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霸不甚烦忧的练着长枪,心中想着大伯今日兴致不错啊,说了这么久还不觉得累。爹出去也有两个月了,也该回来了,可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等爹一回来,就可以办喜事了,阿囡……想着阿囡,程霸不觉得身上充满了力量,竟将一边啰啰嗦嗦的老头忽略了。
远处两个汉子拿着剑一面比划一面笑道:“寨主每天这么说,不累么?”
“可不是,打从少主生下来,就开始唠叨了。”
“听说少主的喜事儿近了呢!兄弟,又有喜酒喝了!”
“哈哈哈,正是呢。”
“小黑子?!”一个人拍了一个人的肩膀问道:“这不是小黑子么?”
“可不是!”那人连忙点头回首冲着程霸叫道:“少主,小黑子来了!”
程霸一溜烟逃开了,远离了程大元的碎碎念,看向门口。却见一直半大的黑头黑身子的黑狗冲着他飞奔而来。仔细一看,后面还有一只。
“哎呦?!是另外一只小黑子啊。”那汉子嘿嘿笑了。另外一个汉子也笑嘻嘻的嚷嚷着:“另外一只小黑子!”
程霸瞪了一眼二人,转头弯腰抱起了小黑狗,嘴上喃喃道:“什么另一只小黑子,是哈哈!”是阿囡取的呢!可他又是一阵奇怪,怎么小黑子带着哈哈到寨子里来了,再一看,这哈哈前左腿竟然受了伤,嘴上还叼着一个簪子。
这簪子……程霸皱眉,蓦地,他心中一紧,手握了发簪,将哈哈给了旁边看热闹的汉子,一声口哨,出了院子,骑着跑过来的骏马飞奔而走。
后面程大元追出来叫道:“我说乖侄儿啊,怎么走那么急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乖侄儿……”
前面,程霸早没了影子。
“寨主!这小东西怎么办?”那汉子委屈的举着哈哈,看着程大元,一脸苦相。
程大元看了一眼小黑狗,贼兮兮的笑道:“我说呢,感情是你家女主人派你来的啊!”而后又扫了一眼那抱狗的汉子,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你照顾了!”
而后扬长而去。
那汉子一脸错愕,抱着哈哈半晌,喃喃道:“你叫……哈……哈哈?”
哈哈不满的扭了扭身子,逃开那汉子的钳制,一溜烟,不见了。小黑子望了望那汉子,也一溜烟没影子了。
那汉子抓耳挠腮,后似乎反应过来什么,撒丫子奔过去追。
第12章 公堂无戏言
话说程霸因见了哈哈叼着阿囡的发簪独自上山,心中担心柳家出事,便骑马飞奔下山进了城,直奔柳家。却见柳家院门大开,里面桌翻椅倒,一片狼藉,他连着唤了几遍阿囡和柳老爹,却是没有回应。
程霸心中着急,忙出了门向邻居打听。
可当他听说了柳家的事儿之后,不禁怒从胸中起,恶言嘴边生:“胡说!定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我家囡囡岂会是那种人?!”那一脸狠相吓得邻居忙掩了大门。
程霸恨恨的骂了一声“狗官”,朝着衙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阴湿的牢里,昨日抓了柳阿囡的蓝衣人走了进来,对着左右吩咐道:“去,把那两个刁民给本官带上来。”
“是!”两个衙役应声,带着柳阿囡和柳老爹跟着蓝衣人去了前堂。
正大光明的牌匾下,红几高案后面,一个身着七品芝麻官朝服的八字胡官老爷一拍惊堂木,瞪着一对三角眼问道:“堂下所跪何人啊?”
衙门外,围了一圈又一圈老百姓,都是听说官老爷要审柳阿囡伙同柳老爹私盗倪家大少奶奶的白玉云纹镯一案,来看热闹的。
衙役推了一把柳家爷孙俩,柳老爹和柳阿囡忙跪着低头道:
“草民柳富贵叩见官老爷。”
“民女柳阿囡叩见官老爷。”
“草民吴德兴叩见官老爷。”
“郑县官,这就是偷了倪家大少奶奶镯子的爷孙俩儿,这是证人吴德兴。昨儿正是小的将他二人带回来的。”旁边,那蓝衣人对着座上的郑县官低头哈腰。
“恩!”郑县官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又是 “啪”的一声惊堂木,喝道:“偷镯子的可是你二人?”
