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冷笑,“别让我查到是谁在背后指使,查到了我定要砍了他的人头挂到月都的城门上。”
“娘子消消气,你看,上面火光都亮起来了,你还打算与为夫保持这么大的距离么?”墨离比她淡定得多,但眸中的笑意分明让她感觉到不怀好意。
看了眼崖上,再看了看头顶上那方并不大的岩石,这可悲的现状似乎想不屈服都不行。
不过细想起来,做上面掌握主动的那个总比下面被压的那个人要强。
也不多话,她立即放开手伏到墨离身上,双手抓着峭壁上不多的几簇杂草以减轻对墨离的负担,而墨离的手亦紧按在她背部,尽可能地与她贴合在一起。
两人刚契合完毕,半空中已几道亮光划过,照亮了这一片山崖。宁天歌紧伏在墨离身上,庆幸自己穿的是男子衣袍,若是女子那种大摆薄纱衣裙,定然会被轻易发现,却不能确定此时这般是否能被上面那些人看出端倪。
卷四 朔风乍起 第一百八十四章 今晚陪我
“老许,我就说你杞人忧天了吧。这下面要是藏了人,哪能坚持得了这么久。”
“没错。现在藤也砍了,看也看了,可以放心地回去复命了吧。”
老刘老张一人一句地说着,老许却一言不发,过了片刻,才听得他吁了一口气,道:“撤吧。”
来得快,去得也快,少顷,便听得上面脚步声渐远,再也听不见。
宁天歌再凝神听了片刻,确定不是那老许下的套,这才动了动身子。
“别动!”身下的墨离却急促地说道。
她一顿,什么意思?
双手撑着崖壁,她挪动了一下腰部,想要看看他到底怎么了,却引得他更是呻吟了一声,“真的别动!”
听着这似乎有些痛楚的声音,她不由起了不安,再也不敢动,只能小心地问,“你受伤了?”
耳边的气息一泄,墨离无力地说道:“是,受伤了。”
“伤哪儿了?”她眉尖一蹙,下意识地往他身上摸去。
没记得他受过伤啊,难道是刚才跳下来的时候?
“不要乱摸。”墨离闭起眸子,咬牙。
不敢放开她,就只能硬生生忍受住她在身上游走的手,
“到底是哪里受了伤,快说!”宁天歌见他那硬忍着不开口的样子也起了火气,“你是个男人,不要象个女人一样婆婆妈妈的好不好?”
这男人就是这臭脾气,受了伤从来都是自己忍着,那次在甘遥过沼泽地时便是如此,受了箭伤一声不吭,最后还是她发现了才知道。
“你!”墨离蓦然睁开眸子。
她竟敢说他象个女人!
猛地抓住她的手往下一带,他一字一顿道:“女人有这个么?”
宁天歌神情一滞,紧接着便腾地一下脸颊飞红,愣愣地瞪着墨离,成了一座泥雕。
掌心处坚硬火热,她又怎能不知道这是什么。
怪不得他叫她别动。
为了墨离站得更稳,她的重量基本放在他上半身,双腿也打开贴着他两侧的崖壁,之前把注意力都放在断崖上,根本未去深想两人的姿势有多暧昧,也未去注意他的反应,没想到这男人竟然……
墨离盯着她半晌,嗤地笑了出来。
宁天歌这般又呆又傻的模样,实在不多见,可以说百年难得见一次。
无奈又好笑地放开她的手,重新将她抱紧,他轻吻着她颈窝处柔嫩的肌肤,在她耳边微哑着嗓音道:“真想现在就吃了你。”
“你在胡说什么。”宁天歌总算回神,重重地瞪了他一眼,只觉得脸上火烫。
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自己,羞什么羞,又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隔着裤子摸了下男人的那地方就羞成这样了,丢人有没有?
再想深一点,这男人身上哪个地方她没摸过?包括这个地方,早在八百年前就已投降在她的手上,现在才来害羞,至于?
“脸红了?”墨离感觉到她肌肤上散发出来的热度,更是笑意盎然,“只可惜脸上抹得太厚,都看不到你脸红的模样。”
这笑实在碍眼得很!
