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东虏既然倾巢而出,下官率一支偏师去古勒或者马儿墩两处断了他们的后路粮道如何?”
看着李成梁在那边布置,副将马林出列沉声请战,他出列躬身,帅帐中李家将门一干人彼此交换眼神,都是颇为不屑,马林身为武将,整日里青衫折扇,和一帮幕僚谈诗论文,弄出儒将模样,辽镇将门向来是瞧不起的。
“不必,此战务求全胜,我军当不惜余力,接战时就要将全力投入,彻底打垮东虏,若是分兵截断敌人后路,反倒是容易让敌人溃散,我军追之不及,到时候反倒是一拳打在了空处,失了此次出兵的本意。”
“下官鲁莽,大帅莫怪。”
马林对官场进退还是明白的很,连忙躬身说话,李成梁点了点头,如果马林不是副将他也不会说这么多,李成梁不准备让孙守廉拿到军功,对马林也同样如此。
分守辽南副总兵孙守廉干脆都不参加军议了,只在后方忙碌他的军需辎重活计,上面虽然看不得他,下面倒还相处不错,谁不知道孙副将做生意的手段了得,大家想要发财还要借重孙副将的看重帮忙。
孙守廉也有要紧的活计,每日里都有几骑快马从他这里出发,马不停蹄赶往关内,要将消息送给王通。
这个举动倒也没有隐瞒别人,又不是通敌,军中消息通报给朝中大佬,似乎是应有之义,而且军需辎重的一干人都是佩服孙副将的手面大,从沈阳去往京师,这一路要布置驿站才能保证信息畅达,没有百余匹马,几百个人手维持,可作不下这件事来。
“一切都是中规中矩,这反倒是让我心里没底”
消息不断的传递到王通的手上,王通反倒是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那奴尔哈赤也是打了这么多年仗的,他还在辽镇那边做过军校,战场上的道理他不会不懂,这么在平地聚集兵马等待决战,就算是女真兵卒强悍,但这数量未免太过悬殊,奴尔哈赤不会明摆着去找死。”
身在局外,有些事反倒是可以清晰的判断分析,李成梁身在局中,就未必能如此了,在京师能陪着王通分析议论兵事的人不多,马三标和陈大河都不是长于谋略的,其余的人不是在归化就是在天津卫。
王通说了两句,马三标开口说道:
“从那边送来的消息我也看过,东虏的兵卒的确比大明普通兵卒勇悍,敢冲打,不怕死,但怎么也不能是以一对十,何况辽镇的上万私兵这次也都是出阵,怎么想,东虏也是死路一条。”
女真各部也有主奴关系,但毕竟相对原始,盘剥的并不严重,生活状况比大明的农民好些,还有北地的人身材都比较高壮,相对原始的社会形态和渔猎作业,让他们有一定的军事技能和远超普通兵卒的勇悍。
这些都是他们的优势,大明的步卒往往就是农夫拿着武器上战场,粮饷被克扣,平素被压迫打骂有若奴隶,军心士气都是谈不上,这样的对比,自然胜负分明,辽镇近十万大军,差不多有七成都是这样的兵卒。
但辽镇扬名天下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他过万的家丁私兵,这些装备良好、战技精湛、又是敢于效死冲锋的职业士兵,这些才是辽镇的核心,在大明第一大的职业武人集团面前,这万余女真人算不得什么。
正因为如此的悬殊,所以王通心里才觉得没底,战斗是生死大事,如何能轻忽对待,这样做,必然有蹊跷。
“李成梁这么做也是中规中矩,他大军汇聚一处,一个拳头向前,鞑虏就算想要出奇兵偏师,想要奇袭,在这样的大军面前,他们也是没什么办法,大军一动,什么奇兵偏师都要被碾碎了,这也是万全的办法”
陈大河这句话王通知道来路,自己率军征伐归化的时候说过,在虎威武馆那时候的课上似乎也讲过。
议论到最后,王通也只是摇头叹气,开口说道:
“我们在这里只能是空谈,做不得什么,且看吧”
消息传递,最快也要十天,王通在这里所看到的都是辽镇那边十天前的消息,所说的都是一切正常,都是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也就是在王通把注意力投向建州的时候,从蓟镇那边传来了消息,说如今多伦地方已经被察哈尔部占据,尽管科尔沁部还有部落留在这里,但似乎没有什么抵抗。
