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绝人之路,真的天无绝人之路。
当文静意识到场上一道强烈的目光追随她时,她突然醒悟,既然她如今最大的优势是这张脸,那她就应该好好地利用这张脸。既然这张脸给她惹了麻烦,那么,她也该用它来解决这个麻烦。
文静模仿着文渊的微笑,不动声色地暗中观察着那个不停将视线飘到她这里的男子。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年轻俊朗,如墨的长发用银丝带绑了一部分在脑后,前额鬓角垂下一些,额头束着一条玉带抹额。浓黑的眉毛斜飞入鬓,英气十足,眼线狭长,眼角上挑,竟是一双少见的丹凤眼,那高鼻阔唇倒是有几分面善,身穿酱紫色的长袍,同样挂着些形状纹饰奇怪的装饰物。一半的粗犷,一半是柔美,这完全不同风格的两种美质竟然在他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
不知他是什么身份,能与虞牧抗衡多少?
文静偷偷细打量着他,暗暗称奇,眼神不由自主地又被他身边一个浅杏色衣衫的男子吸引过去。那人跟周围人打扮大相径庭,头上一顶金冠束发,长袍干净秀雅,竟像是米那的风格。
正要细看时,场上一人站起来举杯祝酒,“王子殿下英勇无当,连着收复北部几个部落,令他们臣服于我们尼西,大王统一尼西指日可待了!臣敬大王,敬王子殿下!……”
又是一大段盛赞祝福的话,文静没心思去细听,她注意到的,却是虞牧发话后,那个之前不断偷看她的人,那个一半阳刚一半阴柔的人,也站起身举起了杯子,“鄂将军多礼了,打仗都是将士们的功劳,小王实不敢当。”
他他他他……他是虞绍?
文静的心顿时乱了。从宴会开始,她就一直置身事外,游离于天,对厅上的情况毫不关注,竟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引起虞绍的注意了。再往他身后看去,果然看到了飘飘,只是换了一身华丽的衣服,不似昨晚普通的宫女服饰,打扮得更加明丽。飘飘见文静看她,顽皮地笑着举杯遥祝。
不知道虞牧又说了些什么,把手揽在她肩头,赐她酒喝。文静心思不在此,顺从地接过一饮而尽。厅上男子接拍手起哄叫好,虞绍更是举杯起身,“王妃外表娟秀雅致,竟不知也能如此豪爽,完全不输给我尼西男子。小王先干为敬!”
文静看看他,又看看飘飘,再三思索,终是计较停当。既然逃脱无望,倒不如铤而走险。
当下微笑着举杯,正要送入口中,虞牧将她手里的酒杯端走,“绍儿,爱妃最希望得到家人的接受。比起敬酒,你若叫她一声母妃,她会更加欢喜的。是不是,爱妃?”
文静咧着嘴角尴尬地朝虞牧笑笑,再回头瞅着虞绍道,“是,若王子殿下能接受妾身,妾身死而无憾。”
虞绍嘴角的笑意早就在虞牧发话时僵住,如今再听到文静的话,面色逐渐沉静下来,但很快又恢复正常,“父王,恕儿臣无礼。父王可以有多个王妃,但儿臣只能有一个母妃。王妃既然嫁给父王,小王又怎会不接受?”
文静喝了酒坐下,眼神再次飘向虞绍旁边的那个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她总觉得,他也在看她,那眼光盯得她如芒在背,浑身都不自在,好像她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似的,心虚不已。
捡两颗葡萄放在嘴里,甜丝丝的味道赶走那股不愉快的感觉,重新收拾好心情和表情,文静端着酒壶向虞牧道,“大王,趁着大家兴致高昂,妾身为众将士表演歌舞助兴如何?”
