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场上的蒲公英 - 国民党空降兵抗战纪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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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的蒲公英 - 国民党空降兵抗战纪实-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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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华野第1、4、6纵(叶陶王部队)发出攻击指令的方式并不是吹冲锋号,而是用一种经过改造的信号枪不停地射击,当子弹通过特制枪管的时候,这种枪就能发出一段响亮而怪异的声音。马甲我曾经问过几位老人,请他们模拟一下信号枪声的效果,可老人们想了半天、结果却都是摇头:“学不出来,反正很怪就是了”。蔡志诚倒是描述过自己的体会,他说:“那是一种用尖刀刮骨头的感觉”。     
    1948年7月3日的夜晚,这种“尖刀刮骨”般的枪声响彻了杨桥村的四周。伞兵二团报告,“东北方向和正北方向各受到了共军一个团的进攻”,就在大家都以为解放军的主攻方向可能是在村北的时候,正西方向也出现了攻击部队,伞兵观察哨报告,“共军的规模是一个团”。     
    好家伙,第一波进攻就上来了三个团,粟裕和王老虎可真够看得起国民党伞兵的。   
    华野6纵如此慎重其实是有原因的。     
    在当时,伞兵集团是国民党军“硕果仅存”的一支快速纵队,也是唯一一支从“战略进攻阶段”到“战略防御阶段”都没有受到过重大打击的摩托化突击集群。两年来,第三快速纵队在华东战场上横冲直撞、耀武扬威,虽然没有打过什么硬仗却也没有吃过什么亏,弄得华野各部都不太清楚这伙外表十分夸张的人马到底能有多大本事。     
    “叶陶王部队”是华野的绝对主力,这以前,伞兵曾经打过1纵、追过4纵,惟独没有和6纵交过手,伞一团今天下午在刘楼与16师和18师的狭路相逢才算是双方头一次照面。     
    按以往的情况,国民党部队在遭遇战中被解放军的优势兵力包围,肯定立马就一败涂地了,但出乎6纵意料的是,伞一团虽然被冲乱了却并没有溃败——究其原因,一方面是由于伞兵还没尝过解放军的厉害,心气比较足;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伞兵接受过分散状况下和被动状态下的特殊训练,三五个人靠在一起就能结成战斗组、几个战斗组凑成一伙就敢打反击。所以虽然从表面上看是共军追得国军到处跑,但真打起来的时候,一个班甚至一个排的解放军确实还很难收拾这东一堆西一摊的乱兵,折腾到最后,16师和18师又被那几颗红色信号弹欺骗了一把,结果就愣是让“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6纵的“老虎”们哪里受过这份窝囊气,当然是追着撵着也要把逃走的敌人抓回来再揍一顿。可解放军并不知道伞一团已经径直回了商丘,还以为他们跑去和伞二团会合了呢,于是就迅速赶到杨桥,并于当天晚上发起了全面攻击。     
    杨桥战斗的现场指挥员是华野16师副师长黄光裕(55年大校,曾任上海警备区副司令员),参战部队有16师46团、47团,18师52团、53团和6纵直属特务团,另外还有三个野炮连、两个日式榴炮连和一个美式榴炮连配合作战。在7月3日晚8点发起的首轮攻击中,由北向南进攻的是6纵特务团和16师46团,由西向东突击的是18师53团——全纵队战斗力最强的16师48团(老虎团)并没有来,18师战斗力最强的52团(彭冲团)也没有上,这多少说明了王老虎此时对伞兵的能耐还有些吃不准,所以留了一招后手。   
    在蔡智诚他们当面的是18师的53团,也就是后来的解放军24军72师215团。     
