死了那么多匹战马?它们虽不如你,可终究也是你的同类,对吗?”
“好吧,你不想理我,就随便你吧。战场太残酷,我也不想你每日受到这样的血腥刺激。你若想离去,我不会拦你。”
他一个人,缓缓走下了陵园长阶。
在那远方的暗处,飞雪注视着浅水清的离去。
它能感受到他的哀伤,能察觉到他的痛苦,甚至能明白他做出那样的选择时的无奈。
它明白,却无法接受。
人,需要时间来冲淡痛苦。
马,也是如此。
飞雪低下头,无意识地啃嚼着地上青草。
这次,它再不挑食。
。。。。。。。。。。。。。。。。。。。。。。。。。
景深门一战结束后,抱飞雪就一直坐卧不宁。
浅水清那天的表现,深深触动了他。
在两关大战时,就是这个名字,把止水逼到了亡国的边缘,而现在,他再一次成了英雄。
天风人败了,浅水清却赢了。
这个人,必成我之大敌。
他终于决定了一件事。
“我要见拓拔开山,我要他把所有关于浅水清的事情全部都说出来。”
这一场战斗,撼动着浅水清和铁风旗的同时,也撼动着抱飞雪本人。
一场为了准备全歼一支高达万人的部队而绸缪良久的战斗计划,本身并没有出任何问题,却因为那个浅水清而彻底失败。
杀马,填壕。
他怎么能想出那样的办法来脱离困境。
在那个人人惊慌只想着逃命,无心战斗,纷忙慌乱的背景下,竟依然能冷静如斯,分析出所有可能的利弊得失。
这个人,必将成为他的大敌。
他要在这之前,全面的了解自己的对手。
拓拔开山冷冷地看着抱飞雪。
三天了,从自己来到京远城到现在已经过了三天时间,抱飞雪一直没来见他。
他不相信碧空晴有胆子直到现在才把自己回来的消息通知抱飞雪。
那么答案只有一个,抱飞雪根本不相信他没有叛变止水。
可是现在,抱飞雪终于肯见他了。他的心中,也油然升起了一线希望。
此刻,他被强压着跪在地上,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抱飞雪。
“总领,我不是叛徒,我也没有降敌!”拓拔开山低低地吼道:“你真得相信,我会帮助浅水清来骗城吗?”
抱飞雪淡淡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你不说出所有你知道的佑字营军情?”
“那是因为我答应过浅水清,这次回来绝不泄露任何有关佑字营的事。”
抱飞雪霍然站了起来:“国难当头,你还在这逞英雄,讲义气?拓拔开山,你简直是糊涂到家了。”
拓拔开山却回声大吼道:“我可以出卖自己的命来守护国家,却不能出卖我身为武士的荣耀!总领,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会上战场努力杀敌,证明给你看的!”
“放屁!”抱飞雪霍然站起:“拓拔开山,你是个军人,不是武士!既然你想保护自己的国家,就该为它做一切你能做的事!我现在需要的是你告诉我所有关于佑字营的事。沙场作战,有你不多,没你不少!最最重要的是你要立刻把所有你知道的关于佑字营的事都说出来,否则我就只能当你是叛逆论处!”
拓拔开山微微一呆:“你说什么?”
抱飞雪一楞,拓拔开山却已经听出了抱飞雪话中的意味。
他怔怔地看着抱飞雪:“当我是叛逆论处?就是说你知道我不是叛将,对吗?”
抱飞雪心中一寒。
拓拔开山心中的怒火腾腾燃起:“抱飞雪,你***混蛋!你根本就知道我不是叛将;你竟然还关押我!你***混蛋!我要向国主告你!”
