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嗖”几下,身高体壮的铁塔们顿时身轻如燕,个个跑得飞快,转眼不见人影,变色的脸如同见了鬼。
“你们军营里的红帐子,有什么特别么?”宁天歌手指敲击着门框,若有所思地问。
“当然有。”说起这个,司徒景的神情仿佛提起他的得意之作,“军中将士长年在外,平时不得扰民,又很少有机会去勾栏院,有了红帐子,便不会存在这方面的问题。”
宁天歌:“……”
据她所了解的红帐子,一般都是些变态的军队将一些掳来的女人集中放在一处,供长年没有接触女人的士兵发泄某方面的欲望之用,将男人关在红帐子里,她还是头一回听说。
眼里不禁浮现出刚才那些高壮的男人被一群士兵压在身下,然后哭泣求饶的模样……打住!
看着这个感觉相当不错的男人,觉得他真可谓变态中的变态,由此也可以理解为何大勇他们会如此恐惧。
害人不浅哪!
只不过,眼前少了那些遮挡,视线所及处倒是一片赏心悦目。
司徒景的寝殿前便是一座极大的花园,此时花开得极盛,姹紫嫣红满园,多数是名贵的品种,更有些连她都叫不出名堂,却朵朵美到了极致,连京都皇宫内的御花园也及不上。
斜阳落下,天色微暗,远处已有婢女开始点起宫灯,更远处,有三三两两的女子身着各色艳丽纱裙不住地往这边张望,放眼望去,这样的情景竟布满了整个园子。
暖风微熏,或许在为司徒景享受惯了的缘故,这殿内殿外也不觉得热,只觉得风中竟是弥漫的香气,混杂着花香,浓郁得接近她所能承受的底线。
她步出大殿的门槛,倚了廊檐下朱红的廊柱,看着满园景致问得随意,“司徒景,你果真要我嫁给你?”
“那是当然。”司徒景负手立于她身边。
雪色透明的冰绡丝衣将他紧窄的身材线条展露无遗,他墨发散落于身后,一缕碎发从额前垂下,在他珠玉般的面容落下一道阴影,在这明艳的美景之前,竟是人比花更艳。
“好,既然你执意要娶我,你便需答应我两件事。”
“莫说两件,便是十件,一百件,我都答应。”司徒景惊喜之色立现。
人总说皇天不负有心人,自己天下无双的容貌与锲而不舍的诚意终于打动她了么?
“你别答应得这么快,先听我说完再说。”她回头,淡然地望着他。
“你说。”他傲然抬头,自信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女子成婚是大事,即便没有三媒六聘,至少也要认认真真地操办一场。”她严肃地说道,“你将婚事安排在三日后,不觉得太过仓促了么?”
他想了想,点头,“是有一点。”
“对于你来说也许不觉得什么,但对于我们女子来说,婚姻是一生只有一次的大事,你这样匆忙之下娶我,是对我的不尊重,也说明……我在你心目中的分量并不如你想象的那么重。”她笑了笑,“而我,也绝不可能象其他女子那样,随随便便地做你的女人。”
司徒景看着她,一时没有说话。
这样的论调,于他来说无异是新鲜的。
他身边那么多女人,除了目前留守在平阳王府的平阳王妃之外,虽然多数在纳娶时也给予了隆重的对待,但从未有一个人对他说过这些,更无人敢对他提“尊重”二字。
而他,亦从未想过这些。
女人,对他来说就如身上那件衣服,招之即来,挥之即去,高兴的时候就对她好一点,不高兴的时候随时可以推开,喜欢美丽的女人就如喜欢华丽的衣服一般,只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华美装饰。
对一件装饰品,何需谈尊重?
“好,那就大办,仪式推迟到十日之后。”他沉吟之后,眼眸沉沉,一应玩笑自傲自得张狂之意皆无。
宁天歌一笑,“嗯,这是第一件,还有第二件。”
“说!”
“取消对东陵的作战计划,除了蒲阳原有的驻军之外,其他兵力全部撤回。”
“不可能!”他立即否决。
她唇角缓缓扬起,“那好啊,成婚仪式取消,正好我也不用嫁给你。”
“取消不取消,可不是由你说了算。”他桀骜之色流露,“嫁不嫁,现在也由不得你。”
“错!”她微笑反驳,“仪式举不举行,确实不是由我说了算。嫁不嫁,也许也由不得我,但到时候与你成亲的,是活的还是死的,由不得的就是你了。”
他很自负地睨她一眼,“你不是会轻生的人。”
“你可以试试。”
司徒景定定地看着她,眸底渐沉。
从他记事起到现在,何曾受过人的威胁?尤其还是个女人!
宁天歌笑意微微,悠然与他对视。
整个园子内外突然安静,不管远处的还是近处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司徒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无端让人觉得一阵阵发凉,尤其他的神色,绝不多见。
“好,我答应你。”半晌之后,他眉锋一扬,慨然答应。
“那好。”宁天歌笑意加深,“还请平阳王立个字据。”
“字据?”他声调陡然上扬,不可置信道,“你不信我?”
