誉,这姑娘的娘便自缢了。他爹倒也是个血汗子,不堪受辱,将那土霸王杀了也算是报了仇。可这人……”程大元叹息一声:“这人啊,又怕连累家中老小,便自刎谢罪。你说这留下家里老的老小的小,生活能好到哪里去?!真是糊涂!”
“不错!”程二元叹:“此人有勇无谋。”
程大元脸上抽搐了一下,这,不是你常说我的话么,因而心中哀叹一回后又继续道:“柳家举步维艰,柳丫头拿了房契去当银子给柳老爹看病,恰好就遇上了老倪和他大儿子。老倪这个人你是知道的,自然二话不说伸了援手,可这小姑娘宁肯在倪家洗衣服赚钱养家糊口也不愿直接收受老倪的银子,老倪自然对着丫头照顾不少。”
“这么说,柳姑娘和倪家,是认识的?”程二元奇道:“这就难怪了!”
“是啊!”程大元说道:“倪家老大看样子是很是喜欢柳丫头,但是倪家是长安大户,尤其是老倪,为人仗义不假,在儿子的亲事上却十分注重门第。英达为了柳丫头的事儿找他说了几回,老倪怕儿子真对柳丫头放不下,就把王家嫡孙女娶过去了。”
“哦……如此,这事儿也算了完了!”程二元叹,门户之见由来以往,尤其是城里那几家,他们这些山里呆惯了的倒也不是很在乎这个。
“坏就坏在这儿!”程大元一拍桌子,怒道:“方才说英达对柳丫头有意思,可柳丫头也算是又自知之明的,不肯高攀英达。偏生王家嫡孙女是个妒娘,看不惯英达对柳丫头的照拂,三天两头找柳丫头的不是。柳丫头因受了倪老头的恩惠,对这也无半句怨言。倪老头在外面,对这些事却是一无所知。”
“小妒成大恨,的确会让人犯错!何况是那孩子。”程二元哼了一声,道:“我是听说那孩子从小任性惯了的,所以不肯配给雷儿。”程二元心中思量着自小就娇生惯养蛮横无理的嫡孙女王如燕,摇头叹息。
“可不。”程大元愤愤道:“你说这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不喜欢,搞那些个弯弯肠子算什么英雄好汉?!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对的,这孩子偏生想不开,犯了糊涂,做下这种事!真正是能把人给活活气死了!”
“此事倪家可有何交待?”程二元最关心的,是倪家的反应,若是雷儿认定了柳姑娘,那柳姑娘的事就是寨子的事,倪家若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交待,他也不会念着往日的交情。
“一直锁着呢,连同那个小丫鬟,都给老倪锁起来了!王家也认了,只是王福宁那小子现在是铺头,轻易还动不得,王家当家的只罚他面壁三日了事!最可恨的,还是那个狗官郑克豺!竟然公堂上下狠手!可怜了柳丫头那一双手了。当真是气死老子了!”程大元哼着,看样子气的不轻。
“大哥!”程二元想了会儿笑道:“此事我们虽吃了个亏,但将今后来日方长,郑狗官的事儿,自然不会这么完的!”
“好兄弟!”程大元握着程二元的手说道:“大哥恨不能现在斩了那个狗官!”
“大哥稍安勿躁!”程二元安慰大哥,后思量一回道:“此事,我们不妨交给雷儿处理,毕竟,这媳妇儿,是他自己选的!”
“这……”程大元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叹道:“不错!男子汉大丈夫,自然要有担当,乖侄儿若是连这件事都处理不好,咱这寨子不就后继无人了么!”可他说完又想了想,这事儿,还真是棘手呢!
“大哥!”程二元笑了一回,道:“要不,兄弟先去看看柳家闺女?”
“好好好!”程大元连忙说道:“咱们兄弟两个一起去。”
第15章 一命抵一命
这厢里,兄弟两结伴到了厢房,却见程霸坐在柳阿囡床前,背靠着床柱,似乎眼睛闭上了。
两个一寨之主,竟然青天白体的,偷偷摸摸的隔着纱窗,瞅着里面窃窃私语。
“大哥!这小子在干嘛?”程二元原本祥和的脸上升起一抹灰色。
程大元眨眨眼睛,道:“看样子睡着了?”
