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火起,这帮民夫就慌了,有的想要跑,有的直接崩溃掉,好在他们头目还算是见过场面,拿着鞭子木棍没头没脸的狠打,兵丁们又凶神恶煞的喊着,谁乱直接砍脑袋,这才算维持住局面,没有出大乱子。
其实那时候想跑也没地方可跑,四处都是火起,跑进去也就是被烧死,正前方倒是没什么火焰,可那边是厮杀场,跑过去岂不是送死。
在那里不知道趴了多久,四下安静下来,又听到头目们的吆喝,原来是打胜了,这才战战兢兢的起身。
据说砍了百十个鞑子的脑袋,可怎么看怎么不像,为啥这虎威营的军兵脸上都平平淡淡的,看不见什么喜色,不像是大胜的模样。
可外面那人尸马尸的,却都是摆在那里,手颤心颤的收拾好,又那嘴快的问头目管事,说为啥打胜了却看不出高兴模样。又被头目骂了回来:
“你以为大军和你一般眼睛小,这百十个人头算得甚么!年初老子跟着大军出塞,那一次足足砍了几千个脑袋,那才算大胜!”
听得人舌头都伸出来了,实在是不可思议,偶尔在衙门门口听那边书办念甚么官报,大胜也就是砍了几百个,这边居然砍了几千个。
到了晚上却都高兴起来,先用大车围好了营盘,里面架起了大锅,别看白日烧过,走的远些干草取之不尽,在结冰的潮河那边砸碎了冰块,放在锅里,把马匹剥皮肉切成大块丢在锅中炖煮,不多时香味溢出。
草原上寒冷,走了一路浑身都不好受,可闻到这肉汤的香气,还是让人高兴的很,麸皮和杂粮烙的饼子,热腾腾的肉汤。里面大块的肉,让这些民壮吃的十分过瘾,天津卫和周围几处这几年日子虽然好了,可吃肉也是大事,没曾想居然来到这边居然可以过过瘾。
民夫们吃的高兴,士兵们吃的有序,也是虎威营银子多,各项补给装备都是带的充足,虽说天寒,可围坐在火堆边上吃着热乎乎的饭菜,也不算难受,而且到了晚上,盖住了火,就在这片烧热的地面上睡觉,也是温暖。
民夫们、兵丁们吃的是马肉,王通和几个军将吃的却是黄羊,大火烧过,派出士兵四下打扫战场,却看到了被烧死的黄羊,草原上这样的羊极多,大火烧过,仓促间来不及跑,就被烧死那里。
不过最多也就是皮糊了而已,肉还好,弄回来直接收拾了锅中炖煮,河中砸冰取水的时候,还弄上来几条鱼,把鱼收拾了一同放入锅中,这汤水倒是鲜美。让人食欲大开。
“留下两个伙夫值夜,容他们明日在马车上睡觉,今晚把剩下的黄羊都煮了,给值夜的兵丁们送去暖和暖和身子!”
平日里谭将是王通的管家,战时却是亲兵护卫的统领,听到这个,连忙点头应了,边上谭弓喝了口汤,开口说道:
“临天黑前去各处看了看,鞑子是在咱们营盘五百步左右的地方点的火,他们在那里也清出了一块地方,不让火势向回烧,这次最多来了四百骑,就是要来骚扰的。”
王通点点头,盯着前面的火焰,沉声说道:
“看来放出的消息果然到了草原上,他们是要尽可能的让咱们行动变慢,加大粮草的消耗,然后在人心惶惶的时候动用最后一击。”
谭将朝着火堆中添了几捆草,摇头说道:
“若是咱们没有防备,即便挡住了火,却被鞑虏冲进来砍杀,几百骑对几千步卒。那今日下午咱们就要被杀散了。”
远远能听见狼嚎,众人稍一安静,马三标那边拿着根羊腿啃的正欢,丢下骨头,瓮声瓮气的说道:
“他们几百骑,咱们也几百骑,早知道追出去杀他娘的。”
王通笑出声来,开口悠然说道:
“咱们在草原上跟鞑子搞骑兵战,那不是正和他们的意思,他们撞到咱们的车阵上,头破血流。那就是合咱们的意思了,经过今日下午,鞑子即便再有小股骚扰,也是会在更北边等着,你今晚早些休息,明日按照安排出发!”
