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回了河西郡老家,娘给她置办的田地她居然全卖了换成现银,为了这事,娘都和她生分了,那地可是京郊的好地啊。”
“这么些年,她给家里写的信从未说过她半点不好,可傅姨娘偷偷打听了,三姐夫家乡都不知在河西郡哪座山里面。为了这事儿,傅姨娘在家闹了不是一回两回,次次写信让三姐姐回来,她都不肯。今年三姐夫进京参加科举,姐姐,你是没见三姐姐那样子……”喜儿说着说着竟哽咽了,“她才二十来岁的人,看着竟显老了许多,可见这些年,她日子过得确实是苦啊……”
福儿沉默了,禄儿年幼时的模样一点一点浮现在她脑海里,“我这就宣她进宫,花莲!吩咐下去,请新科榜眼……”
福儿转头问喜儿,“她相公叫什么?”
“我只知道姓施,叫什么却不清楚。”
福儿点点头,“就榜眼夫人,我三妹妹,快请进来!”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小山子才来传话,“娘娘,施夫人请到了。”
“快请!”福儿带着喜儿忙出了屋子,可走到门口,福儿愣住了。眼前这个女人还是她印象中总是昂着头倔强着眼神看着她的禄儿吗?
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的在后面用钗环简单的盘起来,一身深紫色的绸缎衣裳,五官还是如幼时那般明艳,只是皮肤看起来有些粗糙。
“民妇给贵妃娘娘请安,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禄儿不慌不忙的走到福儿面前,跪下去
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
“三妹妹……”福儿蹲□子扶起她,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一声三妹妹让禄儿也顿时红了眼眶。
进了屋子,三姐妹坐定,福儿拉着禄儿的手,颤抖着说,“三妹妹……这些年你受苦了……”
禄儿从怀里拿出一块布帕擦拭着眼中的泪,“二姐姐还想着我,我心里……真是高兴!瞧我,怎么就哭起来了,让二姐姐和小妹看笑话了。”
“你这些年真是受苦了,妹夫学问这么好,为什么不早点进京?”福儿有些激动的说。
喜儿也连连点头,“是呀三姐姐,今天我像姐姐一提起你,姐姐马上就请了你过来,她可是想你的很呐。”
禄儿叹道,“河西郡到京城,千里迢迢的,哪里那么容易回来?相公学问虽然一直很好,可我们成亲那年公公就去了,没两年婆婆也去了,这孝期一守就是六年,哪里回来的了?”
“皇上登基时我就在想,姐姐不知好不好,后来得知姐姐封了妃,又封了贵妃,这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我有时想起当年和姐姐一同入宫选秀的场景,总觉得心里很不安,这宫里……生怕姐姐吃亏。”
福儿暗暗吃惊禄儿的改变,这么些年不见,禄儿变得直率了,性子也爽朗了很多,“妹夫他……待你好吗?孩子们呢?怎么没带来让我见见?”
