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处的人不知道,京津甚至辽镇宣府的人却知道王通这边火器和大车的厉害,王通在归化城给了这样那样的方便,山西本地商人可能还心怀疑虑,可京津那边的商人都知道这意味什么,最热心的就是那些有海上背景的商人,王大人在归化城的政策是什么,是允许私掠,在草原上烧杀抢掠,只要你自己有本事,那就尽管去,这等事坐地发财啊,有火铳,有轻炮,谁还怕那些鞑子。
这段时间,直隶、山东、辽镇甚至河南地一时间都清静了许多,街面上游荡的无赖混混,好勇斗狠之徒,以及无事做的军户余丁,都消失不见。
地方官府差役都是省心了很多,也有人知道内情,说是这些人都被去往北地的商人们招募了,想要去塞外做生意,总要有人当护卫,真是懂得武艺,见过厮杀的角色,早就有一份差事,良善人家又不愿意背井离乡,也就是这些人愿意为了几口好酒肉去搏命。
当然,各处的人逐渐进入山西,山西本地地方官焦头烂额,这个是免不了的,不过胜利之下,这都是小问题了。
京师是天子脚下,三教九流汇集,谁琢磨出个新东西,马上就会有人学习。
如今京师有钱有产业的人家,最时兴的娱乐就是去戏院和剧院看戏,不那么有钱的坐在下面看个热闹,有钱的坐在包厢里是个交际,据说朝中大臣,宫中的宦官,甚至如今的万岁爷都经常过去看。
现如今戏院剧院里最好看的戏,莫过于几出大明锦衣卫潜入北疆,和鞑虏奸贼斗智斗勇的戏剧,实在是精彩万分,看着戏,想想北边那场大胜,心情格外的好。
戏园子对一些讲究的人来说,未免太喧闹了,有时候台上正唱到精彩的地方,台下叫好丢银子,一下子什么都听不见,偏生现在戏园子不给大家包场,一切都是卖票,实在是让人无可奈何。
但有人看到了戏院的红火,却琢磨出别的东西,你家有新戏唱腔好,我这边弄几个会唱曲会弹琴的,布置的风雅点,也不卖身,就是让大家欣赏音乐和歌曲,不也有人捧场吗?
不过这样的生意,大多被各家青楼抢去了,大家听曲都喜欢听个漂亮女子唱的,何苦再去别处折腾。
生意开起来又败落,但也有成功的,京师城中最出名的琴师开设了一家琴馆,只设十二个座位,买的是从前一名户部员外郎的宅子,很是清雅的地方,弹琴的人在珠帘轻纱遮掩之下,听琴的人都是背对。
在京师这等富贵地方,来这里听琴还真能找到一些出尘之气,你若是擅长琴艺,也可以弹奏一曲,每个座位一天是五两银子,每天就那么几曲,你呆一天也是五两,一刻也是五两。
这等地方,偏生有许多人愿意来捧场,有的人未必怎么懂琴,可来这样的地方,就显得自己的身份地位和旁人不同,比那去戏院听戏看戏的显得高雅多了。
这里也是允许包场,你能出六十两,一个人呆一天也是好的,这更让有些习惯摆谱的人喜欢。
这个琴馆想要包场却不容易,每月只有三日可以包场,这三日每次询问,都有人说已经被人提前定下。
今日也是个包场的日子,门前有一辆青布帘子的马车停靠,仆人穿着灰衣,看着很像是普通人家的式样,可真要是京师高门出来的人物,一眼就能看出那仆人是当今内阁首辅申时行的车夫。
