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能保惊虹,天风帝国却也未必能有好日子过。
让曾经的盛事帝国变成一片瓦砾废墟,是孤远影最愿意看到的事,而在他知道浅水清与苍野望之间出现了某种问题之后,他便将所有的希望放在了浅水清的身上。
浅水清身后的寞子欧冷哼出声:“好大的阵仗呢。”
浅水清冷冷道:“可惜,我寒风关并未准备这许多伙食。远影,跟我去迎接。子欧,等骑队进来后,把那五千人全部给我拦在外面,不许进入。八尺,离楚,你们留在这里。”
“是!”众人同声回喝。
下一刻,寒风关大门洞开,一飚铁血精骑从关内旋风般冲了出来。为首者,身披水云战袍,**天鬃马,正是浅水清,威风凛凛,英姿飒爽。他的身后还跟着五百重甲骑兵,正是血杀卫。如今血杀卫的领导,已经成了孤远影,代替其父,成为寒风关内最强战力的拥有者。
铁骑瞬息间冲至彼处,浅水清勒马扬蹄,身后数百骑兵同时停下,动作整齐划一,充分显其纪律严整,即使面对的是昔日的死敌仇人,他们还是能够保持冷静。
浅水清坐在马上,遥遥向苍澜拱了拱手道:“镇远大将军龙骧候浅水清见过太子殿下,因盔甲在身,行礼不便,还请殿下海涵!”
对于浅水清的倔傲无礼,所有人的脸上都微微变色,苍澜的脸更是变得难看之极,却终究只能道:“既然如此,那就免礼吧。咱们就按军中的规矩来好了。”
着,浅水清向孤远影点点头,孤远影回首高叫:“迎客!”
呜呜的号角声,在下一刻响彻寒风关的上空……
浅水清设宴的地方,是在寒风关军营操练场上。
没有人想到浅水清会给他们来上这样一出,四面招展的旌旗,还有那无数双如看仇人般的眼神,惊得苍澜心中瑟瑟发抖。
他到这刻才意识到自己怕是入了狼窝了。
浅水清明显地没安好心,他就要是借着寒风关士兵对天风人天生的敌意,震慑其魂。不过久经沙场的舞残阳劫傲等人到是凛然不惧,率先走进演武场。
后方是大纛飞扬,前方是数万将士肃穆站立,宴席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展开。
中央高台上,浅水清和苍澜分左右而坐。浅水清一侧,依序是孤远影,寞子欧,许瑞中,何双祥,离楚,诡八尺等人。苍澜一侧下首则是舞残阳,劫傲,计显宗,柏安国,陌伏,须明夜等人。
浅水清先向苍澜敬了一碗水酒,这才洒然道:“我辈军人,以军营为家,与兵同食,与兵同寝,朝夕相处,兄弟相称。因此水清虽设宴邀请太子殿下及暴风军团诸位大人,但是一切依然须按照军中的规矩来。军中的规矩其实也就是这么简单,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只论交谊,不论地位。因此若有怠慢殿下处,尚请海涵。寒风关为惊虹边关,不若帝都繁华之地,有美酒佳肴,只有粗糙酒肉,宜请理解。”
苍澜立刻道:“先皇遗训,既入军中,便为军人,凡事当严于律己,以军人之标准为行为之规范。所以如今这里没有太子,只有军人,将军的安排没有任何问题。天风惊虹本是一家,却交战百年,如今两国能够和平,皆赖将军之功。苍澜有幸,能如寒风关一睹天下第一雄关的风采,亦自庆幸,那可是我父皇都未有过的待遇。”
虽然生而纨绔,但毕竟是出自帝皇之家,苍澜的场面话还是说得很漂亮的。
浅水清举起酒碗,看向远方上万士兵,他运足内力大声叫道:“兄弟们!干了这碗酒,从此天风惊虹,就是一家人,大家再不用打来打去了!喝!”
