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子,自会有所担当。”
“即使担当,必也痛苦。”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宁天歌笑睇他一眼,事事与他唱反调的感觉还不错。
“好好好,我非鱼,不知苏屿那条鱼之乐。”墨离也不与她争,忽而灿烂一笑,凑了过来,“那我眼前这条鱼呢,你的乐又是什么?”
他满脸不经意的笑,眸子却极为认真,那镜湖中央的湖水流动着几许潋滟波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眼前的女子一身男子装束,脸上是他最为熟悉的妆容,玉簪束发,脸色苍白,唯有那双眼睛沉稳而生动,他深深望进她的眸底,仿佛又涌现出当初她以这样的面容与他初见于御书房前的情景。
那时,他不时试探,只为求证他的怀疑,并以此作为威胁她的筹码。
而她,则时时防备,处处小心,不漏半点破绽,若非他刻意留意,恐怕也难以发现。
如今,两人一步步走到现在,关系却又非常微妙。
既是盟友,却又不象盟友那样简单;既是朋友,又不象朋友那样单纯;若说是对手,两人没有直接利益冲突,在生死关头不惜以命相护,相随;若说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关系,她又刻意保持了距离,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道跨越不过去的墙。
“我?”宁天歌想了想,摇头,“我没什么可乐的。”
“人活在世,总有值得一乐之事。”墨离不认同的一笑,正待再问,门上传来叩门声。
“笃笃——笃——”
这样的声音是约定好的暗号,是李正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这个时候来,想是有什么消息了。
“进来。”墨离靠了回去。
门被推开,果然见李正大踏步走了进来,神情严峻中带着丝焦虑,进来之后迅速将门关严。
看到两人,他刚要行礼,墨离已开口制止,“不必拘泥于礼,站着说话。”
“李卫长,可是有结果了。”宁天歌倒了杯茶递给他,直截了当地问。
卷三 惊云飞渡 第一百三十二章 花前月下,良辰美景
“回殿下,宁主簿,确实是有了结果。”李正也不与她客气,一口仰尽茶水,将茶盏往几上一搁,沉声道,“属下调查过了,那人是太子司卫的卫长,名孙磊,主要负责太子的安全,只因平时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所以认识他的人不多。”
“此人行踪隐秘,并不住在太子府,属下多番查找他的住处,才知道他就住在太子府不远的一处民宅。趁他不在时,属下潜进去看过,殿下所说的那把一人多高的大铁弓,还有与铁弓相匹配的铁箭,竟然都在那里。”
“那你有没有动那弓箭?”宁天歌立即问道。
“没有,属下怕被他发现惊动了他,什么都没有碰。”
“做得对,确实什么都不该动。”墨离点头,冷然一笑,“不过,很快就会用到了。”
“殿下的意思是……”李正迟疑着不敢贸然开口。
“再过两日就是进宫之日,我们总得带点贺礼,不是么?”墨离又恢复漫不经心的浅笑。
李正低头琢磨了一下他的话,似有所悟,接着道:“还有一事,属下打探到,殿下与宁主簿遗落在甘遥的物品,有一部分被送进了太子府。”
“太子府?”宁天歌叩了下桌几,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抬眸看向墨离,“殿下,可有兴趣太子府一游?”
“兴趣么……”墨离偏着头,眸子若琉璃光泽流转,“有佳人相伴,当然乐意之至!”
