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有些不利索。”
邵仲眉头一挑,微微有些差异,“那云老爷还是够急的。”想了想,又皱眉问:“我看那云老爷不像是个这么有胆气的人,病将将好就请我赴什么宴。可是云家来了客人?”
常安笑着回道:“是祯州知州家的小公子,听说与云家二小姐订了亲。”
邵仲的脸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斜眼瞅了瞅扔在一旁的烫金请柬,摇头道:“敢情是来给未来老丈人出气来了。”说着话,又一脸无辜地道:“我可是啥事儿也没干过,怎么把气儿都往我身上撒。”
常安只是赔笑,又问:“那公子爷您是去呢,还是不去?”
“去!怎么不去!”邵仲勾起嘴角,露出狡猾的笑容,挥挥手道:“去跟福王爷说一声,晚上我请他吃饭。”他好吃好喝地供着这尊大佛在家里头住了这么久,总该让他出一把力,不然,回头见了罗方,福王爷也会觉得不好意思不是——邵仲理所当然地想。
至于知州家的小公子什么的,他一个小县令,还是不要跟人家硬碰硬了。
得知邵仲要与福王爷一起去云家赴宴,卢熠很是向往,他还记着那天与他们打架的云家小胖子呢。上回打架吃了亏,卢熠一直耿耿于怀,总想着要找回场子,最近他跟着梁康学了一阵功夫,自觉大有进步,拉着卢瑞在云家门外守了两日,一直没寻到云小胖子,十分郁郁。而今听得邵仲要去云家,身后又有福王爷撑腰,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但他这点小心思哪里瞒得过邵仲,还没开口就被邵仲打了回来,大狐狸眯着眼睛看着小狐狸笑,“熠哥儿在家里头好好陪着你们大姐姐,啊——”他说话的时候目光颇有深意,落在卢熠的脸上意味深长地笑,卢熠顿时就泄了气。
等邵仲和福王爷出了门,卢熠就转到七娘身边低声下气地讨好她,小脸上全是笑容,灿烂得让人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七娘也笑眯眯地看着他,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小脑袋瓜子,然后忽然把脸一板,沉声道:“还不快回屋去!”
一旁的卢瑞捂嘴直笑,卢熠无奈,唉声叹气地跟着瑞哥儿一道回房去了。
福王爷到山阳的事除了侍卫们和县衙里少数几个人晓得之外,对外却是半点消息也没有透露的。云府自然也没有认得这位尊贵的王爷,瞧见他跟着邵仲一道儿进了府,面上虽还客气,但绝称不上尊敬有加。
进了厅里,却不见云老爷的身影,倒是县里的几位乡绅都到了。邵仲虽与众人交道不多,但多少还是叫得上名字的,见了大伙儿,甚是客气地朝他们打了招呼。乡绅们自然也恭敬,一脸笑意地过来拜见,瞧见一旁默不作声的福王爷,众人心中俱是一突。
他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一瞅见福王爷就觉察出此人绝非寻常,虽说已是极尽低调,只随意地穿了件月白色长袍,袖口领口连朵刺绣也没有,可单单是那身衣服料子,不说山阳县,怕是整个帧州也找不出第二件来。不过,一想到邵县令府里还住着一位小侯爷,众人对于县衙里出现的贵客就不觉得奇怪了。
“这位是——”张老太爷倚老卖老,捋着下颌的长须笑着看向福王爷。邵仲还想留着福王爷打知州公子的脸呢,这会儿自然坏心眼儿地不明说,只朝张老太爷眨了眨眼睛,“是京里来的朋友,暂在府里住着,左右也是闲着无事,便拉了他过来凑热闹。大家都唤他——七爷。”
张老太爷会意地笑起来,并不再追问,只是殷勤又客气朝福王爷拱了拱手,“原来是七爷。七爷原来是客……”这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又刻意结交,福王爷虽不欲搭理,却也不好做得太过,只沉着脸时不时地应上两声,本以为张老太爷能知难而退,不想这老头子愈发地来了劲,天上地下的说个不停,一会儿又热情地引着他品尝山阳县的特产名茶……福王爷根本连拒绝的话也没机会说出口。
