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西辞+番外 作者:青红浅碧(晋江2013-12-21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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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西辞+番外 作者:青红浅碧(晋江2013-12-21完结)-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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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持盈伸手捻了桌上的沉香屑,清馨的香味渐渐散开,缠在指尖。她随手将屑末投入香炉之中,低头看炉内燃起的焰火,那光影将她的侧脸映照得半明半寐,垂至额前的刘海遮住了眉眼,唯有那稍显薄长的唇瓣一开一合:“譬如工画师,分布诸彩色,虚妄取异相,大种无差别。”
  西辞还在的时候,总是她念一句,他书一句,笔墨开合之间,力透纸背。
  墙上仍留着西辞画的人像,是她仰头看天的那一瞬,神情虔诚而微妙,眸光虽淡,却隐然绽出光芒来,黑色的发被梳成长辫,绕在胸前,蓝底绣花的上衫婉约秀淡。
  画面上已是泛黄,年岁过久,是西辞在她十岁那年为她绘的生辰贺礼。那个安静的夜晚,少年踏着月色而来,微笑递过一卷画作,她展开,轻读上面的题字:隅凤池吟。
  隅凤池吟。
  那隽永的词句念在唇齿之间,隐约有一种暗香之气四散开来。
  远处,夕阳渐渐落了下去,沉浸在回忆中的持盈却蓦然清醒,拂了头发挽在耳后,最后再望了窗外一眼,才起身用那不轻不响地声音道:“挽碧,我们该走了。”
  挽碧应了一声,正要随她出去,却听门外高喊的一声“圣旨到!”
  持盈霍然回首,眸光静冷。
  凄清的宫门口,紫衣清冷的少年立在余晖里,衣袂翩飞,一手牵稚龄女童,一手拿着明黄色的卷轴,眼里是漂浮不定的情绪,脸上神光轻寒。
  “六哥……”持盈轻启唇齿,语音在舌尖流转。风起,云涌,宽大的黑色长袖瞬间飞舞,沉静谦和的少女却敛住了裙摆,目光落在粉雕玉啄的孩子身上,盈盈一笑,恍若飞鸿,“十二皇妹。”
  郁浅踏前一步,将十二公主郁青杞护在身后,峻冷微傲的容色些微缓和,只向持盈颔首道:“接旨吧。”
  郁青杞怯怯地缩在郁浅身后,偷偷瞟着面前笑得谦卑的持盈,又黑又大的眼镜里还带着懵懂与天真。
  持盈微微一笑:“那就有劳六哥了。”她身上的衣裙是景妃最好的一身衣服了,白色暗纹裾配着黑色凤尾纹衣缘,端庄素净,穿在身上十分宽松。
  垂下眼帘,声音晦涩:“郁持盈接旨。”
  郁浅淡淡瞥她一眼,开始诵读圣旨上的内容。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长生殿练氏,性行淑均,静良温娴,足垂范后世,及其崩,朕于伤悼中不能尽忆,虽不言哀,哀自至矣。尝育皇九女持盈,朝夕鞠抚。兹九公主,年十三,已袭乃母之风,雅性修洁,容止巧慧。闻妃崩,擗踊哀毁,人不忍见。朕尝闻于广慎禅师之言,紫气东归,趋福避危,实为九公主之良地。故朕虽不忍骨肉崩析,亦含痛托之于丞相。望丞相真善惜爱,尽朕之所不能,其于上下,谦抑惠爱。
  钦此。
  掩下唇角冷意,她猛一叩首,朗朗清音,掷地有声:“儿臣郁持盈,叩谢父皇恩典。”
  作者有话要说:  


☆、王孙归(上)

  两年后。
  正值年关,连昌第一赌坊——依白坊门庭若市,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时不时爆发出掌声和骂声。
  门外一粉衣少女正往里踮脚张望,被身边的男子一手扯了回来。
  “六哥六哥你做甚,好难得出来一次,为何不让我瞧了仔细?”郁青杞嘟了嘴唇,挽着郁浅的袖子撒娇。
  郁浅眼里难得的柔和,低声向她道:“依白坊向来鱼龙混杂,你何必来掺这一脚?”
  郁青杞拍手笑道:“依白依白,一穷二白,也不知这赌坊老板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竟叫了这个名儿。”
  郁浅低低一笑:“人人都有了你这样的心思,这依白坊来的人还会少么?”