内阁首辅申时行喜欢听琴,他家中的琴娘也是琴艺高超,不过成为内阁首辅之后,申时行将家中的琴娘一个个安置了出去,申时行的爱好并没有变化,只是更加谨慎小心了而已。
自己弹琴是一回事,听琴又是一回事,自从京师开设琴馆之后,申时行很是微服去了几家,有的人多眼杂,有的琴艺低劣,纯粹是卖女色,只有这里最合他的意。
内阁首辅明面上的俸禄极少,但实际上的收入则是极多,一月包下几天,实在是很简单的事情,每到闲暇时,申时行就安排人来招呼一声,自己安静的听一会曲子。
琴声悠扬,申时行坐在座位上,双目微闭,在那里静静欣赏,这琴馆的琴师当年也曾被申时行请过去演奏,水准很高。
正入神间,却听到有脚步声响,一下子就让这种幽静的气氛破坏,申时行皱了下眉头,睁眼看,自家的长随正快步走来,申时行虽然不喜,但也知道,不是要紧事,知道自己脾气的长随不会这么贸然打搅。
“劳烦先生先回避下”
申时行温声说道,后面琴声停下,人已经离开,长随走过来在申时行耳边说了两句,申时行脸色一沉,开口说道:
“此时不谈公事,明日再说。”
“严大人说务必私下说,一定要今日见老爷。”
申时行沉吟了会,点了点头,宅园不大,没多久,穿着素色对襟员外袍的吏部尚书严清走了进来。
内阁名为六部之上,可掌握着人事大权的吏部尚书被认为是仅次于内阁首辅的实权位置,申时行少不得起身为礼,笑着说道:
“申某好不容易有这么一处清静地,却还是让严兄找到了,快坐,快坐”
“严某贸然打扰,还望申阁老莫要见怪”
双方笑容可掬的互相见礼,表面文章还是要做的,内阁六部之中除申时行和王锡爵之外,其余的人都是张四维的徒党,张四维丁忧在家,在朝中的影响力愈发的消退,不过张四维一党和申时行却始终不对付。
申时行这个内阁首辅做的不那么顺心,办差也是感觉手脚伸不开,自然不会对张四维徒党眼下的首领严清有什么好感,不过严清这个人做事出自公心,身为吏部尚书对申时行和王锡爵这一系的人并没有什么打压,所以大家面子上还过得去。
严清坐下之后,开门见山的问道:
“申阁老,昨日圣上召对,可是说的关于王通的封赏,不知是怎么定的?”
问的很直接,申时行沉吟了下,开口说道:
“骆思恭已经上了告病的折子,这次就要准了,回来后王通做锦衣卫都指挥使,这样的大功,封爵给个国公的位置也不为过,不过他这么年轻,今后总要还要有个升迁的,这次先是封侯,圣上还觉得不够,说是天津卫和归化城两处,能不能再给他设置一个职司,其余都是下面军将赏赐,也没什么了。”
听申时行说完,严清从座位上起身,看着申时行说道:
“申阁老,严某问一个问题?王通这几年做了这些大事,这次又立了这等的大功,他回来之后,今后这朝堂上陛下会听你我的,还是会听王通的?以王通的本领,再过几年,他在陛下心中又会是个什么地位?”
申时行没有说话,严清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若是陛下事事听王通的,问王通的,这朝中还要你我作何用,你我的亲朋子弟,又有何用?”
