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虎沉声道:“平阳府库里几乎没有重甲,盾牌就用铁锅吧,命这里的铁匠铺立刻开工,给每个铁锅加个把手。至于铁甲嘛。。。让他们衣服穿厚点,然后套菜板。先将就着用吧,目前这种情况谁也没有办法。”
说着,方虎愤怒骂道:“妈的,这仗打成农民起义了。”
拓拔开山沉声道:“还得找些重物来堵塞城门,用什么代替?”
众人互相看了看,同声叫了起来:“只能用石磨了。”
一阵大笑声。大战临头,危急时刻,众将却坦然大笑,凛然无惧。铁风旗士兵用信任和崇拜的眼光看着他们的将军们,在这种情况下,笑容其实才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它给每一名战士信心,让他们坚持到底。
作为铁狮营营主的雷火最是无奈。
部队千里行军时,铁狮营是最慢的;到了守城时,铁狮营又成了最弱的;曾几何时,这个营曾经为铁风旗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为战士们遮风挡雨,成为他们最可依赖与信任的中坚力量。
“如今中坚成了鸡肋了。”雷火长长地叹息,脚步有些沉重地走下城头,他没有再继续参加战前会议。
朴实的汉子不代表就没有思想,自从一步步坐到铁狮营营主的位置以来,他最明白的一件事就是:他的功劳不是自己创出来的,而是跟着浅水清混出来的,他之所以能坐在现在这个位置,是因为他是浅水清最忠实的伙伴。尽管他在战场上也奋勇杀敌,忠实地执行着上级军官的每一个命令,但环顾四周,无论沐血,无双,还是拓拔开山都似乎要比他有威望得多。
以前东光照负责铁狮营的时候,就算是浅水清当家,也没人敢小看铁狮营。可是现在,铁风旗四营里,最弱的就属自己,还有自己领导的这个营。
士兵们尚未发出怨言,他心中的感觉却颇不好受。
同是从新兵营出来的,士兵们对浅水清崇拜得五体投地,雷火却几乎是可以被忽略的。
他若不难受,那才叫有鬼了。
。。。。。。。。。。。。。。。。。。。。。。。。
一路走来,心情沉重,雷火无意识地街头彷徨着。
不远处,有几名士兵正在围着一个模样清秀的姑娘吵吵嚷嚷,好象在说些什么。姑娘面红耳赤,士兵们却不依不饶,正是铁狮营的人。
雷火大步走过去:“你们在干什么?”
士兵们一见是雷火,立刻不再吵闹,大声回答道:“回雷营,这姑娘不让我们拆她家的门,那是准备用来挡箭的。”
雷火看看那姑娘,姑娘委屈得想哭:“没有门,来了贼怎么办?”
士兵们冷哼:“小姑娘,别怪我们没提醒你,你们连国门都快保不住了,还家门?省省吧。我们这次真得是好说话了,不烧不抢,只是向你要个门板而已,要是搁了在止水。。。。。。哼哼。”
“够了。”雷火喝道:“这种事值得跨耀吗?战争不是和女人在打,何必为难一个女孩子。去别处找找吧,这一家就算放过。”
“遵命!”士兵们同声大喝,匆匆离去。
风送来隐隐约约的声音:“今天雷营脾气怎么这么大?”