    这53团其实是很能打的,当初曾经抢占垛庄,立下了“孟良崮战役第一功”。但这个团也有个“发挥不稳定”的毛病,状态好的时候神仙妖怪都挡不住,状态差的时候遇到小鬼也没辄,有点象是篮球场上的“神经刀”,所以上级总是让52团在边上陪着他们,因为52团有个特别能干的彭冲政委,十分善于总结经验。比如抗美援朝期间守上甘岭,“冷枪运动”就是由215团最先发明的,刚开始的时候,这帮“神经刀”指哪打哪、战果显赫,可打着打着就突然没状态了,从此再也不开胡,旁边的214团(52团)照着学,边学边琢磨,结果学出了一个“狙击大王”张桃芳,天下闻名,反而是先开张的215团什么好处也没捞着。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人家53团的状态再没谱也是华野的“大功团”,伞兵的脑袋再硬,让这把“神经刀”砍两下也要喊吃不消。   
    7月3日的晚上,53团刚开始进行接敌运动就被伞兵发现了,观察哨借着照明弹的光亮发现了远处晃动的人影,立刻就判断出攻击方的人数和移动目标,随即,快速纵队的迫击炮就实施了密集射击。     
    早在下午的时候,伞兵司令部就对杨桥村周围的地形环境做了现场勘察,预判出各个方向的进攻部队在攻击发起之前可能集结兵力的地点,并测出了相应地点的射击诸元。因此在实战之前,炮兵根本就不需要进行试射,直接就用密集的炮火覆盖了对方的集结点。     
    这一招果然奏效。从望远镜里,蔡智诚看见共军的身影暴露在一片火光之中,他们的伤亡惨重,他们在爆炸的气浪下奔跑……但是,这些解放军战士并没有因为炮击而溃散,他们冲出了炮火,虽然队形混乱,却目标一致、不顾一切地向着国民党军的阵地冲了过来。   
    信号枪响了,凄厉的尖啸令人胆寒——那是蔡智诚所说的“尖刀刮骨”一样的声音。     
    照明弹升上夜空,伞兵们开火了。机枪、卡宾枪急促地射击,密集的火网把进攻的人群阻挡在百米开外。53团的冲锋停顿了,但他们并没有就此撤退下去,而是趴在地上开始挖坑。     
    不一会,一个散兵坑挖成了,再过一会,一个个散兵坑连在一起变成了坑道。刚开始,坑道是杂乱无章的,可不久以后,这些坑道就逐渐靠拢、逐渐向前延伸,一步步接近了伞兵的阵地。     
    豫东这一带是早先的黄泛区,地面一两米的地方都是浮土,很容易挖掘。解放军战士躲在那坑道里面,国军的子弹打不到、手榴弹又够不着,干着急没有办法,只能眼看着进攻的队伍一点点的向自己靠近。一百米、九十米、八十米,夜幕下的坑道就象几个恐怖的黑色的箭头,清晰地指向了防守方的命门要害,伞兵们慌了,他们明白,只要这坑道再前进几十米,解放军就会蜂拥而出,在这么短的距离上,根本就没有实施火力拦截的时间和空间。     
    就在这时候,那位姓王的上校督察官又跑来了,他依然拎着根木棒子,声嘶力竭地吼叫着:“后退二十米!快挖拦阻坑!”     
    事情到了这份上,原本最讨厌干土工活的伞兵们也不敢再偷懒了,无论当官的当兵的,大家全都七手八脚的忙碌起来。没有锄头没关系、用刀子戳,没有铁锹没关系、用钢盔刨,国军官兵拼尽全力地和解放军比赛施工进度,终于在那几个“黑色箭头”的前方挖出了一道四五米宽、两米来深的堑壕。     
    解放军显然也没有想到阵地前沿会突然出现这么一道临时性的障碍,当他们冲出坑道之后,猛地发现面前的敌人不见了,横亘在脚下的是一条无法一跃而过的壕沟,正准备绕道过去(那壕沟只有三十多米长)就遭到了两侧火力的猛烈夹击。刹那间,机枪、冲锋枪、火焰喷射器甚至火箭筒都集中倾泻过去,顿时,从坑道出口到堑壕之间的空地上尸体成堆、血流成河,有的解放军士兵跳进了堑壕,四面八方立刻飞来一大堆手雷,炸得壕沟里面血肉横飞。     
    但53团真不愧是王老虎的队伍,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依然死战不退,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接着上,一波又一拨的人马踏着血泊愣往前冲,蔡智诚亲眼看见有个战士的双腿都被打没了,只剩半截身子戳在地上,可他却仍然坚持着举枪射击!     