“严大人,为官为公,不是为一己之私,有利大明那就万事都好”
申时行冷冷说道,严清就好像没有听到,只是在那里缓声说道:
“严某年事已高,再过两月就要上表致仕,朝中的这些勾当,今后就和严某没什么关系了,方才那番话不是为自己求什么,是为这天下间的读书士子说话,申大人且继续听曲,严某告辞。”
说完之后,严清点点头,转身离开,申时行坐在那里,神色没什么变化,过了片刻,身后琴师又是回到原来的位置,刚弹了一声,申时行举起手淡然道:
“让老夫静下”
宣府镇城,宣府总兵李如松的府邸,李如松城外训练归来,在一干家将亲卫的簇拥下下马,把缰绳丢给家人,边走边笑着说道:
“王通这就是脑子坏了,这么一下子把鞑虏扫干净,以后吃什么去,父帅当年的教诲说的好啊。。。。。。。。”
一干人正嘻嘻哈哈的向里走,却有管家快步跑过来,开口说道:
“老爷,老太爷那边派三老爷过来了”
正文 第七百九十二章 和王通相比
第七百九十二章 和王通相比
辽镇总兵李成梁共有五个儿子,皆是虎狼之士,这并不是什么贬低,而是一种赞美,是说李家将门虎子,满门将才。
相比于在宣府当总兵的李如松来说,其余四人的名声就小了很多,李如柏目前在辽镇也不过是个分守参将,而李如桢才是个游击。
跟着李成梁来宣府的管家也是李家的家生子,当年也是跟着李成梁刀山血海里滚过来的,来到宣府之后,李如松自己开府,这管家的称呼却纠正了好久,一直是叫少爷少爷,现在才改过来叫老爷。
簇拥着李如松的家将,也都是李家的亲卫家丁,听到管家这么说,各个一愣,李成梁到底派三少爷李如桢过来,到底有什么要紧事,要是寻常联系,信使传递不行吗?
“各自回去休息待命”
李如松回头说了一句,众将轰然听令,李如松加快脚步走进了正堂,李如桢也是粗壮汉子,正在那边等候,看到李如松走入,连忙站起,李如松也没客套直接开口问道:
“家里有什么事情吗?父帅身体可还康健?”
“请兄长放心,家中一切安好,父帅的身子依旧和铁打的一样。”
李如桢笑着回答,李如松把手中的马鞭朝着桌上一丢,疑惑不解的神色更重,又是开口问道:
“到底有怎样的大事,居然还要派你过来联络?”
“兄长,辽镇那边要动大兵,你这边有咱们家的几千老底子,父帅那边说,让你留下四百人,其余能调的都调回去”
本来李如松刚要坐下,听到这话,就好像是屁股被火烧一般猛地站起,瞪着李如桢质问说道:
“要动大兵,咱们李家有天下最强的兵马,可真要有那个心思,下面的那些人恐怕要有异心,到时候必将招来灭门灭族的大祸啊”
“兄长小点声音,这话被人听到,就算没祸也要成大祸了,父帅已经发了大令,辽镇各处除却留守兵马之外,都在向辽阳那边聚集兵马,父帅准备对科尔沁那边用兵。”
这次李如松坐了下来,面带疑惑的问道:
“父帅要对科尔沁用兵,还要调用宣府这边的底子,这次要动多少人,难道家里的底子要全丢上去?”
李如桢也是坐下,开口回答说道:
“不光是咱们家的老底子,李平胡、李宁、孙守廉、秦得倚他们手下能打的,这次都要拿出来。”
听到这个,李如松更是愕然,方才进门的时候还说什么“父帅的教诲”,现在所听到的东西却根本不是那些,愣了会又是说道:
“父帅不是常说,要是贼剿干净了,也就没官差什么事了,说草原上的土鸡瓦狗,留在那里也不是祸害,时常引他们进来打一打,可以赚些军功富贵,让朝廷觉得我等还有用。”
“兄长,你这是什么老黄历,王通在归化城的事情你听说了吧,消息传到父帅那边,父帅当时就急了,说原本天下都以辽镇为最重,因为咱们实力最强,眼下那王通砍瓜切菜的收拾了俺答部,如果咱们不动,今后天子和朝中大臣们就会看轻辽镇,每年的银钱划拨恐怕也会少很多,长此以往。”
李如桢说的顺溜熟练,可见这话是李成梁那边带过来的,李如松摇摇头,肃声说道:
“从宣府这边调这么多人去辽镇,若没有朝中的准许,那就是大罪,再说了,父帅那边统帅大兵对科尔沁用兵,朝中不知道有怎样的麻烦,那有这么快的。”