“不,大人明鉴,我们没有拿,真的没有拿!”柳阿囡连忙叩首,抢先说道:“希望官老爷明察秋毫。”
“官老爷,您开开恩啊,我孙女良善孝顺,绝不会偷人东西的!大人!”柳老爹也在一旁诉苦。
“大人,定时有人栽赃陷害,还请大人为民女做主啊!”柳阿囡喊道。
“大人,就是这两个人拿的!”忽然,旁边一直不说话的吴德兴喊起来。
“胡说!”阿囡看着那一脸疙瘩的吴德兴,道:“我根本不认得你!”
“就是你!”
……
“行了行了!”郑县官喝了一声道:“都给本官住口!”
堂下一时静了,只听郑县官说道:“一个一个说嘛!来,王福宁,你先说。”
只听这蓝衣人连忙低首说道:“是,大人!”原来,这蓝衣人就是长安城的铺头王福宁是也。这王铺头也是长安城第二家王家的子孙。而这王家嫡子的嫡女便是嫁入倪府做了大少奶奶的王如燕。
这厢公堂上,只听王福宁指着两家爷孙两儿说道:“大人!小的堂姐前些日子回家,与小的闲话家常,说是丢了一个白玉镯子,也不知是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干的好事,只因无凭无据只得作罢。可这事儿说也巧了。”
“恩,怎么个巧法?”郑县官眉毛不抬,懒洋洋的问道。
“小的在当铺看见这贼子拿着一个白玉镯子要典当,小的见这人贼眉鼠眼,便假意高价买那镯子,谁知这贼人一见小的撒腿就跑,小的方知事有蹊跷,便抓回这贼子,这贼子果然马上招认了罪行,并说——”王福宁若有所思的看着柳家爷孙俩儿,继续说道“这白玉镯子是柳家阿囡给他,让他拿去当了。可这镯子,却是我堂姐的。”
“大人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求大人开开恩,都是柳阿囡让我做的,说是得了钱,会分我一些,小的这才钱迷了心眼儿,大人……大人……”
“这是不是赌场里的吴德兴?他平常偷鸡摸狗惯了的。”
“正是呢!柳阿囡竟和这种人扯在一起!”
“唉!丧德败兴啊!”
衙门口,围观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对堂上跪着的柳阿囡柳老爹冷眼旁观。
“大人!民女不识得这人,如何会差遣他做那种事情!大人明查啊!”
“大人!我孙女良善孝顺,不会做下这种勾当的,大人啊!”
“大人,就是他,小的才一失足成千古恨,做了这见不得人的勾当,小的知错了,大人……”
……
“啪——”的一声,郑县官不耐烦的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本官还坐在这里,如何容得你们这般吵吵嚷嚷的。”而后转脸问道:“王铺头,你说完了没有?”
王福宁连忙说道:“未完!”接着又指着吴德兴说道:“那日当镯子的正是这个吴德兴,小的查过了,这个吴德兴平时是偷鸡摸狗游手好闲惯了的,为了钱他什么都愿意干,这回据他招供是柳家阿囡给了他镯子,让他拿去当,还说得了银子三七分的。”
“可有此事?”郑县官又是一个惊堂木,瞪着三角眼问吴德兴。
“是是是!大人念在小人上有老下有小的份上,饶了小的这一回吧,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
“大人!绝无此事啊!大人明察,民女没有见过这个人,没有啊大人!”阿囡扑闪着大眼睛,奄然欲泣道:“求大人开恩啊!”