虞牧听言,喜不自禁,“如此甚好。”
“只是,众将士英勇威武,普通歌舞恐怕入不了眼,妾身想表演一段剑舞。”
“剑舞?”虞牧面色沉着,犹疑地审视文静。文静一脸的殷切。
厅上众人起哄,均要王妃剑舞,大开眼界。文静也跟着撒娇道,“难道大王担忧妾身舞技不好,用剑伤了自己?大王放心好了,舞剑之剑只是装饰用,未曾开锋。”
虞牧放心了下来,唤人呈上剑来。
文静提议舞剑,并不是要来个“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只是……好吧,承认吧,文静,不会跳舞就直说,什么舞剑,不过就是想借着剑术,再加点平时从电视里或是节目里看到的一些简单的舞蹈动作,糅合进剑术里,当做剑舞了。上辈子庄文静主修武术,剑术学过几套,可惜变成天香公主之后,手脚无力,也只能悲哀地当是剑舞了。
不需要文静跳得多美,只需她一下场,随意耍弄两下,搔首弄姿一会,自然迷得刚从战场上回来的军士神魂颠倒。文静舞剑意自然也不在舞剑,三招“大雁回峰”,招招指向虞绍,唇含笑意,眼送秋波,回眸一笑,颠倒众生。
剑舞毕,文静再帮虞牧斟两盏酒后,借口头晕不胜酒力,先退出宴席,回到她住的宫殿。遣走梅雅,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前,回眸瞅着这张灯结彩的新房,想起当初与文渊的新房,心中一柔,却也更加坚定了她的决定。借着昏暗的宫灯,静望着窗外的婆娑树影,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态发展。
等待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却似乎一个世纪那么久了,远处大厅里的歌舞热闹声隐约传来,更衬得这边宫殿里寂静悄然。
心里的恐惧,在这寂静里逐渐扩大。
她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抓起桌上的酒壶倒了杯酒灌下肚去,压下心底那没由来的惊慌。
她现在要面对的是两个武功才智权势以及手段等等各个方面都要高出她千万倍的人,她若有自知之名,就该举手投降,别做无谓的挣扎。既然不愿意投降,那就不要去控诉什么命运不公,老天不长眼,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她只能靠自己。既然白捡了人家一副绝世倾城的外貌,自然要付出些代价。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这话真是半点都不假。
坐回床榻上,文静掀开衣服,脱下裙裤,拔出匕首,盯着天香公主白皙无瑕的大腿看着。细嫩柔滑的肌肤呀,跟着天香公主十八年没受过一点伤痕,交给她真是倒了大霉了。看着那几如白玉一般的肌肤,像艺术品一样完美无瑕。咬咬牙,瞅准根部,闭眼用力划过。
看着那鲜血迅速渗出,染在白皙的肌肤上煞是妖艳美丽。文静迅速拿过亵裤将血迹印上,拉过锦被躺到床上,然后唤梅雅进来。
“王妃?”从与虞牧行过仪式之后,梅雅对她的称呼就换了。文静倒也没什么特别抵触,反正都不是她,一个名号而已,怎么叫都没关系。
文静露出尴尬的表情,“你……帮我取点月事的东西来吧。”
梅雅先是一怔,随即明了,“王妃稍等,奴婢这就去取。”
文静忍着大腿的疼,再仔细地思考着她到底是哪里弄错了?按一般情况来看,她独自一人下了酒宴,虞绍既然对她有意,应该像电视里,也跟着出来才对吧。
她没怎么看过《三国演义》,却也知道貂蝉周旋在董卓与吕布父子之间,离间他父子相残。可是,貂蝉是以此为任务,为达目的自是不惜一切代价,身体是她除却美貌之外最大的武器,自然不可能不用。
可是,她不是貂蝉,她的目的不是父子相残,而是让虞绍愿意帮她,让他们父子反目,然后她还能全身而退。她到底能有什么能耐,付出比貂蝉少的情况下,还能得到更多呢?连身体这个唯一的资本都不献出,就让人家父子俩为她相残,然后还放她逃跑?
