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概人证物证皆无,根本没有办法定罪,就算是闹到大理寺去,也一定无法定罪,说不定那吴氏反而会诬陷我们,说咱们诬告,到时候一样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夏侯懿抿唇,“单凭这条手钏,不足以成事。”
窦雅采皱眉,指着那黑衣男子道:“可是全程他全看见了呀,人证他就是啊,物证?这条手钏就可以作为物证啊!为什么不能定罪?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只要找到那些失踪了的侍卫宫女,再往下查,我就不信查不出吴家来!”
她急于替上官恪替夏侯沅报仇,是以想也不想,直接便将心里想的脱口而出。
夏侯懿不答反问:“你觉得可行吗?”
窦雅采一愣,瞧着他那眉眼冷漠的样子,心念电转间,已是明白了过来,不由失望的垂了眸,她说的这些根本不可行,且莫说这黑衣男子实则是他安插在东宫的细作,身份不能曝光,就算是东宫真正的幕僚,那大理寺卿听了证词也会问,大半夜的不睡觉出来溜达做什么?
东宫幕僚又皆是太子养着的闲散人罢了,家中根本没什么势力,一个小小的幕僚状告瑞王府侧妃蓄意谋害皇太孙,又只有他一个人证,物证皆无,这听起来就没有根据的案子,胜算几乎没有,若是一着不慎,反咬一口那是必然的。
再者说了,吴氏既然敢下狠手处理了那些侍卫和宫女,吴家必然整个都参与进来了,难保吴佑添不会买江湖上的杀手杀人,若真是那样的话,就更难以查证了,江湖杀手拿钱杀人,更是不留一丝痕迹。
她垂了眼眸,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更不必为了这个没有胜算的案子白白牺牲了夏侯懿在东宫安插的人。
可是,心里仍旧是不甘心的,抬了眸,死死的盯着那艳红的珊瑚手钏:“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怎么会?”
夏侯懿哂笑出声,“她但凡做了此事,便会有破绽,怎么会没有办法呢?只是如今没有证据,暂时不能怎么样而已,何况要除掉吴氏简单,要想连根拔起吴家就没有那么容易了,现下,想要找这幕后黑手的人多得是,不止有咱们。”
窦雅采听他话中有话,便追问道:“懿,你心里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了?”
夏侯懿却轻佻了眉目微微一笑:“暂时还没有,咱们且先按兵不动,待我想一想如何做,也不急于一时的。”
他话音未落,窦雅采还未说话,外头忽而又突兀响起人声:“王爷王爷!”
这是来福的声音,声音急促带着焦灼,若非出事,来福不会如此慌张的。
夏侯懿拧眉没动,窦雅采却去了门边,隔着门问道:“管家,出了什么事?”
“回娘娘的话,是将军府出事了!这夜里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将军府走水了,那里的嬷嬷惊慌失措的,但是好在小人派去照料的几个小厮懂事机灵,早早的安排了人救火去了,然后就带着桑夫人和玉竹小姐还有几个嬷嬷回到咱们王府来了,这会儿桑夫人和玉竹小姐都受了惊吓,正在厅中等着呢,小人是来请王妃去看看的!”
“走水了?好好的怎么会走水呢?”
窦雅采一听这话,心神就被吸引了过去,听闻桑枝和玉竹都受了惊吓,也不管夏侯懿了,直接就便出了屋门,“走走走,我与你一道去看看,这大晚上的,别让她们着凉了!”
窦雅采走了,屋中便只剩下夏侯懿与黑衣男子了,夏侯懿听了方才来福的话,没说也没动,眸中深谙难明,默了半晌,转了身,见身后的男子早已摘了遮住面容的兜帽,也已经站到屋中来了,正巧在那烛光之下,那莹然烛光在他平淡无奇的面容上幽幽闪动,那含着点点光亮的眸子,含了一丝关切和痛楚。
“金梁,”
两个月以来,夏侯懿第一次重新唤了他的名姓,“你不要忘记了,你跟她们,再无瓜葛。”
“你曾经对本王发过誓的,如能顺利报仇,你才能恢复金梁的身份,你愿为本王卧薪尝胆,事情若不办成,你永不见妻女。”
金梁垂了眼眸:“我知道,为了我身上的仇,为了这十年谋划,这些都是我应该去做的,之前能忍下来,现在岂会半途而废?”15e8D。
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只是谁又能知道他心中苦楚呢?