马三标大口把木碗中的羊汤喝完,一抹嘴,粗声说道:
“大人,属下这几百骑兵也是一股力量,就这么走了,会不会有什么干碍。”
王通沉声说道:
“你把要你办的事情办好,就是对咱们虎威营最大的好处,留下五十骑给大队做游骑哨探就足够了,三标,本官再问你,这桩事事后或许有罪过风险,你可要想清楚了!”
马三标一拍胸膛,肯定的说道:
“俺娘常说,俺家本来不过是给人做牛马的小户,见到个衙门的差役帮闲都要当天的人家,现在也是被人叫爷,过着富贵日子,这还不是王大人您的恩德,这条命早就是您的了,还有什么不能干的。”
王通点点头,却没有说话,举起了手中的汤碗,那边马三标站起双手端着汤碗,仰头一饮而尽,倒像是喝壮行酒一般。
晚上戒备森严,各个营轮换值守,两个火铳兵营和炮队一半的兵马都在随时待命的状态,不过夜间,明军看不到,鞑虏的军队也看不到,而且白日那场大火,将车阵周围的草都是烧了个干净。在星月光芒下,也没什么遮挡,想要偷袭都难。
一晚上过去,倒也安然无事。
*************
第二天天刚刚亮的时候,马队休息的区域就先闹腾了起来,等所有人都起来的时候,发现骑兵比昨日少了很多,就剩下了几十骑,众人也糊涂,不过看着军将们神色如常,也就没有什么担心的。
不过这次行军,却和昨日有了改变,大车分为两列,齐头并进,兵卒们走在大车的外侧,民夫们走在内侧。
两列大车间隔几十步,在前端,有三辆大车并排行进,在后端也有三辆大车并排,形状正好是组成个长方形,稍有些军事知识就能看懂,大车的阵列实际上组成了个移动的木城,遇敌的时候,就地停下,可以用最快的速度组成防御的阵列。
天亮时起火造饭,整理营盘上路,太阳升高了些,周围却比昨日平坦了许多,,或许昨日放火那法子没得了便宜还吃了大亏,今天尽管各处大车上都有登高望远的人,可却没有看到什么火头烟尘。
太阳略高时,虽然有风,可阳光照射,略微暖和了些,民夫和兵卒们都是难捱,不过昨日羊肉、马肉荤腥下肚,肚子里有货,倒也顶得住。
北边是上风处,昨日点火的时候火势向南走,北边干草倒是没什么阻碍,远远的倒是能看到些白色,想来是下过雪了。
正行路间,突然队伍右侧却有兵卒大喊道:
“鞑子!!!”
车夫们立刻是吆喝着停下,就看到右侧向外百余步的地方,几十骑一下子从草中冒了出来,翻身上马,大声怪叫着打马跑远。
车阵这边也能看到,这些人没跑几步,却都翻身下马,再也看不见,鞑虏骑兵穿着土黄色的布衣,蒙古马本就不高,而且风也不大,他们藏在茂密的枯草丛中,还真是难以发现踪迹。
根本连接触都没有接触到,可大队却都是停住,眼见看不到人了,才又重新号令向前,大队人马又是启动。
没有走太远,在右侧前端却又有人露头来,车上的哨兵又是大喊示警,那边这次靠到了几十步的距离,上了马就张弓搭箭。
十几支箭射了过来,军将们喝令散开,可还是有两个人没来得及跑,被射中了肩膀和手臂,大声惨叫,可等虎威营这边的弓手和火铳手过来,那十几骑又是跑远了不见踪迹。
这么骚扰,死伤不重,但对大队的前进速度却影响的厉害,这么骚扰下去,士气也大受影响,王通阴着脸看了看,冷声下令道:
“车上立望楼!!”