郑县官这才抬眼看向跪在堂下的柳阿囡,心中思量着,这就是那宗连环案里的小丫头?长的还真是标志,尤其是这眉心一点红痣,愈发衬得她妩媚可人,若是再过两年,定是个难得一见的绝色,要是没那传言,或许可以把她收到府上……
“大人?”王福宁见郑县官若有所思的瞅着柳阿囡,连忙小声提醒,生怕郑县官一时见色忘义,那千两黄金打了水漂。
郑县官回头瞪了一眼王福宁,心下暗暗骂道,可惜了,要不是看在那千两黄金的面子上,哼,这次,就便宜了这小子罢。
“王铺头,你的话,说完了?”
“是,大人!”
“大人!”柳阿囡惊呼,深怕郑县官就这么一拍惊堂木,判了她的罪名,她这辈子别说嫁人了,就是抬头做人,也是没可能了。
“本官身为一方父母官,自然不会听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别说他是这长安城的王铺头,就是皇帝老子来了,咱还是得按这大宋律法来。小姑娘,你有何冤情,可与本官说明,若是属实,本官定当对贼人严惩不待,倘若果真是你私盗别家物什,本官爷也不会手软!”
“大人明鉴!”柳老爹和柳阿囡双双拜下身来。真以为这父母官会为自己做主。柳阿囡抬起头,望着堂上端坐的郑县官,呜咽着说道:
“大人!民女十三岁开始便跟着四娘在倪家浆洗衣服糊口。到如今已经足足三年有余。前阵子,爷爷托了尤大娘给民女说了门亲事,正巧民女在倪家的工期也满了,便要辞了倪家的伙计,嫁作他人妇。可是那日在倪家领了最后一个月的月钱,四娘忽然追上来,递给阿囡一个白玉镯子,说是大公子赏下来的,阿囡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收受大公子的赏,便是好一番求四娘,才让四娘把这镯子送还回去。大人,民女真的没有拿镯子!民女也不知道这镯子为何出现在民女家,就打人明查!”
“依你所说,这镯子倒是倪家大公子要送与你的!”郑县官问道。
“正是!”柳阿囡低头,复又抬头:“可民女并没有收。”
“大人,既然如此,找来那个洗衣裳的四娘问一问便知。”王福宁在一边小声提醒。
郑县官一个狠历的眼神看过去,王福宁忙住了口。
“本官自有主张!”郑县官道:“既然你说镯子是大公子托了四娘要送给你的,那我便唤四娘上堂来问话,你可敢于四娘对峙?”
“民女当然敢!”柳阿囡松了口气。用眼神安慰柳老爹:只要四娘上公堂作证,真相自然大白。
“如此!”郑县官一拍惊堂木,道:“招倪家浣洗房四娘公堂问话。”
片刻之后,衙役带着一个略微有些胖的妇人走上堂来!
阿囡心中激动,望着那妇人,轻声唤道:“四娘!”眼神中,是满满的期许。
四娘心中一热,险些眼泪掉下来,却还是回避了柳阿囡热切的眼神,只规规矩矩的跪下来,拜了郑县官安好,然后便不说话了。
“你就是你家浣洗房的四娘?”郑县官问四娘。
“正是!”
“你可识得这女子?”郑县官指着柳阿囡问四娘。
“认得!她跟着我在倪家做了三年的洗衣丫鬟。”
“甚好!”郑县官眼睛微微的眯起来,冷声又问道:“本官听说你受倪大公子所托,送与她一个白玉镯子?”
一时间,堂下屏住了呼吸,只等着这位关键的人证的话,柳阿囡更是一张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四娘。她的清白,就只凭四娘一句话了。
半晌,四娘开了口,只说道:“未曾。”
瞬间的寂寞,而后,围观的百姓闹开了,堂上更是瞬间混乱,阿囡眼泪掉了下来,泣不成声道:“四娘!您是怎么了?您忘了那日的话了,四娘!四娘您怎么可以这样待阿囡?四娘明明知道阿囡没有收……”
“你这老婆子,竟然敢这样血口喷人,你存的什么心思?”柳老爹骂道:“枉我阿囡日日念着你的好,你这贼婆子!”