“谁知道,可能是兵临城下的原因吧。”
“切,咱们铁风旗有几个是怕死的?再说不是还会有援兵吗?我看啊,八成还是雷营看上那小妮子了。”
“有可能哦,长得还蛮水灵的。。。。。。”
声音渐渐小去,雷火尴尬地对姑娘说:“士兵们不懂事,你多包涵。”
姑娘羞红着脸点点头,转身回屋了,显然也是听见了那番话。
望着姑娘的背影,雷火的心中突然莫名地升起一股燥热。
妈的,也许是该找个女人了,他想。
再不找,也许以后都没机会了。
两个时辰后,第一批追兵三万人赶到平阳。正如沐血所说,他们并没有立刻展开进攻,而是静静等待援军。在攻城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惊虹人同样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做。
平阳县外的那片小树林,不仅是守城方取材之地,同时也是攻城方的用料之所。他们砍倒树木,制做简易攻城工具,云梯,叉杆,和投石车需要使用的木弹,一些士兵开始往少量轒辒车上蒙生牛皮,攻城准备工作同样进行得如火如荼。
又一个时辰后,又是两万追兵也从东而来,他们对平阳城铺设成一个巨大的扇面,以包拢之状展开进攻态势。
当天夜里,来自西,北,南的第一批追兵也纷纷来到,合计两万步兵,一万骑兵。
平阳县城四面包围之势已成,大战一触即发。
第六部 第十二章 平阳大战(2)
10月25日。
惊虹第六批围歼部队赶到,总数两万人。
此时,围住平阳的部队总计十万人,其中一万骑兵,九万步卒。
惊虹人派来劝降的士兵在城墙下大声喊话,结果被无双一箭射倒,算是断了惊虹人俘虏全旗的念头。
于是惊虹军中旌旗招展,传令兵如蝶穿花丛在大军中穿行奔驰,下达作战指令,各路的将军们也在自己的士兵面前大声喊话,鼓舞士气,做最后的战前准备,其大意无非是保家卫国之类的话语。
小半个时辰后,西门主攻位,第一批攻城战士约三千人首先出现在城门楼下。
战鼓冲天响起,呜呜的号角声吹响了进攻的序曲。
由于攻守双方在此次的攻防大战里,准备都有所不足,因此,人便成为这场攻城大战的决定性因素。拥有压倒性优势兵力的惊虹军,踏着刚猛有力的脚步,将大地震得轰轰作响,开始了他们第一次的正式攻城。
与天风止水略有不同的,是由于惊虹南部多雨林,因此惊虹的战士们有许多出自猎人山民。惊虹山民素喜赤脚走路,他们的脚掌宽大而厚实,不喜穿盔甲,一个个精赤着上身,手里仅提一把钢刀。如果仅看其作战风格,到是与熊族武士们更加相似,只是他们在狂野中含着纪律,在奔放中藏着默契。
别看这帮前锋营的战士一个个野人打扮,一点都不象正规军,事实上,他们正是惊虹最具特色的雨林战士,他们虽然不穿盔甲,却戴着大大的厚竹斗笠。这种斗笠是用竹片和铁片缝制而成,圈边宽,边缘薄,既可以遮风挡雨,又可以抵挡弓箭,甚至还可以拿下来当盾牌使用。
惊虹南部是多雨地带,一年有将近二百天是笼罩在蒙蒙细雨中度过,在这里,轻便比重装铁甲更有发挥的空间。
这刻,三千名担任冲锋任务的雨林战士发一声喊,三千双粗大的脚掌同时踏向地面,轰轰隆隆,震得整个平阳县城都摇摇欲坠。
他们迈着刚健的脚步,列着疏松的阵型,却夹带着狂暴的勇气与力量,以散兵线的形式对敌城墙展开进攻,看上去杂乱无章,却是防止敌人箭雨密集杀伤的最好办法。
在无双的一声命令下,荆棘营的长箭腾空而起,汹涌地落向敌人的头顶,如鱼打芭蕉般落在那厚而宽大的竹笠上,响起一片叮叮咚咚的脆响,真正能杀伤的敌人却少之又少。
“妈的,这帮家伙有两下子啊。”方虎嘟囔:“那斗笠不错,我喜欢。”
“荆棘营,自由射击!”无双声嘶力竭地呐喊,他大弓在手,嗽地射出一箭,从那宽大斗笠下斜斜飞过,正中一名惊虹战士的胸口。
经过一年多的训练,如今的荆棘营战士真正已成了出色的射手,他们的自由射击水平突飞猛进,在眼前无数人组成的活靶中,若那伐竹的山民,自由伐倒每一棵移动的大树。一支支长箭呼啸穿过,从那宽大的大竹笠中寻找缝隙,然后凶狠地扎进敌人胸膛。
