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还记得这块牌子吗?”
齐武声音却没了刚才的谄媚讨好,变得严肃许多,他举起的手掌中放着一块牌子,王通看过去,还真是记得,这块牌子就是上午在戚继光手中看到的那虎牌,看看纹路图案什么的,还真是和那块一样,不对,这就应该是上午看到的那一块,王通上午看的很仔细。
“这是虎牌?”
“大人好眼力,这就是虎牌。”
“戚大人不是说这一路上还要用这块虎牌,不是说见虎牌就像见他,轻易不给旁人,你怎么带了出来?”
王通的声音已经严厉起来,齐武跪在那里恭恭敬敬的回答说道:
“让大人看这块牌子,就是想向大人说明,小人要说的话就是大帅要说的话,大帅有话让小人带给大人说”
齐武说这个话的时候,却没有了什么谄媚的语气,反倒是严肃庄重,王通一愣,却猛地反应过来,上午去见戚继光的时候,戚继光拿出这虎牌的用意,那根本不是什么用习惯了,不小心拿出来,就是要让自己看这个虎牌,为晚上齐武说话做准备,还真是老奸巨滑,王通情不自禁的肚里评价了一句,不过他神色却是不动,淡然说道:
“有什么话要这么鬼祟,戚大人也是伯爵的身份,一镇的总兵,和本官这边没有私谊,也没有私事,有什么话,明日里去和宫里的人讲吧”
齐武在地上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抬头恳切的说道:
“父。。。。。。大帅今日和二位钦差谈的话,不过是为了尽自家的本份,不指望朝中能照此施行,我家大帅原本打算今日说完,就不再操心国事,安心享受自己的富贵,可大帅今日看到了王大人,却觉得这天下间,王大人或许能将大帅上午所讲施行起来,他临时出了虎牌,在临走时交待了小人几句,让小人转给大人。”
王通神色凝重,却挥手止住了齐武接下来的话语,从这个齐武的表现来看,戚继光看来并没有把他当作外人,派这样的心腹之人来说事,总让感觉有些荒唐无稽。
“齐武,你跟着你家大帅也见过听过,上午那些事,你以为我能做什么,若真想跟本官,本官不会亏待你,若不想跟,你现在回去,本官也不会拦着,这些话不必说了,本官倦了,你下去吧”
齐武大急,膝行几步,急声说道:
“大人,小人今日所说即是大帅所讲,今日说完,明日间小人和蓟镇再无关系,但这些话不仅是我家大帅一生心血,更是事关大明江山社稷,请大人无论如何给小人一个说话的机会,也是我家大帅。。。。。。”
双方的声音都压的很低,王通吸了口气,盯着齐武不再作声,齐武愣了愣,却知道这是王通要听了,连忙又是磕了个头,开口说道:
“上次古北口之役,我家大帅对大人麾下兵马的精锐吃惊,那样的火器、阵型和战法,似乎正克制鞑虏骑兵,比起我家大帅的偏厢车来,更是胜了一筹。。。。。。”
“不必说这些虚妄,说正题”
王通皱眉催促了一句,跪在那里的齐武不敢怠慢,连忙又是说道:
“我家大帅问大人,可记得古北口大捷之后,大帅请大人在临海阁吃的那顿酒?”