谢谢你们的支持
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登高望远 鞑虏破胆
第五百零五章 登高望远 鞑虏破胆
“车上立望楼,空出两辆大车。分置左右,火铳兵上车装填弹药,做好战斗准备!!”
王通冷声吩咐道,传令的亲兵听令,骑马各去布置,并不是每辆大车都是满载,命令一下,有三辆大车上的货物被搬空,其中一辆到两行大车队列的中央,走在其中的丁壮们又在另外车上搬来了木方和铁件。
这种事,寻常的民夫根本插不上手,都是几十个头目在那里忙碌,木方大小粗细各不同,上面用红漆写着数目字。
木方彼此榫合,又用铁件扣上加固,搭起架子层层加高,不多时就有在车上起了六尺的高度,而且大车上可以加厢顶,这六尺的高度是在厢顶之上。
看得那些第一次跟出来的民夫丁壮目眩神迷,觉得好像是神迹一般,望楼搭好。最上面的台子居然还有栏杆遮挡。
他们在下面议论纷纷,搭完望楼下车的头目们听到他们的议论,都是不出声,脸上却有骄傲的神色,懂不懂手艺,这就是为啥能做头目的原因。
也有的头目忍不住显摆着说道:
“这是在车顶,底座飘浮,不能起太高,要是车下打了橛子,还能再起六尺高!”
这么说自然是惊叹乍舌,不一而足。
也是匠坊设立的好处,木方、铁件闲时拆卸,用的时候就可以拼装立起来,没什么惊世骇俗的技术突破,却简单实用。
特别是草原上没有什么木材,登高望远只能依靠土石,或者踩在马背上,高度不够,十分的不方便,这个望楼却正好用在此处。
望楼搭好,一名眼神不错的亲卫骑马到了这边,动作利索的爬了上去,四马大车每辆车可以装二十人,各有二十名火铳兵上车,分列在队伍外的左右两侧。
各处准备完毕,王通点点头,抬手向前一挥。军将亲兵们层层传令,大队又是前行,向前走了一段,骚扰倒是没有。
王通走了几步,却开口问道:
“木恩,你炮队能不能跟着马车上的火铳兵那么打?”
谭火为人稳重,留守在天津卫看守各处炮台,而且抽调各处人训练新的炮兵,炮队百户木恩就是此时的统领。
听到王通问话,骑马的木恩跟上两步,琢磨了下沉声说道:
“回大人的话,两斤炮怕是不行,虎蹲炮又是太近,只能用一斤半的炮打,不过准头上不好说!”
王通点点头,开口说道:
“一门炮跟一辆车,去做吧!”
木恩答应了声,骑马连忙过去安排了。
这边人刚走,忽听到那边后面望楼上那亲卫大喊道:
“左侧,第三十车到第三十一车之间!!”
马车队列,从前到后都是编好了数目顺序。喊出顺序号,就是大概的位置,装着火铳兵的马车正好在第六十车的位置,听到这个,车夫慌忙驱动马匹,向前赶去。
“第三十四车!”
大队是在行动,赶过去的时候,位置已经有变化,那哨兵居高临下,死死的盯着前面,大声说道:
“距离大概一百五十步外!”
大车停下,靠着外侧的挡板大开,火铳兵齐齐跳下,正在第三十四车外侧行军的一队步卒各有五十人站在了火铳兵的两侧,一名百户上前对齐了一下阵型,组成横队向前走去。
算计着步数,凝神听着后面望楼上的呼喊,到了五十步的时候,前面被晃动的枯草遮拦视线,影影绰绰的也看不见什么,火铳兵却直接检查火绳,二十名火铳兵排成了两列,百户一声喊,齐齐扣动扳机,打了个一个齐射。
枪声呼啸,前面不少枯草都被打断,飘扬乱飞,随即就听到几声惨叫,还有马匹的嘶鸣。百名步卒齐声呐喊,拦在了火铳兵跟前,排着横队向前走去。
这时就看几十步外的枯草丛中,有几十名鞑虏骑兵从草丛中露头,上马不管不顾的向着外面跑去。
“左侧无人,回返回返!!”