然而来自敌方阵营的箭雨也同样呼啸而起,以火力压制火力,为己方士兵争取先机。只是片刻间,地上已趟倒了数百具冲锋战士的尸体,城头上也有数十名战士中箭跌落,血水流了一地,染红了脚下的泥土。
大部分的惊虹战士们还是很快就冲到平阳县城下。与所有天风军见过的攻城方式不同的是,这帮擅长攀登的家伙没有使用云梯这种简单的攀附方式,而是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条钩绳。长长的绳索盘在腰间,一头绑着大铁钩。他们将钩绳从身上解下,把钩头在手里挥了几圈,向空中一掷,铁钩呼啸着飞向城头,正扒住城沿。下方的战士们顺势就踩着城墙,抓住钩绳双手轮替交换,一路向城头上跑了上去,看得人目瞪口呆。
三千条钩绳在平阳县城头组成了三千条毒蛇,凶狠地向天风军咬去,三千道人影轻便快捷,转眼间就可到城头,如此攻城方式,闻所未闻。
与此同时,又一批三千人的部队也开始向着城下行动。
“斩短绳梯!”那是方虎还有无双等人的狂呼。
然而惊虹人的钩绳竟是特制的,用牛皮,麻,丝等混合制成,油泡浸制,防水且不易断裂。战士们一连数刀砍下去,软绵绵竟不受力。
“用割的!”那是沐血狂呼,作为铁风旗中差不多军龄最长的一名老军人,他对惊虹人的这种钩绳攻城方式略有所闻。
“来不及了!”方虎冲到城墙第一线,舞枪狂吼:“兄弟们!为了荣耀,杀啊!”
一名惊虹士兵踩着城墙刚刚冒出头来,方虎已经一枪刺进他的胸口,顺势一脚将他踹了下去。
“杀!!!”所有的铁风旗战士同声大吼,此时,大量的雨林战士已经冲上城头,和铁风旗士兵绞杀在了一起。
第一轮进攻,就有两千多名惊虹人顺利上城,远方的惊虹将领也露出了满意的神采,不过下一刻,情势陡变。
落上城头的雨林战士们正欲对着城头守军大开杀戒,却突然脚心一痛。
他们惊骇低头,却发现地上已经洒满了铁蒺藜,碎石渣。
与以往有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天风军并没有把这些铁蒺藜和石渣洒在城墙下,而是洒在了城头上。尽管对雨林战士的特点不太了解,但当他们看到那帮奇怪的家伙都戴大斗笠,赤足而行,就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可利用的机会。
再坚实的脚底也挡不住锋利的蒺藜,铁风旗没有把它们洒在城墙下是因为那样对手就有机会清扫战场。把它们洒在城墙上,却可以在对手上城之后发挥出巨大的作用。穿着牛皮靴的天风军和光着大脚板的惊虹兵同时踩在荆棘路上厮杀,毫无疑问,缺乏保护的那个要更吃亏些。
于是转眼间,雨林战士们跳着脚提着刀作战,真正成了在刀丛中舞蹈。还有一部分没上来的战士眼看对手的城头上危机处处,一时找不到下脚处,有反应敏捷的竟又顺着钩绳直接溜下了城墙。这帮雨林战士的反应当真是滑溜无比,一看对手凶悍,城头上又没有落脚之地就立刻后撤,上得快,下得更快。
转眼间,两千多名上来的战士竟又滑回去两千人左右,铁风旗楞是没能留住多少,看得战争双方都有些呆滞。
“妈的,这帮家伙属鱼的吗?想来就来想回去就回去?”方虎破口大骂。
沐血沉声道:“雨林战士是惊虹人一个颇具特色的兵种,特点是轻便快捷,身手灵巧,最擅长在雨林地区中作战,单兵作战能力强,不过吃亏在缺乏足够的防御能力,且生性油滑,不易操控。不过下一次他们攻上来的时候,应该会考虑穿鞋了。”
运用雨林战士擅长攀附的能力试图快速下城的做法,得益于他们猿猴般灵巧的同时,也受损于他们不受羁绊的个性和薄弱的防御能力。这一次有惊无险的进攻,也使铁风旗所有战士都长吸了一口气,终于知道这世上还有太多奇人,可以做到他们认为不可能的事。
很快,惊虹人真正的进攻就将再次开始,到那时,等待他们的将是更为惨烈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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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杀!杀!
