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策 作者:董无渊(起点女频vip2014.03.29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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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策 作者:董无渊(起点女频vip2014.03.29正文完结)-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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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蒋明英的声音并不高,甚至还有一种令人心安的沉稳。
  纵然这样,也让行昭心头一紧,血气涌上脸,一张脸由白变红再变得卡白。
  方皇后侧眸望着行昭,没开腔,有些事情必须亲身经历过,才能晓得其实面对并没有那么难熬,面对令人恐惧的事情如是,面对让人又爱又怕的东西更是这样。
  行昭喉头发紧,太夫人为什么而来,她琢磨不透。
  但能肯定是因为应邑被赐婚冯家,这一道惊雷将原本平静的水面炸得面目全非。
  “请临安侯太夫人进来吧。。。”
  行昭知道方皇后的缄默不语是在等着自己做出决断,索性将心放沉下去,话一出口才发现其间带着轻微的不可言喻的苦涩和消沉。
  蒋明英转首看向方皇后,方皇后笑颜愈甚,冲蒋明英抬抬手,又同行昭轻声说道:“你住进来这么些天,她都没想着来看过你。指婚一下去第二天就递了帖子到回事处,可见不是安心来瞧你的。”
  行昭垂下眼睑,看着搁在膝上的那双微抖的手,一时间不晓得如何去回答,前世对祖母的依赖、信任还有尊敬,使这一世母亲死后,太夫人一连串的铁血遮掩和对她的算计防备显得更为龌龊,也打了她个措手不及,仓皇狼狈中只好选择了一条避其锋芒的路走。
  “小时候阿妩挨着祖母住,春夏秋冬,阿妩的衣食住行都要经祖母的手。母亲性格温和。是祖母告诉阿妩“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道理。冬天阿妩怕凉,祖母便时时刻刻都牵着阿妩的手走,就怕手心受了寒,往后要吃罪。。。”
  行昭一边将手慢慢蜷在一起,一边使劲眨了眨眼,半晌之后才讷讷出声。
  方皇后静静地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神情中透露出挣扎的小娘子,轻轻勾了唇角,将阿妩揽在怀中。她是阿福的女儿。就算受尽苦难,也会因为对方待她的好,心里头会留下一块柔软的地方。
  不像阿福那样软懦。却留存下了阿福一样柔软的心。
  方皇后感到欣慰。
  可现实却只能让人必须用坚硬而冰冷的盔甲将全身上下遮挡得严严实实,不留下一丝缝隙。
  行昭的头埋在方皇后怀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眶无泪,所有的悲哀早就在母亲去时流得一干二净了。语气慢慢变得清朗起来。
  “这样好这样慈悲的太夫人,最后也在儿子与宗族,媳妇与嫡孙之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打压孙女,驱逐异己,包庇罪行——让人不寒而栗。或许百年之前的贺家是表里如一。家训如何宗族子嗣就当如何,可如今的贺家就像一块枯木,外表光可鉴人。内里腐朽恶臭,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罢了。当一个人一个家族被泼天的富贵和滔天的权势迷了眼睛,什么都看不清时,必定走向死亡。”
  方皇后惊诧于行昭这番话,欣慰与欢喜像一波又一波的海浪扑在胸口。紧紧搂了搂小外甥女,缓声道:“仁者。情志好生爱人。贺家没有一点做到了,你牢牢记着纵管权势如流花蹙锦,也要无愧于心。”
  行昭缓而郑重地点点头。
  宫墙肃立,灰漆绿瓦,凤仪殿里遍种海棠,如今更是花期之时,重重叠叠的粉紫花色接连在一块儿,似是淡妆又像浓抹,延绵蜿蜒铺开。又偶有未留头着青衫襦裙的小宫人眼角带笑,小碎步中却暗含雀跃地行于花间,好一幅端丽宜人的仲春美人图。