这个消息倒是和商团武装的消息互相印证,商团武装的先遣游骑进入多伦,发现会有冲突和追击的是察哈尔部的骑兵和牧民,而科尔沁部的部落很少,偶尔进入,发现部落中大部分是老弱,而且都是在向东迁徙。
万历十五年十月初二,大战在建州应该已经开打,甚至已经打完,但送到京师的消息还是开战前夜,无非是将士用命,准备完善,明日得天威庇佑,必将大获全胜等等,王通得到的消息和这个差不多,一切都是正常。
万历十五年十月初三,京师东门的守门兵卒都靠在墙根晒太阳,天气已经变冷,午时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是一天中难得的享受。
正闭眼迷糊的时候,却听到一阵嘈杂混乱,睁眼一看,城门前的车马人流都在闪躲,有几骑马正在打马狂奔。
五城兵马司的兵丁对这个都是有经验的很,有人去搬动拒马,一名千总吆喝着兵丁拦住了城门,逼得那几骑刹住,大声喝骂道:
“天子脚下,入城下马盘查,你们看着也是官差,不知道规矩吗?”
“快让我们进城,辽镇急报,辽镇急报”
疲惫的很,不知不觉睡过去了,谢谢大家
正文 第九百七十三章 恭喜陛下
第九百七十三章 恭喜陛下
辽镇军在界凡寨大败,这慌忙赶来的信使送来的急报就是这个。
按照时间来算,这比正常的消息传递还要快了两天,因为孙守廉这边跟王通传信是正常的程序,按部就班,但这次战报的传递就完全不顾惜什么马匹了,一路狂奔,马匹都被跑死了几匹。
实际上在城门洞中,直接有马匹瘫软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暴毙,但信使那里顾得上这个。
朝会刚刚散掉的时候,急信传进了皇宫,小宦官们又是急忙的跑出去,将已经离开的各处大佬叫回来,王通也在其中。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王通一直是惴惴的心情反倒是安定了,不过他也注意到了,朝臣们看他的眼色颇为不善,辽镇征剿女真,王通是这背后的推手,虽说从程序上来讲,追究不到他的责任,但大家都明白。
刚刚有个战报,又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辽镇边墙外,丧气是觉得丧气,但大家却没什么慌张急迫,只是商议如何办。
现在一切消息都是不明,也不能作出什么太具体的判断,只好是按部就班,命蓟镇、宣府和京营各军严阵以待,免得出现什么纰漏,下旨命蓟辽总督入辽镇督办,查明真相,稳住局势,派东厂、锦衣卫以及兵部官员入辽镇,了解各处消息。
议论完这些,司礼监和内阁都是用最快的速度做完了自己的差事,然后传旨的差人们火速出京。
众臣散去,王通被留下召对,看到了这个情景,参加朝会的一干大佬也明白了局势,王通最起码在目前没有因为辽镇的败绩而受到什么影响,最起码万历皇帝并没有迁怒或者怪罪,还要留下问策,这依旧是心腹的待遇。
“王通,你怎么看?”
万历皇帝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这个正说明他的烦躁和紧张,万历皇帝在虎威武馆的经历对他影响很大,所以他对军事上的失败接受不了,辽镇出征女真,万历皇帝本来颇为期待,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情绪不高也是难免。
“陛下,眼下只有这信使的一面之辞,还不能确信,再过三日或者四日,确切消息就会传来,到时候再行定夺不迟。”
王通回答的四平八稳,站在万历皇帝身后的田义想要说话,忍了忍还是没有开口,万历皇帝抓起一支毛笔,下意识的敲打桌面,开口说道:
“胜了自然不必说什么,可这局面看起来,辽镇是要败了,若真败了,你怎么看?”