为了兄弟情义,他卧薪尝胆,乔/装/改/扮,深入虎穴,也是为了自己当年的仇,为了江南数万人的冤案,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甚至不惜装作重伤死掉,他岂会不知,这世上已无金梁金将军了?
结发妻子为他不惜自尽,还有那才几岁的小女儿,这些也都是他难以割舍的,可是他当初作出的选择就是割舍了她们,成全了自己的大义,他此生,哪还有脸去见她们?
他全了大义,却舍了儿女情意,舍了爱他至深的两个人……
如今听着她们出事的消息,心如刀绞,疼痛难忍,却什么都不能做,心中煎熬,又岂是别人能够明白的?
夏侯懿幽深了眸光,他与金梁将近二十年的兄弟,二人相识于儿时,他岂会不懂金梁心中所想?
敛眉,沉声道:“你若不愿回东宫了,我不会勉强你。”
他从前不懂情爱,只问金梁肯不肯以死遁出世人眼中,好隐在暗处替他做事,金梁毫不犹豫的便答应了,他本就是寡情之人,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对,如今看金梁如此,想起自己现在如若这样的话,只怕心痛比他更甚,果然自古情爱磨人。
是以,他才问了这句以他的性子不该问出来的话。
就法雅付再。“不,我要回去,既然都已经这样了,不继续下去怎么行?桑枝和玉竹有王妃照顾,我是可以放心的,我如今若是回去,倒是成了什么呢?索性不如不见的好,等大业完成,那时再行打算吧!”
金梁一口回绝了这个提议,这个节骨眼上,他怎么可能回去呢?
夏侯懿微微点点头:“好。”16022327
他没有多说什么,金梁是明白事理的人,不需多说什么。
只是他从前总想着不许窦雅采跟桑枝接触多了,就是怕窦雅采知道了忍不住会告诉桑枝,到了那时什么都藏不住了,二人相见会坏了大事的,他眼见着窦雅采和桑枝越来越好,这种想法就越来越强烈,可如今看来,这是阻止不了的,索性只能由着她们去了。
何况如今将军府走水,桑枝母女落魄至此,金梁又提出这等要求,他又怎能再将桑枝母女送回去呢?
倒不如留在府中常住好了,也方便就近照顾,故人妻女,他若不照拂,还能托付给谁呢?
金梁忽而跪了下来,对着夏侯懿道:“还请大哥,多多照看她们母女。”
夏侯懿眸光一颤,亲自将金梁扶了起来:“你既叫我大哥,这是一定的,我必护她们母女周全。”
顿了顿,又道,“只是,她们如今住在府中,你就不要再来泽园了,日后有事本王会给你消息,约定见面的地方的。”
窦雅采不笨,她若是抓到一些蛛丝马迹,必然能查到金梁的身份,她知道此事之后肯定也藏不住,一定会告诉桑枝,到了那时场面定然难以收拾,为今之计,只好让金梁不再来府中了。
--
求推荐票票啊啊啊
极擅明哲保身,亲父子重情重义(加更)
极擅明哲保身,亲父子重情重义(加更) “还有一件事。”
夏侯懿顿了顿,又道,“本王听闻越子耀劝说上官泰将殿中的夜明珠都收起来了,是吗?”
“嗯,越子耀只说了夜明珠会影响上官泰夜间安睡,别的什么都没说,上官泰自个儿跑去偏殿睡了两日,发现确实如此,就吩咐人将那些夜明珠都拆了,收起来了。”
金梁早已平复情绪,敛眉抿唇道,“越子耀心里知道上官泰是中毒的缘故,只是他一直都没有说出来,如今也没有提起什么,只是扯了理由让上官泰将夜明珠拿走了,不知是个什么意思,而且属下还得知了一个消息,越子耀自请辞官,觉得没能医好皇太孙的痘症而要去皇陵,皇上也答应了,给了他一道圣旨,让他等皇太孙过世之后再走,给了他一个八品医正的官职,到皇陵那边给守陵的兵士瞧病去了。”
“王爷,留着他终究是个祸患,不如属下派人做了他,永除后患可好?”