  贺太夫人却没有心思,耽于春好光景之间,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一踏进正殿,贺太夫人便看见行昭神色乖巧地规矩坐在方皇后身侧,小娘子娇俏明艳,方皇后稳重端庄,气氛却是融洽和睦。
  太夫人心里头升上了一股说不上的心酸,面上却笑吟吟地屈膝唱了礼。
  方皇后赶忙让蒋明英去扶起来。
  行昭小踱步过去,也一福福到头,神色清明,言语亲昵却语气客气:“。。。您身子骨可还好?府里头可还妥帖?事物算不算冗杂?阿妩可有些日头未曾见着您了。”
  太夫人登时泪盈于睫,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来握住行昭不放,一副千言万语梗在心里头,想说找不着始末的神色。
  行昭只笑着垂头,任由太夫人握着手,也不问也不再说。
  “。。。前些日子听说您病了,如今瞧着气色还算好。”方皇后笑呵呵地打破僵局,又吩咐人赐坐又让人上茶,太夫人坐在左上首,拉着行昭落座左下首,方皇后看在眼里,又接着笑说:“老人家头一等的要紧事儿就是好好将养自个儿,不是有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的说法吗?母后如今也不大出慈和宫门了,嫌太阳晒得慌。本宫看啊,这是在操心应邑长公主的婚事呢。所以说,论儿女长得再大,在父母跟前,永远还是那个要父母操心的小姑娘小郎君。”
  行昭被太夫人揪着手不放,倒叫人不方便动弹了。
  耳朵边听着方皇后的话,心里头笑,摸不清楚别人来意的时候,最好化被动会主动,免得闷头挨打。
  太夫人一笑,神色如常,转头看了看行昭,孙女脸上的那道疤已经变得浅浅的了,若不是肉长出来那道新嫩的粉色,旁人不仔细看,压根就瞧不见。
  心里头落下几分,又升起意味不明的几分其他情绪。
  “是呢。。。”太夫人附合着方皇后的话,转了神情,眉眼稍稍一黯,又道:“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做孩儿的遇事要多想想,自家父母待她的好,待她的恩,再大的怨怼也就去了。做子女的恪守本分,才能家宅和睦,才能一家子过得团团圆圆的。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行昭心下一凛,太夫人话里有话,在她跟前说这样的话,这是在劝她,更让人不得不细心琢磨。。。
  方皇后不置可否,边笑边抬眼,语声清朗:“自然是这个道理。临安侯太夫人像是多有感慨的模样,可是临安侯有些不妥当了?是对太夫人不甚恭敬,还是对老侯爷心有怨怼?本宫记得老侯爷临去的时候很是将闹了一番,难不成临安侯又将这事儿上了心?”
  太夫人蹙着眉头缓缓抬眼,前句话是在打下积淀,后几句话才是重点,如今却说道不出来了!方皇后这招借力打力用得让人憋气!
  “祖母,有什么事儿您别揣在心里头,父亲有什么做不对的,阿妩是小辈不好说。您心头有什么事儿就就给皇后娘娘诉苦,皇后娘娘于公是上位,于私更是父亲的大姨,不仅说得更有道理。”行昭反握住太夫人的手,面容焦灼地劝。
  太夫人到底是沉浮颠沛一辈子的老人家,神色未变,却将手一把抽出来,长叹了口气儿,道:“哪里是临安侯的事儿。老身是为了温阳县主过来的。这孩子要服三年丧,身上带着孝。皇后娘娘仁心仁德,让阿妩住进宫来,老身却日日睡不好,心落不下,就阿妩一不小心就怕冲撞了宫里头贵人的喜气。这不,二皇子要成亲,应邑长公主要嫁人,留一个服母丧的小娘子在宫里头,多有不便。”
  真相大白。
  行昭抬首看了看坐在上侧的方皇后,心里凄凉,脸上却笑靥愈深,杏眼变得亮极了。
  计划被打乱,应邑怀着贺琰的孩子,错嫁到冯家门,这一看就是凤仪殿处心积虑的手笔,显然也有行昭的功劳。
  贺家唇亡齿寒,又怕方皇后破釜沉舟下定决心,收拾完应邑后转过头来打击贺家,索性先将自己接回家去了,一举数得,既将她控制在贺家的羽翼下,又能让方皇后有所忌惮,还能切断贺家与方家的联系。
  反应如此灵敏,从后宅入手,只能是太夫人的主意了。
  屋子里陷入了难耐的沉默,上殿的方皇后坐得笔直,下头穿着绛红色万字连头不断纹的太夫人也笑意盈盈的,行昭安安静静地坐在下首,将手放在膝上,脑中的思考却不断。
  打破沉默的是方皇后的轻笑声。
  “。。。贺家如今连个当家主母都没有,您身子骨也日渐不好,本宫记得临安侯夫人大殓礼的时候,还是二夫人出来主持的局面,本宫来,您都卧床不起,身边还要养一个七八岁的小娘子,您顾得过来吗?”