禄儿略有些羞涩的一笑,“还不错,他性子耿直憨厚,就是人古板了一点,爱认死理,也算不得啥缺点。对我很好,家里也有丫鬟仆妇伺候,只是那地方穷山恶水的,吃穿用度肯定比不得京城。我……有四个孩子,俩闺女俩小子,现在都在京城我们租的房子里,都是在小地方野惯了的孩子,怕进宫不懂事冲撞了贵人,就让他爹带着出去逛京城去了,来了这么多天,除了姥爷家里还没让他们去过别处呢。”
禄儿说的开心,福儿和信儿听的却是一阵阵的心酸,福儿拉起禄儿的手,抚摸着她有些粗糙的手背,心疼的说,“瞧……三妹妹,你这手……”
“哎!二姐姐你别这样,是不是听小妹说我过的怎么苦了?那都是我姨娘心疼我,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夫君家里虽然不富裕,可还是有些家底儿的,我跟他去了河西郡确实没受什么苦,只是那地方风沙特别大,再水灵的人在那儿住上几年也难免会粗糙些。没事,比起那些人,我这算什么啊……”
福儿的眼泪止不住的掉,她们四姐妹,寿儿嫁的早,后来又难产去世。她被指婚进了王府做庶妃,这些年也是经历了各种事儿,禄儿嫁的相公好,却在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受了多年风沙,好在有所安慰的是喜儿实实在在没有受苦。
“现在你进京了就好,等回头在京城置了宅子,就安顿下来,不要再回去了。”福儿拍拍禄儿的手说。
禄儿微笑,“相公只是考中了,还得看接下来怎么安排,他去哪,我就带着孩子们跟着去哪。对了,小皇子们呢?我也得给小皇子们请个安才是。”
福儿忙喊了沛凌沛彦过来,喜儿也让奶娘把韩柔带来,又是一通认亲。
这次见了禄儿和喜儿,福儿自然是赏了一大堆东西,晚上立嘉容来的时候,福儿说起来这事儿不免感叹起来。
其他的立嘉容倒没怎么注意听,只是提到韩柔时立嘉容连看了福儿好几眼。
“皇上怎么老看臣妾,是臣妾有什么地方不合适吗?”福儿被他看的莫名其妙,疑惑的走到镜子面前左右看看。
“唔……”立嘉容沉吟片刻,“最近事情有些多,也没能让你父兄为你好好看看脉象。沛彦今年都三岁多了,你这身子也调养的差不多了吧?”
“皇上……”福儿面红耳赤的看着立嘉容。
立嘉容眼神幽暗,上前一把抱起她放在床榻上,轻声说,“老羡慕别人女儿有什么用,自己生一个才是正经……”
☆、三子
次日福儿浑身酸软的起身;立嘉容已经去上早朝了,花莲伺候着福儿梳洗,待福儿一起都整理好,花莲这才在一旁说,“娘娘,秦公公来了。”
福儿点点头;对着镜子扶了一下鬓边的发髻才起来道,“请他进来吧。”
小秦子进来先笑眯眯的行了礼;然后示意身后一干人手上捧着的各种本册,“娘娘;这些都是后宫的账册,请您过目。”
福儿脸上微微一僵,走过去看着那十几个人手上各个捧着的半人高的册子;惊愕的说,“这些……都是?”
小秦子点点头,“是,前面三个是宫里花名册,这四个是尚宫局送来的,这些是……”
福儿听的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嘀咕,“上次也没这么多呀……”
小秦子微微一笑,“这回可不一样了,宫里所有的账本都给您送来了。”
福儿点点头,“好吧,都放着,我一会儿就看。”
“是,娘娘。”小秦子躬身,小山子带着来人把账册全都搬去了书房。
见福儿有些愁,小秦子笑了,“娘娘不必觉得烦心,这些账册奴才都给您算好了,刚才站在前头那五个宫女都是皇上吩咐以后就留在昭阳宫专门帮娘娘打理这些账册的,娘娘尽可放心。”
福儿点点头,“多谢你。”
“还有件事……”小秦子有些犹豫。
福儿抬头,“什么事?”
“是大皇子。”小秦子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帝学的先生们说,大皇子今日又没去上学,这已经是第三天了,皇上很生气,昨个儿奴才和小方子奉旨去了临华殿,结果看见……”
小秦子叹了口气,福儿挑眉示意小秦子继续说下去,小秦子摇摇头,“结果奴才们看见大皇子正在偷偷祭拜罪妃苏氏。”
“这是他孝顺,”福儿轻叹口气,“随着他去吧,那终归是他母亲。”
小秦子点点头,“奴才们也是这般想的,可若只是祭拜倒也罢了。可大皇子祭拜后……神色却不大对,奴才和小山子就悄悄的跟着,没想看见大皇子偷偷和他奶娘见面,那奶娘鬼鬼祟祟不知和大皇子说了些什么,大皇子哭了一阵,给了他奶娘一个荷包,神色恍惚的回去了。”
“奶娘?”福儿疑惑,“大皇子身边的宫人不是都换了吗?他奶娘怎么会跟他见面?”
