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学的是什么，可是，他却能极其准确迅速地学会文静所打的拳法。
文静看小四将她练过一遍的长拳从头到尾打了一遍，毫无偏差，不禁再次深深感叹。莫非小四伤的是左脑？
挑起一柄长剑，握剑在手，文静一个起式，开始练剑。小四也在一旁依样画葫芦，跟着她耍。
文静沉浸在意气相合中，渐渐将周围一切都抛开，以身带剑，剑随身走。
“接招！”
耳边突然一声高喝，一个人从天外飞来，一柄长剑气贯长虹。文静惊觉，举剑来挡。
来人身着轻褐色长袍，外罩一层轻纱飘逸，面上蒙着白色布巾，看不清面容，有些熟悉。但此时危急关头却由不得她去细想。来人一剑已至面门，文静偏头避开，再回剑想要撩开。谁知来人一剑未得手，二剑又至，绵绵不绝，逼得文静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凝神以对，仍是被逼得狼狈不堪。
还好对方似乎并不着意取她性命，倒像是逗小猫玩耍一样。每一剑必刺她挥剑得及之处，不像是性命相博，倒像是队友陪练过招一样。可这个队友偏偏恶劣得很，非得逼得你喘不过气，接招狼狈不堪，还不肯放手。
小四不懂缘由，看到文静受欺负，一心想帮她，举着剑就砍过来。他可不顾什么招式什么受伤，也不管来人怎么阻他，怎么伤他，他全然不顾，只顾举着一把剑朝那人砍去。
如此拼命的打法，令对方措手不及，及剑至小四，见小四不躲，他只好撤开，这一撤开，小四的剑眼看着又往他身上来了，忙回剑来挡。这样一来，来人在小四的逼招之下，竟然只剩招架之力。
文静这才有空隙喘过气来，看着他二人对招，不禁连连失笑，笑得好不得意：“活该，谁叫你对我不客气点的？”
来人道：“本大侠陪人过招，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你还嫌弃？小四，你给我住手！”来人边说着，一个“粘”字诀，长剑黏住小四的，另一只手摸到耳后解开面巾，露出面貌，修眉朗目，赫然是当初在尼西分离的程可笑。
“好了，好了，小四，放过他吧。”文静上前来拉住小四，程可笑收了内力，小四这才收住剑，歪着头愣愣地打量着程可笑。
程可笑伸手捏捏他的脸颊，“怎么，不认识了？”
小四眨眨眼，呵呵笑着。文静拉着他在身边，让他自己去练剑，回头和程可笑说话。
“江……”有人靠近来，程可笑伸手制止，“你们先退下，不在这一时。”举手投足之间一股贵气，倒像是长期颐指气使惯了。
在这里看到他，文静虽高兴，却也是诧异至极：“你怎么会在这里？”程可笑愿意回兰都城，那表示他愿意回来面对那些难以释怀的伤痛过往。但是，为何他会在皇宫出现？
程可笑随手一扔，手中长剑精准回到练武场旁边的兵器架上。扔了剑，往旁边的木栅栏走去，一只手仍旧习惯性地挑起一缕发丝绕玩，嘴角全是懒散的笑。
“本将军身为将军，来练武场有什么好奇怪的。倒是王妃怎么会在这里？”
程可笑出口竟然重提尼西之事，文静面露不悦：“尼西之事，莫要重提！”
程可笑绕着发丝的手一顿，有些不解：“我何时提尼西之事了？”
“你刚才怎么叫我的？”
程可笑眨眨眼，最后哈哈笑了，跳着坐在木桩栅栏上，又往嘴里扔一颗不知从哪里摸出来的花生米，咯嘣咬两下。
“不叫你王妃，难道叫你公主吗？”
文静眨眨眼，这才明白过来他所说的王妃是“齐御王妃”，而非“尼西王妃”。文静平时少与别人打交道，自从尼西回来后，多与文渊一起，府里上下都只尊称她为“夫人”，是以她竟渐渐忘了，她的身份是“齐御王妃”。
文静有些惭愧，挠挠头，走到他旁边，道：“叫我天香就好了。”
“那可不行。你既然是王妃，本将军又怎能直呼王妃之名？”