  太夫人连连摇头:“您将才也还在说老身的气色好了不少,就算再苦再累,阿妩不也是贺家的儿孙,不也姓贺?老身舍出一张老脸,舍掉一条老命,也得辛辛肯肯地将阿妩带大,说亲,看着她嫁人生子。”太夫人说着说着,话里带出几分真心,爱怜地转首看了看行昭,语气低落:“行景志气大去了西北,阿妩是老身看着长大的。老身今儿个僭越说句话,皇宫里头规矩大,这孩子又是个素来没心眼的,就怕说错句话办错件事儿。。。。”
  “临安侯府是个规矩小的地方,小到正经娘子的深闺都能一点就着!”
  方皇后被恶心得动了真怒,提高声量打断太夫人的话。
  有句话叫做婊子立牌坊,说的便是贺家人!

    第九十四章 决裂

  一句话说得不长,却振聋发聩。
  垂手立在角落的宫娥们屏气凝神,眼观鼻鼻观心,皇后不是个轻易发怒的人,如今的怒气却浮在字面上,清晰可闻。
  蒋明英知机识趣,朝两侧使了眼色,宫人们低头佝腰地便排成两列鱼贯而出,静谧的大殿之中只能听见衣料翩擦,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
  “咯吱”一声,两扇门相对而合,中间的光由广变窄,再变成一条透着白光的细缝儿,最后只有一缕光从门槛连着门缘的缝隙里钻了进来,斜斜地直直地映射在青砖地上,光影吻上行昭的裙摆,素青色变得透亮,瞬时像极了乡野山间涓涓而流下的清泉碧水。
  行昭低着头,微微阖了眼,心里五味杂陈,有话想脱口而出,理智却告诉她不可以。
  正殿的静谧被明暗交替的光景渲染得愈加沉闷。
  “今儿个老身过来,也是想将这件事情说道清楚。。。”贺太夫人清清嗓子温声出言,转首望了望行昭,仿佛丝毫没有被这缄默的气氛影响,语气里如常,甚至带了些嗔怪和纵容地朝着行昭继续说道:“怀善苑起火,京城里头传得沸沸扬扬,皇后娘娘爱惜外甥女,自是无可厚非。老妇也能想到皇后娘娘在怎么想贺家——毕竟阿福的死、景哥儿的离去在前,阿妩院子起火在后。。。”
  行昭向上仰头,伸展喉头,没有言语。
  抿唇竖眉坐在上首的方皇后倒是舒展了眉头,静静望着贺太夫人,也没有言语。
  贺太夫人语调沉稳,娓娓道来:“阿妩是老妇在身边长大的,是什么性子。老妇最清楚。放火前,因怀善苑里头的丫鬟不听话,老妇便派了妈妈去教训,估摸着这就在阿妩心里头扎了根刺儿吧。几天后,怀善苑就烧了起来,您便将阿妩接进宫了,为这事儿,老身几十年的好姐妹个个都修书来问,说的话着实不好听,老身闷着苦在心里头。回信时还得回护着阿妩的脸面,是实实在在生了场气儿。阿妩打小时的吃穿就是老身一手在打理,如今哪家的老夫人不是在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了?皇后娘娘也警惕着些,庄户人家说句话叫偷鸡不成蚀把米,实在是要养成识人分明的本事。”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锥,疼得行昭不敢眨眼。
  话里有话,字连着字儿。硬生生的疼让行昭一直晕在眼眶里的泪意浩荡全无,太夫人往日的慈悲面目温柔心肠如今到哪里去了?拿她的声誉来威胁方皇后,拿话来挑拨她与方皇后的关系,拿往日的恩德来唤回今日的顺从。
  方皇后轻声一笑,一针见血。
  “临安侯太夫人以为是阿妩自己放的那把火?”