小秦子说,“奴才查了,是花钱买通的。奴才见大皇子回去了,顺手就把奶娘扣住,那荷包也被搜出来的,里面是五百两银票。也不知那刁奴和大皇子说了什么,大皇子竟然一出手就给五百两。”
福儿感觉这事儿有些不对,“大皇子身上哪里有那么多钱?一出手就是五百两,这可不太对劲,你去仔细查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晚奴才就把那奶娘好好审了一通,这才知道是大皇子求奶娘去收敛苏家的尸骨。那奶娘骗大皇子说是苏家还有幼子活着,被她救下寄养在乡下,大皇子给她的银子一是收尸的钱,二是给收养苏家幼子的家人,请他们好好养大那个孩子。至于那五百两,是大皇子让奶娘典卖苏氏嫁妆首饰的钱,这钱已经被奶娘吞了不少了。”
“胡闹!”福儿气的猛拍桌子,“刁奴!竟敢这样诱骗大皇子!这事儿你和皇上说了吗?”
小秦子为难的说,“奴才就是在犹豫,若是把事情和皇上说了,不免又会让皇上更生大皇子的气,大皇子接连三日逃课……现下又出这样的事……”
福儿明白了,立嘉容最看重孩子的学业,立沛翔逃课三天已经让立嘉容生气,若是让立嘉容知道他暗地想方设法的救助谋反的苏家人……
哎!
“奶娘一家不要轻饶!至于大皇子……你去告诉他身边的宫人,若是再由得大皇子不去上学,大皇子一天不去就打他们十板子,两天不去就打二十,三天不去就打三十!看他们这群奴才还敢不敢耍滑偷懒不好好伺候主子!”福儿皱着眉说。
小秦子想了想,“是,奴才这就着手去办。”
“对了,”福儿叫住小秦子,“派人去把苏氏的首饰赎回来,这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不能流落在外,银子就从我这儿支。”
小秦子点点头,“是,娘娘!”
福儿看着小秦子远去的身影,长长叹了口气。
新的一年很快就到了,新年的喜庆也冲淡了许多旧年的伤心,福儿的烦心事儿除了沛凌沛彦两兄弟又长大一岁也更调皮以外也多了一件,那就是她现在已经挺起来的肚子。
“但愿是个女儿,再是小子非得吵的我头都炸了。”福儿抚着花莲的手在屋里慢慢走着,新提上来进屋使唤的宫女银心笑眯眯的说,“多一个兄弟多好呀,也有人陪着两位皇子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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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好什么好?”福儿无奈的笑,“瞧那两个小子,沛凌今年都五岁了,沛彦也三岁多了,天天皮的看都看不住。大的上学小的也吵着要上,结果不是把先生的胡子揪了就是把人家珍藏的书画给烧了。再来一个小子,哎,就是再多十个人怕也看不住他们胡闹!”
“谁胡闹?”立嘉容撩开帘子,带进来丝丝寒气。
“皇上!”屋里一众人忙行礼道。
立嘉容忙上前扶起大腹便便的福儿坐在炕上,花莲和银心一个拿暖炉,一个拿热茶,立嘉容接过茶喝了一口,环视了一下屋子,“几个孩子呢?”
“小山子带出去放炮竹了,一会儿就回来。”福儿递了递桌上的点心,“皇上要不要用一点?”
“不用了,”立嘉容摆摆手笑道,“今年冬天有点冷,你还好吧?”说着立嘉容伸手摸上了福儿的腹部。
福儿含笑点头,“好的很,屋里暖和的像春天一样。”
“那就好。”立嘉容点头道。
两人说了会儿话,帘子再度被掀开,立沛凌和立沛彦嘻嘻哈哈的进来了,立沛彦一看见立嘉容就扑了上去,“父皇!”
他软软糯糯的喊道,立嘉容微笑着把他抱在自己怀里。立沛凌见状哼了一声,依偎在福儿怀里,摸摸福儿的肚子,满足的说,“弟弟快出来!出来哥哥带你放炮竹!”
立沛彦疑惑的说,“刚刚不是才放过炮竹吗?”