  郁青杞心领神会:“六哥,我们进去瞧瞧可好?据说今日这一场,来的可是相府的公子呢。”
  郁浅目光微敛,一皱眉:“顾西辞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牵着郁青杞的手走了进去。
  依白坊既然号称连昌第一赌坊,自然别有一番风趣,内里莲池假山俱全,亭台楼阁秀美非常,乍看之下,说是书院亦不为过。其间行走之人,有贩夫走卒,也有贵族男女,廊上侍女护卫,却皆一视同仁,谦敬有礼。郁浅从门房处拿了六十三号的牌子,带着郁青杞去了二楼雅间。
  郁青杞出宫极少,此刻兴致盎然,左顾右盼之余,神情天真烂漫,恰合了她才十二岁的年纪。
  堂下蓦然爆出一片掌声,正是方才在斗着的两人胜负已分,一人洋洋得意,一人脸色灰白。
  胜的那一方正背对着郁家兄妹的方向,郁青杞眼尖,看到他放在背后的手中堪堪握了一块黑色的石头,当即脱口而出:“他有诈!”
  郁浅一惊,赶忙把郁青杞从窗口拉了回来,却已来不及,只听堂下脆生生喊起了话:“那位小姐缘何说在下有诈?”
  郁青杞委屈地看了郁浅一眼,黑亮的瞳孔里流光顾盼,煞是无辜,郁浅长叹一声,握起她的手,起身向下一拱手,道:“小妹年纪尚轻,见识浅薄,得罪了兄台,在下代小妹赔这一声不是,还望兄台不要计较。”
  郁浅说话之间,带了几分眼色看向堂下胜出的那人,星眉剑目,颇是俊秀,灰色长衫一丝不苟,倒是书生风范,只不过,能来这依白坊立下名声的,哪里会是一般的书生?
  灰衣书生含笑摆手:“兄台此言差矣,令妹这一番话虽是无心,却于在下之品行名誉大有影响,若是传了开来,在下还如何在这依白坊立足?”
  郁浅一皱眉:“阁下想要在下如何?”
  称呼已从兄台换成了阁下,郁浅的脾气并不那么平和,灰衣书生挑眉一指:“那就请兄台与在下赌一场如何?”
  “宴卿。”
  灰衣书生话音一落,就有人轻声喝止。
  宴卿听闻此言,泄下气来,向后一转,没好气地道:“是,主子,没了信誉,您还要宴卿怎样?”
  轻笑一声,被宴卿称为主子的人慢慢从一楼的雅间里走了出来。
  青衫如水,笑容温朗,指间一支画笔转着,袖上还沾有几滴墨汁,赫然是名闻连昌的丹青高手顾西辞。
  西辞笑斥道:“宴卿你这一闹,可毁了我一幅画。”
  宴卿很是委屈,手上一指:“主子,不是我闹,是那丫头要闹。”
  得,转了一圈,还是绕回了郁青杞的头上。
  顾西辞自然是识得郁浅与郁青杞的,抬首微微一笑,拱手道:“得罪了。”又向宴卿道,“不过误会一场,这就算了罢,我瞧你往后也不必来依白坊了,这信誉,不要也罢。”
  宴卿一跺脚,向西辞身后道:“小姐你也不帮帮宴卿!”