——
是夜,明月清辉,凉风似水,两条黑影无声无息地越过太子府高大的围墙,避过所有耳目,栖身于一座高阁的屋檐上。
赵匡身为太子,寻常物事自然进不了他的眼,而诸如东陵送给天祈皇帝的寿礼这类显眼的东西,稍有谨慎的人也不会往自己府里带,这样一说,能进太子府的东西就不多了。
而最有可能的,恐怕是墨离的亲王印信或通关文牒之类的,毕竟这些东西流落在外头实在不妥,弄不好就会把背地里做的那些不能见光的事情给牵扯出来,最稳妥的自然由他本人收藏起来。
当然,也有可能被他毁了也未定。
赵匡的太子府占地颇大,府内亭台楼阁亦比比皆是,由于李正还未能安插进人手,无法得知太子府内的地形与布局,两人只好凭眼力来判断赵匡的卧房与书房所在。
之前便确定了消息,太子被皇帝召入皇宫,为两日之后的寿宴做最后的准备,今晚留宿宫中,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找。
轻红薄纱的宫灯点缀着各处回廊转角,墨离与宁天歌判断了书房的大致方位后,身形若飞花般从屋顶跃下,落地轻盈优雅。
若是印信公文之类的物件,书房相较卧房的可能性更大些。
隐身于回廊外的花荫阴影处,两人待一队巡查侍卫过去,便想对眼前一排屋子逐个搜查一遍,分不清到底哪间是书房,只能采取这种笨办法,忽听得远处有女子轻笑细语传来,正是往这边方向。
两人立即退回花荫下,不久,便见两名婢女说笑着走了过来。
“我说你呀,跟别人口风紧也就罢了,到我这儿还不肯说实话。”其中那名粉色衣衫的婢女用胳膊肘顶了顶身边那红衣婢女,“那日殿下去你房里,别人或者不知道,我可是看到了。”
“去我房里,就一定是那种事么?”红衣婢女啐了她一口,“我们是什么身份,那种事也是我们能妄想的?”
“那又怎么了。”粉衣婢女不以为然,“你长得漂亮,只要殿下喜欢,纳你做个侍妾,谁敢说什么。”
“算了吧,麻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事儿我可从来不敢想。”红衣婢女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洒扫用具,“我们天生就是做下人的命,殿下瞧得起咱们,只让我们负责打扫书房屋,别的事儿都不用干,已经够让人眼红的了。”
粉衣婢女白了她一眼,“眼红什么呀,再怎么着不也还是个下人么,有什么可值得眼红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两人在一间屋子前停下,红衣婢女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推门,边推边说道,“这书房是别人进都进不得的地方,殿下却交给我们来打扫,还免去了其他杂役,还不够让人羡慕么?”
“你呀,就是容易满足。”粉衣女子很地无奈地率先走了进去。
“知足常乐嘛……”红衣女子提起用具跟着走入,后面的话便渐渐听不清楚。
屋内灯光大亮,墨离轻勾唇角,“来得够巧,倒省去了我们的功夫。”
“嗯,等着吧,每天都打扫的屋子,用不了多长时间。”宁天歌背倚着藤蔓交缠的花枝,抬头看天上的月亮。
月上中天,泊在疏朗的枝桠间,流泻下清澈如水的光辉。
呼吸间花香馥郁,与她喜欢的淡雅相去甚远,却因为身边这个人特有的幽兰气息,而并不觉得难以忍受。
“花前月下,良辰美景,男女之间谈情说爱最适合不过了。”墨离依到她身边,低低一笑,“娘子……”
“殿下若是想要女人了,不妨先走,这里有我即可。”宁天歌悠悠堵住他的口,“同州繁华不下于京都,听说勾栏院内才情美貌俱佳的姑娘甚多,殿下随便点就是。当然,如果殿下想要找男人,应该也不是难事。”
语毕,许久都不曾听到回应,她侧眸轻轻瞥去,却见他一双眸子正一瞬不瞬地凝着她,眸光在斑驳花影下浮浮沉沉,唇边一抹似笑非笑。
“怎么,殿下不会是想让我陪你走一趟吧?”她颇有些吃惊的意味,“为人臣子,自当忠君之事,若换作平时,我自当为殿下尽心寻美,可眼下有要务在身,殿下就辛苦些,自个儿找吧。”