“需知男女授受不亲,这个死小子在姑娘床前,还睡着了?”
“这不是已经提亲了,是你未过门儿的媳妇么?”
“可我还未答应呢!”
“我看着不错呢,就答应了啊!”
“大哥!”
“唉!”
程二元见了自家麟儿此番模样,心中大约已经明了孩儿的心思,顿时郁闷之极,哼了一声走开了。
程大元忙跟着,朝着后院的方向过去了。心里偷笑:就知道你心里还是惦记着柳丫头的事儿呢!
被关在铁笼子里的吴德兴见了程家兄弟,顿时吓得俯首磕头:“二位大王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小的有眼无珠,小的知错了,小的也是受人指使的,小的……”
“你/他/娘的给老子闭嘴!”程大元一声怒吼,吴德兴吓得再不敢出声。早有两个侍从将吴德兴从笼子里拎了出来。
“你是吴德兴?”程二元问道。
“是小的!”
“谁让你干的?”
“是倪大少奶奶的丫鬟方钕儿,说只要我做假证,证明镯子是柳阿——小姐给我的,就给我五十两银子,小的,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够了!”程二元喝了一声,又问道:“这事儿,你还知道什么?”
“我,小的……小的和方大哥一起在赌场里混,那日方大哥输了一大笔钱,没钱还赌债,回去找他婆娘要,谁知那婆娘死活不给!方大哥一时生气骂他婆娘肯给别人出八两银子做嫁妆也不给她五十钱还赌债,有这样的婆娘还不如休了呢!可是也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晚上,方大哥又说有钱了,找我去赌,我问他钱是哪儿来的,他说遇上了贵人。没想到,才过了一天,方钕儿就找到我说,只要我证明这镯子是柳小姐给我的,就给我五十两银子,还,还,还说让我去公堂作证,我原是不肯的,可……”
“可你还是肯了。”程二元哼了一声,道:“后来呢?”
吴德兴连忙叩头道:“后来小的也并不太清楚,只是那日在公堂上和王铺头对证,做人证。就,就这么多,剩下的小的也不知道啊!二位大人饶命啊!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程二元哼道:“如此看来,那日在公堂上,你,王福宁,方钕儿,还有那个洗衣婆,都是做假证的了?!”
“是!”吴德兴应了一声,后又摇摇头,道:“好像那个四娘没有说假话!”
“恩?”程大元一瞪眼睛,那吴德兴连忙趴在地上讨饶:“小的也是听方大哥抱怨的,详细的,详细的小的也不清楚啊!”
程二元陷入了沉思,程大元一挥手,便有人将那吴德兴踢进了笼子里。
“大哥可知其中缘由?”程二元问道。
“恩!”程大元点头:“这也是老子憋屈的地方。洗衣婆子原本待阿囡不错,所以英达那混小子一听说阿囡许了人家,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托那个老婆子送镯子给柳丫头。镯子没送成,被这老婆子拿回家,结果被她那个赌徒汉子给偷了。他汉子卖镯子被方钕儿抓了个现行,方钕儿用洗衣婆子的儿子威胁她,她便上公堂,否认了送镯子一事儿。原想着不过是坏了柳丫头的名声,却不想在堂上见柳丫头被折磨的半死,估计是良心不安,吊死了。”
“唉!”程二元叹息了一回,道:“一命抵一命,果真是因果报应!”
“唉!”程大元也是一声叹息,却马上拦着二弟的肩膀道:“走,陪大哥喝两杯去!”
“好!”
二人相携去了前厅。
“囡囡啊!”程霸坐在阿囡床前,无数次叹息:“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床上的阿囡仍旧静静的躺在那里,似睡非醒。
“大石头!”程霸叹息一声,吩咐道:“去找牛伯过来再瞧瞧吧!”