“不行。”
夏侯懿想也没想,断然否决了,“他一意隐瞒下来,当时不说,现如今怎么会说?何况此事关系重大,他不敢乱说的,金梁,你不要自作主张,只需做好你分内之事。越子耀的事情,本王自有分寸。”
他答应过窦雅采的,不会取越子耀的性命,他虽只与越子耀见过几次,不太喜欢这个清雅的男子,但是却不能否认他是个端方君子,上次在瑞王府前他听见他们说话,越子耀说的那些话分明极有道理,既然他不想涉足这些宫闱之事,那他也放他远走好了。16017436
金梁看不破他的举动,夏侯懿却看破了,越子耀定是到皇陵去规避的,他只不过是小小一个太医,留在宫中毫无用处,日日闹心,还不如到清静的地方去避一避,也总好过在这里日日煎熬。
此人极擅明哲保身之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夏侯懿倒是很欣赏他这一点的。
“可是,夜明珠拿走之后,属下何以下毒?”
当初就是靠着满殿的夜明珠作为媒介下那毒粉的,如今夜明珠没了,再想继续下毒就很难了,他总不能潜入寝殿直接给上官泰下毒吧?
“依你看,上官泰还需要继续下毒吗?”
夏侯懿高深莫测的一笑,上官泰已是油尽灯枯,他就许他一场婚事又如何?
他也不可能再有孩子了,吴氏的心思也算是白白搭了进去,剩下的这几天日子,总该享享做太子的尊荣,何况,想要绊倒吴家,还非要上官泰出面不可,他心中是有意联合上官泰绊倒吴家的,这杀子之仇,就该由上官泰本人来报的。
金梁一下子就明白了夏侯懿的心思,抿唇道:“那属下就不再给上官泰下毒了,这些日子,就乐的清闲,好好的看看王爷打算如何做了。”
他潜伏在东宫,本就是为了方便给上官泰下毒的,他最大的任务也是这个,如今既然不需要下毒了,那他更是清闲,就好好的做那个幕僚的身份,等着太子的那一场婚礼就是了。
“嗯。”
——
窦雅采带着来福急急忙忙的赶到前厅时,只看见一圈忙乱的人,却并未看见桑枝母女,她心生疑惑,随便扯了个丫鬟就问。
那丫鬟见是窦雅采,忙行了一礼,才答道:“王妃还未来时,世子就带着人过来了,好生安慰了一番,世子就让人将桑夫人和玉竹小姐送到了原来住的厢房去了,奴婢们正在收拾这里,厢房那边还有人伺候呢,娘娘去那边瞧瞧就知道了。”
窦雅采点点头,心里却兜着笑意,看来夏侯沅倒还真是很关心桑枝母女的,他倒是腿脚快得很,她还未赶来,他就把人安顿好了,倒真不愧是瑞王府的世子。
一路如此想着,就到了桑枝原来在瑞王府住的地方,刚一进屋,就瞧见桑枝母女抱在一起哭的样子,看的她心头莫名一酸,快步上前去,抱住桑枝:“好了,如今到了我这里,也算没事了,别哭了……”
桑枝素来坚强的很,是个温婉淡雅的女子,而如今哭成这样肯定是惊吓到了,见她来了,抬起泪眼看了窦雅采一眼,抱着窦雅采哽咽道:“雅雅,将军府都烧光了,他送给我的东西,呜呜……救出来的不多了……”
他?说的是金梁吧……难怪桑枝哭的如此伤心,能让桑枝动容的人这世上只怕也只有死去的金梁了。
桑枝断断续续的说了走水的经过,原来是她夜间独坐灯下,思念亡夫,便又拿了旧时东西出来看,睹物思人,一时忍不住又垂了泪,结果不小心打翻了烛台,那烛台落在帷帐之上,瞬间就起了大火,当时她一人在房中,玉竹在廊上跟小丫鬟玩,见此情景,小人儿疯了似的要进去救她,还亏得旁边的丫鬟嬷嬷给拉住了,来福派去的几个小厮也趁着火势不大闯进去将桑枝救了出来,但是再救火时虽然扑灭了大火,但是那将军府已然是不能住人了,嬷嬷看桑枝母女惊魂未定的,就听了小厮的建议,又把桑枝母女送回王府里来了。
