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摩美国人的示范,准备从中吸取经验、进一步提高自身的业务水平。
观摩演习是高级军官的任务,蔡智诚当然没有这个资格,不过,这次演习其实并不成功,美国人出了个大洋相就草草收场了,他们的演练不看也罢——美军的军演刚开始,一架侦察机就出故障掉到解放区的地盘上去了,海军陆战一师的美国兵不知道土八路的厉害,仓促派部队去搜寻飞机残骸和飞行员,结果被东海军分区的两个连伏击,当场打死了几个、被抓了几个。事情告到国民政府,蒋委员长没办法解决,美国人只好和共产党的东海军分区谈判,军分区司令员彭林(55年中将,曾任海军航空兵政委)非要美国政府公开认错不可,美国人没办法,只得在《青岛日报》上刊登了道歉信,这才把尸体和俘虏要回来,原本轰轰烈烈的军事演习也就此不了了之——这件事,毛泽东主席在《别了,司徒雷登》中是这么评价的:“在胶东半岛,美国军队和军事人员曾经和人民解放军多次接触过,被人民解放军俘虏过多次……”,显然十分满意。
相对而言,国民党政府遇到类似的情况就没办法满意了。
普陀军演之后,海军舰队向渤海海峡进发,刚开到青岛海域就接到了返航的命令,同时,收音机里还播放了外交部的声明:“前日传闻国军将在长山岛登陆作战,纯属恶意造谣”
伞兵们听了直纳闷:海空军的作战计划,怎么到外交部的嘴里就变成谣言了呢?
事情是这样的。
还在浙江搞演习的时候,共产党方面就已经掌握了国军的军事计划。舰队刚离开杭州湾,苏联大使馆就向国民政府外交部提出抗议:“你们要进攻长山岛,这是违反国际条约的行为,绝对不能允许!”外交部长吓了一大跳,连忙到参谋总部去探听情况。
原来,大连附近有两个长山岛,一个在大连的东边,属于大连市(现在叫“长海县”,是个旅游区),当时是苏联远东红旗舰队的锚地,那是绝对碰不得的;另一个在大连的南边,属于山东蓬莱(现在叫“长岛县”,也是个旅游区),国军的蛙跳目标就选在这里。在当时,这两个地方都叫“长山岛”,外交部的官员只好向苏联大使做解释:我们要攻打的是这个长山岛、不是那个长山岛……
老毛子听得颇不耐烦:不管哪个长山岛,反正大连和旅顺是自由港,周围50海里之内不能受到威胁,否则,我们的红海军绝不袖手旁观!
接到这个警告,外交部、参谋总部和海军司令部只好用海图尺比来比去。测量了半天,大连的那个长山岛当然在50海里范围之内,可山东的这个长山岛居然也在50海里的边上——如此一来,伞兵和海军谋划的“蛙跳”方案就只能中途夭折、悄然作废了。
折腾了一个月,伞兵部队最终没有能够当成海军陆战队。
这场夭折的两栖登陆计划在军事上没有形成任何战果,但在事后看来,却对包括蔡智诚在内的许多国民党伞兵的前途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因为,在这次演习的准备过程中,“伞兵南京留守处”参谋们一直是在“中字号”坦克登陆舰上工作的,这使得他们对这种美式4000吨级大型运输船的结构和操作有了全面的了解,从而为他们今后组织海上起义奠定了必要的技术基础。
更重要的是,为了适应两栖作战的需要,伞兵总队从此改为旅团编制,而这种新编制又产生了一个独立于主力作战单位之外的“伞兵第三团”,中共地下组织也因此有机会掌握住一个远离伞兵总部的新团队,逐渐酝酿、发展、壮大,并最终形成了走向起义的中坚力量。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蒲公英”(二十七)中提到了长山岛的事,西西河的northerst兄对我说:长山岛后来还是被国军占领了很长一段时间。感觉马甲兄应该把这一点写上,否则会让读者过高的看重长山岛的作用了:因为后来共军方面在失去了长山岛这个重要“中转站”以及烟台这个重要港口的情况下,依然保持了“海上交通”的畅通,具体细节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有的网友讲过一点,大意是没了大港口、还有小港口,即使是在敌人进攻胶东最猛烈导致胶东解放区的各个港口暂时全都无法使用的时候,渤海解放区的小港口依然在起作用……
northerst兄的批评有道理。
马甲原本觉得“长山岛后来”的事情与伞兵没有多大关系,写在“蒲公英”里显得太拖沓,再加上事先也没有对这方面的资料进行过认真的考证,写起来颇没有把握,所以就准备偷工减料、跳过去算了。但现在既然有河友提醒,马甲我也只好赶紧写一个段子,对不对的不敢保证,权当做闲聊解闷就是了。
1947年9月,第三快速纵队取消了“蛙跳”长山岛的作战计划,可国民党军队却并没有因此放弃夺取庙岛群岛的企图,他们转而把攻占长山岛的希望寄托到了陆军的身上。
庙岛群岛是渤海湾的门户、拱卫平津的咽喉,无论是海军或者陆军都不会忽视它在战略上的重要性。