“喝!”上百将领同时高吼,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尽显铁血豪情。
军人的宴会,的确是简单而直接的,没有轻歌曼舞,也没有丝竹弦乐,场间偶有娱乐,也都是军人们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来进行展现。
上方是将军们在豪情畅饮,畅所欲言,下面则是庞大的演武场上,无数士兵走马射箭,演练武艺,随着旗号而变换阵形,以作娱兴节目。寒风关将士面对号称大陆强旅的暴风军团诸重将,心里面自然也憋着一股不服气,有此机会更是大肆展现作战技巧,暗示他们真正的惊虹军人,绝不比你天风人差了,同时也用另一种方式在默默地宣告:惊虹并未亡国,天风人想要统治此地,仍有太多的麻烦需要解决。
不过这一切都只是士兵们的想法,将军们所想所做的,却是更多了。
酒罢三巡,没营养的问候与招呼都已说过,不知不觉间,场面突然冷了起来。
浅水清不再说话,苍澜也不再说话,甚至各自下首的将军们,也彼此默默对视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浅水清的目光扫过苍澜,扫过舞残阳,扫过劫傲,扫过那一张张冰冷的脸孔,最终停留在了计显宗的身上。对方的面色依旧沉静。
然后,浅水清缓缓站了起来,端着酒碗沉声道:“这次请众位将军过来,主要是是有两件事。这第一件事,就是如今惊虹已向天风称属,东部三省自立,水清不才,为两国共同推举,成为这寒风关的总领军。但是惊虹之战,非我浅水清一人之功,故不敢贪天功为己用。我铁血镇这两年来纵横沙场,兄弟战死无数,士兵奋勇杀敌,所立功勋,天下皆知。野王虽有明令,铁血镇将士皆官升一级,人人均有封赏,但到底如何封赏,其细节处依然有待斟酌。水清曾为铁血镇督,如今虽已不在其位,但总还是挂念着这帮老兄弟。如今就想趁着老兄弟们尚未离开之际,向主帅及军帅大人讨要些好处。故设此宴,商讨军机。”
着,浅水清转回目光,死死盯住苍澜:“太子殿下,铁血镇隶属暴风军团治下,具体如何封赏,水清就等太子一言了。”
这充满胁迫的话语,听得苍澜心惊肉跳。
舞残阳闷哼一声,硬是将空气中的强力压迫冲淡至无形:“浅将军所言甚是,铁血镇既为暴风治下,所封所赏自然当由主帅决定。至于到底如何封赏,暂且不急。铁血镇将士离乡两年,久战思归,我看不如先放他们回去休养些日子。本帅相信,再多的钱财,也敌不过他们对家人的思念吧。”
不愧是老于沙场的龙威军帅,一句话就将关于铁血镇封赏一事,轻轻揭了过去。借着给予假期的机会,拖延封功,同时暗中警告浅水清,铁血镇士兵虽然对你忠心,可毕竟还是天风军人,各有家小在国内,终究还是得看帝国的面色行事。
浅水清微微一笑:“古人尝言,衣锦还乡。我铁血镇为国血战,居功至伟,若回乡时依然只是一介小兵,说起来未免寒了人心。我看还是先封赏,再赐假期,方为正道吧。”
舞残阳嘿嘿冷笑:“人说在其位谋其事,想不到浅将军不在其位,却依然忠于其事啊。”
“为兵请命,爱兵如子,本就是为将之道。”
“好一句爱兵如子,如今浅将军身为寒风关总领,也当对惊虹军爱兵如子喽?”
“那是自然。”浅水清毫不客气地回答。
暴风军诸将同时怒哼,显然是对浅水清的回答极为不满。还是苍澜小心问道:“将军说有两件大事相商,这第一件事已经说过了,不知道第二件事又是什么呢?”