那一刻,拓拔开山就象是一只发怒的雄师,狂吼着,叫嚣着,想要冲上去撕碎抱飞雪,将他扯成片片裂帛。
“你***就因为我是范镇守的人,就这样对我,是不是?!因为我不是你的嫡系!还是因为什么别的乱七八糟的原因!所以你***混蛋就想陷害我!你明明知道我没有叛变!!!抱飞雪,你不得好死!。。。。。。”拓拔开山的狂吼传遍了整座大牢,数百名止水军人听得清楚,脸色一阵发白。
抱飞雪阴冷的眼光越发凛冽了,阴森的声音冷酷传来:“押下去,和其他天风战俘关在一起。从现在起,他就是天风军人,而非我止水战士。”
“遵命!”值守士兵惊惧回答。
第三部 佑字旗飘扬 第三十三章 内应(2)
大牢里,有大约六百名天风战俘。
他们大部分是在两个月中的攻城战里强攻上城头时被抓的。
每一个被俘虏的战士,都是最英勇,最顽强的战士。
这其中,也包括了昨日景深门之战的几名铁风旗战士。他们受了伤,躺倒在死人堆里。他们的战友没能把他们救出来,反到是止水人把他们带进了城中。
天风军素来爱惜战士。
他们有用俘虏换俘虏的习惯。
所以,抱飞雪也不得不尽量多抓活虏,以换回自己的士兵。
对守城方来说,以一抵三的格局,就意味着自己的每一个士兵,都要发挥出对方三名战士的价值。
所以,这笔买卖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而且他若是拒绝,只会降低己方士兵的士气。
不过这可不代表关在牢里的战士,就会有好日子过。
对守牢士卒来说,动辄打骂俘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小心打死一个,也不过是少换一个自己人回来。
拓拔开山坐倒在大牢的地上,身周是三十多名天风军人。这许多人,拥挤在一间空间狭小的牢房中,连个躺下的地方都没有。这样的牢房,有整整二十间,就象一个个鸽子笼般,将他们困于其中。
他不由摇头苦笑,自己魂牵梦萦地想要回到止水,最终却还是和天风在一起。而且。。。是这样一个凄惨的格局。
“拓拔将军,拓拔将军。”他昏昏欲睡中,耳旁听到呼唤声。那声音带着无比的喜悦。
隔壁牢房里,一名战士蹒跚着爬到牢边上,抓着那粗木巨栅小声喊:“拓拔将军,我是佑字营的兵。你还记得我吗?我叫狗子啊。天啊,我都等了你一天了,想不到你真得被关进来了。”
狗子?
那不是浅水清在夜莺之前的贴身卫兵吗?
拓拔开山霍然坐起,他惊讶地发现,狗子的身上竟然一点伤都没有。
“你是怎么进来的?”他急问。
狗子谨慎地看看四周,向身边的几名天风军士眨眨眼睛,于是,那几名战士同时谨慎地站起来,向外方观望,小心防备。而与拓拔开山同一牢房的天风军士,竟然也同时向周边拥挤,有意识地回避起了他们的谈话。
看起来,狗子竟早和众人打好了招呼。
狗子低声道:“是将军让我进来的。他说,要是我进来后,你在牢里,就说明他没有看错抱飞雪和你的为人。现在,就是你做选择的时候了。”
景深门一仗;作为钦定“战俘”之一,狗子受到营中诸将的保护。待战败回归时,他退出火圈,往地上一躺假做战死。止水人打扫战场时,他跳出来大喊“投降。”结果就这样被生生带进了京远城中。
而他的任务,就是找到拓拔开山,说一些浅水清叮嘱过的话。
此刻拓拔开山闻言一呆,问道:“什么选择?”
狗子低声道:“是入我天风军,还是继续做止水兵。”
拓拔开山愕然,狗子却又道:“将军要我告诉你,其实当日你回到京远城之前,他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拓拔将军,恐怕你的家人已经不在了。这就是为什么抱总领不会放过你的原因。”
“你说什么?!”拓拔开山狂吼起来。
外围的止水警戒士兵听到喊声同时走了过来,狗子急得向拓拔开山眨眼,然后大叫:“我说你***是混蛋,是混蛋!你现在既不是我天风军人,也不是止水军人,你活该有此报应!”