  “你家主子都开口了,我又能说什么。”帘后那位宴卿口中的“小姐”如是说着,声音清越,令人闻之耳目一新。
  郁浅闻言只觉这声音好似在哪里听过一般,却又一时记不起来。西辞先退了一步,他也只得道:“多谢。”
  依白坊里的人多数都识得顾西辞,此刻见他对郁浅恭敬有礼,料到郁浅自是有身份的人,宴卿虽不服气,却也无人敢出声相帮。
  “只是,这位公子回去后,恐怕还需多多教导令妹这待人接物的礼节才好。”帘后那位小姐又淡淡地开口,挑帘一出,静静立于西辞身后,白纱覆面,唯留一双顾盼神飞的眼眸在外,灼灼逼人。
  “小姐。”宴卿喜上眉梢,一瞬移步至她身后。
  “我可不是为你说话。”她斜睨了宴卿一眼,轻声喝道,“少闹。”
  宴卿乖乖闭嘴,反是西辞一笑:“言筠。”
  “顾言筠你欺人太甚!”郁青杞面上薄怒,手指一指宴卿,“我……我不过是说了他的骗人把戏,又没有错。”
  郁浅到底护短,将郁青杞的手牵住,向顾言筠冷冷道:“卿本佳人。”
  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顾言筠眉尖一挑,双眸笑得弯如月牙,盈盈道:“公子这短护得也委实太无道理,宴卿是我顾言筠的人,他的言行举止自归我所管,如今令妹言之凿凿,声称见到了宴卿使诈,受损的,恐怕不止他一人的颜面,还有丞相府的清誉。因而言筠不过是想让令妹说一说,究竟是如何见了宴卿使诈,也好让大家听个明明白白,免得冤枉了谁。”
  顾言筠面上薄纱罩着,目光凝彻透亮,乍看之下,似有清流涌动。
  郁浅听闻顾言筠如此一言,眉宇间舒展开来,拱手道:“在下已代舍妹认下这错,舍妹不谙此道,言语之上多有得罪,还望顾小姐谅解,休要咄咄逼人。”
  “那么,公子的意思就是宴卿并未有错,所有一切都是令妹信口雌黄?”顾言筠言词不留情面,用词既狠又毒,摆明了就是在激怒心思直白的郁青杞。
  郁浅本就是微服带着郁青杞出宫,不愿将事情闹大,熟料顾西辞愿退这一步,他那妹子却是半分都不肯让。方才宴卿是否使诈已然不重要,双方各执一词,全然已是一团混水,当务之急,郁浅只想带着郁青杞尽快离开此地,以免再闹出什么事来。
  重重一拉郁青杞的手,郁浅才铁青着脸硬声道:“是。”
  顾言筠笑得从容,向四周围观之人高声道:“各位可听清了这位公子之言,我相府之人,怎会行这等宵小之事,以后若有谁还想往相府头上扣这盆脏水,还请掂量掂量。”她声色清冽,冷而不阴,反是朗朗悦耳,清脆动人。相府本就权势滔天,她一席话既出,四周死寂一片,探头看着的脑袋全部缩了回去,再不敢做声。
  高昂着头的少女神情分外执拗高傲,直到西辞去拉她的衣袖,柔声道:“够了,你气也出够了,就再别说下去了。”
  顾言筠眸光顿从锋锐转做温柔,回望西辞,莞尔一笑道:“西辞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青衫下的瘦削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西辞只道,“今日怕是呆不下去了,这就回府罢。”
  顾言筠一回首,就见郁浅与郁青杞早已不见人影,眼里微凉,向宴卿道:“那两人呢?”
  “早跑了。”宴卿摊手,“就在小姐你撂狠话的时候。”
  顾言筠手心一握,冷声道:“算他们走运。”
  一边往外走,一边安抚着少女的情绪,西辞显得颇是无奈和宠溺:“你就这么气不过?”
  顾言筠垂下头,咬唇道:“我的日子不好过,为何要让他们这般快活?”
  “说到底,你不过是气他当年来传那旨意,若是换个人,你只怕一样要恨上。”西辞牵了她的手,低声唤道,“阿盈,别记着那些了,忘了才好。”
  伸手静默地取下面纱,她才恨恨地望向皇宫的方向,容色沉冷,苍白如斯。
  两年了,这两年来她消隐了自己的存在,借着顾言筠的名义在依白坊玩得风生水起,顾相不敢责她什么,她就一味地闹下去,有郁陵的那道圣旨,还有西辞这个顾家独子陪着,顾相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往肚里咽,不敢逼得狠了。
  “你呢,也忘了吗?”郁持盈回首,看到西辞温静的面容有些惨淡,这才知道自己说得过了,又踩到了西辞回忆的痛处,忙一握他的手,切切道:“我无意的。”
  持盈目光惶惶,全然还像当年那个孤瘦寂寞的孩子,西辞指尖轻触在她温热的面颊,浅浅一笑:“不当紧。”
  说话间,宴卿去赶了马车来,持盈一手递给西辞,西辞一撑她的掌心,正要坐进车间,喉间一阵腥味涌上来,就是止不住地咳嗽。
  持盈下意识地抓紧他的手,袖中拿出个药瓶来塞进他手里,另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可是好些了?”