“桑枝,日后就住在我这里,别走了,你回将军府我本就不放心的,这回来了就住下去,府里的东西我派人去瞧,慢慢的都给你拿过来,你别想太多了,别哭了……”
窦雅采知她心中悲苦,只得柔声安慰,虽是走水了,但是还好人没事,那些东西哪有命重要呢?只是桑枝如今还在伤心,她也就没说这个话。
“……玉儿,你别怕,我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沅哥哥,呜呜……”
窦雅采循声望去,见玉竹趴在夏侯沅怀中,那小人儿的模样招人怜爱的很,明明夏侯沅也是个小人儿,却偏偏沉稳的抱着玉竹,一声声不厌其烦的安慰她,那样子,实在是像极了夏侯懿。
其实窦雅采不知道,这会儿夏侯沅心里还有一丝庆幸,幸而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让玉儿这般依赖他,如若不然,只怕若儿还在生他的气呢……玉儿真是可怜,这么小就没了父亲,夏侯沅心中暗暗起了心思,他从现在开始,定要好好的护着玉儿,再不要让她如今日这般受委屈受惊吓了……
窦雅采自然不知夏侯沅的心思,只当夏侯沅跟玉竹兄妹情深,他在那边安慰玉竹,她在这里柔声安慰桑枝,母子两个倒都是一样的热切心肠。
桑枝母女都受了惊吓,之后沐浴更衣收拾了一番,心情平复了许多,窦雅采见她们母女都显露出困意,便吩咐了丫鬟嬷嬷好生伺候,也没有将他们母女分开,只让她们睡在一处,等二人睡着了之后,才带着夏侯沅出了屋门。
“沅儿,你也该搬回偏殿了吧?”
京墨的伤已经好了,练武之人,伤好的总是比寻常人快些,何况他总是睡在侍卫房里,像什么样子?
不过,她倒是听说了,自京墨收了夏侯沅做徒弟之后,那笛音不再是魔音了,不在摧残人的耳朵,但是就是不好听而已。
搬回偏殿,也不会影响吹笛啊……
“是。”
夏侯沅也正有此意,只是这些日子忙着吹笛,没空说这一点,他今儿也听芯香说起了,说王爷和王妃搬到正殿去了,说他也应该搬回去,现下窦雅采提起,答应便是了。
“我一会儿回去就跟芯香说,让她把我的东西搬过去。”
有夏本去什。窦雅采侧眸瞧了一眼夏侯沅,见他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心下感叹,忽而顿住了脚步,对上了夏侯沅疑惑的眼神,沉声道:“沅儿,今日我去了宫外别苑,去看过皇太孙,他很是想念你,你过几日去瞧瞧他,不过带去的人要注意,不要又让人染了痘症回来,知道么?”
“娘,皇太孙的痘症,是不是好不了了?”
他什么风声都没有听到,但是他又不是傻子,痘症哪有这么多天还不好的?别人不肯说,他自己也能猜到,如今看到窦雅采这么凝重的神色,自然更坐实了他心中的想法了。
窦雅采不让别人说,是怕乱了夏侯沅的心神,如今看见夏侯沅这样沉稳,也不再瞒着他了,遂点点头道:“是,宫里已经预备下后事了,你要早些去瞧他,陪着他说说话,你已经得过痘症,也不会有什么妨碍的,你们俩毕竟伴读了快两个月了,他想见你,我也不能拦着,你带着芯香和稳妥的几个小厮去就成了,但是去之前要与我说说,不许自己偷偷跑过去。”
“是,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