主宾都到了,却始终不见云老爷的身影。屋里的客人侯了一阵,便有些坐不住,交头接耳地开始说着话。邵仲面上带着冷冷的笑意,端起茶杯小口小口地品着茶,又侧过头朝福王爷客气道:“七爷你您也尝尝,云老爷府里的雪芽比比我们县衙的还要香呢。”
这话说得……张老太爷额头上的青筋狠狠抽了抽,赶紧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邵县令这般气定神闲,看来今儿晚上知州家的公子是没赢面了。
众人在屋里喝了一阵茶,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福王爷除了在邵仲那里受过气,何曾遇到过这种怠慢,心头火气,一甩衣袖就起了身,正欲拂袖而去,门口来人了。
“哟,这是要走?”来的是个十□岁的年轻人,穿一身酱紫色长袍,头戴玉冠,脚踩丝履,手里还摇着把描金折扇,大摇大摆地往厅里走,将将好堵在门口,拦着了福王爷的去路。
福王爷眉头一皱,立时就要发火,那年轻人身后忽又闪出一个中年男人来,满脸堆笑地朝众人拱了拱手,致歉道:“诸位贵客真是抱歉,我家老爷身子又有些不舒坦,实在起不得身,这不,特意叮嘱了我家姑爷来招待诸位贵客。”说罢,又朝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我家未来的三姑爷,帧州知州朱大人府上的四公子。”
除了福王爷与邵仲,众人都纷纷起身与他见礼,那朱四公子甚是高傲地“哼——”了一声,摇了摇手里的折扇,斜睨了邵仲和福王爷一眼,阴阳怪气地问:“这位就是山阳县的县令邵知县了吧?真是久仰大名啊!”
邵仲笑笑,依旧端坐在原地,大刺刺地朝他点了点头,“四公子不必客气。”仿佛朱四公子是在向他行礼一般。虽说都一样是“仗势欺人”,可这朱四公子比起他来,段数实在太低了些,邵仲竟有些觉得胜之不武。倒是一旁的这中年男人——
邵仲的瞳孔忽地一缩,脑子里顿时电光火闪,有张埋在心底伸出许多年不曾出现过的脸忽然跳了出来——虽然已经过了十年,可他却还能清晰地记得那人的眼睛,那阴冷残酷不把任何生命看在眼里的狠厉,就算而今用那满脸的笑意压着,依旧如利刺一般简直要刺瞎了他的眼睛。
“……邵仲——”身边的福王爷忽然轻轻推了他一把,一脸审视地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异样来,“你发什么愣呢?”他问,目光锋利。
邵仲缓缓垂下眼,勉强勾起嘴角笑,“茶喝多了,胃里空着,难受呢。”说着话,又若有所指地朝朱四公子瞥了一眼,低声道:“既然主人到了,总该开席了。我们这些人可都饿得前胸贴后背呢。”
众人顿时一阵大笑,尤其以张老太爷笑得最是大声,一边笑,还一边毫不客气地揶揄道:“四公子特意把我们请了过来,可不是为了要让我们饿肚子吧。”
朱四公子脸色青白,毫不掩饰地露出怨愤的神色狠狠瞪了张老太爷一眼,罢了,又把恶毒的目光投向邵仲,“听说邵县令还是京里来的,怎么张口闭口就是吃吃喝喝。”
“哟,敢情朱大人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邵仲毫不客气地把话堵了回去,又笑,“今儿云老爷特意下了帖子不是请我们来吃饭的?既然如此就该早说,本官就懒得走这一趟了。”说着话,转身欲走。
那朱四公子平日里被人捧得高高的,何时被人这般不客气的顶撞过,顿时大怒,也顾不上其他,大声喝道:“大胆,不准走!”说着话,立刻招呼下人将邵仲拦住。
邵仲眉头紧蹙,斜着眼睛冷冷看他,“四公子,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一介平民竟敢阻拦本官去向,该当何罪?”
