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人的车队已然启动,有护粮队挡在前面,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撤退。
浅水清在这刻单骑飞至,愤怒的大喊:“前方血战,后方撤退,你们也算是铁血镇的兵吗?”
一名士兵大声回答:“这是上头的命令,我们也没有办法。你去和上头说吧。”
“你们的头是哪个?”
“衡长顺衡旅尉,就在那边,中间的马车旁,骑马的那个就是。”一名士兵为浅水清指明了方向。
衡长顺是个三十左右的壮年汉子,脸上的刀疤显示出这也是个身经沙场征战的老兵。
“浅水清见过衡旅尉,我奉沐卫校之命,请旅尉派兵增援。”浅水清马未到人先到。一声淅沥的嘶响中,浑身浴血的浅水清已经滚落下马。立刻有士兵将他给扶了起来。
衡长顺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说道:“我奉掌旗之命,保护重要人物前往盘山。我的任务是:不惜代价也要保护好车中要人的安全。粮草队的安危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你以为他们杀光我们,你就能跑得掉吗?”浅水清大叫道。
衡长顺冷哼一声:“小子,我也是战场上摸打滚爬过来的人。沐血带着这四千人要是连飞雪卫一天的时间都挡不下的话,那他也当真是白活这一糟了。看样子碧空晴和飞雪卫等候在这里也有段日子了,但他显然没想到这次沐血还带了三千新兵一起押送粮草,不然他到是可以轻松很多。这次多了那三千新兵,他再想轻松获胜,怕就不那么容易了。我们有充足的时间可以离开,直到他们离去时再上路。”
“你***放屁!”浅水清大骂。
衡长顺的眼中抹过一屡凶光:“小子,我不想和你计较,不过你要是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拆了你的骨头。你大概还不知道老子的这个旅尉是用什么换来的吧?”
说着,他有意无意间摸了一下胸前的那枚金质勋章。
那枚勋章上,一记刀斩的血色痕迹赫然在眼,浅水清的心中猛然一凛。
他入军时间虽然不长,不过关于刀纹金章的传说,还是有所了解的。
每一个身上佩着刀纹金章的战士,都是真正的高手!那枚金章,是他们用敌人的血和命换来的,与普通的勋章有着极大的差别。
此刻回首战场,喊杀震天,沐血的战士一个接一个的倒下,抱飞雪的亲卫纵队骑术高超,武艺精湛,那个白袍战将碧空晴更是如天神下凡,神威凛凛,所到处,血肉翻飞,哀号连连。
他就象一个杀神,纵横沙场,所向披靡。
“当”的一声脆响,那是戚天佑的弯月刺矛撞上了碧空晴的蛇枪,一团灿烂的金花闪烁出炙烈浓耀的光芒。
几名刀盾手跌冲而至,却被碧空晴转瞬间一个挥枪横扫,破开铁盾,划过颈脖,溅起了漫天的血花。
他竟然在戚天佑的全力阻击下,仍能自如来去的进行着肆意的屠戮。
浅水清心中一痛,回过头看着衡长顺,一字一顿地说:“车里到底是什么重要人物,竟然比我们四千战士和两万名铁血镇官兵的军粮还重要?”
衡长顺摇了摇头:“你不需要知道。”
浅水清的注意力,终于转向了中间那辆坠着啼血鸳花,刻着枪盾纹章,用八匹上等骏马拉着的豪华大车之上。
车窗闪过了一抹光亮,仿佛星辰的闪耀。
那是一双明亮到令你看了一眼就再难忘却的眼眸,仿佛夜里繁星,令人心动神迷。
“浅水清拜见大人,希望大人能恩准所属部下参战,保护军粮与我部兵马。浅水清叩谢大人大恩了。”
一步跪倒在马车前,浅水清重重地跪了下去。
马车中,响起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一个温婉如空谷百灵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说:“衡将军,我们。。。真的不能去帮他们吗?”
衡长顺连忙抱拳回答:“小人惶恐,小人不是将军,叫小人衡长顺就可以了。不是衡长顺不想帮,而是我们这点人实在太少,就是上去了,也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再不趁着这个时候离开,只怕就要引火烧身。小人不怕战死沙场,只怕保护不力,万一战败,到时候害得小姐您有个什么闪失,那就罪不容殊了。”
于是,马车内的声音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你叫浅水清是吧?真得对不起,我很想帮你们,可是。。。我也没办法。我只是个受保护的人而已。衡将军。。。他是不受我指挥的。”
浅水清冷眼看向衡长顺,对方的眼中,露出一丝不屑的讥诮。
原来。。。是这样吗?
