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顿了一下,才答道:“殿下,人虽然是找到了,不过是在城外找到的,听说泡在河里好多天了,身上都泡烂了,只能从腰牌勉强辨认出是那天的侍卫和宫女,另外跟尸首泡在一起的,还有几个杀手的尸首,显然是一起被灭口了,那密林河里很少人去的,可到底还是被的人找到了,但是想要带回来,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那些杀手是什么身份,查到了吗?”
上官泰心里最后一丝微小的希望就这般毁灭了,侍卫和宫女死了,就等于是没了人证,而那些杀手的身份就至关重要了。
小李子答道:“回殿下的话,查了,那些黑衣杀手都是丞相府豢养的,个个武功高强,那几个杀手处理了那天的侍卫和宫女,然后被一起灭了口,这才令侍卫和宫女杳无踪迹可查的,而那些杀手的身份也是几近周折才查到的,但是确凿无误是丞相府豢养的杀手,只是面目也不可辨认了,咱们手里,还是什么证据都没有。”
“杀人灭口,连杀人者都被灭口了,他们做的可真绝啊,看来是势在必得啊……”
夏侯懿幽幽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上官泰眉心一跳,恶声道:“丞相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在府中豢养杀手?他这是触犯刑律的做法,是可以杀头的!”
一旁的窦雅采心念一动,看了夏侯懿一眼,想着他之前的精心安排,既然上官泰相信了,那就休怪她再添一把火了:“殿下有所不知,当初瑞王/刚刚回府时,我因为一些琐事跟瑞王闹别扭,一时赌气,就带着沅儿半夜离府出走,谁知那吴氏心存歹念,她在半路上截杀我跟沅儿,将我关在一个废弃的窑口之中,将沅儿埋在雪里想要冻死他,若不是瑞王及时赶到救了我,只怕那一把火就把我烧死了,当时掳走我跟沅儿的人,就是那些黑衣杀手,我是亲耳听到那些黑衣杀手冲着吴氏叫大小姐的。”
窦雅采简要的将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当时她出来之后被夏侯懿震慑到,心里的震动不是一般的大,后来又忙着找夏侯沅,就没顾得上那些杀手,也是到了很久之后才想起来,还问过夏侯懿,夏侯懿说,当夜那一批杀手,他想要去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逃走了几个,能捉住的,全都杀了。
“吴佑添真的豢养了杀手在府中吗?”
这话是上官泰问夏侯懿的,上官泰几乎是咬牙问出的这几个字,这一切的种种迹象都已经说明了,他眼中皆是冷意厉光,早已没了洞房时的缱绻温柔了。
窦雅采放火烧房,第一次逃跑的时候,上官泰还昏迷不醒呢,所以根本不知道此事,更不知道当时的详细情况了,他也只是听人说的,他心里本就亲近窦雅采,认为窦雅采是绝不会骗他的,窦雅采这样说,他心中对吴家越发愤恨了。
而他其实已经相信了此事就是吴家的人做的,心中早已激恨难平,只是还顾念着一丝旧情而已,这话问出来,其实他心里头早已知道了答案。16525455
夏侯懿一叹,抿唇道:“殿下若不信,可以现在派人去查探,吴府豢养杀人,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其实京城中很多人都是知道的,丞相私底下用杀手排除异己,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吴氏在我府中,与我根本没有什么情意,她要杀雅儿和沅儿,完全是因为嫉妒雅儿,再就是她要报仇罢了,毕竟她没有子嗣,这些因由,殿下细细一想就能知道。”
“而吴家的人对皇太孙下手,无非是为了谋求一样东西,如若皇太孙存在,太子妃所生之子,就不是真正的皇嫡长孙了。”
豆芽献计擒歹人