“好嘞!”大石头应了一声,不多会儿,带着一个长白胡子的老头进的厢房里来。
“牛伯!”程霸冲着大夫点点头,担忧的说道:“您再给看看吧!囡囡不能成天躺着,就算无病,也躺出病来了。”
牛伯点点头,坐在床前大石头才搬来的板凳上,手搭在阿囡的腕上,细细的诊了一回脉,又将阿囡手上白布拆开,细细查看了一番,换了新药,而后又将阿囡的手放了回去。
程霸眼明心细,忙为阿囡掩好被子,轻声问牛伯:“如何了?”
“手伤已无大碍,将养些日子便可痊愈,只是如今还不醒,只怕是不肯醒!!”牛伯摇摇头,心道这孩子真是可怜啊!幸好遇上了少主。
“牛伯!”程霸皱眉,叹息一声:“依牛伯的意思,如今可有什么办法让囡囡及早醒来?牛伯可莫要在说那些心病心药的话了,侄儿恐怕等不了那些个时候了!”
牛伯捋着胡子想了会儿说道:“如今只好行针一回看看了!如若不行,老夫也没办法了。”
程霸谢道:“如此,就有劳牛伯了!”
不过片刻,经过程霸和大石头的准备下,牛伯开始为柳阿囡行针,只是牛伯要下针的时候,方尴尬的看着程霸,说道:“少主,你看这行针,可是要将这闺女的上衣褪了的!”
大石头尴尬的“咳咳”两声,识趣的褪了出去。
程霸面上也有些烧,只见他微微的闭了一下眼睛,而后张开,肯定的说道:“牛伯是大夫,自然是人命要紧,不讲那些虚礼的。我……”他顿了一下道:“我已经在爷爷墓前立誓,此生愿与囡囡相伴,便不敢言弃,如今我算是囡囡夫君,自然无碍!”
牛伯点点头,而后程霸将阿囡外衫脱去,只留一件裹衣,便开始行针。
牛伯下针飞快,眉不抬,眼不皱,一副成竹在胸。
程霸自然不敢怠慢,只小心翼翼的扶着阿囡,阿囡身上淡淡的药香钻进他的鼻子里,程霸难掩心中怜惜感伤。心想着,这一世,再不让阿囡受半分罪。
行针过后,程霸唤丫鬟芸香为阿囡换了衣服,自己仍旧守在一边儿。
“少主,您去歇着吧,这里有芸香便好。”芸香轻声提醒程霸,见他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守在这位柳姑娘的身边,不由对柳姑娘生了艳羡之心,对少主自是怜惜不提。
程霸摆摆手,说道:“牛伯说行针后半日内肯定醒,我再等等,你且先出去吧!这半月也麻烦芸香了,去吧!”
芸香待要说什么,却见少主视线又回到了柳姑娘的脸上,只得叹一声,出去了。
屋外,日头一点一点偏西,直到,最终隐没在南山茂密的树林中;屋内,药香弥漫,程霸叹息一声,走到桌前,挑亮了烛火,却在回眸的瞬间,惊见床上的人儿,大睁着眼睛。怔怔的望着帐顶。
“囡囡!”程霸忙回到床前,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柳阿囡的手问道:“囡囡,你可醒了!”我都快担心死你了,阿囡!
程霸见阿囡大睁着双眼,望着帐顶,便只得安抚道:“囡囡莫要多想,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后又唤了几声阿囡的名字,却见阿囡只是呆呆的望着帐顶,不说不笑,不哭不叫,连动一动也没有。
程霸想过很多种阿囡醒来的情形,按照阿囡以往的性子,定是要将整个寨子翻了替柳爷爷翻案,可是如今醒来的阿囡,却是一个布偶哇哇一般,静的让程霸有些惊心。
“阿囡!”程霸小心翼翼的叫着阿囡的名字,说道:“囡囡,饿了吧,我去给你端些米粥来好不好?”