“不过是个芝麻绿豆的小官,也敢在小爷跟前装蒜!”朱四公子但凡是个懂事有出息的,哪里会寻不到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那朱大人自然不必与个商户结亲。而今一见邵仲居然敢对自己这般不客气,先前出门时九先生的叮嘱全都丢在了脑后,盛怒之下,竟随手抓起桌上的茶壶朝邵仲掷了过去。
以邵仲的身手,自然不会平白挨这一下,微微一侧身,便躲了开去。那茶壶擦着邵仲的胳膊飞到后头,“啪——”地一声响,赫然全砸在了福王爷的头上,顿时砸出了猩红的一片……
“啊——”绕是邵仲也吓了一跳,虽说他今儿特意把福王爷请过来没安好心,可真没有要伤了他的意思,这会儿瞧见王爷额头上挂了彩,也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作死的狗奴才——”福王爷来山阳县这一个月日日受气,只碍着邵仲是罗方的师弟不好发作,而今竟还被人砸了脑袋,如何还能忍得住,三两步冲上前,一跳踢上那朱四公子的胸口,“噗——”地一声巨响,那朱四公子竟被他踢出了两丈开外,脑袋狠狠砸在地上,顿时人事不知。
屋里顿时一片混乱,就连邵仲也被福王爷这狠招吓唬住了,罢了又赶紧冲上前扶住他的额头,一脸关切地问道:“王爷,王爷,你没事儿吧。哎呀流血了流血了,太医,快去衙门里请田太医过来。哎哟这可如何得了,回头太妃娘娘怪起来,属下可要如何交待!”
众人耳朵都尖着呢,一听到邵仲唤“王爷”二字,顿时如遭雷击,反应过来后一个个都两腿发软,强撑着还没吓得晕过去,尔后一窝蜂地拥过来关心福王爷的伤势,至于躺在地上早已不省人事的朱四公子——九先生朝下人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趁着混乱悄悄地将他背了下去。
送朱四公子出城的马车将将出了巷子就被一群凶神恶煞的侍卫给拦了,平侍卫一马当先地抢在前头,如看死人一般地盯着马车里四公子看了一阵,冷冷道:“奉王爷旨意,捉拿罪犯朱品桂,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作者有话要说:福王爷最近受了这么多委屈,总算找到了个出气筒了!
邵仲:“这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84公侯之家
八十四
邵仲一直觉得自己的脸皮已经算够厚的了;万万没想到福王爷竟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坐在屋里长吁短叹地跟七娘抱怨,“你说,那福王爷好歹也是王爷之尊,怎么比个三岁小儿还要不讲理,这要是传出去;人家还不得说他跟个市井泼妇一般。”
福王爷受了伤;却不让大夫近身查看;伤口也不包扎;回了衙门倒头就睡;谁也不搭理。邵仲心里清楚得很;那位爷是在跟自己赌气呢,他偏不上当,翘着二郎腿拿鼻孔出气;哼道:“我才懒得管呢,不过是砸了个小口子,过不了两日就自己痊愈了,死不了人。”再说了,他现在可忙着呢。
那天在云府惊鸿一瞥的中年男人梁康已经查到了,是云家的幕僚,名字不晓得,只知道府里上下都唤他九先生。
“平日里深居简出,并不怎么出来,外表瞧着也就是个斯斯文文的教书先生。仲哥儿怎么忽然注意起他来了?”梁康不解地问。要说可疑,这山阳县里,比他瞧着可疑的人多了去了,那比如那老奸巨猾的张老太爷,再比如县衙里的几个躲躲闪闪的捕快……那九先生不过是个幕僚,能有多大的本事?
邵仲心下冷笑,只是不好明说。旁的他不晓得,他上辈子可是死在那九先生手里的,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那人的本事。那会儿京里风声鹤唳,到处都传着乱党造反的消息,只是那会儿他死得突然,竟是连那乱党到底是何方妖孽都没弄清楚就一命呜呼了。
梁康见他不回话,倒也不追问,嬉皮笑脸地问起福王爷的事来,“听说王爷不肯吃药?你打算咋办啊?”
邵仲“嗤——”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又死不了人,谁搭理他!”