这……实在是太过痴心妄想了吧。
第41章 幽会
在文静还只是文静的时候,少女幻想期的她也曾无数次羡慕过学校里那些漂亮女生后面,总能跟着一堆花花草草,再壮烈的还常有人为争美女垂青而大打出手,受伤流血也从来不在话下。
那时候吃不着葡萄说葡萄是酸的的她,还不屑一顾,以为不过就是一张漂亮的脸蛋嘛,只要父母能给,她也能让那些男生都凑到她这里来。可如今连父母都给不了的脸蛋真的到了她头上,方才发现,原来一张漂亮的脸,根本不够吸引任何人啊。
勾引之术,果然还是要后天修炼的。除却天生的禀赋,一番智力半点不能少啊。
谁告诉她她的智力在哪里啊?小洁,文渊,你们为什么不在我身边?
刚起的哀怨被她迅速压下。如今没有时间来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了。
门外声响传来,文静抬头看去,虞牧正一身金光华丽地进来,脸上还带着刚才宴会上微醺的醉意。
文静坐在床上虚礼,“大王,恕妾身身体不适,无法行礼。”
虞牧脱着外衣随手扔开,“屋里的奴才呢?王妃身体不适,还不找个医官来瞧瞧?”
“这……”文静露出害羞之色,“不需要医官,只是葵水……”
虞牧脸色陡沉,眯眼瞅着文静,上翘的眉梢看起来煞气更重。文静不敢与他直视,只是低头含羞地弄着被角。
虞牧注视她半晌,突然掀起她的被子。文静惊叫着拽住,“你做什么?”
虞牧眼神变重,“你若是想……”
“王妃!”
梅雅推门小跑着进来,看到僵持在床上的二人,顿时愣在原地,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还是文静反应快,“还不快拿过来?”
虞牧看着梅雅怀里抱着的东西,脸色越来越阴晴不明。文静若无其事地从梅雅手里接过东西,藏在身后,装作满脸通红地低头羞怯道,“大王恕罪,妾身实不知会如此不凑巧。若大王不嫌弃……”
虞牧仍是杵在那里,慢慢松了手。
梅雅退到一旁,跪下道,“此间污秽,请大王移驾回避。他日王妃身净,再伺候大王。”
文静心中大喜,她怎么还忘了这一点呢?古代最忌讳的就是这经血之物,当之污秽,视为不吉,不止是不能伺候夫婿,更讲究时,夫婿是连这个房间都不会进的。普通夫婿尚且如此,更别说现在这个夫婿还是个皇帝了。
虞牧吩咐梅雅好好照顾文静后,甩袖离开,似乎并未怀疑什么。文静松了一口气,“梅雅,你也下去吧,我想早些休息。”
躺在床上,文静喜滋滋在心里拟着长长的逃跑作战计划,尽管已是深夜,她仍是兴致勃勃,不愿入眠。
她好像没她想象得那么没用呢。
远处传来打梆的声音,文静从床上一跃而起,慌慌张张地整理好衣服,借着昏暗的烛火,看着镜子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如今看起来,仍是觉得恐怖,但却有着她无法否认的美丽,她必须接受。
对着镜子揉揉脸颊,调出一个自认为风情万种的表情后,吹熄灯烛,慢慢摸索着走到门口。
手刚触到门闩,突然听到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的声音,在黑暗里听得分明。文静升起警觉,正要侧身避开,背心忽而一疼,然后便再也动不了分毫了。
什么状况?
被点穴了?
是谁?
想做什么?
问号铺天盖地而来,文静心里顿时紧张不已,忐忑不安,只觉得浑身发毛。若不是被点穴了动不了,她肯定得全身哆嗦了。一双眼珠拼命地朝后斜去,恨不得从眼眶里钻出来。奈何,入眼一片黑暗,只有月亮透过窗棂照进屋子的一点点微亮。
文静凝神听着四周,安静得没有一丝异常,该有的声音一点都不少,不该有的也一点不多。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原以为的危险却没有一丝到来的征兆。文静被定在原处摸不着头脑,只懊恼着无法去会与虞绍的三更之约。
是的,她以剑招为引,就是要约虞绍见面。这点小把戏,不过是从《西游记》里学来的,三剑回眸,三更会面,如果那个虞绍能有孙悟空的聪明,应该不至于不明白她的意思。既然他对她有意,那就不会不来赴约吧。
如今能帮她从虞牧手里逃脱的,就只有虞绍了,她不得不铤而走险。
可是,如今三更已至,她却被人点穴困在这里,似乎也没有被解放的迹象。那人到底是何目的?这般阻止她,却又不见下一步动作。若只是恶作剧,谁会这么无聊?若是有意,那又是何意?