“何必那么麻烦。”墨离笑意加深,手指轻勾,将她下巴抬起,低低说道,“眼前就有一位美人,为何要舍近求远。”
“殿下,我是男人。”她拨去他的手指,严肃地纠正。
“嗯,男人也可,你是知道的,我向来喜欢男人。”他非但未收敛,反而倾身上前在她耳边低语,“娘子,这个地方不错,幽静人稀,景色优美,不如我们……”
“殿下,请注意场合。”她忍着嘴角的抽动,道,“你不怕被人发现,我还怕呢。”
“怕什么,大不了被人发现了就跑。”他一派无谓,“你我又不是跑不过。”
她默然,望天。
比无赖,她甘拜下风。
前方房门一声轻响,那两名婢女走了出来,仔细地关好房门,即便离去。
宁天歌拍了把墨离,“走吧。”
推开房内,两人仿若灵猫般迅速闪入,房门在身后无声阖上。
屋内灯火已熄,廊外宫灯的灯光从窗子上透入,将书房大半笼在这片光亮下,两人眼力敏锐,视觉上并无障碍,屋内摆设一目了然。
两人立即分头寻找。
宁天歌原先便是个中好手,精通各种机关,对于想要偷盗的东西,不管是组织上命令的,还是自己想要的,几乎未有失手,一度曾是那些珍稀宝物拥有者的噩梦。
就连那次身陷北邙山的墓穴中,若非她精于此道,也难以找到墙上的机关进入那条通道,她与墨离也不可能那么快走出墓穴,说不定不是活活饿死在里面,便是被尸蟞分食。
然而此时,她查遍了各处暗角,书架,桌屉,摸遍了四面可触到的墙壁,都未能找到一处机关所在。
这就有些不太可能。
一般心机重的人,尤其是身居要位时刻提防别人,又时刻想要谋害别人的人,往往都会有一个两个的秘密之处,因为总有那么一些不可告人的机密需要有妥善的地方存放。
“莫不是,不是这里?”她微蹙了眉头,沉声道,“还是,根本没有我们要找的东西?”
墨离沉吟片刻,道:“不管有没有,既然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再说,他与墨承私下交往,有些东西需要留存,在往后需要的时候拿出来当证物,不可能销毁得一点蛛丝马迹都不留下。”
“嗯,再去他的卧房看看。”
出了书房,两人根据事后看好的地形直取赵匡卧室。
这是太子府最为奢华之处,镶金嵌玉,云纱飘渺,可看出赵匡此人极重享受。
之前从高处俯瞰之时,看到卧房门外有十来名侍卫在守候,也不知是因为赵匡进宫的缘故才加强的戒备,还是平时就如此,两人本做好十足的准备,还打算绕到后面翻窗入内,结果到了近处一看,却发现原先那些侍卫竟不知何故离开,走得一个不剩。
怪事!该不会预料到他们会来,才故意设下的圈套吧?
明知不可能,墨离与宁天歌还是谨慎地等了片刻,察看四周确定没有异常,这才极快地闪身而入。
一进房门,熏香顿时扑入鼻息,似麝非麝,有着一种甜腻的味道。
宁天歌下意识地皱了下眉头,这般浓郁的香气,她着实不喜。
不经意间回头,却见墨离也轻拧的眉头,显然对赵匡的品味无法苟同。
卷三 惊云飞渡 第一百三十三章 人约黄昏后
赵匡这间卧房极为宽敞,用重重轻纱与珠帘隔开,外间无人,里间亦无声响,墨离与宁天歌却已可断定里面有人。
赵匡今晚宿于宫内,这个是可以肯定的,那么有资格进入这间卧房的只能是太子妃,不过这倒不难办,稍后想个法子让她睡过去便是。
拨开纱幔一角,却听得突然水声哗然,一具丰腴凝白的女子tong体从尚且冒着热气的浴桶中站了起来,带起一片水珠,如脂的后背上还粘着几片鲜艳如荼的花瓣,更衬得女子皮肤的白润。
侍立在旁的几名婢女立即扶她出了浴桶,伺候着擦身穿衣,那如柳细腰与挺翘圆臀便如此直接地落在眼里。
宁天歌蓦地放手,纱幔复又垂落,挡住了身后墨离的视线。
墨离几不可闻地一笑,伸手便要去拨,她忽地转身,擒住他已触到纱幔的手指,眼睫一抬,无声地盯着他。
“娘子,有什么好看的东西,让为夫也看一眼。”他附到她耳边,嘴唇微动。
“别人的老婆有什么可看的?”她牵起一抹嘲讽,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不留情面地说道,“殿下不至于饥渴成这般吧?”