立沛凌翻了个白眼,指着福儿的肚子说,“我是在说这个弟弟,他还没出来呢。”
“哦……”立沛彦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继续腻在立嘉容身边撒娇。
“儿臣见过父皇,容娘娘。”立沛翔磨磨蹭蹭的上前请安,心里酸酸涩涩说不出有多难受。
“快起来,饿了吧?银心,去催一催,看看小厨房准备好了没有?”福儿忙关切的说道。
“谢容娘娘。”立沛翔看了眼立嘉容,又神色黯淡的低下头去。
立沛凌和立沛彦还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话,立嘉容依旧抱着立沛彦,却转头看向立沛翔,“明天开始你也该好好学习了,不可贪玩知道吗?”
立沛翔低声道,“是,父皇。”
“皇上,咱们用膳吧。”福儿见立沛翔情绪有些低落,忙出言岔开了话题。
立
嘉容放下立沛彦,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走吧。”
……
两个月后,福儿产下第三子,取名立沛玮。
“又是儿子……”福儿失望的看着身边襁褓里红彤彤皱巴巴的儿子。
立嘉容哈哈大笑,“儿子也好,明年再生个公主。”
襁褓里的立沛玮吐了一个小泡泡,似乎是不满母亲对他的失望。
多了一个婴儿,最高兴的莫过于立沛凌和立沛彦两兄弟,立沛玮满月的时候立沛凌和立沛彦都送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立沛玮。
立沛凌拿出了自己最喜欢的小木剑欢喜的送给立沛玮,福儿好笑的摸摸他的头,“弟弟还小,现在还玩不了,母妃帮你把它收着,等他长大就可以玩了。”
立沛凌想了想,“那我还是先拿着玩吧,等他以后能玩了我再送给他。”越想越觉得这主意不错,立沛凌又欢欢喜喜的把小木剑收了回来。
立沛彦有样学样,“母妃,我送给弟弟的竹蜻蜓他也玩不了,我等他以后再给他。”
福儿哭笑不得的看着两个儿子,也就随他们去了。
立沛翔则正正经经送了一对带小铃铛的金手镯,福儿笑着收了,等立沛翔生日时又送了双倍的礼物。
皇家再添一子,朝廷上开始多了一种声音。
“立太子?”金銮殿上,立嘉容神色莫测的看着下面奏请的大臣。
“是,皇上春秋鼎盛,只是太子为国之根本,还请皇上早日定夺。”
立嘉容环视众臣,“那众位卿家觉得朕该立哪位皇子为太子好呢?”
一大臣站出来,“臣以为,二皇子聪明康健,实在太子最佳人选。”
“臣有不同看法,按照熙朝祖制,太子应立嫡长,大皇子才是太子最佳人选!”
“苏家谋反,苏氏已是罪妃,罪妃之子,怎可成为太子,真是荒谬!”
“张大人!苏氏虽被废后位,可皇上也说过,苏氏之罪不及皇子!大皇子一应与其他皇子无异!既然无异,单以长子之论,就该议定大皇子!”
“呵呵,真是笑话!皇上仁厚怜惜皇子,可大皇子是罪妃所出这点是改变不了的!若是大皇子日后即位,反为其母正名,迎其母牌位入祖陵,岂不是让皇上成为笑柄!既然刘大人
要议嫡长……”张大人冷笑一声跪倒。
“贵妃娘娘贤淑淳厚,又为皇家连育三子,居功甚伟,理应母仪天下!臣,奏请皇上立贵妃娘娘为后!”
☆、骂名
朝臣们就立太子和立皇后的事吵了一早上;最后不了了之,立嘉容下朝后心情也有些低落。
“皇上,今日何不就顺了张大人的话,直接立了贵妃娘娘为皇后呢?”小方子抬眼看了看立嘉容的神色,试探着问。
立嘉容叹口气,“你说说;是同意的人多,还是不同意的人多?”
小方子一直语塞;今早为了这两件事儿吵的不亦乐乎,一部分同意;一部分不同意,还有一部分则保持沉默。
尤其是姚相和韩司马,两个人都破天荒的保持着沉默。
立嘉容把玩着大拇指上面的玉扳指;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之后没多久,立嘉容就任命新科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