几名止水守卫听到这叫喊,只是冷哼一声,又走了回去。
眼看着他们离开,狗子才继续压低声音道:“将军说,他不想瞒你。他要我告诉你,是他散布的流言,说你反叛了止水。他是想断你归心。奈何你死忠止水,不肯降他。止水人不会放过你,所以也不会放你的家人。你的回来,令他们手足无措。”
拓拔开山呆呆地听着这个消息,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
“浅水清,是你害死了我义父!”那一刻,拓拔开山怒气上涌,恨不能一拳砸死浅水清。
狗子却冷笑道:“你要这样想,也未始不可。但是我家将军告诉我,我进了这牢狱之后,就是止水人的阶下之囚。如果我受不住敌人的苦打折磨,大可以投降了事。浅将军绝不会逼迫每一个他辖下的士兵不可投降,更不会逼迫手下士卒做那慷慨就义之举。他说,军人为国作战,便是尽了本分。被俘之后,有权为谋生计而降敌。所以,我建议你好好想想,到底是浅将军心狠,还是你家总领手辣。别忘了,浅将军可没逼着他们杀人。”
拓拔开山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浅水清允许你投降?”
“没错,而且不是我一个,是整个佑字营,整个他麾下的所有士兵和将领。当然,我狗子是誓死不会降的。浅将军的好意,我只能心领了。”狗子嘿嘿笑道。
“拓拔将军,你好好想想吧。要是你还想和将军在一起,大家共同享受所有曾经有过的富贵,就做个决定吧。止水人已经抛弃了你,你再也无处可去。”
拓拔开山冷冷道:“我们身在牢里,你们或许可以被换回去,抱飞雪却无论如何不会将我放回去的。我就算肯跟你,又能如何。”
狗子只是一笑:“你刚知道令义父去世的消息,心中悲痛,也不必强作镇静。到底是该恨我家将军,还是该恨这天杀的降虏以通敌论处的军法,你自己去想吧。反正,我已经把话带到。若是你肯入我天风军,我自会把后面的话带给你。若是不想,也就此作罢。我家将军说了,拓拔将军素来一言九鼎。他如果真在牢里呆着,那他就必定是因为信守诺言之故。所以,你只要说是肯归,我就可信。若是不然,大不了熊族武士一事被你泄露而已,没了这张秘密牌,同样可以做为王牌来打。他可以接受你做出的任何决定,就当是他偿还欠给你的人情罢了。”
拓拔开山沉默了。
狗子还有后面没说的话?听他的意思,难道浅水清真有办法让他出这牢狱不成?
他一时有些迷惑不知所已。
。。。。。。。。。。。。。。。。。。。
夜,凄凉,带着些许的悲伤。
浅水清一个人站在空旷的荒地上,看着绵绵连营。
不知狗子的情况现在怎样。
他是否可到达了牢狱之中,顺利见到了拓拔开山?
又或者在被俘的途中,就已被敌人一刀杀掉?
二十名为拓拔开山准备的战俘,最终能成功进入那所牢狱的,怕是还不到一半。而这些人,都是佑字营最忠诚,最勇敢的士兵。
狗子是这些人中最年轻的。但是他忠诚,聪明,灵活多智。
浅水清只盼他别有什么事才好。
在他的身后,夜莺亦步亦趋地跟紧着。
如今,他每天夜里思索诸般事物,夜莺都会跟在他的身边,看他愁眉深锁,看他辗转踱步,听他悠悠叹息,见他对月无言。
很多时候,浅水清会和她讨论战事。夜莺虽然少历沙场,但是兵书读过不少,人也伶俐,每每可以帮他解开心中的情结缠绕。
只是大部分的时候,还是浅水清自己在绸缪策划,然后由夜莺来帮助寻找其中的不足。
听着那一个个令她匪夷所思的计划,夜莺经常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人到底是用什么材料做出来的?为何脑子里总有这许多妙想天开的奇谋妙计。他对胜利的执着,又是来自怎样的一股力量?
此刻浅水清随口说道:“狗子他们,已经进了京远城,可是计划才刚刚展开。如果拓拔开山不在牢中,又或者他不愿意归顺我,嫉恨我,甚至出卖我,那么他们就算是白白牺牲了。我也不知,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夜莺款款回答:“天下奇计,总有风险之处。拓拔开山不经历此劫,只怕也不会死心踏地跟你。我到是觉得,你让狗子他们过早揭破真相,会对局势发展有所不利。其实大可等待他成事之后,再行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