对陆军而言,长山岛及周边岛屿是渤海海峡上的跳板,如果不切断这条交通线,辽宁和山东之间不仅物资供应能够畅通无阻、兵员调配也可以往来自如——过去,这条海路曾经帮助山东八路军迅速到达东北,而今后,这条海路也可能使得东北解放军突然出现在山东——这实在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对海军而言,庙岛群岛就象是横亘在渤海海峡上的锁链,锁链的一头是不能触犯的大连和旅顺、另一头则是华东解放军的根据地。如果不切断这条锁链,国民党海军就只能龟缩在美军保护下的青岛基地,前往渤海的时候必须绕道胶东半岛的最东端、还必须携带双程的燃料和给养,不仅航行时间长、还容易在中途受到攻击。如果共军再在长山岛上设置大口径炮台,那将立刻使得国军舰队无法进入渤海,等于是一举切断了秦皇岛、葫芦岛、营口和天津大沽港的海上通道——前景十分恐怖。
陆海军都迫切需要夺取长山岛,可这时候,国民政府却难以预料苏联军队可能采取的干预行动将会达到什么“烈度”。海军不敢贸然派舰队进行试探,只好把出击庙岛群岛(当时叫“长山八岛”)的差事交给陆军——因为此时的陆军恰好具备了进攻长山岛的条件。
47年9月,国民党军对胶东半岛发起了“九月攻势”。范汉杰指挥整8师(李弥)、整9师(王凌云)、整25师(黄百韬)、整45师(陈金诚)、整54师(阙汉骞)和整64师(黄国梁)部攻城掠地,压迫着华野“东兵团”连连后退。
从常理上看,国民党“胶东兵团”下辖六个整编师二十个旅,人马二十万;而共产党的“东兵团”有四个纵队十四个师,兵力十五万,如果再加上民兵和地方部队,人数并不少,而且华野背靠着长期建设的老根据地,民众基础深厚、物资储备丰富,实施内线防御应该没有多大问题才是,可出人意料的是,一个月下来,日照、平度、掖城、龙口、莱阳、招远、诸城、蓬莱……全部失守,几乎日丢一城,最后连烟台和威海都丢掉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8月底9月初的时候,陈毅和粟裕带领华野总部、6纵和特纵去鲁西与“陈唐叶陶”部队组建“西兵团”,把 2纵(韦国清)、7纵(成钧)、9纵(许世友、聂凤智)和新组建的13纵(周志坚)留在根据地,合成了“东兵团”。陈粟临走时委派许世友和谭震林担任“东兵团”的负责人,但这项匆忙的人事安排中却存在着一个问题——许和谭当时并不在一起,胶东军区司令员许世友带领9纵和13纵在胶济铁路以北、华野副政委谭震林带着2纵和7纵在胶济铁路以南,而且两个人一位是八路军一位是新四军,共事的时间比较短,相互配合不够默契。
俩人还没有见面,国军就发起了进攻。于是乎,谭政委在路南、许司令在路北,各自提出一套作战方案、都要求对方向自己靠拢,而这时,华野总部(陈毅、粟裕)支持许世友,华东局(饶漱石、黎玉)支持谭震林,四大机关电报来电报去的,最后闹到了陕北的中央军委。还没等大家把事情扯清楚,国民党军就已经切断了胶济线,把谭和许分隔开来了。
这个局势实在不妙——本来,当初“七月分兵”的设想是外线分兵、内线集中,结果两个月打下来,该分兵的“陈唐叶陶”损失惨重、不得不在外线会师,而该集中的根据地内线却被敌人截断、陷入了分散抵抗的困难境地——结局和计划正好弄了个颠倒,让人措手不及。
形势严峻,好在“东兵团”的各路将领都是打游击的高手,对付围剿颇有心得。各纵队在国军的追击下一边撤退一边反击,虽然丢掉了地盘、部队并没有被打散,但这样一来,却终于让国民党军打到了海边、有了进攻庙岛群岛的机会。
47年9月23日,整8师166旅的498团攻占蓬莱县城,随即向庙岛群岛发动试探性进攻。
整编第8师是抗战时期的何绍周第8军,此时下辖42旅、103旅、166旅和独立旅。这四个旅中,42旅(就是“荣一师”)和103旅(就是蔡智诚当过喷火兵的103师)属于远征军部队,美式装备、战斗力比较强,而“独立旅”是李弥到山东以后收编的伪军杂牌,国防部的名册上并没有他们的编号,属于整8师的“私营武装”,力量很弱。
166旅在整8师中排行老三,它原本为166师,底子是由河南民团改编而成的部队。这个师的前任师长名叫王之宇(河南人),是陈赓的黄埔同班同学,曾经是个共产党员、当过贺龙教导团(团长侯镜如)的营长、还参加过南昌起义,46年的时候不知道犯了什么事被蒋委员长通缉拿办、跑到苏州躲了起来,师长的位置就被黄淑(黄埔三期生,后任第九军军长,在淮海战役中被俘)接替了。
166旅的实力一般,但498团的团长刘君立(在淮海战役中阵亡)却是个十分能打的角色——9月18日,498团在招远的道头镇钻进了许世友布下的“口袋”,激烈的巷战中,解放军都爬上了498团团部的房顶,刘君立却还在报话机里喊:“没问题,我可以坚持”。结果是打了两天,华野部队愣是没能吃掉这只“煮熟的鸭子”。