有那么一瞬间,宁天歌很想告诉他,他那次中的媚毒是怎么解的。
现在他是笑得舒心,如果知道了解毒的方法,他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别贫嘴了,还是看看怎么上去吧。”最终,她懒得跟他计较,抬起身子来。
这一动,耳边便是一声倒抽冷气声。
而她的身体,也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的敏感部位。
很想叹气,事实上,她也确实长长地叹了声气,总不能一直这样保持不动吧。
“墨离……”
刚叫了他一声,忽觉得他身体一震,紧跟着头顶便有泥土扑簌簌落下,心中只来得及闪过一个想法,两人便已直直下坠。
支撑着两人重量的那那块岩石,许是日久风化,最终因承受不住而断裂。
“抱紧我!”墨离扔去手中石块,双手紧抱着她,双眸沉静而快速地掠过峭崖。
宁天歌亦迅速扫过崖面,从上方生长出来的藤条都已被那些人砍光,下面崖壁却全是光秃秃的岩石,且没有突出可抓攀之处,若想不再往下掉,除非就是在上面借力,运用轻功之力向上攀跃,但这下落之势过快,想要立即在崖面上稳住身形并非易事。
目力所及处,岩缝中有一簇枝条延伸出来,大概有一尺多长,垂挂在崖面上,宁天歌心里一动,伸手便要去抓。
墨离却已快她一步出手,“让我来。”
“等等……”她下意识就要阻止,然而他已果断地抓住那簇枝条。
两人笔直下坠的势头顿时一缓,墨离的身躯却在此时微不可察地颤了一颤,她的心也跟着颤了一颤。
“这算不算是我们的救命稻草?”他面色如常,唇边的笑容更是在月色下令人目眩。
宁天歌抿了抿唇,抬眸看着他的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不是普通的枝条,而是一簇荆条,上面利刺横生,而且这簇荆条生长于此处可见年月已久,上面的刺亦是长了多年的老刺,坚硬程度非同一般,扎进皮肉轻而易举,更何况是如此用力的抓握之下,如此巨大的冲击力之下。
在抓住荆条阻止两人下坠的那一刻,这种冲击波大到不可想象,而墨离直接与荆刺接触的掌心是怎样的情景,可想而知。
她知道那是荆条,他也知道,一开始就知道。
然而他没给她机会,抢在了前头。
到底有多疼,她可以想见,而他身体的那一颤,也已经泄露了实情,哪怕他表现得再自然,再无谓。
“放手。”她眸中波光清凝,语声极轻。
“不能放。”他含笑看着她,微微摇头,“好不容易才抓到,又怎能放。”
她望着一缕暗色在他拳头的纹路凝聚,再顺着手臂的经络缓缓流下,转开了眼眸,望着天上那轮散发着光晕的圆月,“你的手已经流血了。”
“正是因为流了血,就更不能放了。”他的眸中泛着清澈柔和的光泽,一手紧搂着她,鬓边的墨发轻拂着她的面颊,“若是现在放手,这血岂不是白流了。”
她缓缓垂眸,扭过头去,视线落在下方的崖壁上。
“心疼了?”墨离低了头,侧着脸探究着她,神情甚为愉悦。
她不语,蓦然推开了他,快速往下掠去。
“天歌!”他一惊,立即放了手追随而下。
她知不知道这样冒然会很危险!
却见她劲腰一扭,身形斗转,一拍崖上岩石往旁边扑去。
墨离的眸子只紧紧跟着她,仿佛怕一眼不见就会找不到她,整颗心都悬着,并未去留意旁边的情景,更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只一眨眼,眼前却真的失去了她的身影,而在她消失的地方,则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洞口。
山洞!
这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放开了他,正欲击掌而入,一个身子蓦然从洞口探了出来,一手将他拉拽进去。
视线顿时陷入黑暗,身边体香清新,证明就是他险些以为丢失的那个人。
“墨离,我们先在这里……”宁天歌握着他的手,正想说在这里先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再做打算,却不提防被一股大力猛然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吻便落了下来。
“唔……墨……”她抬手便要推拒,心里头有火苗丝丝冒出。
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手还受着伤,掌心的刺还得想办法尽快挑出来,这洞又漆黑一片,还未弄清楚这洞里到底是什么情形,能不能过夜,有没有毒虫蛇兽之类的东西,他怎么就想着这种事!
墨离的唇重重地碾磨着她,似乎也憋着一股子劲,她紧咬着牙关不让他进,心里有些奇怪,莫明其妙地他在生什么气?
撑着他的胸口用力将他一推,便听得黑暗中他“嘶”地吸了口凉气,后背好象撞到了什么。
这洞并不大,能撞的,应该就只有洞壁了。
宁天歌眼眸一沉,伸手抓住他衣襟往回拉,这山洞属于天然,这洞壁只怕也不平整,若是撞到了突出的石块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心里担忧,嘴里却不冷不淡地数落,“谁让你一进来就做这种事,该你这样!”
对面却没作声,不声不响地站着,双手亦垂在两侧没有动。
该不会真撞伤了吧?
宁天歌心里的那丝火气与一丝新升起来的内疚夹杂着,最终内疚压倒了火气,令她软下声来,“好了,算我不对,你吱个声,说说到底哪里受了伤。”
对面沉默了一下,声音低落,“你先亲我一下。”
火苗似乎又旺了起来,宁天歌作了个深呼吸,压住上升的势头,“墨离,你不要太过分。”
对面又没了声息。
她暗自顺着呼吸,不断劝慰自己,她就是前世欠了他的,今生要受他的折磨来还债,如此一来,心里总算平和了些。
估摸着大致位置,踮起脚尖在他脸上啄了一下,快速退回,“说吧。”
“位置不对。”对面那人并不满意,“你亲偏了,我在嘴唇在前面,不在旁边。”
紧了紧拳头,她决定不与他计较,顺着声音的源头将嘴唇凑了过去。
本打算一沾即放,却不想刚与他的碰上,那人垂在身侧的双手便将她圈住,轻轻一触由此变成了重重一吻。
意犹未尽地离开她的唇,墨离不无遗憾,“娘子,下次配合点好么?”