文静在他话里读出揶揄的味道，不禁有些恼了，以前没觉得这个程可笑有这么恶劣的呀。但他又的确言之有理，如今回到兰都城，自然不可能像当初在尼西，可以随意唤她名讳。这样想来，文静方才意识到刚才程可笑自称的“本将军”。
“你是个将军？”
程可笑双臂抱起，在木桩上坐正，微抬着下巴斜睨文静：“怎么，不像吗？”
文静打量他一会，摇头撇嘴：“那你怎么会去尼西？还与虞绍称兄道弟。”
“那时候还不是。”程可笑跳下木桩，“我这个将军是新封的，你不是说兰都城见吗？所以我回来了。如今朝廷缺人，本大侠来混口饭吃，一混就混上了个轻骑将军，如何？”他边说着，甩开折扇轻摇，那神气模样就一句话：怎么样，厉害吧？
文静哑然失笑，轻骑将军是米那军衔中，将军之衔里最低的等级。但一从军就从将军做起，倒的确是不简单，不过以他的能力，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当下笑道：“你回来多久了？怎么不来找我呢？”
“不久，昨晚刚到。”
“噢，那还赶得及。咱们久别重逢，我来做个东，请你吃饭。我家相公现在也快下……下……快忙完了，我们一起去接他，然后去醉君阁吃晚饭，你道如何？”
文静一激动，脱口差点说出文渊快下班了，幸好及时住口。话说，这下班到底该怎么说？
程可笑收起扇子道：“你这顿饭我记下了，只是如今等着面圣，改天再讨回来不迟。倒是你，凡事莫要强求，欲速则不达，像你那般一通胡乱练剑，除了伤自己的手，没别的用处。”
文静低头看着裹着手的纱布又沁出了血。天香公主细皮嫩肉，当初开始练剑，不到一个时辰，竟然就把手打出了水泡，她只好歇下不练，谁知等水泡好了，再开始练时，又出水泡。这次她下了狠心，就算起泡了也得继续。最近练剑得勤，致使水泡都变成了血泡，不过这点伤她也不是忍受不了，只道等血泡好了就算熬过去了。
于是抬头不在乎地笑道：“没事，这些伤过了，长了茧子皮就厚了，就不会再伤了。等我练好了，咱们再过招。”
程可笑挑眉嗤笑两声，装模作样地摇头叹道：“就你这水平，练一辈子也不会是本将军的对手。”
文静知他话不假，她所学的拳术剑术刀术，都是现代武术。现代社会不以武论英雄，一般武术都演化成比赛或观赏性武术，她这个半路出家的武术，除了拳术还有点实用，所谓剑术和刀术基本都是“花刀绣剑”了。可偏偏拳术需要的力道，又是现在天香公主最缺的。
“没关系，我的目标又不是要超过你，只要超过我自己，有进步就好了。”
程可笑听言只是笑。
***
“嘶——”文静倒抽着气，虽说手上这些血泡伤过了就不会再伤，可是现在伤着真的很疼呢。不过，有文渊帮忙上药，好像也不是那么疼了。
文渊捧着她的手，放下银针，用棉条蘸了药酒轻轻涂在伤口，听到她的抽气声，微微停了停手中动作，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轻责、心疼、懊恼，好不丰富。
就这一眼，文静心一动，咽着口水，再也不敢抽气了，反正也不是不能忍。
文渊重新低头帮她上药，小四坐在一边傻傻地瞅着。
温馨的上药时间过去，文渊用纱布条一圈一圈地裹好伤，裹了厚厚的一层，存心让她不能再握剑。文静一只手指在纱布上轻轻画着圈玩，看着文渊收拾药酒。
“文渊，猜我今天在练武场看到谁了？”
文渊手上未停，随声应着：“谁？”
“程可笑。”
听到这个名字，文渊突然顿住，眸中一抹难明的神色闪过，抬头问道：“在尼西认识的那个程可笑？”
文静点头，“他现在是轻骑将军，文渊，我想找个时间请他去醉君阁吃顿饭。唔，还有文渊也一起去，好不好？”
文渊把药酒收拾好，递给小四。小四听话地放到柜子里去，文渊赞赏地轻拍他的头回头对文静道：“他帮过天香，我当然要当面道谢。”
