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雅采瞧着他便生气,恨他无礼威胁自己,当即吼道:“你若是出手杀他,我就去皇上太后那里告发你,说你不择手段另有所图,说你狼子野心意图谋反,说你下毒谋害太子筹谋已久!大不了我们闹个鱼死网破,看看最后究竟是谁丢了性命!你敢杀越子耀,我就让你不得好死!”
夏侯懿眸光一散,竟溢出点点笑意来,见她粉面红透,火气不小,啧啧叹道:“小豆芽,下毒谋害太子爷不一定是要谋反啊,也许本王是四王爷的人,四王爷一心想取代太子,要本王谋害太子也可以啊;又或许,本王跟太子有私仇旧恨,为了报仇才去下毒,小豆芽,这有些话可不能乱说的,嗯?”
他勾着眉眼笑,沉毅俊美的脸上华光异彩,益发像一个高贵的王者,眸中却一丝笑意也无,冷冽的刮过冷寂的风霜,却偏偏犹如凛冽摄魂的神祗,叫人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窦雅采望着他,一颗心就跟煮开了的沸腾热水一样,方才吓的浑身冰冷,这会儿气的像颗火球燃烧,反正事情都说破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全都说了就完了:“你不用糊弄我!那天你跟你的人在屋里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你那次受重伤是进宫去偷皇城布防图去了!你根本就是处心积虑谋划已久!你是在为你自己打算,你根本就不是四王爷的人,也根本不是跟太子有什么私仇旧怨!你就是想谋反!”
“你给太子下毒几年,知道总会东窗事发的,根本不可能每次都像杀了那个太医一家去做事,一次是偶然,两次就是巧合了,事儿做多了总会有人发现的!皇上和太后又不是傻子,难保查不到你这里来!这些道理你心里明白的很,因此不论谁给太子瞧病你都不放心,于是就借着我的事情向皇上太后表明立场,假意支持太子,其实你都是算计好了的!太子的毒迟早会再有太医诊断出来,越子耀与我一样出身太医世家,他一定能查出来!所以你就想着,不如救了我,因为我的起死回生医术高明,皇上太后一定会让我去给太子爷医病,我欠你一命,而且就算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也笃定我不会说出来!所有的一切,你根本都是存心算计好了每一步的,夏侯懿,你是在存心利用我!”
她越是说到后来,越是寒了心,总是想不通夏侯懿何以会帮她,现如今抽丝剥茧桩桩件件理出所有的头绪来,她才发现夏侯懿心机之深,她寒心失望,水眸里都是冰霜寒意,心里比这数九寒天雪夜还要冷。
他屡次三番如此,难道在他眼里,自己就只是一件可以利用的工具吗?
自己其实和吴氏金氏一样,在他眼中,不值一提吗?
他步步筹措得当,根本就是为了他自己,正如她自己当时所想,他救她,是处心积虑,也是顺便而已。
夏侯懿耐着性子听她分析这么久,也一早看穿她水眸中的失落失望,却根本不打算解释,只微微一笑,曼声撩起眼皮道:“随你如何说,本王救你一命,也是事实。”
噙笑,寒眸隐有欣赏之意,“小豆芽,其实你挺聪明的。”
“我倒是宁愿我自己笨一点!”
窦雅采攥紧了拳头,越发看清了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其实对于你来说,支持谁都是一样的,如今支持太子反倒对你有好处!什么圣水国的大英雄,什么战功卓著威名赫赫,全都是假的!所有人都被你给骗了,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你的真面目!你利用我,利用沅儿!你就是个虚伪薄情的浑蛋!”
用尽力气,嘶吼,“夏侯懿,你就是个浑蛋!”