望楼上的人又是大声的呼喊,士兵们这才由长矛兵断后,从容撤回,在这期间,大队始终是在行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火铳兵踩着放下的厢板上了马车,长矛兵跑步回归本队,队伍中一阵骚动,好些人在低声的欢呼,本来让鞑虏骑兵骚扰的有些心浮气躁,此时却是大涨了志气。
王通回头看看,笑着说道:
“传本官的将令,此处杀敌虽不见首级,按守城救援算功,不会亏待了他们!”
亲兵在马上肃然听令,骑马急忙赶过去传令,命令传到,那边又是欢呼一片。士气已经高涨起来了。
王通脸上带着笑意,问谭将说道:
“咱们在张家口外带回的马匹,好像都是高头大马,也难为这些鞑子了,居然弄出这么多和驴子一般大的马匹来。”
谭将笑笑,开口说道:
“老爷那次光看好马了,其实也有些这样的马匹,不过却不适合大人这边的马队,都卖给延庆州和保安州的地主,别看这马矮,能自己在草地里刨开冰雪找草根吃。又是有长劲,耐用的很,鞑子们这次恐怕也是特意挑的矮马,为得就是靠近了咱们发现不了!”
蒙古马的确是这个优点,王通点点头,不过他建设骑兵的思路,健壮大马、披甲骑兵求的是冲击之力,毕竟天津卫主要的外敌不是在草原上。
说了几句,王通又是想到了一桩事,开口问道:
“鞑子里面懂咱们说话的人多不多?”
谭将摇摇头,开口说道:
“懂汉话的,不是贵人就是伺候贵人的,少的很,真要是咱们的话说的好,入塞给地主当个长工,也比在草原上受罪好啊!”
王通点点头,草原上的环境实在是太过恶劣,冬天长,夏天短,而且这几年听人说过,草原上看着绿草如海,牛羊奔跑,但这样的景象一年仅仅有几个月,入冬的时候,每次下大雪都是各个部落的灾难,大批的牛羊和人都被冻死,想要活命只有投靠大的部落,但那些大的部落能做的也就是把人组织起来,在冬日里南下劫掠,在前面充当炮灰。
唯一能过得好些的法子,就是和大明贸易,但从东向西,几个口子都是被俺答汗占住,根本没有小部落插手的余地,每年到了秋冬时分,除了被冻死之外,就只有去投靠。然后俺答汗养活不起这么多的部落,只能驱使他们南下劫掠,这也是个恶性的循环。
不过,王通所问懂不懂的汉话,却不是问这个,在望楼上瞭望的亲卫在那里大声的呼喝,嗓门很大,要是潜行过来的鞑虏能听懂,那就没有意义了,不过现在看却不必担心这个了。
后面的炮队百户木恩和王通低声禀报了几句,却骑马向着望楼那边去,到了望楼下面,和望楼上的哨兵交谈几句,哨兵看了看王通的方向,王通扬起手臂做了个手势,在望楼上的哨兵这才点头。
大队向前走了大半个时辰,路上再也没有什么突然在草丛中出现的鞑虏游骑,民夫丁壮们渐渐放松下来,一边忙碌着,一边互相谈笑。他们却没注意到在望楼上的哨兵几次站起来向外探身子。
在望楼下面马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去个兵卒,仰脖看着望楼上的哨卫。
已经是正午时分,上面已经吩咐了下来,说等下停驻,大家吃点冷干粮先顶着,晚上再有热乎饭菜,众人倒也觉得无妨,反正那杂粮饼子都贴身放着,也算不上太冷。
坐在望楼马车下的那兵卒仰头和哨卫交谈了两句,立刻跳下马车,从右边马车的间隙钻了出去。
不多时,用一匹马拉着的一门小炮就到了右侧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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