“我信,但我更信盖了平阳王宝印的字据。”她丝毫不为他的态度所动,“白纸黑字,比起空口无凭,更让人放心。”
“你!”司徒景脸色发黑。
有谁见过他平阳王要一个女人还需要立字据的?
这是对他的污辱!
虽然事实上,他确实没打算答应她这个条件,不过使的权宜之计,但要真的立字据给她,这以后他还怎么耍赖?
还要盖上他的宝印,那可成了铁一般的证据,他司徒景还怎么反悔?
“怎么,不愿?”宁天歌挑眉笑看着他,不乏讥屑之意。
他便觉得有种被脱光了衣服晾在她面前的感觉,心里什么想法都已被她识破,赤裸裸地毫无隐秘可言。
他有些着恼,“立就立,小爷还怕你不成?”
“当然不,堂堂平阳王怎会怕我这个小女子。”宁天歌拍拍他的肩头,很有义气地说道,“立了这份字据,就证明了你的诚意。你只需要在上面保证,如有违背,这辈子以及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没有女人,生生世世都打光棍……是不是很简单?”
司徒景:“……”
——
自尊心极强的某小爷本不肯立这种有辱尊严的保证书,却又忍受不住宁天歌似讥似笑的眼神,最终咬着牙挥毫立下字据,并盖上象征他身份的平阳王宝印。
字据立好之后,宁天歌又与他立法三章。
一,分房睡。成婚之前,不得进入她的房间。
二,遵礼法。不得对她做出有违礼法的逾矩之举。
三,在此期间,不得强迫她做任何她不喜欢做的事。
司徒小爷对此很是不满,说她早晚都是他的人,何必象防贼一般防着他。
宁天歌则说,她有她的原则,不能做一个随随便便的女子,如果他不喜欢,随时可以取消。
司徒小爷觉得自己很窝囊,从未有过的窝囊,他这辈子最自信的事情莫过于对付女人,哪个女子见了他不象蝴蝶见了花朵,立即便叮了上来,哪里需要他如此费心费力费神,还要克制某个地方的冲动。
宁天歌很慷慨,说他如果生理上有需要,随时可以去找他的那些夫人,她不介意。
之后,她在司徒小爷如针如芒的眼神中施然走入自己的房间,留下司徒小爷一个人对着月亮独坐了半宿,后来,似乎还某个倒霉蛋撞到了枪口上,惹了司徒小爷好一顿咆哮。
不过,这都与她无关。
卷四 朔风乍起 第二百零八章 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二日,平阳王要在蒲阳纳新夫人的消息迅速在蒲阳百姓中扩散,如一个平静的湖面突然被扔下块巨石,激起的何止是涟漪,说是滔天巨浪也不为过。
整座蒲阳城都要被翻过来了。
城中最有名的布庄要给平阳王提供最上等的衣料以做新娘嫁衣……
最有名的制衣店要给新夫人量身制衣,务必做到丁点不合身的地方……
最有名的绣坊里手艺最好的绣娘要拿出毕生绝技绣出最精妙的丝绣……
最有名的胭脂水粉铺要提供最齐全最时新的脂粉供新夫人挑选……
最有名的珠宝首饰店……
最有名的……
络绎不绝的人流进出入于行宫,令人眼花缭乱的各种物品如流水般从四面八方汇入,数百名士兵随从婢女忙碌于行宫各处,挂红绸,铺红毯,装扮新房,用清水冲洗本就没有灰尘存在的地面,所有物品被擦拭得可照见人影……
人仰马翻!
这里面,最清闲的,莫过于这场婚事中的女主角宁天歌,还有男主角司徒小爷。
宁天歌清闲,是因为她概事不管,外面再忙再乱也与她无关。
司徒小爷清闲,是因为他底下能人也不少,尤其还将平阳王府的管家带了一个过来,因此根本用不着他操心。
尽管如此,他想要完全置身事外也是不可能的,总会时不时地出去料理些事情,于是,宁天歌不但清闲,还很清静。
她闲着没事,就将整座行宫逛了一遍,然后发现,司徒景这个奢靡腐败的,几乎将这行宫打造成了他的平阳王府,不仅充分发扬了奢侈享受的毛病,还将他那三十八位夫人尽数接了过来。
平阳王妃没有来,只因司徒景离都,偌大的平阳王府不能少了女主人,夫人则一个不落。
因此,本该显得空旷寂静的行宫因这几十位美人而显得热闹生动,绝不用担心会冷清。
他这是来打仗,还是来享乐?
到哪都缺不了女人!
正因为如此,宁天歌的日子过得也不是那么无聊,在她看来,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在她入住行宫的第三日早晨,那时司徒景规定的“三日内禁止探视,不得影响新夫人休息”的禁令还未解除,她打开房门,正想趁着司徒景外出巡视驻军之际好好散个步,却觉得迎面一阵香风袭来,眼前一片琳琅美艳,晃得她直眼晕。
一,二,三,四,五,六……三十五,三十六,三十七,三十八!