文静愣了愣，半晌才明白文渊的意思。这顿饭怎么能是她请呢？
不过，没等到上“醉君阁”，程可笑倒自己跑到家里来了。
第二天在练武场又碰到了程可笑，文静跟他说了文渊的意思。程可笑慢慢绕着发丝，一脸讳莫如深的表情，最后笑道：“怎么能劳动王爷王妃大驾，况‘醉君阁’的菜我已经吃腻了，你们若方便，晚上我亲自过府拜会，可否？”
文静思索一会，挥手豪气道：“没问题。一会我去告诉文渊。哦，还有，你喜欢吃什么菜，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厨房，让他们好先准备着。”
程可笑道：“随意。”
“随意”可不好准备。别过程可笑，文静提早回了“溯津阁”，正好宁煜离开，文静告诉文渊程可笑来家拜会的事，文渊颇有些意外，但还是应下，同她一起回去。
虽说晚上有客，但准备晚膳是厨房的任务，倒也没他们多少事。文渊问了一遍关于程可笑的事，文静详情不便多说，只说当初被掳至尼西时，正好遇到，他仗义出手相救，末了又补充了当初去西关时所听说到的他的事迹。
“当时雪儿还感叹，如果他能为国效力就好了。哎，我都忘了雪儿，明天进宫我告诉雪儿她一定很高兴。哎，文渊，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文渊沉吟半晌，抬头看着她说得眉飞色舞，微笑着附和：“雪儿的确会高兴。”
晚膳时分，程可笑如约而至。文静跟在文渊身边，听他们寒暄，兴奋的她完全没注意到文渊与程可笑之间的异常。
席间文静问及程可笑的住处，程可笑道：“将军府邸尚未修葺完毕，目前暂居‘醉君阁’。”
难怪说醉君阁的饭菜都吃腻了，但文静很快又注意到一个异常：“你在兰都城没有家吗？”
程可笑坦然地点头。文静则皱起了眉头，虽然好奇他本是兰都城人士，为何会无家可归，但料想是当初所说的“绝望”之事，不便多问，只回头看向文渊。
文渊会意，微笑道：“既然如此，若不嫌弃，就来舍下暂住，待府邸修葺完毕，再搬过去，如何？”
程可笑望着文渊，文渊也坦然回望，眼神相交，最终四目含笑。
文静看着他二人这诡异的一幕，饶是她再迟钝不觉，也禁不住心中发虚。这……怎么回事？
程可笑收回目光，合拳作揖，“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61章 路遇宁煊
就这样，程可笑住进了“齐御王府”。文静将之视为福星，因为他来之后没几天，宁雪就被宁煜免除了禁足，文渊也不用再每天都去“溯津阁”。倒是程可笑成了个大忙人，早出晚归，不知在忙些什么。不过，他倒是好意，见文静练剑，每天都会抽出点时间来指点一二。可惜，文静所练的剑招拳术他也大半不懂，只能以一般的武术通理指导，文静却也得益不少。
文静都是跟着文渊，文渊在家歇息时，她就在家练习。有时候宁雪来串门，她也央着宁雪教她，宁雪也倾囊相授。只是文静中途学武，长鞭对她而言太过困难，胳膊力道不够根本甩不起来，最后宁雪只教了她两套简单入门剑法，有些为难：“我的剑术不好，就会这么一点。唉，如果二皇兄在就好了，他的剑术在米那无人能敌。”
宁雪依然担忧着那个下落不知何处的宁煊，文静这些日子过得充实惬意，竟把那些烦心事给忘了，听宁雪这么说，方才记起还有这么一个人。想到宁煊，她的心情也不知不觉沉重了起来。
“不过二皇兄虽然剑术无敌，但他却极少用剑。”宁雪收起鞭子，就着湖边的石头坐下，百无聊赖地往水里扔着石子。
“为什么？”
宁雪呵呵地笑了，道：“你这个问题真是问的好极了。我有说过的吧，二皇兄最爱美了，说什么练剑御敌，总是难免会伤到自己，一通歪理，所以后来就改用扇子代替了。你可别说，他那把扇子……”