浅水清微微叹息了一声。
他叹息,是因为原来车里坐着的竟是个少女,一个有着好听声音本不应在这杀戮战场上出现的少女。
他叹息,是因为世间无奈,一个人的生命,原来是可以抵得上无数人的生命的。
他叹息,是因为他终究不得不做出一个艰难的选择。而倘若车中坐的并非女子,或许这个选择,就不是那样的艰难了。
然后,他站了起来。
他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或许小人我有个办法可以解决这件事。”
“哦?”马车内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起来:“你说,什么办法?如果能帮忙,我一定帮。”
浅水清立刻一个跨步向前,走到马车的窗前,衡长顺见他不打招呼就擅自接近马车,皱了皱眉头,终究没有说什么。
浅水清笑道:“这个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劫持你。”
一抹寒光破天闪现,划出飞虹流彩,耀花了人眼,碎裂了门窗。
一张如花的容颜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抹惊虹流电,已经向着绝美秀气的玉颈间狠狠刺去。
“你敢!”衡长顺大吼出手。
可开碑碎石的一击挟带着巨大的威猛气势汹涌澎湃地撞向浅水清的背脊,浅水清不闪不避,硬是承接了这雷霆一击,整个人却顺势飞上了马车,将那车中丽人压在了身下。
虎牙军刀闪烁着的锋利寒芒离那个女子的咽喉还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女子那淡抹轻扫的惊悸目光惊恐地望向这个浑身鲜血的军士。浅水清已低沉着嗓音喝道:“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我看你敢,她可是。。。”
“不要告诉我她是什么人!哪怕她是野王之女,天风公主,你要是不派兵增援,老子照样一刀杀了她!”浅水清大吼道,虎牙微一用力,雪白的颈脖立时出现一道血痕。微微的吃痛声中,一缕鲜血已经缓缓流出;在雪肤银颈之间画出一道鲜艳的红线。
“你!!!”衡长顺双目充血。那缕血线清清楚楚地告诉衡长顺,眼前的这个被他称做菜鸟的新兵蛋子,真得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
“还不快去增援!”浅水清狂吼。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衡长顺倒退几步,终于狂叫起来:“全旅听命,目标前方阵地,增援我军将士,死战不退!!!”
“等一等!”浅水清大叫。
“还有什么事。”衡长顺怒问。
“此战之后,敌人若是未退,让你的兵按兵种分散进入那些新兵之中进行调派。那些新兵需要有人领导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战力。你本人。。。也要听候沐校的调派。”
衡长顺大怒,可是眼下自己保护的人在他手中,却是不得不听。
眼神中暴出寒芒,死死地盯住浅水清,口中发出低沉冰冷的声音:“小子,小姐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会让你记住什么叫后悔做人的!”
大手一挥,五百名精兵立刻组成队型,以一股澎湃之势向着阵前凶猛的杀去。
望着离开的那五百战士,浅水清再控制不住胸腹中翻腾的血气,哇的一声,喷出了大口的鲜血。
手中的虎牙,无力地垂了下去。
衡长顺。。。好雄浑的掌力啊!
那一掌,竟然在他的身体中激荡起千重血色狂涛!
第一部 战火兄弟情 第九章 那一次的相逢
血;滴在铺着白色天鹅绒的车上;一朵;又一朵;如花盛放。
少女在颤抖,俏颜升起一片血色,她轻轻地说:“你可以起来吗?你压着我了。”
“对不起。。。”浅水清轻咳了几下。“扶我一下好吗?”
少女把他扶到座位上,浅水清就那样无力的靠在手工制作的精致软垫上。软垫上绣着五色珍禽,是浅水清在自己的世界从未见过的生物。
眼前的姑娘,就象一朵盛开的白莲花,俏丽的容颜中,泛着微波的目光闪出青春的亮彩。她的声音好温柔,她说:“你受伤了。”
嘴角抿成了一条坚硬的弧线:“我没事,只要他们肯帮我们打,再重的伤,也受得起。”
“那你可知道,你已经闯了大祸了?”
“多大的祸,也不过是一个死字。他们不帮,我们的人死定。帮了,就还有一线生机。相比之下,死我一个算什么?”浅水清无畏的笑,少女的心中一阵颤栗。
透过被打烂的窗子,可以看到外面鲜血纷飞的世界,生命的嘶号在这刻变得有些遥远,虽近在咫尺,却仿佛远在天涯。
她说:“我相信他们,他们。。。能打赢的。”
“你不害怕?”浅水情看她的表情。俏颜中有几分惊慌,却一闪而逝。
“恐惧,便如一条择人而噬的恶狗,我们要面对它;抗拒它;永远也不要屈服于它。”姑娘用低沉的声音回答。
“天风二世皇的名言。他继承先辈的遗志,带领暴风军团转战四方;战功赫赫。他一生戎马生涯,每战必冲锋在前,是一位真正的勇士。”浅水清淡漠的说。
“可惜最后,他还是死在战场上。”她的话语中带着惋惜。
“那是每一位战士最终的结局。对他来说,死亦无撼。”
于是,她笑了:“既然他们已经上去了,为什么你不还离开我的马车?”