齐了!
整整三十八位美人将她的门口围得水泄不通,每一双眼睛都带着超强电流,滋滋滋地电在她身上,或好奇,或探究,或嫉妒,或凑热闹……
她点头,还好,没有妒恨。
然后,无一例外地,不管是毫不掩饰也好,极力隐藏也罢,她从每一人眼中都看到了一种叫做“不过如此”的眼神。
无数美人撇嘴。
无数美人指指点点。
无数美人用团扇掩了樱桃小口或轻笑,或窃窃私语。
还以为是如何惊为天人的大美人,使得以猎美闻名天下的平阳王心心念念不忘,一看之下竟是如此普通的长相,便是从容貌角度来说排名最末的八夫人都比上不,怎能不失望。
撇嘴也好,指点也罢,宁天歌对此丝毫不以为意,大开房门,请了这些美人进屋,之后又让司徒景调给她使唤的丫头们端了点心果盘,沏了香茗,围坐在一块儿认个脸熟。
原本还担心着彼此会处不融洽,结果却和谐得出乎意料,连抱着立威之心的或者刁难之心几个大夫人也不知不觉地被宁天歌给带了进去。
之后,来自各地的美人们便开始天南地北地海聊,又不时以司徒景为对象调侃取乐,使得那些跟在身后的婢女们张口结舌——
自家夫人何时这么放得开了,难道以前每日里迈着小步说话低声细语时不时地掩小口都是装出来的?
还有这祥和的气氛,这些夫人何时这么团结了?
令宁天歌颇感欣慰的一点却是,司徒景虽喜欢女人,但在挑选女人时好歹还算有点眼光,懂得家里和睦最重要,没有饥不择食到好赖不分,因此美人虽多,但看上去个个皮肤水嫩,滋养得水灵灵的模样,想必鲜少有恶性事件发生。
女人么,小心思难免都会有,尤其这种僧多粥少的局面,各自卯足了劲儿地使出浑身解数来讨好这个男人是肯定的,但只要别存有害人之心即可。
小斗怡情,斗有斗的乐趣。
“妹妹,要这么说起来,我们以前都用错法子了?”相对较直爽的五夫人疑惑地问。
“也不是说用错法子,男人么,大多喜欢小鸟依人的女人,嘴巴甜一点肯定能哄得男人开心,柔弱一些能激发起男人的保护欲,但是,”宁天歌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你们要注意这个‘但是’……”
她环顾了一周,见美人们个个都屏气凝神,身子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静待下文,不由一笑,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男人都是犯贱的’这句话?”
众美人想了想,点头。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女人越是对男人好,表现得越是在乎他,男人就会越不把女人放在眼里。”她用茶盏盖子拨着飘浮在上头的叶片,含笑望着众人,“相反,你时不是地冷落冷落他,让他尝尝被忽略的感受,他越是想要的东西你越是不要让他轻易得到,他反而会更加上心。姐姐们可觉得这话有理?”
原来是这个理!
众美人在细细体会这句话之后,皆面露恍然,尤其是昨日刚被司徒景带翻在地的十三夫人,更是深有感触,连连点头赞同。
“妹妹就是因为不把爷放在眼里,才会被爷这么惦念着的么?”一直没怎么说话略显腼腆的三十八夫人微红着脸问。
宁天歌多看了她一眼,这个说话尤显慢声细语,又娇柔可人的女子,她见了都不由得产生我见犹怜之意,也怪不得司徒景会把她从西宛带到北昭来。
“这个,我还真不知。”她端着茶盏想了想,“不过以我这样不起眼的容貌和不服软的性子,还真想不出哪点入了王爷的眼,恐怕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
周围一阵会意的笑声。
对于这个性格温和,说话直接,做事干净爽得,明知自己不如他人却又不怕自嘲的新夫人,众美人对她的好感呈直线上升之势。
“这样看来,我们就是以前对爷太好了,所以爷才不在意我们的想法,将女人一个接一个地往府里带。”十一夫人得出结论。
底下一片附和声。
“妹妹,今日听你一席言,胜读十年书。”为首的大夫人折服地说道,“有幸得你点拨,才点醒了我们这些梦中人,若不然,我们这些姐妹们还迷迷糊糊过日子。”
“没错。”二夫人接话,对宁天歌笑道,“有妹妹在,以后我们也不必发愁爷继续往家里带女人了,只希望爷就此收心,从此守着我们这些就够了。”
“对对,希望妹妹是最后一个。”
“妹妹,这劝爷收心的重任就由你来担任了。”
“我们会从旁协助的。”
“……”
宁天歌放下茶盏,微笑道:“承蒙各位姐姐看得起,只是这脚长在王爷自己身上,心也搁在王爷自己肚子里,这爱美人又是王爷的天性,要想让他从此收心,我还真没什么把握,也不敢说大话,只能尽力而为吧。”
“妹妹量力而行即可,这么多年的习惯要靠妹妹一人之力扭转确实不易。”九夫人微笑说道,良好端庄的举止一看就是出身名门。
她亦回以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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