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待我是极好的,能用得上的东西都是给得我最好的,最舒适的,那关怀备至的样子,比我娘亲一点也不少让,感激之余,我心中一直是暖意不断。
熄了灯烛之后,江夫人与我联床夜话,我本没怎么和人聊过天,自然是听的时候多,说的时候少,好在江夫人口才好,那话题倒是从未间断过,不过说过来说过去,我怎么听着都是夸江一苇的话多。
在这位可爱可亲的江夫人口中,江一苇俨然是一个集忠义礼智于一体、信孝仁义于一身、文武双全、貌比潘宋、惊才绝艳的完美人物。
江夫人不遗余力的向我夸奖江一苇,她的心思我自然是懂的,她以为我一个孤身女子随江一苇而来,何况我和江一苇年龄又正相当,肯定是觉得我和江一苇两情相悦了,她对我如此疼爱,可能是把我当未过门的儿媳妇看待了。
我有心告诉她我和江一苇没什么,我只是来看病的,可在这种问题上,似乎越解释越麻烦。
怕越描越黑,我只好保持了沉默,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走,不能再住下去了。
夜里虽然与江夫人聊天聊到很晚,第二天早晨我仍是起的很早,吃罢早饭,我执意要告辞。
江夫人一再挽留,就连江映也说了句“多住几日”,我仍是坚持着要走。
本来我与江一苇就没有私情,再住下去,我怕三人成虎、弄假成真了。
江一苇是不错,江家的温暖我也十分留恋,可我并没有准备好接受爱情,接受婚姻。
还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好,我不想象娘亲一样,用情用爱折磨自己一生。
江一苇本来还要送我回家的,我也没用,封鼎城与七丰镇相距遥远,坐车骑马也得二十来天,太浪费时间了。
何况我又不是单身一人上路,而是有张山三娘陪伴,张山还有些功夫,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的。
饶我再如何推却,江一苇仍是将我送出了很远,直到城外的十里长亭,才恋恋不舍的与我说了再见。
我坐在渐行渐远的马车上,看着他单人匹马立于长亭之畔,冬日的斜阳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心头忽然有些悲凉!
出门在外,自然不如在家舒服,如此长距离的跋涉,我这支离的病骨实在有些吃不消。
这一来一回之间,人又消瘦了不少。
当三娘拿来镜子给我梳妆的时候,我才发现,镜中那个女子已经和骷髅差不多了,她和骷髅惟一的区别就在于,她比骷髅多了一层苍白的皮。
我掩镜长叹,不知这病,还要折磨我多久。
一路之上我们也曾到处打听哪有会看香的,远远近近的也曾去了几家,可不管真真假假,结果都是一样:我的烧仍是没有退。
停停走走,直到二月下旬,我们才又回到了七丰镇。
离家一个多月,一进入七丰镇的时候,看着那不算热闹的街市和不甚华丽的店铺,还有衣着朴素的人们,竟然倍感亲切。
我在安宁城住了十五年,也未曾对安宁城有过一丝一毫的留恋,而现在,对着只来过几次的七丰镇,竟然生出了一种乡情,我想我是真的已经在七丰镇落地生根了,原来在我的心里,早就把七丰镇秣马村当成我的家乡了。
被这温润入心的感情一冲,身体的不适顿时消散了许多,我坐在车厢门口,将车帘又掀大一些,微笑着欣赏七丰城并不漂亮的景色。
马蹄的的,马车缓缓穿过大街小巷,三娘时不时的下车进店,顺便买一些东西捎回去。
马车兜兜转转,刚拐了过一条街,我一眼就看见衙门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修长男人。
虽然离的还远,看不清楚模样,我却肯定那人就是骆尘净骆师爷。
七丰镇属于乡下地方,乡下人一般都不爱穿浅色特别是白色的衣服,因为浅色不禁脏,下地干农活又是泥又是土的,还是穿深色衣服合适些。
经常穿这出尘白衣的,在这个地方也只有骆尘净了。
张山将马车靠过去,骆尘净就迎了上来:“杜小姐,好久不见。”
温柔的声音如同春风细雨,让人感觉说不出来的舒服。
我下得车来:“好久不见,你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呢,怪冷的。”
骆尘净边打量边答道:“有位乡民来问事,我刚把他送出来。你又瘦了不少,没去找人看病么?”