文静心乱如麻,理不出个头绪,一边想着这边是吉是凶,一边又想着那边的虞绍。若是错过这次机会,接下来她要再从哪里去找机会与他见面?
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背心忽而又是一麻,全身顿时松懈下来。文静僵硬太久,陡然解穴,双脚无力,顿时瘫软在地上。歇息一口气,只觉得心跳快得吓人,抬手扶额,竟不知何时,头上已满是冷汗,连衣服都湿透了。
顾不得这么多,抱着万一的机会,她还是悄悄打开门,往后院溜去。四下张望,并无一人,看来虞绍要么就是笨蛋没有理解她的意思,要么就是已经走了。
文静失望地掉头往回走。
“你该庆幸虞绍已经走了。”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人低低的声音,虽然刻意地压下,但却清朗没有一丝沙哑,在黑暗里显得尤其突兀。
文静一个惊吓,脊背僵直,慢慢转过头去。
暗处走出一个人来。逆着月光,只看得清大致轮廓,身材颀颀,头顶处金冠束发,面容一片昏暗,看不分明。只是这朦胧的影像,在月亮作为背景下,极容易让人想起神话里的二郎神,就少了个三叉戟和偷吃月亮的哮天犬。
“阻了你一个时辰,想不到你竟然还不死心。”那男人继续说着,语带笑意,声音里又有着无奈、有着轻蔑还有一丝丝的恼怒。
文静没那么多心思去细究他的声音里到底表达着什么感情,只是第一反应,握拳在胸,做出防卫架势,“你是何人?”
黑暗中响起轻微的嗤笑声,“我是何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最好记住,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一整晚都在屋里睡得踏实。当然,若是自己找死,就尽管去找虞绍解释;若想死的更快,就直接说是被人点穴了赴不了约吧。”
声音清朗,语速轻快,音调颇低,想是怕人发现。文静初始没觉得,后来越听越觉得这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但却并不熟悉,看着面前这也既陌生又熟悉的轮廓,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现在也没心思让她去想。听眼前男人的说法,点她穴道阻止她赴约的就是他。他到底有什么意图?他这番话到底什么意思?
“是你……”该说帮忙还是说妨碍?文静一时半会想不通透,于是改口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是……帮我的,还是……”
“帮你?”男人似乎在笑。
奇怪,她有说什么好笑的么?
“有时间来问我是谁,倒不如多用点脑子去想想自己做的蠢事吧!”男子说完,转身就走了。
文静愣在原地,又听到远处的梆子响,抬头往天上望去,天边已经开始泛着藏蓝了。
到第二天,文静仍然想着夜里的那个男人是谁,还有那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他是看出来她意图在虞牧虞绍父子俩之间周旋,所以要阻止她这种冒险么?
那么,他是在帮助她?
还是说,他就是想阻止她挑拨他们父子的关系?
那么,他是在妨碍她?
他到底是谁?
文静整个一上午都纠结这个问题,手里无聊地揪着树枝上的树叶,让它们散落一地。
“王妃,这是大王吩咐御膳房的人端过来,说是给王妃补身子用的。”梅雅端着一个瓷盅经过她身边,往屋里走去。
揭开那一盅药粥,一股药香扑鼻,文静瞅着那飘着的红枣,知道定是补血的药。哦,这个粗悍的虞牧竟然还是个体贴人的主?
文静毫不客气地将那碗药粥一滴不剩地吃完了。为了掩人耳目,她早晨又忍痛放了一堆血。为了尽量保护天香公主那娇贵的身体,加上她实在是舍不得将那玉白的腿上划得满是伤痕,于是仍旧将昨晚划伤又合拢的伤口重新划开。那鲜血汩汩的,她现在想起来心里都直发麻。若不吃些补回来,她真怀疑她这一场“月事”结束,她还有没有力气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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