浅水清摇了摇头:“我一出去,他们肯定回来。所以,战事结束前,我不能走。”
少女的脸上的出现薄薄的怒意,如冰雪覆盖,马车内的空间瞬时凝缩:“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他。”
她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于是,终于轻轻叹了口气。
冰雪消融。
“小姐。”脆生生的声音在马车旁响起。
一个俏丽的小丫头带着一抹惊恐站立在旁,她手里还拿着个有着精美编工的小竹蓝子。
“啊。”那少女轻拍额头,姿势若翩飞的蝴蝶,优雅动人:“现在是吃点心的时候了。”
浅水清帮她把篮子提了上来,里面装的是各色精美糕点,红黄蓝白黑,五色斑斓,精工细作,令人光是看一眼都食欲大动。
外面的喊杀声震天,马车里的小姑娘却开始喝起了下午茶。
用新鲜的柠檬熬成的汁作水,冰霜果的果浆代茶,媚儿河的酸枣楂开胃,仁心居的千层酥做点心,少女的食谱成为天边那遥望的云端,可望而不可及,浅水清坐在马车中,带着讥诮的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你要来一块吗?”少女问他。
他摇摇头。
如果可以,他更愿提着刺矛,拿着战刀,走出这狭小的空间,来到那沐浴着血与火的战场,燃烧自己的战意,挥洒自己的鲜血,沸腾起自己的青春。
不过他还是有些佩服这少女的定力;外面血光冲天,她竟然能看得下去,甚至吃得下去。或者,她的胃里早已翻江倒海了,但她却强自支撑;显现出一种无畏的勇气。
她是什么人,他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这个少女的出身,定必罩着那层层荣耀的光环。
而且她,必定出自于勇士之家!
刺鼻的腥风吹来,少女打了个冷颤,马车旁的小婢忙说:“小姐,换辆车子吧。车子被这个人弄坏了,挡不得风。”
她的语气薄带嗔怪,显然有几分怨怒,但在这个连自家小姐都敢挟持,口口声声就算是野王之女,天风公主,也照绑不误的野蛮人的逼视之下,她终不敢说出更直接的话语。尽管浅水清看上去怎么也不象个野蛮人;甚至还有几分书生气。
车中的软垫,绒毯,还有焚着清香的香炉都被搬到了后一辆马车上去,转眼间,一个新的精彩小天地再次出现。
这一次,浅水清没有再把门打破,他很自觉地跟在少女的身后,上了马车。
几个车夫,还有一个管家婆般的老太太,一起怒瞪浅水清。浅水清被盯得很不自在,干脆从小篮子里拿出一块糕点,放在口中大嚼。
这是一个变相的警告。
于是,愤怒的眼神消失了。
“好吃吗?”少女问他。
“还不错,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浅水清回答。
“你骗人。”少女玉颜绽放出流云溢彩:“这种糕点,一般人根本吃不到。什么好久没吃到,你以前难道还吃到过不成。”
“我吃到过比这更好的。”
少女的表情很不屑:“你是个卑劣的撒谎者,无耻的绑架了我,然后还吹牛。”
“我不但吃过,还能做出来。我们家以前就是开糕点房的。。。跟你说你也不明白。”浅水清耸了耸肩膀。
或者,当初自己就该选择在这世界做一个糕点师也不错。不过想必上天的神明有眼,绝不会在费那么大力气把自己弄过来之后,只为了让自己做一个高级糕点师吧?
马车里再次出现了沉寂。
沉静的时光流逝,畅叙的晚风中牵出了一缕缕缥缈游弋的烟霞红岚,天边的那一抹血红朝霞映射在地面上,火一般的颜色。
风送来了寂静。
不知何时,外面竟已停止了撕杀搏斗,大概那些飞雪卫看见又有生力军上来相助,终于做出了退却的决定。
也可能是天色已晚,他们决定吃过晚饭后再继续搏杀吧。
不管是什么原因,他们停止了攻击,却没有离去。
在那阴森幽深的暗处,数千凶骑凶狠暴戾的眼神依然死死的盯住这里。
或许,他们很期望护粮队的人转身而逃,然后趁势而上,来一次肆无忌惮的疯狂大屠杀吧。
不过护粮队最终没有动。
他们点燃篝火,架起炉灶,大模大样的开始升火做饭。老兵们甚至对着对面嬉笑怒骂,无视肩膀上流下的鲜血和浑身用力过度后的酸痛。
。。。。。。。。。。。。。。。。。。。。
戚天佑站在马车前,默默地看着浅水清。
浅水清对着他微笑。
“衡长顺说了,你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就是你的死祭。”
“你还真给我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浅水清无所谓地把玩着手里的虎牙军刀。
戚天佑停留在姑娘颈脖间那道血痕之上,驻留了好久,才终于叹了口气。他走上前去,轻轻说了一句:“你做得很好。。。只是这次,只怕我也救不你了。”
浅水清耸了耸肩膀:“你还是操心一下京远城的那帮家伙吧。看样子他们马上又要发起冲锋了。这里天空海阔四野无人,咱们就是打翻了天,军部一时半刻也得不到消息。要守三天呢,怕是会死很多人吧?”
戚天佑望着远方的表情带出了一抹淡漠,他说:“或许吧。。。。。。刚才一战,又有三百多个兄弟没了,还有六百多人受伤。其中。。。有咱们哨里的兄弟,二死八伤。”
浅水清呼地吐出了一口长气:“也就是说,咱们已经折损了近四分之一的战力了。对方呢?”
“留下了二百多具尸体,没伤到元气。衡长顺也折损了好几个兄弟。。。。。。他杀你的时候,可能不会很快,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