雷火挥刀的手已经疲惫,精神开始麻木,整个人都有些头脑昏昏。
低沉的号角声在熙光晨霭中回荡,震天的鼓声在城头、城下由疏而密,响成一片。
箭矢、弩枝、石块、火把,呼呼地往城下飞去。
城上的铁风旗士兵拿着射程短的小骑弓拚命射击,城下的战士则冒着擦身而过的矢石,蜂拥着向城墙狂奔而去。
西城门成为两军交战的焦点区域,铁风旗战士与惊虹军聚于此处血战,鼓号雷鸣、呐喊喧天,静谧的秋夜变成了狂躁不安的屠场。
环顾全城,东西两边的城墙上下,人头涌动,密如蚁群,城内城外的各路援军,还在不断地向这片有着无穷吸引力的战场奔来。
而南北地带也有少数士兵试图冲破地形的阻碍,给敌人一个奇袭。
双方的战士在交战中撕打,交缠,你捅我一枪,我就要还你一刀,当真是杀得血流成河,杀得脾气大发,杀得人仰马翻。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香油的味道,那是铁风旗在城墙上泼下用来防止敌人再一次用钩绳之法攀附登城的。奇招永远不能做为主流,只是见识过了一次,天风军就已经想出了破解之法。
正兵对决依然是王道,在这里,双方拼的是一种勇气,是无畏,是敢死争先的牺牲精神,同时也拼双方士兵的数量。。。。。。
雷火不知道杀了多久,也不知道杀死了多少敌人,他只知道这漫长的一天全部都是在战场上度过的,敌人进了又退,退了再进,阳光从和煦变到强烈,再逐渐昏沉暗淡,直到黄昏时,敌人才终于退离。
战士们疲惫欲死,又不敢离开城楼,就那样抱着武器将自己浸在血水中,沉沉睡去。
少数没有受伤的士兵被组成了巡夜队,在晚间开始治安巡查,防止县城里的百姓趁势而起,与外面的敌人里应外合。在这到处都是敌人的国土上,他们不能放下一刻小心。
雷火一个人在平阳县城的大街上走着,若一个孤魂野鬼般。自成为一个军人之后,他从未觉得如此疲累过,生活里充满了杀戮,鲜血,和死亡前的喊叫。
而这一次,或许是他一生中最后的一次战斗了。
援军。。。援军何时才能来?他无奈地想。
不远处的一户人家闪亮着的烛火,在这凄清冷夜里,显得如此的扎眼。
心中一动,他来到门口,轻轻喊了一声:“里面有人吗?”
走出来一位姑娘,赫然正是白天的那位,清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惊恐与疑惑:“你。。。。。。”
雷火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你不要怕,我只是来提醒你,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再点蜡烛了。”
姑娘很迷惑:“为什么?”
“巡夜的士兵看见了,会过来看你在做什么,防止你这里可能产生对我军不利的危害。会对你搜查和盘问,反正很麻烦就是了。”
“哦。”
姑娘立刻匆匆跑回屋里,把蜡烛吹熄,然后蹑着脚走出来,轻轻说:“谢谢你。”
雷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叫雷火,要是有我的士兵来烦扰你,你就告诉他们我的名字,就不会有事了。”
姑娘羞涩的点头:“我知道了,那没事的话我回去了。”
看着她转身要离去,雷火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发急,他叫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姑娘的脸红得越发厉害,声音低得象蚊子哼哼:“我。。。我叫核桃。”
核桃?雷火咧着嘴笑了。
回去的时候,脚步轻松了许多,在那充满血腥的暴雨狂潮里和对未来命运的恐惧里,核桃就象是海洋中的那点***,不仅照明了道路,也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