阿囡静静的躺在床上,眼睛不眨,没点头也没有摇头。
程霸吩咐芸香拿了米粥过来,而后结果米粥,亲自喂阿囡喝,可是勺子到了阿囡嘴边,阿囡竟是连张嘴的力气也没有。
“唉!”程霸叹息一声,摒退了芸香,握着阿囡的双手,轻声安慰道:“囡囡啊!不管怎样,你要养好精神,只要你好了,我什么都依你,好不好?”说着,又将一勺米粥递道阿囡唇边,阿囡终于还是张口,喝下了。
程霸的心,终于略略放下来了。
牛伯到底是神医,在牛伯和程霸还有芸香悉心照料下,不过四五日,便大好了。只是阿囡仍旧沉默,不发一言。别人问什么一概不搭腔,往往望着外面的一从湘妃竹,一看就是半日。
对此,程霸到底有些放心不下。得了空,便拉住牛伯,小声问道:“牛伯,您说囡囡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不会说话了?”
“怎么会?”牛伯头也不抬,笑眯眯的品着名茶。
“唉!”程霸叹息一声:“都醒来四五日了,原想着会哭会闹,如今这样子,我更是担心。只怕是受了刺激,不会说话了,不然,怎么我说了那些,她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唉!”程霸摇摇头,总觉得醒来后的阿囡,有些不一样了。
话说回来,经历了一场大祸,失去了唯一的亲人,人总是会变的。阿囡自然不会例外。
“少主!少主!”芸香急急的跑过来,喘着气说道:“柳,柳姑娘……”
“囡囡怎么了?”程霸二话不说站起来就朝着柳阿囡的厢房去了。
“柳姑娘叫您进去呢!”芸香总算说完了。
程霸却是一顿,望着芸香不敢置信一般问道:“当真?”见芸香点头,又兴奋的对牛伯说道“牛伯,您看,我的囡囡说话了!她在叫我呢!”说罢一阵旋风一般去了。
牛伯笑着摇摇头,暗道:年轻好啊!年轻好啊!
第16章 女儿心胸广
“阿囡!”程霸还未进门,就唤了一声阿囡,推门进来,一脸欣喜若狂。
柳阿囡心中一动,低下头,半晌才抬头唤了一声:“程公子。”
程霸有那么一瞬间,笑凝在脸上,而后叹息一声,走到阿囡身前,仍旧轻声说道:“囡囡,怎么这么见外?有什么就说罢!”
阿囡低着头,却不敢看程霸热切的眸子,过了会儿,又轻声问道:“我爷爷……”
“放心吧。”程霸安慰道:“我以将爷爷厚葬了,还有哈哈,现在也接到寨子里来了,你放心将养,一切有我呢!”
柳阿囡“恩”了一声,知道程霸做事心细,便低了头,咬了唇,手在腕间紫色镯子上来回摩挲,不知此话如何能说得出口,可是不说……唉……
“囡囡。”程霸见阿囡似乎还有话说,却犹疑不定,便轻声问道:“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很久,阿囡抬起了头,手缓缓的从腕间退下了紫玉血纹镯镯子,放在桌上,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从唇边挤出了几个字:
“我想退亲。”
程霸原本还是强颜欢笑的脸色,瞬间如寒冰敷面,面色终于,还是沉了下去。
柳阿囡叹息,你,还是生气了吧!可是我,终于还是孑然一身了。
良久,程霸手覆在阿囡手上,阿囡的手微微瑟缩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抽掉。程霸握着阿囡的手说道:“事情都过去了,你我已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早已行过了订婚之礼,我娶你,势在必行。囡囡到底怎么了”
阿囡却倔强的说道:“程公子,不管你生气也好,发火也罢,我……我心意已决,如今不但孑然一身,还身背污名,是断然不能与结亲的!公子大恩,阿囡来世再报吧!”
程霸冷哼一声,转而道:“什么恩不恩,报不报的,你可曾想过,你我也许前世盟誓今生才会相遇,将来我们的名字,是要铭刻在三生石上的?”
柳阿囡愕然,抬头望着程霸,她从未想过,要将自己的名字和程霸的名字刻在三生石上,三生石,那是个多么遥远多么虚幻的东西啊!她柳阿囡穷尽一生,怕也不敢想的。
程霸哼了一声又道:“你休得再说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