浅水清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悲哀。
那一刻,他站了起来,手捧酒碗向天,喃喃说道:“两年前,我奉陛下之命,出征惊虹的时候,从未想过战争的发展,最终竟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那个时候,我满心要杀的人,成了我的部下,我的朋友,而我一心想要报效的人,却离我而去。我曾经以为,我可以和我那待我恩重如山的义父最终一起坐在这高台之上喝酒,指点河山,畅谈天下,未成想出师未捷,义父已去。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义父离我而去,我铁血镇却陷入绝境之中,那个时候,想必没有什么人会认为我还能活着回来吧?”
劫傲一拍桌案大怒而起:“浅水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烈帅之死,罪魁祸首是那西蚩人,是格龙特,是坐在你身边的寞子欧,你不为父报仇,却在这里冷言嘲讽,到底是什么意思?”
舞残阳也冷哼道:“浅将军自己思虑不周,导致身处困境,如今对我等口出嘲讽之言,语中颇有怨气,莫不成这第二件事,就是要埋怨我暴风军团支援不力不成?”
浅水清淡淡道:“二位军帅误会水清的意思了。水清的意思是说,当初之所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其实很大原因就是因为我暴风军团中一直都缺一位副帅。如若当时军中有副帅,我的计划不可能不让副帅知晓。如此一来,就算我义父意外身亡,暴风军团也不会因此而放弃攻打寒风关。正所谓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水清觉得,副帅一职的任命,的确已经到了拖无可拖的地步,是时候一并解决了。”
此话一出,众皆变色,舞残阳等人万万没想到,浅水清并不满足于目下所拥有的,他不仅要掌控寒风关,而且他还想要暴风军团。
很显然,浅水清已经在暗示所有人,再没有比他更适合担当军团副帅的人了。
他要夺权!
第六部 第一百四十章 鸿门宴(2)
随着浅水清的说话,场中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暴风军团副帅的位置,一直以来都是太多人觊觎的目标。然而就是因为太多人想坐在这个位置上,才导致最终无人能坐上去。三路军帅,三路铁纵,互相牵制着彼此,谁都想自己上位,却也谁都不愿意对方上位。
没人想到,今天来赴浅水清的这场宴会,浅水清提出的两件所谓军机要事,就直指问题的核心。
若是以资历论,副帅的位置,浅水清拍马也轮不上。
可若是以军功论,他决对够资格了。
浅水清话出口后,一只手转动着酒杯,另一只手则仿佛无意识般地敲打着台面。他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但他更知道,今天这场宴会的主角,注定不会是他们。
舞残阳和劫傲互相看了一眼,舞残阳终于轻咳一声,然后才缓缓道:“暴风军团中的副帅,历来都是由陛下亲点。现在这个时候,提出推选副帅,浅将军,于情于理怕是都有些不合适吧?”
浅水清淡淡一笑:“舞帅所言甚是,不过我军团诸将至少还是有举荐权的。”
劫傲立刻问:“那么以浅将军的意思,应当举荐何人为我军团副帅呢?想必不会是你自己吧?”
舞残阳傲然冷笑:“浅将军功高盖世,要说这资格嘛到也是够的,只可惜现在将军总领寒风关,自成一地诸侯,已不入我暴风军团管辖,若要插手军中事物,只怕不太合适。”
“我又何时说过,由我来出任副帅呢?”