  贺太夫人愣一愣,随即也乐呵呵地笑开。眉眼温和慈霭地看着身侧的小孙女,笑回之:“大火过后怀善苑里的松香气味浓烈,本来五盒松香是安安稳稳地放在杂物间。老身当时就有些疑惑。阴雨连绵的日子怎么可能火势烧得这么旺,原来是阿妩将松香放失了手。。。”
  “你只说,是与不是?”方皇后斩钉截铁出声打断其后话。
  贺太夫人转开眼神,抬了眸子目光变得犀利起来,执掌临安侯府几十年的妇人怎么可能只是个慈眉善目的亲切老太?
  “话已至此。。。”太夫人边说边敛了笑。面容肃然,语音清朗:“那皇后娘娘就要问问阿妩了。是放失了手,还是存心想一把火烧了临安侯府,老妇不得而知,希望在皇后娘娘跟前养了这么些日子,能将这小娘子的秉性脾气给纠过来。到时候老妇带着阿妩在老姐妹间走动的时候,也能将头昂起来,胸挺起来,叫她们眼热我们贺家养出来的好姑娘。”
  这是行昭头一次见到这样严肃的太夫人。
  气势凛然,又从容不迫地咄咄逼人,话中藏话。
  太夫人以为自己手里头捏着一张好牌,行昭却不这样认为,如果当真要狠下心来与太夫人博弈,耍赖也好舞弊也好,她只能赢,退后一步就是无尽深渊。
  贺家人是不会按照规则落子的,你照着规矩来他们便泼皮。你若也不照着规矩来,他们便觉得自个儿吃了天大的亏,哭着嚷着不能够了。
  可惜,世间哪里有被闷头挨打之后,还不许别人打回去的道理?
  方皇后没接话,却见行昭照旧脸上挂着笑,嘴边两个小梨涡被带了出来,心里头安了许多。
  “祖母英明,就是阿妩放的火!”
  小娘子清清嗓子,隔了半晌才启言,说得不急不缓,行昭清泠泠的语音响在空荡荡的大殿里,竟然还会有若有若无的回声。
  方皇后不可置信地瞪圆了一双凤眼,小娘子说得风轻云耽理直气壮,没有她预想的遮掩和反唇相讥,而是理所当然的一副模样,还敢直勾勾地望向贺太夫人。。。。
  心里头千回百转,嘴角却自有主张地翘了起来,这是在凤仪殿的地头上,就算是承认了又能怎么样?贺家的小娘子骄纵一把火将自己的闺阁给烧了,这句话说出去,贺家几房的娘子郎君还要不要嫁娶了?贺家百年的名望还要不要维护了?太夫人和贺琰行事都顾虑着贺家,可行昭却没这个顾虑。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火都敢放,自己的一张脸都敢烧,还有什么不敢做!
  太夫人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呆愣愣地看着爽快承认了的孙女,腹腔里打好的一肚子说辞,可连嘴都张不开,还怎么说出来!
  行昭痛快极了,笑颜愈深,眼神一闪一闪的,又说道:“母亲去后,阿妩心里头一直不痛快,祖母将才说对了一半。可阿妩放火烧了屋子,是因为临安侯府四四方方的天日复一日地锢着人的呼吸。你们逼死了母亲,如今又想逼死我!可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带着母亲温柔的笑和温柔的期望活下去。。。”
  太夫人怒极,一巴掌拍在身侧的小案上,手颤颤巍巍地点着行昭,口里直叫:“孽子。。。孽子!老身果真是白疼你了!”又看了看方皇后的神情,又说:“一派胡言!方将军不见踪迹,你母亲几夜几夜地睡不成觉,最后索性选择撒手人寰!哪里来的谁逼她?贺家是规矩人家,兴旺了几百年。。。。”
  行昭刷地一下站起身来,面容清丽的小娘子神情冷峻,太夫人为之一凛,后头的话卡在喉咙里头。
  “父亲才是孽子!”
  行昭扬高声调,哀哀吼道,“父亲才是那个置贺家百年兴旺而不顾,罔顾人伦道义,悖离祖宗教训的人!方家还没亡呢,父亲便这样急不可耐了?逼死母亲连我的面也不晓得避一避,您一向是阿妩最为信赖和钦佩之人,您却只晓得一味偏袒父亲,就算父亲犯下此等诛妻灭子的罪行,您也只会跟在后头帮忙收拾残局,您的规矩与道义在哪里?没有规矩就会乱,兵弱于外,政乱于内,此亡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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