怒气无处发泄,因为她就算知道真相也不能说,这才是最憋屈的。
夏侯懿等得她话音落下,静立了半晌,一时间,府门前静谧的甚至能听见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了,窦雅采激动吼完那句话,看见夏侯懿沉沉的看着她,眸光幽深勾人,虽然看不到杀意,但是她仍旧觉得很冷很无情,心口突突的跳,眸底就泻出一丝惊慌来,也不知道夏侯懿是要当场杀了她,还是打算慢慢修理她……
上次悬棺,她在群山映衬之下骂他是王八蛋,可也只有群山知情,现在骂他浑蛋,是当着他的面骂的……
不过,她大骂夏侯懿是浑蛋,骂全圣水国所有子民最崇拜的瑞王爷是浑蛋,这种奇妙的快/感真是过瘾啊!
心念一动,窦雅采忽然又不怕了,水眸中弥漫灵动笑意,得意洋洋的仰着头看着夏侯懿。
她就是要骂,他能把她怎么样?
夏侯懿不做声,沉沉的看着她,嗯……浑蛋?
头一次有人敢这么骂他。
夏侯懿瞧见她眼中一抹得意,心中好笑,唇角只浅浅勾起,慢慢走过去,逼近她,窦雅采被这凛人气势逼退,结果退到镇守府门的大石狮子边上,背后被抵住,从此退无可退了。
背贴着凉凉的石狮子,面前的夏侯懿离她很近,她连他眼中眸光里缠绕着的墨黑幽沉都看的分外清楚,那墨黑眸中,还有个小小的她,故作镇定,仰着脸紧绷的身子瞪着他,表情倔强又得意,混杂着点点惊慌。
窦雅采早已捻了银针在手,蓄势待发,他想要霸王硬上弓,她就让他筋断骨折!
夏侯懿瞧着面前女子,半垂了眼皮,微微眯眼:“皇上太后用沅儿来要挟本王和你,他们不是浑蛋?越子耀明明知道你是本王侧妃,太后懿旨赐婚,他还公然说喜欢你,他不是浑蛋?还有你啊,你三番两次拐着沅儿逃走,你心里把本王置于何地,你不是浑蛋?你还三番两次辱骂本王,难道你不是比本王更浑蛋的浑蛋?之前你在金銮殿上侃侃而谈所谓针扎百会穴起死回生之术,舌灿莲花骗的众人都相信了你的鬼话,难道你不虚伪?你跟本王,半斤八两而已,你以为你有多高尚?”
“你!王八蛋!”
她被如此数落的气死了,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才吼道,“就算你说的是事实,可那又怎么样!至少我没有害人性命啊!至少越子耀他没有像你这样狼子野心意图谋反啊!皇上太后就不必说了,你们心思不同,但都是一丘之貉!你心思歹毒,城府又这么深,我和越子耀跟你有本质上的区别!你明明比我浑蛋!”
窦雅采气昏了头,竟没注意到最后一句话她把自己也绕进去给骂了,夏侯懿见她一激动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忍不住轻笑起来:“你没害人性命?小豆芽,你头一次逃跑的时候,若非本王,你跟沅儿还会有命在?本来你跟本王就是互不相欠了,偏偏你不老老实实的待着,还非要再跑第二次,要不是当时本王假意支持太子,就算是算计了你去给太子瞧病,也好歹将你的命给保住了,否则你早就被皇上砍头了,哪里还有力气在这里骂本王?”
“小豆芽,你欠本王的一条命还没还清呢!得意什么?激动什么?”
“你!你现在倒还有理了!”
窦雅采好不容易插上话,他却一伸手,带着凉意的指腹掩住她的唇瓣,不许她说话,一眼的深沉冷漠:“这世上的人,谁无所求?或求名利,或求富贵,或求家宅康健!你也有所求的,你求自由,求行医天下无拘无束,求那如梦如幻的爱情,求待你专一的郎君,本王所求匪浅,那又如何?”
言辞犀利,掷地有声,“你敢说这世上的人都无欲无求吗?太子在位十年,他也享尽了荣华富贵,上官家立朝百年,盛极而衰,为何就不能换别人黄袍加身,坐一坐那万人之上的位置?”