“父帅都安排好了,二哥已经拿着银子去京师里活动,马家和历家也都会给咱们家行方便,兄长快些准备吧”
世间万事就怕一个比较,平日里九边重镇,你报斩首百余,我报斩首几十,大家都是皆大欢喜。
就连马芳和王通买首级,买了几千个,还要每年二三百这个数量拿出来,免得坏了规矩,被人怀疑。
但王通的作为却是将这个规矩直接败坏掉了,第一次宣府外的大胜,斩首就是几千,不过这次宣府各家买了不少,彼此分润,归在王通名下的数目并不是那么惊人,可等到古北口外大捷,蓟镇、宣府、虎威军三军合力,斩首过万,俘获数千,这样的战果就让九边的其他边镇颇为难堪了。
等这次王通率军北征,斩首数万,攻破归化城,几乎是灭掉了俺答部之后,各个边镇都是坐不住了。
每年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向朝廷,向兵部要银子,却根本不见什么胜利,即便是和兵部里面的各级官吏勾结,上下其手捞钱,可也要有个捞钱的缘由。
大明九边,在兵部的清册上,兵丁人数最少的也有五万,可王通率军不过三万,居然就有这样的战绩,这实在是让人羞惭无地,同时也暴露出一个问题,为什么王通能做到,你们其他人做不到。
九边之中,大同多少在这次战斗中还参与了,宣府和蓟镇更是这几年打了几次胜仗,大同向西那些边镇,榆林、宁夏、甘肃、固原等等,左右也是经常吃亏,就算不愿意也要捏着鼻子认了,王通这大胜接下来会导致什么结果,他们不管情愿不情愿,都要接受。
但辽镇不同,李成梁自从在辽镇一步步崛起,一步步到了如今这个地位,他不是依靠什么善于逢迎交结,也不是依靠运气,而是实实在在的战功。
自李成梁从军时起,凡是官方知晓的战斗,九成九都是捷报,军功累计,才有了李成梁如今父子总兵,封侯封伯的待遇。
辽镇广大,人口几百万,田地肥沃,出产丰富,朝廷却不在辽镇设民政官,只是按照军镇对待,辽镇一切政务都是由李成梁一人掌握,他的儿子和徒党,各个身居高位,控制着辽镇中要害城池防区,无数肥沃田地,朝廷也是依从。
其实,以辽镇和各个外族的贸易,田地里的出产,以及盐税,茶税,还有最近和天津卫开始的贸易,辽镇自己的收入就丰厚无比,供养辽镇军费开支完全是轻松之极,可朝廷每年下拨的军费之中,辽镇所占是最大头。
这样的优厚待遇,一来是因为朝中大臣始终认为关外是蛮荒之地,并非祖宗故土,不需要关心,二来是李成梁军功卓著,长袖善舞,朝廷要在各个方面给予方便照顾,最重要的,则是这李成梁深知鸟尽弓藏的道理。
知道如果把敌对的蒙古和女真各部剿灭干净,那自己如今这滔天的荣华富贵也不复存在,只要这些部落在,那朝廷就需要自己。
所以以泰宁部这边最多动员三千余人的小部,李成梁居然断断续续的打了五年,女真各部互相攻杀,彼此都是削弱,但李成梁以自己的力量可以将他们全数剿灭吞并,可他从来不出全力,而且始终扶植一派,打压一派。
就这么慢慢维持着,这样的情况持续,李家的富贵就能维持下去,李成梁也知道,光是这么养贼自重,光是这么维持也是不够的,如果自己力量不够,那就打不了胜仗,同样镇慑不了外族。
所以李成梁是各个边镇之中,除蓟镇之外,练兵最勤勉,最舍得花钱下去的,明军之中,军将的亲兵家丁是最强的战力,装备也最为精良,在辽镇,李家自己骑马披甲的家丁就可以动员六千以上,算上下面各个军将的力量,万余骑马披甲的家丁可以凑的出来,如果算上其他可以划在这个家丁范畴的军兵,这力量可以达到两万多。
这仅仅是核心的力量,如果算上其他有战斗力的军卒,辽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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