宁天歌对这个得寸进尺的男人已没什么可说的,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吹燃了,推开他开始打量这个意外得来的洞穴。
这一望之下倒是更为惊讶。
原以为这洞内有的也不过是碎石块,看了才知道这个洞是天然的没错,但并非没有人来过。
不大的范围内打扫内甚为整洁,靠内侧的地上还铺着厚厚的干草,角落里堆着干柴,甚至连墙上还挂着一副做工粗糙的木弓与一只箭筒,还有一卷绳索。
看样子,倒象是某个猎户的暂居之地,在狩猎的季节便来住上几天,而上下悬崖则借助于绳索之类的工具,那些常年行走在山间的猎人,对于峭壁这种地方自然会有一种独特的技能。
倒是方便了他们,今晚不用担心无法睡觉。
挑了些粗细相间的柴禾,宁天歌用火折子点燃了,洞内顿时显得亮堂。
她盘腿坐到干草堆上,看着还站在洞口的墨离,扬眉道:“还不过来?”
墨离唇弧轻展,反负着双手走了过来,坐到她三步开外的位置。
她若有所思地睨着他,“你坐那么远做什么?”
“没什么,那边太热,这里凉快些。”他舒展了双腿,背对着她侧身躺下,“睡吧,养足了精神明天好离开。”
“是么?”她笑了笑,坐到他身边,“果然这边要凉快得多。”
“嗯,快睡吧。”他将双手抱在胸前,闭上了双眸。
她低头望着他,看了许久,道:“装睡不累么?”
眼前那双长睫一抖,缓缓启了开来,墨离无奈,“你这样看着我,叫我怎么睡?”
她未理他这句话,而是看着他掩在袖下的手,“把手伸出来。”
“做什么?”他依言将一只手递了过来。
“那一只。”她看也不看,依然盯着他的另一只手,“你打算藏到什么时候?是想让那些刺都长进肉里,以后再也取不出来么?”
墨离垂了眸,密长的如鸦长眼睫将琉璃般的眸子掩盖,他静默了片刻,苦笑了一下,将那只受伤的左手伸了出来。
饶是宁天歌有心理准备,在看到这只昔日如羊脂美玉般完美优雅如今却血肉模糊得几乎看不到好肉的手,仍旧止不住心头一震。
掌心的皮肉被利刺撕扯出一条条的血沟,皮肉外翻,中间还夹杂着点点黑色的刺尖,有些地方已被污血凝固,而过深的血沟还在往外渗着血丝,其中四根手指的指腹亦全部被老刺所伤,伤痕红肿丑陋,若是不看这个人,她绝对不相信这是墨离的手。
将它托在自己掌心,轻抚着周围红肿的边缘,她低垂着眸,许久没有言语,一丝细微的疼痛渐渐萦绕心头,越匝越紧。墨离静静地望着她,轻声说道:“不疼。”
她扯了扯嘴角,将他的手放了下来,“说谎也不看看是什么事。”
起身去角落里找到一坛子水,用手捧起来看了看,又闻了闻,确定是不久之前新灌的清水,才撕下一块袍子用水浸湿了,将他的手放在腿上。
“既然你说不疼,那我就不用顾忌了。”宁天歌说着,便在他手掌边缘没有受伤却已肿起的地方重重按了一下。
“唔……”墨离闷哼一声,长睫一阵轻颤,“娘子,能不能对你相公温柔些?”
“疼么?”她吃惊地看着他,“你刚刚不是还说不疼?”
他睁开清波潋滟的眸子,蹙着修眉哭笑不得,“娘子……”
“疼就说出来。”她轻声说了一句,低头看着这狰狞可怖的伤口,用湿布小心而轻柔地擦拭着,尽量不碰到那些伤口,但事实上,这样比较难。
墨离的手一直很安静地待在她腿上,然而那只放在身侧的右手,却已紧抓着地上的干草,手背青筋绽起。
将污血擦拭干净,宁天歌取下头上的发簪,一头青丝如瀑轻泻,衬着她精美的侧脸,女子的姿容便显现出来。
她从发簪中取出一根银针,垂眸看着他的掌心轻声道:“忍着点,我先把里面的刺挑出来。”
“嗯。”墨离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蕴着柔光的眸子如羽毛般落在她那一袭长发上,仿佛她要做的事与他丝毫无关。
山洞内很安静,只有柴禾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因洞口吹进来的风而轻轻摇曳的火光,映着一坐一卧的两人,将墙上的影子融为一体。
静谧,宁静,祥和。
宁天歌手中的银针拿得很稳,挑刺的动作亦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然而另一只手的指尖却有些微的颤抖。
由于要将刺彻底挑出,不能在肉里留下任何残留以免化脓,她必须将每根刺周围的皮肉都拨出来一些,而那些刺都已深深地扎进手掌,几乎触及掌骨,这样的疼痛非一般人能忍。
而多处撕裂的伤口已经伤及手掌筋脉,如不妥当医治,这只手也许就废了确。
她不能想象,也不敢想象,以墨离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以他的地位之尊,如果废了一只手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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