大捷之后,王通回返天津卫,戚继光在临海阁设宴,和王通交心倾谈,让王通印象深刻的并不是戚继光说的那番话,而是雅间屏风隔断后的那个沙盘,还有戚继光所说的一干战略,自然记得。
看着王通点头,齐武又是说道:
“我家大帅说,这等谋划,并不是什么兵马都可以实行,蓟镇兵马若在大帅亲领下可以做,辽镇兵马若在李成梁率全部家兵出阵下可以做,再者就是大人领虎威军出阵了,我家大帅已经不可能边镇领兵,李成梁整日求太平富贵,也没有了锐气,再者说,我家大帅和李成梁仅仅是一镇边将,即便有战心,朝臣也未必准许,但大人不同,大人深得陛下亲信,大人可以做。”
王通还是在那里闭口不言,齐武在那里不管不顾的继续说道:
“大人,我家大帅说过,以大人在朝中的能力,足以推动此事,做成了将是千秋万代的功业。。。。。。”
听到这里,王通禁不住冷笑了一声,千秋万代的功业,千秋万代不得翻身还差不多,这等国战,即便是胜了,也会招惹无穷无尽的麻烦,败了,更是粉身碎骨,而且这一败,就算是连大明江山社稷都不会稳,实在是太过冒险,关键是戚继光真以为自己是孩子吗,已经到了这样的地位,还求什么千秋万代的功业,荣华富贵已经不缺了。
王通的冷笑和神情变化,齐武都是看在眼中,他却是没停,继续开口说道:
“大人,这件事败了,自然无话可说,若成了,大人恐怕也会因为功业太大,被朝中猜忌,能不能善终还未可知,但大人想过没有,本朝近二百年,大明北地百姓因为鞑虏凶残,遭了多少灾难,受过多少荼毒。。。。。。这么多年,鞑虏攻到京师城下,又有多少次,更不要说土木堡那样的大变,有这样的强敌在北边,京师又在北地,原本是天子守国门,可如今哪有太祖、成祖的勇武,稍有不慎,京师遇险,那就是社稷动荡。。。。。。”
“这等话也敢说,戚继光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王通淡然说了一句,下面的齐武浑身颤了下,看王通神色不变,才又继续说道:
“如今天下太平,风调雨顺,草原上的鞑虏也在休养生息,整合力量,天下间最少还有十五年的太平,可这十五年太平,百官必然以和为先,又是太平,又是以和为先,这些年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兵马也要这么废掉了,到时鞑虏却未必废掉,那时便是最凶险时刻,我家大帅看大人在天津卫经营,都是不求个人荣辱得失,为了大明的忠心之举,所以我家大帅认为这天下间只有大人才能去做,也只有大人才会去做。”
齐武说完之后,又是跪在地上,他明显是松了口气,王通沉默了一会,开口问道:
“戚继光交待你这些话,又没有说本官若没有答复,还要你怎么说?”
齐武磕了个头,嗓音有些发涩的回答道:
“我家大帅交待,不管大人答复没答复,只要能听完小人说的这番话就可以了,说完这番话之后,小人就是大人的属下,和蓟镇,和大帅,再也没有一点关系。”
“今夜这些话,不可再对第二人说,不要去想,只当没有说过,你知道吗?”
齐武抬起头,有些愕然的看着王通,王通神色依旧是淡漠,没有什么变化,齐武脸上带着点失望,但还是恭敬的回答道:
“小人知道了。”
王通挥挥手,让齐武退下,齐武出恭顺的离开,谭将却是走进,开口说道:
“老爷,饭菜已经预备好了,现在过去用饭吧”
他说了一句,那边没有回音,谭将抬头看过去,却发现王通在那里发呆,谭将提高了点声音又问了句,王通这才回头,缓声问道:
“谭将,人活着一辈子为了什么?”