    就在这个时候,伞兵的机枪突然沉寂了,阵地上一片惊呼:“糟了糟了!没子弹了!”     
    上午出发的时候,重机枪只带了一条弹链(250发),轻机枪只带了四个弹匣,打了这么一阵,参谋长还没有回来,弹药就已经用光了。   
    失去了重火力的掩护,开阔地就守不住了,伞兵们转身就朝村子里跑。     
    蔡智诚刚跑进自己的连部,后面的解放军就追了上来,他往楼梯上爬,53团就用刺刀戳他屁股。伞兵的手里不是冲锋枪就是卡宾枪,全都是不带刀的,贴身肉搏的时候就连烧火棍也不如,哪里是人家三八大盖的对手,无奈之下,只好再跑。     
    跑到楼上,已经无路可逃了,两个解放军战士挺枪大喊:“缴枪不杀!举手投降!”              
    蔡智诚急了,摘下钢盔砸过去:“党国文天祥,打死不投降!”     
    这家伙,他要和共军死扛。           
《亮剑》里有这么一个情节: 
    “李家坡战斗”中,李云龙命令独立团一营以土工作业的方式实施攻坚——“你们营有360人,我把全团的手榴弹都调给你,每人带上10颗手榴弹,应该是多少?唔,3600颗,部队全部运动到坡下,谁也不准露头,他奶奶的,小鬼子的枪法不赖,老子才不触这个霉头。只要掘进50米就行了,剩下的30米,就算是个娘们儿也能把手榴弹扔进环形工事,我这里信号弹一上天,你们全营一起扔手榴弹,每人两分钟之内要把10颗手榴弹扔光,嘿嘿,3600颗手榴弹可够山崎那小子喝一壶的”…… 
    这个办法听起来很提精神,但实际上却是行不通的,因为李云龙只记得“小鬼子的枪法不赖”,却忘记了小鬼子也是可以甩手雷的——如果李团长真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让部队这么傻干,最后“够喝一壶”的多半是他自己——想一想就知道,小鬼子在山坡上守着,独立团在山坡下挖坑,一旦进入了手雷的投掷范围,八路军的3600颗手榴弹根本就没有机会扔出去。 
    交通壕掘进战术,如今被有些影视片和文学作品吹得神乎其神,但其实这种战术的使用是有条件的,它不仅要求围攻的兵力占绝对优势、还要求攻击的正面比较宽大,并且经常需要在夜幕的掩护下才能够实施(比较典型的范例是石门战役和锦州战役)。而在“李家坡”这样的攻击面比较狭窄的山坡地带,特别是在对方高度戒备、随时有可能实施反击的大白天,再生搬硬套地采取土工掘进的办法就显得不太明智了。          
    1948年7月3日夜间,华野18师53团在进攻杨桥村的战斗中也采用了土工掘进的战术。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繁星满天,不时有几颗照明弹窜入夜空,把阵地前沿的开阔地照得一片通亮。 
    伞兵搜索营在杨桥村南门外担任警戒防御,通讯营则后退二十米,在整25师的那位姓王的督察官的指导下挖掘“拦阻坑”。伞兵政工处长周世凤上校也带着一群担架兵跑来帮忙,这些担架兵其实是卫生队雇佣的挑夫,虽然穿着军装,却是只干活不打仗的,连枪也不会用。当天下午在刘楼与共军遭遇的时候,伞兵辎重营和卫生队全都被消灭了,伞一团也损失惨重,反而是这帮拎着木头棒子的家伙一个不少地跑了出来,真是奇了怪了。 
    周世凤处长抱着钢盔亲自参加刨坑修工事,一边干活还一边给大家鼓劲:“共军已经是疲惫之师,困兽犹斗,他们想要从杨桥村突围,没那么容易!邱军长的队伍马上就会赶到,我们守到天亮就大功告成……” 
    那时候,伞兵们也弄不清外面的局势到底是国军包围了解放军、还是解放军包围了国军,但大家还是对邱清泉寄予了极大的希望。很多人觉得,以伞兵与第5军的深厚渊源,“咱们邱军长”无论如何都会拼死相救的,但蔡志诚的心里却对国军部队之间的“血缘关系”不太放心。他想起一年前的宿迁战役,当时戴之奇的整69师和胡琏的整11师并肩推进,戴之奇还曾经是胡琏的副手,彼此关系可谓十分亲近,可是当69师被围困的时候,近在咫尺的整11师却没有能够及时救援,结果是戴之奇战死、整69师被全歼,连带着蔡同学的二哥蔡智仁也自杀身亡了……所以现在,虽然第三快速纵队的军官大多来自于第5军,但蔡志诚也不敢指望邱清泉能够采取什么立竿见影的措施。   