我叹口气:“又找了好几个,连京城都去了,可谁都看不好,这不,刚回来的。”
骆尘净见我在冷风中有些瑟缩,连忙道:“先进去再说吧,天气太冷,别又冻着了。”
我摇摇头:“就不进去了,天不早了,我们还要赶回秣马。”
骆尘净听我这么说,也没有再让,只是追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总这样煎熬着也不行啊。”
“再打听吧,天下之大,总会有人能看得了这病的。”
骆尘净没再接话,而是皱起了眉头,似乎在想什么。
“没事,不用担心,这病总会好的,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罢了。”上次已经麻烦过他一次,我不想再麻烦人家,人家也是有事情要忙的。
骆尘净听了我这话,唇角勾起一个温和至极的笑容:“那杜小姐可不要松懈了,病还是要治的,我也会帮你想想办法的。”
我道了谢,然后挥手与他告别了。
日已西斜,路上行人渐少,张山把车赶得很快,我们终于在天黑的时候回到了家。
家中一切安好,既没来过强盗又没来过小偷,阿桃和燕儿两个丫头也很勤快,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这些日子一直是在马车上过的,我是疲累极了,连晚饭都没吃,只草草洗了个澡,躺到床上就睡了过去。这一夜连个身都没翻,直直的睡到大天光才醒了过来。
清晨时候摸摸额头,竟然不太烧,不由心情大好。梳洗打扮一番,自觉清爽很多,早饭的时候,极有胃口的喝了一碗半米粥。
见我精神不错,两个丫头你一言我一语的将家里的情况说了说。
现在的天气虽然仍有些冷,但已经算是初春时节了,据说从现在起就要准备种地了。
去年四哥说要在院子四周栽上桃树,我也是应了的,这两个丫头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回来,已经央村子里的人帮忙买好桃树了,这几日就要雇人栽种了。
我以前不知时节,不懂稼穑,当然也不知道怎么种桃树,我还以为是把桃核种到地里去呢,现在听两个小丫头一说我才明白,原来不是种核,是要直接栽修剪过的树干。
见我听的兴趣盎然,两个丫头索性领我去看买来的桃树。
昨晚回来的时候天太黑,我还真没看见原来院子里已经堆满了桃树。
这些桃树现在并不能称为“树”,棵棵只有手臂粗细,没有树冠,只有光秃秃几根树枝子。
三娘说这树今年栽上了,至少要等三年才能开花结果长桃子呢。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要吃一个桃子,并不是很容易很简单的事情,而一棵树要结成果实,还要经过漫长的成长。
想想自己以前浪费过的水果,心中不由暗生愧疚,直觉得对不起这果树的艰辛。
既然现在是栽树的最好季节,我让张山去村里雇人,赶紧把这些桃树栽上,不要误了时令。
三娘和两个小丫头商量,把院子好好修整修整,空白地方种点瓜果蔬菜,一来给院子添点绿意,二来也能吃上新鲜蔬菜。
我倒是觉得院子里还是种些花好,等一开花了,五颜六色的,那多好看啊。
三娘说光好看没用,花又不能吃,还是种菜好,两个小丫头也同意三娘的意见。
既然大家都说种菜好,我少数服从多数,不再坚持种花了。
三娘说也不全种菜,等栽菜剩下的边边角角,会给我种几丛花。
我笑笑同意了,反正菜也开花的,我就当花看呗。
我们说的正欢,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以前的时候总有乡人来串门,或看看我的病,或来找三娘聊天,或是找两个丫头描花样,家里虽说不上门庭若市,但也没断过人。
我以为又是谁来串门了,也没在意。
阿桃跑着去开门,片刻功夫就回来了,身后,却是跟了一个我想不到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长了些,唉,也平了些,许多天没写,怎么找不到感觉了呢,大哭~嘿嘿,亲们这么关心我,真让我感动呀,这一感动,脸上的疙瘩都不太疼了,光剩下痒了。。。。。谢谢vivana帮捉虫,果然是三人成虎。韩非子·内储说上》:“庞与太子质于邯郸,谓魏王曰:‘今一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曰:‘否。’‘二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疑矣。’‘三人言市有虎,王信之乎?’王曰:‘寡人信之矣。’庞葱曰:‘夫市之无虎也明矣,然而三人言而成虎。今邯郸去大梁也远于市,而议臣者过于三人,愿王察之也。’王曰:‘寡人自为知。’于是辞行,而谗言先至,后太子罢质,果不得见。” 谢谢亲了,不然就出大笑话了,幸好你及时发现了,谢谢啦~
☆、第 19 章
来人白衣胜雪,温和柔润,好似一块握手即温的极品美玉。
我惊讶道:“骆先生?”