没想到王通居然问出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谭将一愣,刚要说话,王通摆摆手说道:
“不必答,我就是问问而已。”
正文 第七百章 本要儆猴 有鸡上门
第七百章 本要儆猴 有鸡上门
京师东城有条街道,大家都不叫他什么街道,而是叫歪脖柳树,原来在街口的地方有几棵柳树,其中一棵长得特别茂盛,又是歪着长得,不过这柳树早在嘉靖三十年的时候就就被雷劈死了,但这名字却延续了下来。
既然街口能长开几棵柳树,街道相比也宽敞,加上又是东城这等富贵地方,柳树被雷劈死之后,反倒是有了名气,开始有人在这里开起店铺来。
什么店铺也不如青楼、赌坊和酒楼赚钱,京师有钱有闲的人多,又有各样的公务往来,有他们捧场,只要店不太差,都能发财,歪脖柳树这边也是如此,三家大青楼各在一处,其中又有酒楼,又有玩意铺子,兴旺无比。
邓第就是歪脖柳树这边的一名锦衣卫,从前不过是最下面的校尉,跟着早入锦衣卫的老卒后面办差的。
王通开整训司,设巡捕司,这个邓第符合这个条件,自然而然的被选了上去,邓第性子憨实,说话少,训练上却从不偷奸耍滑,几十天下来,倒是成了巡捕司第一批上街巡视的锦衣卫。
赶早不赶晚,大家心里也有明白,能早一天上街当差,机会就比旁人大一些,邓第能这么快就上街实习,颇让一些人羡慕。
邓第也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意思,从前跟在老的身后连个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现在昂首挺胸走在街上,街上的人目光中带着敬畏,从前的眼神可都是鄙视,沿街店铺的掌柜活计,不管认识不认识的,都笑嘻嘻的过来打个招呼,客气几句,从前那种居高临下,好像是喂狗的眼神,邓第一直不习惯。
五月份上街,巡街几天,抓住小偷一个,又发现某店铺门前的马没有拴好,提醒店里的客人,还排解了两家人的吵架纠纷。
这几天之后,街上的人对邓第的态度越发好起来,邓第早晨起来准备开始巡街的时候,就有早点摊子的人上来塞点心,走过店铺,掌柜的在店里也要出来笑呵呵的打个招呼,店铺里和客人有什么纠纷,也请他来做个公证。
现在的差事油水并不大,各家各户按例缴纳银钱,不过却是由巡捕司分配,大家都是拿到定量的一份,但这差事干的有心气,而且因为邓第的勤勉,巡捕司的千户还专门在整训的校场上点明夸赞,这大大的有光彩,而且也说明他有前途,也有摸不清来源的消息说,明年他就能升个小旗了。
这么多好事,干的有舒心,尽管邓第在校场上被晒的黝黑,和眉眼间都有压抑不住的喜气,高兴的很。
这时代的青楼并不光是解决需要的地方,而且还是官员士子们彼此交流的场所,清流也有雅座隔间,也有酒席饮宴,平素里密室隔间之中,酒色在前,谈话也方便很多。
能开得起青楼人物,又是在东城开大青楼的人物,背后肯定都要靠着这样那样的靠山,所以他们和寻常的店铺不同,反正也挂着平安牌子,该交的银钱都是交了上去,就对这巡街的锦衣卫没什么客气了。
青楼门前的护卫还有拉客的知客、姑娘什么的,多少有个笑脸,管事一级的人物对邓第这等小卒就没什么表情了。
邓第是个本份人,走过青楼的时候,若是早起上午还好,下午和临近天黑,那边香气扑鼻,莺莺燕燕的,他都不敢抬头,脚步都要加快,倒是让楼里的姑娘好一阵哄笑。
五月十七上午,太阳好得很,来回走了两圈,邓第的身上就已经见汗,他身边的同伴今年三十多,是个和气人,看着他不断擦汗的模样,嘿嘿笑着说道:
“你小子没穿过新衣服不是,这身号服你穿上就不脱了,捂着了吧”
巡捕司巡街的锦衣卫在姿容上专门有军法,锦衣卫衙门单独花钱在天津卫采买了一大批新的锦衣卫袍服,在街上行走,要做到衣甲整齐,神气充足,王通曾在整训的时候说过,去街面上巡视的,那都是锦衣卫的门面,不能丢了亲军的人,要做的体面。