此话一出,舞残阳和劫傲都是一楞,没想到浅水清竟并没有这个打算。
浅水清却笑道:“说是两件事,其实也就是一件事。我铁血镇诸将为国征战,劳苦功高,铁血镇部下方虎,沐血,碧空晴,水中棠等诸位如今也都是赫赫有名的沙场战将。水清不才,愿向太子殿下与诸位军帅保举其中一员,就职暴风军团副帅一职,还望诸位首恳。只要你们同意了,陛下那边相信也不会有太多问题。”
做梦也没想到,浅水清打得竟是这个算盘,舞残阳闷哼一声:“立过些许小功劳,就敢妄想担当我帝国第一主力军团的副帅之位,浅将军,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一把不和谐的语声在这刻传出:“若说惊虹之战是些许小功,那清流峡谷战役,只怕连功都不能算喽。”
舞残阳怒目回望,却看见说这话的正是风纵柏安国。
清流峡谷之战,是当年舞残阳成名之战,以两万军一战击败麦加七万大军,灭敌近三万之众。这样的战果,自然当算辉煌,但是相比浅水清在惊虹打得那一场场恶战,却又差得太远了。只是在大家的心目里,惊虹之战的胜利,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浅水清的出色指挥,至于他手下的方虎等人,虽也算得上是将才,比起舞残阳等人还是要差了一截。只是这种将功劳皆归于浅水清的做法,打死舞残阳他也不愿意接受,因此无形之中,方虎等人的地位能力到是被大大提高了。
柏安国之所以这刻出言刺激舞残阳,主要是因为最近军中早有传言,说浅水清与舞劫二人似有不睦。当初烈狂焰和鸿北冥的死,事情做得太仓促,暴风三纵的三个首脑也早有怀疑,却苦无实据。论官衔,他们比舞残阳等人低,但同样是有资格问鼎军团副帅之人。明争既然争不过,暗中下点绊子便总是要的。如今眼看浅水清和舞残阳他们明显的不对路,自然憋着气要舞残阳和劫傲好看,此外他们现在身处寒风关,如果浅水清真要不问证据,干点什么出格的事,早点表明立场,至少可以保证己身安全。浅水清的胆子,那是在整个帝国都出了名的,他都已经干了多次以下犯上,谋权篡位的事,今天就算再多干这么一次,也未必就稀奇了。
只是柏安国他们不知道浅水清和苍澜心里同样存在着猫腻,否则若是知道了这事,如何选择只怕又是个问题了。
这刻柏安国,陌伏,须明夜等人打定了主意和浅水清同气连枝,因此出言嘲讽舞残阳,陌伏更是直接了当道:“不知道浅将军认为有谁来出任我暴风副帅比较好呢?以铁血镇如今的功绩,我陌伏是绝对支持的。”
浅水清笑道:“水中棠如何?”
水中棠的确是个最合适不过的提名,他虽然现在只是掌旗,但是好歹出身世家,其父更是前鹰扬军团主帅,水家在苍天城更可说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对整个天风帝国更是忠心耿耿。如果真要提名由水中棠负责出任军团副帅,只怕苍野望真会同意也说不定。
然而无论是舞残阳还是劫傲,又或者是苍澜,都不可能接受一个由原铁血镇出来的将军担任军团副帅。
苍澜最终轻轻咳嗽了一句:“浅将军的举荐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帝国有建以来,还从未有过一介掌旗出任暴风副帅的事情。虽说水将军也算有大功于国,但是这份提拔,未免过高了吧。”
“可我铁血镇为国所立之功,也当配得上这份提拔才是。”
劫傲更是冷哼道:“我辈军人,为国征战,血荐轩辕,以为国战死为最高荣耀。若军中人人如浅将军般,以血腥屠戮为手段,以升官发财为目的,只怕是有负了军人声名吧?”
浅水清反唇相讥:“正因为我辈军人忠勇为国,死而无憾,帝国才更应该嘉奖其德,封赏其功。如此才可使军中上下一心,作战勇悍。若有功不赏,有过不罚,赏罚不明,则从此军中诸将再无威信可言,轻则影响军心士气,重则只怕军心思变啊。”
舞残阳和劫傲同时怒视浅水清,浅水清则毫不客气地回目以对。如今的浅水清,再不是当年的无名小卒,就是苍野望在这里,他都敢于据理力争,何况两位大将军。
气氛在瞬间僵持起来,每个人的心中都各自转着算盘,各有各的打算。
最终打破僵局的,依然只能是苍澜。他轻咳了一声道:“铁血镇立功虽大,但军团副帅一职非同小可,水中棠固然是名将之后,本身亦有真材实学,但是如此提拔,还是过快了些。我看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将军不必急于一时。”
“殿下的意思,就是水中堂的资格还不够了?”
“是有些不足,当然,做副帅或许不行,不过任职镇督当没什么问题。”对于浅水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