这场战斗,华野的参战部队是9纵和13纵,主攻道头镇的是9纵26师(张郅秀)的三个团、25师(聂凤智)的73团,以及13纵37师(高锐)的三个团,并且还使用了榴弹炮部队——也就是说,498团是在以一敌七的情况下守住了阵地,这刘君立还真不愧 “有朝气、有办法”(李弥的评价)。
据华野27军军史记载,道头战斗“毙敌3000多”,可马甲我觉得这个说法有点儿悬——166旅498团统共也不到三千人,就是全死光了也凑不足这个数。依马甲个人的猜测,498团是否受到了“重创”都难说,因为道头镇战斗之后,他们不仅仍然有能力单独攻占蓬莱县城,并且还可以分出兵力去进攻长山八岛。
498团攻占庙岛群岛的行动出人预料地顺利。
按理说,共产党对长山岛地区还是比较重视的,在抗战时期就建立了“长山岛特区工委”,抗战胜利后又增设了“长山人民武装指挥部”、“长山武装大队”,土改之后还组建了“子弟兵团”,岛上的武装力量超过两千、物资储备也很充分(仅麦子就有几十万公斤)——可是,47年10月2日,刘君立只派了一个营(不到500人)在长山岛进行试探性登陆,“长山岛特区工委”闻讯立刻实施“战略转移”,工委机关的一千多干部全都跑到大连去了、21个党支部也撤了个精光,庙岛群岛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498团在长山岛观察了几天,既没有遇到抵抗、也没发现苏联人有什么反应,胆子顿时壮了,刘君立带着五百人马连续出动,在一个星期之内就占领了整个庙岛群岛——平摊下来,每个岛上的驻军还不到一个排。
一个月以后,国民党海军终于确定苏联人先前的狠话不过是虚张声势,于是就正式接管了庙岛群岛,并且在岛上设立了一个海军巡防处——这就是northerst兄所说的“长山岛后来还是被国军占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由来。
很明显,华野胶东军区是主动放弃长山岛的,并且也确如northerst兄所言:共军方面在失去了长山岛这个重要“中转站”以及烟台这个重要港口的情况下,依然保持了“海上交通”的畅通。没了大港口、还有小港口……
但是,海上交通没有中断并不能说明长山岛的的价值不高。事实上,长山八岛的丢失对海运的影响是十分严重的——庙岛列岛是辽南到山东的捷径,失去长山岛之后,海上运输就只能中转山东的荣城湾(龙须岛、俚岛、诸岛),这些港口的位置都在山东半岛的东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共产党的运输船队从大连出发之后必须先向东进入朝鲜海域,再回头转向山东,不仅路途远、时间长、风险大,而且还需要装扮成外国船只——虽然历经艰辛完成了任务,但比起先前的途径还是困难了许多,而且说出来也不大好听。
换个角度想,如果长山岛依然控制在共产党的手里,不仅解放军的海运效率将会大大提高,国民党军在增援天津和东北的时候也将遇到极大的困难。我们可以假设一下,如果辽沈战役战役时长山八岛上有华野的炮台,那葫芦岛以北的“塔山阻击战”就不太可能发生、营口的国民党军也将无路可逃;如果平津战役时能封锁住这个平津地区的海上门户,大沽口就会变成一个“死港”,解放天津也会容易得多……当然,历史是不能够假设的。
长山岛是在“九月攻势”时被国民党军夺占的,但这个“九月攻势”到底算是谁打赢了却有点儿不大好说。
47年9、10月份的战场的态势大概是这样:在胶东,国民党二十个旅攻击华野“东兵团”,接连获胜;在大别山,国民党二十个旅追击刘邓大军,兵力明显不足;在豫皖苏,国军的八个旅对付陈毅粟裕的“西兵团”,实力最弱的整57师(段茂霖部)在沙土集战役中被歼灭、实力最强的整11师在土山集战役中击败了共军,双方打了个平手……而就在这时,共产党的陈赓兵团又从豫西一路杀将过来,“徐州陆总”实在找不到部队去堵这个缺口,只得从“胶东兵团”的头上抽兵。
于是,从11月起,整25师(黄百韬)奉调返回徐州、整9师(王凌云)受命增援东北,国民党军只好在胶东战场上转入了防御,华野“东兵团”南北两路顺势会师、并随即展开反攻,胶东局势从此大为改观。至48年的4月,国民党“胶东兵团”陆续撤出山东,华东野战军就完全控制了局面。
所以,如果把“九月攻势”算到47年10月份截止,无疑是国民党赢了,因为当时的国民党军不仅攻占了胶东几乎全部重要城镇、掠夺了解放区储藏的大量军需物资,而且还利用战俘和壮丁扩充了部队(整8师就是在山东扩编为第13兵团的);而如果把这场战役算到11月结束,只好认为是国共双方打平,因为这时候的国军占据了山东半岛的主要港口,而解放军则切断了胶济铁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