王通沉吟了下,郑重其事的深深一揖说道:
“若真败了,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王通,在万岁爷面前,你怎敢如此放肆,大明边镇败绩,何喜之有?”
在万历皇帝身后的田义终于是忍不住,出生呵斥,万历皇帝抬起了手,田义立刻不敢再说,万历皇帝盯着王通的表情,沉声说道:
“朕知道你不会开玩笑,也不会在这个场合这样说话,讲一讲,何喜之有?”
王通又是施礼,开口说道:
“陛下,辽镇一败,就算是实力未损,他也没了从前的本钱和底气,朝廷要改革边镇,在边镇之制上得益最多的就是辽镇,实力最强的就是辽镇,而且他坐拥重兵,又在京师之侧,他若反对,改革边镇就是困难重重,现在这个阻碍消失,陛下可以放手改制了,这是第一,还有第二,辽镇占地辽阔,比关内行省也是不逊,辽镇虽然寒冷,可土地肥沃,出产丰富,这本是为陛下提供财赋之地,可因为是军镇治下,一切钱粮都归自身,朝廷还拨付银两,现在朝廷就可以将辽镇变为辽省,派驻官员收取赋税,由一藩镇变为一行省,等若是陛下领土大涨,这难道不是喜事吗?”
九边自然是大明领土,不过辽镇这种,财赋全归自身,李家将门盘根错节,虽然听朝廷旨意,可这等地盘说是李家自己的也不是不行,如果能在那里设置地方官,收缴赋税,自然不同,要知道辽镇也是几百万人口,大量的田地,又有各项利益,这可是一块大大的好处。
但王通这么说,万历皇帝的态度却依旧没有改变,他手中笔杆敲打桌面的频率更高了些,开口问道:
“辽镇大败,鞑虏入寇,这个不解决,谈什么改革边镇,谈什么设立行省”
“陛下,东虏乃是小事,旦夕可灭”
王通回答的简单有力,万历皇帝一愣,田义也是一愣,随即田义就要呵斥,可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旦夕可灭”这句话说的这么简单,的确是狂妄,可一想这句话是王通说的,却又让人无从反驳,想想王通取得的那些胜利,还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万历皇帝沉默了一会,最后还是开口说道:
“你先下去吧,等详细的消息来了,再行商议。”
四天后,详细的战报来到了京师,有李成梁幕僚写的,也有孙守廉送来的详细消息。
李成梁能送来的战报四平八稳,这也说明局面还没那么不堪,当然,能瞒则瞒,大事化小,这也是战报奏折的传统。
即便是这样,还是承认辽镇死伤过万,溃散倍之,敌人已经逼近抚顺所,请朝廷派兵援救,官样文章依旧到了这样的程度,真实的情况可想而知,孙守廉的消息和李成梁的居然没有差太多,这个很让王通奇怪。
不过,仅凭万余女真东虏的人马是打不出这样的胜利,李成梁说参加战斗的女真东虏兵马超过了两万,孙守廉的数字靠谱一点,也是说有一万五千余,但让辽镇大败的决定力量并不是女真人。。。。。。。
女真东虏毕竟是定居民族,懂得筑城造屋,也就是说,他们还是有能力进行土木工事作业,特别是建州部的很多人都曾在辽镇服役,对此颇为了解,甚至懂得使用这些技能。
战场在距离界凡寨不远的平坦地带,那里是浑河和苏子河的交汇处,女真东虏共设了两个阵地,一个在界凡寨,一个在交汇处那边。
界凡寨外面用大木覆土修筑矮墙挖掘壕沟,在交汇处那里,就地取材挖掘壕沟,用木石修筑了矮墙工事,在这个季节,两条河倒谈不上什么屏障,因为枯水季河水根本不深,而且不少地方的冰已经颇为结实。