文静大脑深处的某根弦瞬间绷紧，又嗡地弹了一下。
扇子？
如果她记得没错，程可笑惯常用的“兵器”正是扇子。
“哎，不说了，天香，你也练了大半天了，陪我出去走走吧。晚饭之前一定把你还给文渊哥。”
宁雪与小四对不上，每次宁雪来了，小四都躲得远远的，直到文静无奈地告诉他让他自己去玩，他才傻呵呵地跑开，不用说，一定是去找文渊。
走在街上，人来人往，文静琢磨着那扇子之事，仍是有些心不在焉。宁雪也是心事重重，无聊地甩着鞭子，东张西望，周围人都远远避开。
“哎！”宁雪突然大叫一声。文静回过神来，只看到宁雪闪进街边一家当铺，忙跟着进去。
宁雪一把抢过老板手里的玉佩，一脸急迫地问：“这是哪里来的？”
文静看着那玉佩倒是有些眼熟，碧绿的柔光轻和，不似寻常之物。
那当铺老板也宝贝地似乎生怕宁雪一用力便将那玉佩捏成粉碎，担忧地盯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刚才一个客官当的。”
“什么样的客官？”
“小……小人没看见。”
“没看见？”
“那位客官戴着斗笠遮着脸……”
带着斗笠遮着脸？这是……
“他往哪里去了？”宁雪于文静异口同声道。
“出门右拐了。”那老板心里又是疑惑又是奇怪，到底是怎样的人，竟能让两个如此美貌的女子都如此为他紧张。
“出门多久？”
“没多久。”
老板话音刚落，宁雪的身影立刻消失在门口。那老板追着跑出来：“我的玉佩！”
一道绿影划过，宁雪脚步未停，头也未回，出门朝右边追了去。文静也跟着追出去。
路遇岔口，二人商量分道追去。文静一路问着人，跟着赶过去。追出半里路，肩头突然被人按住，文静张煌之下，差点摔一跤，“啊哟”叫出来，随即被人扶稳。回头一看，阻她的竟然是程可笑。
文静心挂宁煊，想也没想，拖着他一起找人。描述一番，程可笑道：“我从那边一路来，没看到你说的斗笠男。”
文静有些失望，寻了这么远，她也知道希望不大，慢慢停下脚步，不死心地四处张望一番，认命地坐在街边的茶铺，倒了水喝。
“你找斗笠男做什么？”程可笑也凑过来坐在一旁。文静翻了他一眼，笑了：“用词尊重些。什么斗笠男？你若知道他是谁，看你还这样说话。”
“是吗？那他是谁？”程可笑凑过来，双手托着下巴很虚心地求问。
文静又笑了笑，随之又叹了一口气，“他过得一定很不好，连玉佩都当了。”
程可笑听得一头雾水，重复问道：“他是谁？”
文静抬头看他一眼，面露忧色。“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程可笑用鼻子哼气，不满地横了她一眼。
文静道：“你也少小气，这事关系重大，我要先告诉文渊才行。”
程可笑鼻子哼气更重了，歪过头去扔出一颗花生米，然后用嘴接住。文静看他似乎终日不离花生米，忍不住凑过去，扒开他双臂，“你到底从哪里变出来的花生米？”
程可笑防瘟神一般地推开她，退到另一边椅子上，一脸的防备，双手仍护在身前，夸张道：“你你你你……你想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授受不亲，我可是清白人家的孩子。”
文静愣愣地看着他，眨眨眼，“噗嗤”一声笑了。这一笑，把刚才因宁煊而起的不快也笑掉了，探头瞅了瞅，“我只是好奇——不是，是非常好奇，你会变戏法么？”
程可笑扔过来一颗，文静接住送入口中，五香味的，并非什么特别的美味。
“你这么爱吃花生米？”
程可笑装模作样地捻着一颗花生米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着，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