寒风凛冽,微雪转而变大,鹅毛大雪簌簌而下,他袍袖猎猎而响,千丈凌云也不及他志气远大,幽沉的看着窦雅采,语意薄凉寡情,指腹在她的唇瓣上轻轻摩挲,状似无意无情,俊美的面容似笑非笑,冷光都凝注在她的脸上,“本王自认不是什么好人,所以,小豆芽,你要是敢去告发,本王就把你锁进小黑屋里,让你一辈子困在咫尺之地,生不如死!”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他抵着她,唇角带着薄情笑意,吐出的字句叫人心口发颤,好似让人生不如死,是一件极简单的事情一般。
“你!”
他拿开了掩住她唇瓣的指腹,放了她说话的自由,他前头一番话自然也没有错,只是最后那句话让窦雅采生气,皱起漂亮的眉毛,对他的行为和话语嗤之以鼻,“你敢威胁我?你以为我稀罕管你的事情吗?我管你想干什么!你就是带兵打入京城,我都不管你!我才不稀得管你呢!”
她想挣开他的禁锢,偏偏推也推不动,脊背抵着冰凉的石狮子,只得恨声道:“夏侯懿!我告诉你,我不承你的情!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欠你一条命吗?那你说,你是要我的胳膊还是要我的腿,只要你说出来,我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立马剁下来就给你,我才不要欠你这样的人恩情!至于越子耀,你只管放了你的心,他更没那闲工夫管这事儿,太子的死活,与我们什么相干!”
她心中恨透了夏侯懿,巴不得两不相欠离他远远的,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最好的,所以连着几件事情的发生,都让她意识到京城皇宫瑞王府都是是非之地,也更加坚定了她要离开瑞王府的心思,在她的意识里,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逃避,而是选择自己想要去过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跟夏侯懿说这番话,也是想还了这份她不想欠着的恩情,跟夏侯懿扯上关系,她总觉得日子危危险险的,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何况,她所求之事,和他的所求,天差地别,两个人的世界,永远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的。
方才他说那番话的时候,她心中还有一念闪现,下毒之事既然捅破了,其实她可以拿来要挟夏侯懿去宫中请旨休了她,只是想起夏侯懿素日薄情,还有她猜不透的心思,更有盒子里放着的那两份太后懿旨,她还是觉出这样不好,恐怕也是行不通的,她是瑞王侧妃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儿,跟皇上去请旨跟和太后去请旨都是死路一条,因此,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就罢了……
她想到这里,只恨不得立时离开京城的好,离这些烂人破事儿远远的!
“本王要你的胳膊腿有什么用处?”
他哂笑一声,“且不说本王不吃人肉,就是吃,你一身药味,拿来炖汤入味都是毁了一锅好料!”
“不过,你不稀罕也无妨,如若你真打算去告发本王,你也不会活着走到金銮殿上去的!”
窦雅采见他说的叫人听了讨厌,干脆冷哼一声不理他了,只是别过头去看那府门大雪。
“本王倒是有个法子不让你去说……”
夏侯懿看着面前故意不看他的女子,唇角带了一丝浅笑,无情好似有情,轻启薄唇说了这一句话,顿了一下,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轻轻抵着她的身子,寡冷眸光在她脸上流转,望着她高深莫测的笑。
那冰眸里的高深莫测,还有好似云雾缭绕摸不透看不清的墨色瞳眸,都让听见那句话然后倏然转头过来的窦雅采看的心口一惊:“你你想做什么?杀我灭口?”
夏侯懿又倾身过来,又用那带着凉意的指腹掩住她柔嫩的唇瓣,笑的温柔似水,眼底却只弥漫冷意,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不去,温声道:“怎么会呢?本王只是想,嗯……你日后会知道的。”
指腹微动,移至脸颊处轻轻摩挲,有情又似无情,雪慕中,他美的就像一幅清淡的山水墨画,却偏偏泼上了最浓重的黑色,墨眸晦暗不明,轻笑出声:“小豆芽,这世上,并不是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的……”
幽眸一沉,心思已定,她只有成为了他的女人,死心塌地的爱上他,才会死心塌地的替他保守秘密……
他已经对她有了兴趣,不过现在看来,她是真的忘了那日他在鸡棚说过的话了,叫她不要引的自己动了心思,免得将来承受不住,她偏偏不肯听话,闹的他对她注意良多,这会儿,都上了心了,只是如今他的心思,也不必让她知道。
这个女人,不爱权利富贵,口口声声想要自由,明明知道他是个薄情的人,那之前干嘛还在瑞王府守那五年,分明就是口不对心,他对她,实在是好奇的很,夏侯懿勾起唇瓣,看来将来的日子,他倒是不会寂寞了……
连江山他都有胆量夺取,一个女人而已,还搞不定么?