  西辞吞了药,面色才缓过来,低头看到持盈关切的目光,才微微笑道:“恩,好些了。”
  在面对持盈之时,西辞是一贯的听之任之,持盈反是紧紧抓着他细瘦的手腕,沉声道:“我不该今日让你带我出来。”
  “放心,那件事没有做完之前,我是无论如何不会有事的。”西辞顺了顺她的碎发,盲目光轻柔,一手强支起身子,虚声向外道,“宴卿,走吧。”
  车厢一晃,持盈长长抒了口气,侧身倚在西辞肩上,嗅着他衣上淡淡药香,低叹一声:“他的药你还是少吃些,保不齐有些预料之外的东西。”
  西辞浅浅一笑,合眸道:“我知道。”
  持盈素来听惯他这样的言语,又说了一遍:“切记?”她面上笑意清浅,目光中蕴藏了深深的担忧与不安。
  西辞直起身,一手揽了她的腰,下颚抵在她的肩窝上,低声笑道:“一定记得。”
  持盈像是松了口气,指腹摩娑着西辞的手心,轻道:“那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呃,上章忘了说,那个圣旨是根据顺治的《御制董鄂后行状》改的》《


☆、王孙归(下)

  西辞与持盈回府之后,还未进内院,就见一面生的侍女迎了上来,福身道:“小姐,言筠小姐又烧起来了。”
  西辞瞳孔一收,挣开持盈扶着他的手,快步就往后院赶去。
  持盈眉头微皱,沉声道:“怎么回事?”
  “小姐与西辞少爷出门不过一个时辰后,言筠小姐就发起烧来,挽碧当即就招了大夫过来把脉,大夫说言筠小姐只是旧病复发,按往常的法子调养就好。”那侍女面容沉稳,答起来丝毫不见紊乱,持盈也放了一大半的心。
  “相爷那里通报了吗?”持盈解下外衫,突觉心底空空,侧首问道,“挽碧呢?”
  小侍女“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道:“相爷说挽碧姐姐照顾不周,致使言筠小姐旧病复发,让人拖了挽碧姐姐去柴房……”
  持盈霍然回首,眼里冷芒毕现,也并不多言,只寒声道:“带我去柴房。”
  顾府众人对持盈都是以“小姐”相称,可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只是如此而已,挽碧是被她带进顾府的,受责就是损了她的面子。持盈一贯心高气傲,自然咽不下这口气,抓着那小侍女的手腕就冲进了柴房。
  持盈进去的时候,挽碧正安静坐着,毫发无伤,见持盈进来,才抬首福身:“公主。”
  挽碧始终垂首,沉静如常,面上不说,整个相府也唯有她依旧肯叫持盈一声“九公主”,持盈口中不屑皇室身份,追根究底也不过是因为她被皇室所弃而造成的。
  “若是无事,就随我回房。”持盈淡淡抛下一句,回头见领她的小侍女还在门边怯怯地望她,眼眸深冷处微微绽出一丝轻光,偏首浅笑道:“这位……”
  那侍女惶恐地俯身道:“奴婢白芷。”
  “白芷。”持盈念了一遍,方笑道,“真是好名字。”
  “九公主谬赞。”白芷一躬身道:“奴婢是万万不敢当的。”
  “你原是哪个房里的人?”持盈瞧她面生,却又有种熟悉感。
  白芷一怔,垂下头去,面颊上隐约泛起红晕来,讷讷道:“奴婢原本是西辞少爷的奉茶丫鬟,后来被调去了言筠小姐房里。”
  西辞的侍女?持盈多留了个心眼,向她一笑,道:“白芷,我记下了。”
  白芷一瞬眉飞色舞:“多谢小姐。”
  持盈领了挽碧往外走,到了无人之处,才顿步问她:“那个白芷是怎么回事?”
  挽碧静好的眉眼里浮出了几分燥意,对着持盈一双冷锐的眼,垂下头,低声道:“西辞少爷身边的侍女,被调走的原因,还能有几个?”
  深深一叹,持盈目光沉沉,落在不远处的回廊上,只道:“只怕她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算今日讨了我的人情去,我也万不可能如了她的意。”
  挽碧浅浅笑道:“那小丫头所求,不过是想攀上西辞少爷这根高枝。西辞少爷是什么样的人,公主又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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