豆芽献计擒歹人 大家都是聪明人,也无需夏侯懿说的太多,只说这些也就足够了。
上官泰眯眼,冷着眸光看向夏侯懿,心中却因他的话早已深想了下去。
他虽宠幸了不少宫女,但是身边有名分的侍妾一个都没有,更是没有纳侧妃,除了是因为他喜欢吴佳慧,想先娶了她为正妃之后再纳侧妃侍妾,这本来也是给她的一点补偿,毕竟人家闺女待字闺中的时候,他已经有过不少的女人了,更重要的是,他看重吴佑添,他给吴家脸面,他心里知道,他在朝中能倚重的人,就有吴佑添在,所以,他怎么任意妄为都可以,就是不能伤了吴家的脸面。
心儿之事完全是个意外,原本他就想好了皇嫡长孙一定是吴佳慧所生的,谁知心儿生了上官恪出来,他虽然对心儿那件事心情颇为复杂,但是上官恪已然出生了,再加之他对心儿多少有些愧疚,却又恨这个孩子打破了他的计划和生活,所以他对这个孩子的心思也是很复杂的,每次面对他都会想起自己的过错,所以总是很少主动去见他,更重要的是,他不知如何为人父,可以这么说,上官恪是跟着杜太后长大的。
若非他是将死之身,或许他对上官恪还要别扭下去;若非上官恪出痘厉害,危及性命,只怕他也不能父爱泛滥,也根本不能意识到,自己实际上是很爱这个孩子的,在宫中即便不是朝夕相处,但是这几年,这个孩子对他的依赖和仰慕,他不是不知道的,他只是假装不知道,假装自己看不到,故意去忽略了那样渴望灼烈的眼神。
如今,已是后悔莫及了。
他怎么早没有想到呢?
上官恪虽然没有正式册封为皇太孙,但是宫中诸人皆是这样称呼的,杜太后也是极其疼爱他的,这些被吴家人看在眼里,怎能不记恨?何况外界传言的心儿之事跟事实本就不一样,外人皆言她是贱婢勾/引太子,对这个孩子岂有不恨的?
吴佳慧虽然还没有嫁过来,但是吴家和皇家早已心照不宣,认定她就是太/子/妃了,除夕宫宴之时,杜太后当众宣旨,吴佳慧嫁给他为正妃,这已是朝野皆知的事情了,可吴佳慧若是嫁过来,怀孕生子,也只有是皇嫡孙,不可能是皇长孙,毕竟还有一个上官恪在前头。
他之前还想着的是,上官麟恨他,为了报复他,所以才下毒种痘谋害上官恪,可是他查过,上官麟至今在骊城好好的待着,陪着张氏养胎,什么动作都没有,何况四王爷党的人在京城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自顾尚且不暇,哪还有余力害别人呢?
如今真相大白,这才知道,谋害上官恪的,竟然是他一直最最信任的吴家,就在夏侯懿说这话的同时,他就猜透了吴家的用心,若他死了,吴佳慧怀孕,生了儿子,这皇太孙的人选便有两个,而若是上官恪死了的话,这皇太孙的人选只能是吴佳慧的儿子,吴家自然不能让这等好事从手中溜走,虽说上官恪的身世不好,但毕竟是皇长孙,又得杜太后的喜爱,在吴家人眼中,只怕也极有竞争力的吧?
为了争取绝对的权利,也为了杜绝将来发生那样的事情,吴家对皇太孙之位是志在必得,所以,干脆下手毒害了上官恪,一了百了,永绝后患。
这,像是吴佑添的作风,这三十年在朝堂之上,他虽渐渐收敛锋芒,但是这藏着的刀,也并非是不锋利的,到底,还是他大意了!家也足家却。
“瑞王,你要明白,光靠这些,是不足以定罪的,你想报仇我知道,如今恪儿枉死,我也很想让吴家尝尝这种痛,但是,我们没有证据。”
上官泰的心彻底的冷了,冷透了,眸光冰冰凉凉的没有一丝温度,他本来在这世上的日子就不长久了,他只有两个心愿,一是给吴佳慧一个她应得的洞房花烛,然后好好的补偿她,给她留下一个孩子,将来她也不至于在这宫中孤苦无依;二便是要尽他最后的力量给上官恪报仇,将伤了他的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可是如今,吴家的人却狠狠的在他心口上插了一刀,血流不止,痛彻心扉,既然如此,那他也将收回他待吴家的仁义,他就算是个将死之人,也还是个太子,既然恪儿已经死了,而吴家之事已经败露,第一个心愿已经破碎,他不可能完成,那么,他就完成第二个心愿好了,他若死,吴家陪葬!