他才吹完牛没多久,平侍卫就急匆匆地过来了,一脸焦急地朝邵仲求道:“邵大人快请救救我们家王爷吧,他发了热,而今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
不会吧——邵仲心里头暗暗道,那才多大点口子,两天的工夫,怎么就成这样了。难不成真是金贵人儿,跟他们这些粗生粗养的不能比。
到底是王爷呢,邵仲心里头再不乐意还是得起身去探望,嘴里头还假装关切地问东问西。平侍卫始终都摆着一副紧张又焦虑的脸,回话的时候都快要哭了,“邵大人,您还是把罗统领给请回来吧,要不,我们王爷怕是要出大事。”
“哎呀呀你胡说些什么呢。”邵仲作出一副又惊诧又无奈的神情,“我哪里晓得罗统领去了哪里?若真知道,早派了人去请了。他来过山阳县是没错,不过第二日大早就走了。先前不是早跟王爷交代过了么。”
交是交代了,可谁信呢?
平侍卫见他这里水火不进,甚是无奈,哭丧着脸一边摇头一边引着他进了屋。
邵仲先前真以为平侍卫大惊小怪故意唬弄他,待瞧见床上呼吸困难、一脸潮红的福王爷,这才晓得事儿真闹大了。赶紧伸手探了探王爷的额头,顿时被那滚烫的触感吓得往后退了两步,扯着嗓子朝梁康大声招呼道:“快——快去请二师姐过来。”
梁康顿时猜到福王爷情况不妙,撒腿就往外跑。床上的福王爷却听到了声响,勉强睁开眼,无力地朝邵仲看了一眼,哑着嗓子吃力地道:“我……不要看大夫……”说罢,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舔了舔干枯的嘴唇,小声地喊着“阿方……阿方……”
这颤巍巍的可怜样儿,简直就是——太煽情了。这一刹那,邵仲觉得自己就是根棒打鸳鸯的那根大棒,或是戏文里强行拆散有情人的固执父母,特别地没有人性。虽说晓得福王爷在施苦肉计,可邵仲终究还是硬不下心肠置之不理——这要真把王爷的脑子烧坏了,太妃娘娘还不得拎着刀把他给了断了!
出得门来,邵仲叹了口气,朝梁康挥了挥手,道:“一会儿让常安去趟半月湖,把王爷的事儿说给大师兄听。至于他来不来,我可管不了。”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头却是清楚得很,罗方那个人,面冷心热,若真得了信,定是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不消半日,就要急急忙忙地赶过来了。
邵仲回屋跟七娘把方才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罢了又无力地叹道:“这福王爷无耻起来,还真是无人可出其右。”连他都要自愧不如。
七娘笑道:“要不怎么人家是王爷呢。”一边说话,拆开手边的信不急不慢地看起来。邵仲见着那厚厚的一沓,忍俊不禁地道:“又是嫣儿给你写的信?她的话可真多。”
侯府每个月都会写信过来,除了许氏,还有卢嫣。小丫头写不来漂亮娟秀的簪花小楷,倒比卢熠的字还要狂放些,一张信纸上写不了几个字就满了,一件事情要写上十来页信纸,塞得信封鼓鼓囊囊的。
也不知卢嫣在信里写了些什么,七娘脸上先前还带着笑,不一会儿竟渐渐沉下来,到最后脸色愈发地难看起来,邵仲心知有异,赶紧凑到她身边关切地问:“怎么了,可是侯府里出了什么事?”
七娘摇头,脸上因生气涨得有些发红,不悦地把信收好,小声道:“三婶婶回侯府了。”
孟氏——邵仲顿时有些头疼。虽说他在侯府住的时日不长,却也多少晓得孟氏的品性,那可真是天底下少见的不讲道理的女人,说话行事都十分地没规矩。卢家老太太碍着面子不大管着她,她便愈发地自以为是,闹出了不少笑话来。临行前,只听说被卢三老爷送去了别庄,而今这一回府,七娘就这幅神情,只怕是那不知好歹的孟氏又去寻许氏的不是了。
“祈郡王订了亲。”七娘没好气地解释道:“定的是许家的二娘子。”
邵仲顿时就明白了。先前孟氏一直做着要把卢玉嫁到祈郡王府做续弦的美梦,整日领着卢玉在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