好在锦衣卫巡街几千人,就算都买了衣服置办,也不必花太多,每人都有冬夏两套,邓第的同伴都已经穿上单衫了,现在倒是惬意的很。
邓第抹了把额头,笑着说道:
“明日换衣服,早晚还是有点冷,没想着这时候却热了。”
“你就不会加件衣服,来了脱下,走的时候穿上,看你小子热的,你把你那皮棍给我,轻点也好。”
“老张你还挎着刀呢,这棍子有多沉,不干事。”
所谓皮棍是锦衣卫对手中杆棒的俗称,原本都是带着绣春刀,不过抓小偷,排解纠纷,就没必要带刀了,五尺杆棒,头里两尺用内衬破布,外面包着皮子,打在人身上也疼,但不至于有什么太重的伤害。
两人边说边走,邓第听到身边的人啧啧两声,前面就是芳芳楼了,他平时是低头,可他这位同伴每次可都是觉得眼睛不够用。
突然间,前面人多了些,邓第抬头望过去,却看到一干人围在了芳芳楼门前,从人群中隐隐能听到吵闹的声音,还有女子哭喊。
这等事就是他们该管的,邓第把手中的棍子一横,快步跑了上去,身旁那老张还落后一步,低声骂了句“盼着太平偏来事”,也跟着快步跑了过去。
“大爷,大爷,这不是楼里的姑娘。。。。。。”
“滚你母亲的,开院子的里面还有女人不卖”
“锦衣卫办差,无关人等散去,不然小心问罪”
里面吵闹,外面听到有人中气十足的大喊,街面上的人都知道这巡街锦衣卫是做什么的,呼啦一下子散开,跑得慢少不得被皮棍抽打两下,可也不疼,散开也不远去,又是远远的看着。
芳芳楼在京师是以江南女子作为招牌的,虽然没有扬州瘦马之类的名产,可的确是南直隶和浙江、江西的柔婉女子多些,但来这里的客人,反倒有一些军将武夫之类的,禁军、京营、锦衣卫以及各武职衙门不少人都知道此处,原因无他,颇有新鲜感。
现在芳芳楼的门口,原来那些殷勤无比的知客和姑娘们都是满脸的惊慌着急,想要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模样。
一名穿着绸衫的大汉敞着怀,手上拽着一个十几岁不到的女孩,那女孩在那里嚎哭,拼命的向后拽,可一个娇弱女子,那里敌得过这大汉的力气,而且那大汉身边有八名青衣剽悍汉子,正在虎着脸瞪视四周。
有个*公想要上前拉人,却被一个青衣汉子一把拨开了手,直接推下了台阶,那汉子说话并不是京师口音,行事却是张扬,看到四周这么多人围观,又有锦衣卫过来,也是有些火大,怒喝道:
“都看个鸟,老子是给这姑娘赎身的,银子都足额给了,滚开滚开”
正吆喝的时候,把那挣扎不休的姑娘拽了下来,这时从门内一个发髻散乱,衣衫不整的中年妇人跑了出来,看到这场景,却赔个笑脸出来,开口说道:
“孙公子,这姑娘是老身的女儿,不是院子里的姑娘,您若是昨夜没玩尽兴,让雪琴她们来陪您。。。。。”
邓第却愣了下,那姑娘脸上哭的花猫一般,这姑娘他还真认识,是这芳芳楼老鸨的女儿翠红,旁人家的清白姑娘唯恐躲避不及这等地方,偏生这老鸨从前就是个姑娘出身的,翠红在这里长大,也不在乎,而且喜欢姑娘们的化妆打扮,平日里也描眉画眼的,若不是熟人,往往认为这就是卖的,旁人劝了多次,这老鸨也顾不得管。
大家心里琢磨这翠红早晚也要堕入风尘,也不知道能清白多久,不过按照院子里的姑娘们说法,翠红也就是傻乎乎的不知道分寸轻重,她老娘也不管,人倒还是好孩子。
“真是你闺女?”
那孙公子左右看了看,看到四周的人都是点头确认,他又看了看他抓着的这个姑娘,又有院子里女人们的风情,又有良家女子的清纯,加上长得漂亮,身段诱人,这等天真模样,实在是让人动心。
不过是个*子家的女人,能值得什么,这孙公子心一横,粗声说道:
“你们说就是了,这里难道不是ji院,在这里的姑娘你们说是清白,一定是串通好了,想要吞没老子的银子,没那么容易,跟我回去,拿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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