女真人结硬寨据守,这个战术倒是让李成梁有些意外,毕竟双方列阵野战才是人少一方的选择,如果打不过最起码可以逃,但结寨据守,情况倒是安全了些,可也是把自己圈在一处死地,到时候逃都无处逃。
但这个布置正和李成梁的心意,他本来这次就是求个完胜,这么打,倒是不担心对方会溃散于山野之间了,可两个寨子结下,明军也只能是硬攻,也没什么取巧的手段。
界凡寨这边制造了各种障碍,比如说许多大木被砍断,横七竖八的拦在各处,道路上也都是挖沟挖坑,这个状态,士兵可以通行,但明军的大炮笨重却没有办法上山了,或者说想要上山就要花费很大的功夫。
主攻的方向自然是交汇处的阵地,李成梁统领,而攻打界凡寨这边则是李如柏领兵。
李如柏这边根本懒得先拖大炮上去,界凡寨了不起四千人据守的小地方,他直接驱动兵丁攻打。
战斗进行的很艰苦,仰攻没有地利,对方居高临下,弓箭雨点一般的射了下来,女真人弓箭不及远,但是箭头重,被箭支射倒创口很大,立刻丧失战斗力,明军的箭头因为是仰射,对方遮蔽的又好,杀伤却不行。
而且步战的肉搏能力,占据地利的女真兵卒还真不吃什么亏,而且悍不畏死,几次突进去都是被打了回来,来回折腾,攻界凡寨这一部明军的士气已经是泄了,李如柏无奈之下,只能是将队伍撤下来,开始清理战场。
既然用人冲不下来,那就将阻碍扫清,拉大炮上去,可这么做,在界凡寨的女真兵卒反倒是敢出来打了,砍杀一阵又是窜回去,让进度变得更慢,又要调更多的人上来防备。
在交汇处的战斗比较正常,一开始李成梁就动用了大炮,三江匠坊的大炮太贵,李家还是用明军老式的火炮,这就有个问题,能打到工事的大炮不多,能打开工事的大炮更少,里面的人完全有时间补住。
炮轰了一阵之后,炮膛发热等等麻烦就是出现,而且还要留些弹药做后备,炮轰的效果也很不好,那就是用士卒过去硬攻,但这个实际上是遇到了和攻打界凡寨差不多的局面,各家不舍得用自己的亲兵家丁去消耗,但普通的兵卒还真就是比不上女真兵卒,勇悍远远不如,而且这么大的阵地,又有两条河作为界限,实际上辽镇的人数优势被摊薄的厉害,并不能给对方如何大的压力。
战斗进行了两个时辰之后,在大军的南面也就是右翼,出现了两千多人的女真骑兵,但这次袭扰在李成梁的预料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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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百七十四章 谁说蛮夷不知兵
第九百七十四章 谁说蛮夷不知兵
两军交战,大军正面对决,派偏师攻击敌人的侧翼,在突然的状态下很容易击破敌人,收到奇效,毕竟大军布阵,侧翼是最难防护的一边。
东虏女真这一次虽然打的坚决,可毕竟是以少打多,想要出现奇迹翻转,就必须要用点这样出其不意的战术。
李成梁多年为将,也明白女真人坚壁清野封锁消息是为了什么,肯定是让自家没办法得到太多消息,到战场上的时候猝不及防,女真对外宣称是万余,在眼下这个情况下,肯定还有多余的力量。
辽镇大军早有预备,女真这一支偏师出现,辽镇在侧翼的步卒立刻是“溃散”,但这个溃散是有序的,放任敌骑冲入。
在东虏女真骑兵冲入阵型之后,明军又是合围,火器、弓箭齐齐的招呼上来、什么三眼铳、迅雷铳、鸟铳、虎蹲炮之类的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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