夏侯懿深深的望着窦雅采,心中主意已定,眼中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笑意渐渐加深,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在落雪纷扬间,大手盖住了她的眼眸,也几乎是盖住了那鹅蛋脸上面一半儿,旋即沉沉一笑,唇齿间暧昧轻叹道:“小豆芽,既不能取你性命,那就先取走一些别的东西当做报酬吧……”
话音还未落,他已低头倾身而下,带着凉意的冷唇吻上了她的唇瓣,她的唇柔软温和,却与方才指腹下的触感不大一样,指尖的触感终究不及唇间的柔嫩触感叫人怦然心动,他微微阖了眼眸,墨眸似含了浅淡情意,一个凉吻,他吻的寡淡随意,另一只大手不自禁的揽上怀中女子的腰身,收紧,感受到窦雅采气息一乱,他轻笑起来,继续攻城掠地……
掌心是女子特有的娇软肌肤,还有那温温的热度,让人莫名心动,心湖起了阵阵波澜。
窦雅采在他的指腹覆上她唇瓣的时候,就已经僵直了身子站着,他的话她不是很明白,只是看不透也猜不透他的意思,对于这种云里雾里琢磨不到的心意,她本身是真的很排斥的,与他这般亲密的站在一起,她也是不喜欢的,偏偏逃不掉……
她也不肯抬眸看他,即便一抬眼就能看见他眼底的兴趣,偏偏她就是不肯抬头,也遂了自己不肯与他纠缠的心思,忽视掉那略略因他的摩挲动作而乱了的心,努力的想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究竟想如何对付她的时候,大手覆下,遮住了她的双眼,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睫毛轻颤着划过他的掌心,她还未来得及想什么,凉凉的吻就覆了下来……
脑子里哄的一下,一片空白,她只记得他的掌心有薄茧,记得他掌心凉意,记得他偶然的温柔和薄凉的吻,记得自己犹如被电击一样,僵直的站在那里,任由他对自己柔唇侵占……
那时节,什么都忘了,也不知道,她在极度的震惊和僵直中,第一反应,不是推开他,而是浅浅的回应了一下,却惹来他越发缠绵的纠缠,吻的凉薄,两个人却都舍不得离开……
她稍稍往后倾了身子,他就一味的带着强势气势的禁锢她,两个人在大雪纷飞的瑞王府门口都没有打伞,抵着石狮子站着,高大的男子拢着娇软的女子凉吻,府门口微弱的灯火映衬之下,雪地上,那两个浅淡的身影重叠在一起,倒是缠绵悱恻的很了……
窦雅采只觉得他的吻凉凉的,带着他特有的淡漠薄凉,却……比那雪花柔软温和,他盖住了她的眼,她什么都看不到,感官却益发的敏锐……
“王爷!府尹衙门来人了,关于刺客的事儿有眉目了!”
抵抵开是简。之前被夏侯懿挥手而退下去的来福,在大厅久等夏侯懿不来,他心里这事儿偏又放不下,左等右等实在是耽搁不下去了,便直接冲出来找夏侯懿了,刚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看见石狮子那里,瑞王爷和窦侧妃拥在一起亲吻的样子,当即一愣,他这么冒冒失失的一吼,就见到窦侧妃狠狠推开王爷,两个人骤然分开的样子,来福讪讪的,突然有一种自己破坏了王爷好事的感觉。
因为来福的突然出现,两个人骤然分开,瞬间打破了这雪中的旖旎气氛,夏侯懿撩起眼皮,不悦冷道:“什么事?”
窦雅采这边,顾不得还残留在唇间的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