气急攻心,方才已然吐血,喝了汤药已有所好转,气血渐渐平息,如今虽然满心愤恨,却到底还是提升了他的心气,那颓败的将死之象反而淡了许多,眸底有刻骨恨意,心里却已经迅速冷静了下来,既然吴家背地里下了这么重的黑手,他不玩死吴家,怎么对得起死去的恪儿呢?
只是如今,光凭这小宫女一人的说辞根本无用,这个珊瑚手钏也是无用,那些在水中泡烂了的尸首就更是无用了,死无对证,拿什么治吴家的罪?17l1B。
他对夏侯懿说这话,眼下之意,就是说,如果要绊倒吴家,就必须要确凿的证据,他是在暗示夏侯懿,他已经起了绊倒吴家的心思了。
两个男人对视的眼神太过复杂,也太过难懂,窦雅采在一旁瞧着,有些看不明白,他们两个没有再说话,但是窦雅采却已经听懂上官泰的意思,她知道上官泰已经完全相信了这是吴家所为,其实这本来就是吴家所为,只不过吴家抹掉了所有的证据,这件事或许要很久之后才会被人发现,而她和夏侯懿只是做了一些事情,提早让它被上官泰知道了而已。
可是上官泰所说的也是实情,知道归知道,要定罪,依旧是难上加难。
殿中一片寂静沉默,众人都在为没有证据的事情犯难,窦雅采只是望着殿中烛光出神,想了片刻,心中一个闪念,她就有了法子。
转眸,看向上官泰:“殿下,我或许有法子让吴家的人露出马脚,自己认罪,只是咱们得派人盯紧一些,这个法子,多少有些冒险,但是效果应该不错。”
夏侯懿一愣,上官泰眸光一亮:“你有法子?说来听听。”
“是,”
窦雅采抿唇,慢慢的道,“吴家的人谋害皇太孙,无非为的就是将来他们的权利地位,如果皇太孙真的死了,他们就会如愿,如果皇太孙没有死的话,他们就不能如愿了,何况眼下,还不知道吴家究竟哪些人参与其中了呢,究竟太/子/妃是不是知情,也未可知啊。”
上官泰眯眼:“你这话什么意思,说具体一些。”
“殿下,如今知道皇太孙离世的只有我们几人,我们不说,谁会知道皇太孙已经离世呢?若是殿下宣布皇太孙的病情有所好转,甚至已经大好了,然后接回宫中,这该发愁的人不就是吴家的人了么?如果他们得知皇太孙还没有死,而殿下未有察觉的话,他们可能会再次下手的,这样的话,咱们不就有证据了么?而且,还能抓到他们当场行凶!”
这是她方才想到的法子,虽然是对死者不尊,但是只要能抓住凶手,想来上官恪不会怪罪于她的。
夏侯懿听了这话,久久看着窦雅采,未发一言,眸光稍稍有些复杂。
上官泰听了却觉得很好:“不错,这法子极好,他们一次未能得手,而我装作不知的话,他们一定会再次下手的!”16525455
窦雅采抿唇:“殿下可以吩咐越太医小林子不可将此事外传,然后让他们配合,再然后悄悄将皇太孙接回宫中来,就停放在东宫偏殿,让心腹之人守着,就说皇太孙虽然醒了,却身子虚弱需要静养,不让人探望,然后将这个消息封锁起来,只透露给吴家的人知道,再者,臣妾认为最适应传达消息之人便是太/子/妃了,她是殿下身边亲近之人,却是吴家的人,殿下可以瞅准时机探一探她的口风,看她知道不知道吴家的人做的事情,臣妾想,这最好的法子就是把这个珊瑚手钏送给太/子/妃,殿下也可装作不知这珊瑚手钏的来历,但是吴家人却是知道的。”
“太/子/妃即便知道此事,她也必不会在殿下面前露出马脚来,但是臣妾却知道,吴氏心疼她这个妹妹,这一两日必会请旨进宫来探望她的妹妹,到时候太子妃必然会把皇太孙痊愈之事告知吴氏,吴氏也会看到她的那个珊瑚手钏的,至于几日之后的归宁,太子妃回吴府,这个珊瑚手钏只怕吴府人人都会看到,心怀鬼胎的人自然就会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到了那时,他们必然知晓旁人都不知道这个消息,必然又起了歹心,要来东宫灭口的,到时候殿下必可人赃并获,也不用惊动皇上太后了,只等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再禀报太后也不迟,到了那时,也可为皇太孙发丧了!