四娘却置若罔闻,低着头,再不发一言。
“啪——”郑县官怒道:“都给本官住口!本官还没问完呢,由得你们吵吵嚷嚷的吗?!再敢吵一句,休怪本官铁面无情!”
众人缄默不语。
“如此!”郑县官指着王福宁说道:“你说是柳家偷了镯子,伙同吴德兴拿去卖钱?”又指着阿囡说道:“你又说这镯子是倪大公子托四娘送与你,你却未收的?”复又指着四娘说道:“而你,压根儿说没这回事儿!”再然后两手一摊说道:“你们各执一词,可还有别的证据?”
“有!”王福宁连忙说道:“这镯子是在倪家发现的,周围邻居皆可作证,当日倪大少奶奶和她的大丫鬟方钕儿就能证明,还有那白玉镯子!”
“王铺头,你不是说这镯子是吴德兴拿去当的么,怎么又在柳家搜得?”
围观百姓也开始窃窃私语。
“是这样的!”王铺头忙低头上前回话:“那日见了这贼人吴德兴,小人原想过去抓他,却见他逃进了柳家院子,小人好奇,便等他出了柳家,才寻了个机会抓了他,他这才向小人坦白镯子的事!”
“恩!”郑县官盯着吴德兴:“你这贼人,快快从实招来!”
“是是是……小人,小人见了王铺头,一阵心慌跑了,将镯子偷偷还给了柳姑娘,可柳姑娘说小的不成事,连个镯子也卖不了,小的怕这镯子惹祸,便留了镯子就跑,谁知出了柳家没多久,就,就被王铺头给抓住了!小的没有半句假话,再没有欺瞒大人的了!求大人开恩啊!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第13章 枉死不超生
“住口!贼人休得再说话了!”郑县官似乎很不喜欢这个吴德兴,转脸又问王福宁:“王铺头一向做事小心谨慎,本官是知道的!王铺头说说。这案子到了这步,本官该信谁的?
“大人身为一方父母官,自然不会偏袒任何一方的,何况大人英明神武。再传召人证物证,两相一比较对峙,自然分晓谁清谁污,您说呢大人!”
“恩!”郑县官满意的笑笑:“来呀!去带人证方钕儿和物证白玉镯子上堂来!”
“是!”
不过片刻,两个衙役一个捧着白玉镯子,一个领着方钕儿上了公堂。
郑县官指着白玉镯子说道:“堂下众人可认得这个镯子?”衙役端着白玉镯在个人面前看了一回,众人答道:
“认得!”
“你说!这可是你家少奶奶丢的?”郑县官问方钕儿!
方钕儿点头:“正是!都是民女一时大意,将这镯子放进浣洗衣裳里,忘了拿出来,想着应无大碍,谁晓得,衣服洗好拿回来,这镯子却不见了。后来王大人差人去家里问话,大少奶奶这才带着我到了柳家,果然见到了那个丢失的镯子,正是这个镯子!”
方钕儿说罢指着衙役手中的白玉镯子,点头应允。
一时间,众人大约也看了个明白,果真是柳阿囡盗了东家的镯子,伙同贼人吴德兴去卖,却不想东窗事发,被拿了个现行,怪不得那柳老爹一听要抓柳阿囡就说是自己偷了镯子,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全家算起来,都是一个德行。
“啪——”
这一声惊堂木格外响亮,只听郑县官等着眼睛问柳阿囡道:“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要说?”
“冤枉啊大人!”
“大人!民女是冤枉的!”
柳阿囡和柳老爹哭作一团。
“如今人证物证一样不缺,分明是你这个刁丫头趁着洗衣之便,偷了主子的东西,变卖不成,如今还有何冤之有?你还不认罪?”
“我本无罪,如何要认罪?!”柳阿囡昂着头,再不看四娘一眼,直直的望着郑县官说道:“分明是有人串通一气,逼我认了这污名,我柳阿囡行得正坐得端,没有就是没有!”
“嘿你这个刁丫头,还制不住你了!来人!”郑县官喝道:“给本官上刑!”
“大人饶命啊!”柳老爹惊慌失措,欲挡在阿囡身前,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