    搜索营在阵地前沿担任警戒,透过照明弹的光亮,蔡志诚可以清楚地看见解放军那边的情况:两条交通壕正一点点地向前延伸,那壕沟弯弯曲曲的,在伞兵的眼中看来就象毒蛇一样的可怕。 
   (战场上的壕沟必须是弯曲的,否则遇到对方反击的时候一梭子就被打通了。电影电视剧里的那种笔直的战壕虽然比较好看,其实属于偷工减料的做法)     
    这是蔡智诚第一次亲眼看见解放军的土工作业,但他在北平参加培训班的时候就曾经听教官讲解过这种战术。按照美国顾问的说法,坑道掘进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期的老套路,属于应该淘汰的东西,因为这种战术存在着致命的弱点:一是进攻方的兵力大部分隐藏在坑道里,虽然相对比较安全,但自身的火力也难以展开,无法实施有效的火力压制,削弱了攻击部队的战斗力;二是交通壕沟限制了进攻兵力的分布和移动,决定了攻击方的运动途径只能是线性的,既无法调整进攻的方向、也无法掌控进攻的波次,只能以“人海战术”强行发起冲锋,而冲锋的出发位置又只能集中在坑道前端的几个点上,容易受到密集火力的打击…… 
    蔡志诚鹦鹉学舌地把这番道理说了一遍,而这时候,搜索营的伞兵们正被共军的坑道作业吓得半死,听见蔡智诚的讲解,游乐智营长高兴坏了,赶紧让蔡上尉担负起宣传的重任、向广大指战员全面传达美军专家的真知灼见。于是,蔡宣传官在搜索营讲完了又跑到通讯营去讲,搞得弟兄们士气大振,就连政工处长也觉得很提精神。豫东战役结束后,周世凤上校在他的总结报告中还特意提到了蔡指导员的这次“精神讲话”,称赞其效果“善莫大焉”,愣是帮蔡智诚弄到了一枚云麾勋章。        
    蔡智诚可以东跑西跑的吹牛皮不干活,其他人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上峰有令,让搜索营组织突击队,爬出去打反击,骚扰那些正在挖坑道的共军。 
    搞突袭是伞兵的老本行,可人家共军也不是好惹的。突击队刚开始动作,对面的机关枪就开了火,猛烈的弹雨打得突击队们趴在地上不敢动弹——当然,这样的情况在伞兵的训练教程中早有预案,机枪一响,那些在暗夜之中闪烁着的火光立刻就成了狙击手的目标。伞兵的训练水平是比较高的,基本上两三枪就能让对方的机枪哑火,于是突击队员又接着往前爬——但片刻之后,共军的机枪居然又响了起来,突击队员只好再趴下,狙击枪手只好再射击……几个回合下来,共军的机枪手被打掉了不少,可伞兵的突击队也全部报销了,搜索营只好无奈地停止了反击。 
    搜索营在前面搞骚扰,后面的炮兵也没有闲着。当天晚上的第一轮炮击(轰击解放军的出击集结点)之后,伞兵的弹药就打光了,幸好在杨桥村里还有整25师留下的几十箱炮弹,可当炮兵连打开箱子以后才发现,那里面的东西全都是日式50口径迫击炮(小钢炮)的炮弹,与快速纵队的迫击炮不匹配。这种炮弹虽然填进美式60迫击炮里也可以发射,但打出去之后的准头根本就没个谱,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气得伞兵们直骂。    
    不过,国军的炮弹没准头,共军的大炮也差不多。解放军方面的问题估计是出在了炮兵的技术上,白天的几炮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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