“看看又无妨。”他看了眼被她抓住的手,笑得颇有深意,“娘子,你先前不是还让我去勾栏院找女人或者男人么,这会子怎地连别人的后背都不让为夫看了。”
“彼时是彼时,此时是此时,你去找青楼里的姑娘是一回事,在这里看别人的女人又是另一回事。”宁天歌估计着里面已穿上衣服,遂放开他的手,“你去找姑娘,至少有泄火的地方,在这里若是看得心火难耐,可没人能替你去火,到时候只怕非但白跑一趟,我还得四处替殿下张罗着找女人。”
墨离的笑意越发深了,摸着还留着她体温的指尖,那唇角的弧度是怎么也压不住。
“殿下笑什么?”宁天歌挑眉看他。
这男人分明是在得意,还有种阴谋得逞的奸诈,至少在得意什么,她还真不敢乱猜。
“为夫是在笑娘子。”他贴着她的耳廓,低声说道,“分明在意得很,却偏要当作什么事都没有。”
“在意什么?”她不免好笑。
“当然是在意为夫看别的女人。”他以一种笃定的语气回答,带着轻笑,温热的气息拂在她颈项耳后,一阵阵地痒。
如果可以,宁天歌心想,她一定会笑出声来。
在意他看别的女人?亏他想得出!
“殿下,你太抬举我了。”她忍不住扯了下嘴角,“不让你看,是怕这块肉你只能看却吃不着,会产生不良后果。我若是在意,还会让你去勾栏院找女人么?”
“娘子不必急着否认。”墨离慢悠悠地并不着急,继续说道,“娘子早就对为夫了解透彻,知道为夫守身如玉,一心只有娘子一人,所以娘子才如此大方,主动提出让为夫去那种花月之所,娘子是料定了为夫不会去的,对不对?”
宁天歌往后退开了些,在他脸上巡视半晌,才用怜悯的语调说道:“殿下,你醒醒吧,戏早就演完了,你这‘娘子’‘为夫’的也该改改了,若再这般入戏过深,小心得臆症。”
“若真有那一天,我就哪里也去,天天在家里臆想自己喜欢的东西。”他并不恼,反倒颇为乐见这个结果,再度凑近她道,“只是可惜呀,为夫清醒得很,一不小心就将娘子心里的想法看了个十分清楚。”
她牵着嘴角扭过了脸。“娘子,喜欢为夫不丢人,为夫也绝不会让娘子丢人。”墨离的声音低低沉沉萦绕于耳边,悦耳中透着一丝华丽,又有着诱哄的意味,“娘子,说你喜欢我。”
“殿下,莫要忘了我在青石岭说过的话。”她木然回头,善意提醒,相信他绝对记得。
在那个两人赤身相拥而眠的晚上,她曾对他说,不要把患难之情归结于男女之间的感情,一切要从心。等完成皇命重返京都之时,他若能认清心里的真实感受,不妨再去谈那日之事。
“哪句话?”他似乎有些惊讶,“娘子说过很多话,为夫实在不知道娘子指的是哪一句。”
……
她看着他,默然。
他是存心耍赖么?
“殿下若是不记得,我很愿意再说一遍。”
墨离眯眯一笑,正待说话,里面有女子的声音传来,竟是遣了那些婢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