逢场作戏,虚情假意
逢场作戏,虚情假意 逢场作戏,虚情假意
窦雅采边说边想,说完之后,计策也已经成形了,她觉得这个法子极好,不会打草惊蛇,还能抓住吴氏,不管他们派什么样的人来,都是自投罗网。
上官泰沉吟良久,眸中带着赞赏看了窦雅采一眼,对着夏侯懿道:“瑞王啊,你的王妃真是冰雪聪明,这法子极好,小安子,听清了么?你带上人,悄悄的出宫去别苑将恪儿接回来,记得嘱咐越子耀和小林子,不许他们乱说。”
小安子只得这一句话,便知上官泰想要按照瑞王妃的法子去做,他也觉得这法子是极好的,答应一声,便留下小李子伺候,他亲自去安排此事了。
夏侯懿看了窦雅采一眼,抿唇才道:“殿下若真要如此,那必然要想好之后如何做,而且在未抓住吴家的把柄之前,也不能将此事泄露的让皇上太后知道了,毕竟丞相在朝中多年,皇上倚重,太后看重,此计若是弄巧成拙了,只怕就不好收拾了。”
“这个我知道,”
上官泰点点头,微露疲倦之色,“夜深了,你们忙了一天,回府去吧,明日,我会派人将瑞王妃接到宫中来,对外名义上是给我医病,实则要做什么你们也知道,行了,回吧。”
此时都已子时末了,他们也确实该回府了,听了上官泰的话,夏侯懿便带着窦雅采回府去了。
二人一走,小李子让人送瑞王夫妇出宫,便又转回来,低声问上官泰:“殿下,这会儿距离明儿天亮也没有几个时辰了,殿下何不留着瑞王夫妇在东宫偏殿住一夜呢?”
“为的是避人口舌。”
上官泰淡淡的答了一句,眸光又落在隔绝内殿的帘幕上,问道,“太/子/妃如何了?”
“哦,瑞王妃临走的时候跟奴才说,太/子/妃起先是想跟着出来的,被她几句话给劝了回去,然后瑞王妃又怕太/子/妃出来听见殿下说话不好,又怕惹了殿下生气,便点了她的睡穴,若无人叫她,可一觉睡到明儿早上都不会醒的。”
上官泰眼底微有笑意:“瑞王妃事事想的周到,确实有点意思,小李子,去把我的参片拿来。”
他既然决定要按照窦雅采的计策行事,那自然不能露了痕迹,他必须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做回那个高高兴兴娶回心上人的太子,只有他们这边按兵不动,懵然不知,才能放松吴家那边的警惕,这会儿身子难受心里难受,含两片参片压一压,然后再进去装那个情深的太子好了。
在殿外又坐了半晌,心绪彻底平复下来,他才攥着那珊瑚手钏进了内殿,临进去之前嘱咐小李子:“一会儿等别苑的人回来了,一定记得不能惊动了旁人,也不能让人瞧出端倪来,最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弄进来,若是让东宫以外的人知道恪儿死了或是他就放在偏殿,本太子绝饶不了你们!”
“是,奴才知道。”
上官泰一人进了内殿,口中参片的味道其实不大好吃,那味道很呛鼻,但是他吃了一天,已然习惯了,殿中的龙凤喜烛已经燃尽了,就像他对吴佳慧的喜欢,在得知吴家是谋害上官恪凶手的那一刻,也已经消失殆尽了。
殿中宫灯很亮,他不必再去点亮灯烛,只一人坐在床榻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