骆尘净双手一抱,向我作揖问好:“杜小姐,冒昧前来,有失打扰。”
我边把他往客厅让,边说道:“骆先生,咱们也算熟识了,还是别这么多礼了,怪拘束的。”
骆尘净微笑着点了点头:“好,那我就唐突了。”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又接着说道:“院里这么多桃树,可是要去栽?人手够不够,不够的话我能充个数。”
“我四哥喜欢桃树,我这里有空地,索性就栽一些。人手是够的,我雇人栽。”
一听我提到“四哥”,骆尘净停住了脚步,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才幽幽道:“你和你四哥感情真好。”
糟糕,我忘了一提到四哥他就反常了,怎么此时偏偏说出这么句话来呢。
我若无其事的回答道:“嗯,我们兄妹感情不错,小时候没有人和我玩,只有四哥答理我。你呢,可有妹妹让你疼?”
骆尘净失掉了惯有的温和,脸僵硬的厉害,看上去活象戴了张蹩脚面具,他冷冷回道:“没有,我没有兄弟姐妹,是家中独子。”
我一见他失态了,就知道此事不宜再提,于是指指椅子,转移话题道:“骆先生请坐,寒舍简陋,莫嫌怠慢。你这次来秣马,是有公事么?”
骆尘净落了座,这才回答我的问题:“我是专门为了杜小姐的病来的。”
我的病?
昨天他说要帮我打听哪有看香的,今天就有消息了?
官府办事就是快啊!
“杜小姐,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更精于卜测,说不定能解决掉你的麻烦,即使解决不了,以他的本事,肯定能为你指点一下迷津。”骆尘净说这话的时候,眉头深锁,似乎不怎么愿意提起这个人。
“卜测?你说的那人离这里远么?若是很远的话,不如先在附近找个会算的卜一卦,我听张山说七丰镇上就有个半仙算的很准。”我见他有些为难,于是委婉的提了个建议。
骆尘净虽然面有难色,但态度却很坚决:“不用找别人,就找他了,这件事他肯定能解决的。不过杜小姐,我先和你讲好了,这个人不论问你什么,你都不要回答,一切交给我来应对。还有,这次去,不用别人跟着,只能我一个人带着你去。”
去算卦还这么多的条件?
那这人的本事肯定是不一般了。
不说话行,反正我本就不是个多话的人。
可不带别人,孤男寡女上路,终有不便。
不过看到骆尘净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我没有说什么废话,点头同意了。
收拾了几件衣服,带足了银两,嘱咐好张山把树栽上,我跟随着骆尘净上路了。
骆尘净虽然长相儒雅斯文,好似百无一用的文弱书生,可相处下来才发现,这个人其实很厉害。
他几乎什么懂,什么都知道,无论我问什么,他都能随口答上来,学识渊博的简直吓人。
他很会处事,我们所到之处,不管打尖住店,一番相处下来,那些店老板最后都是笑着主动给我优惠。
这人不光脾气好,性子温柔,还十分的体贴,往往我没有想到的,他都已经安排好了。
最最主要的是,这人进退有度,不卑不亢,遇到贫苦之人从不低看,遇到富人贵族也毫不逢迎。
我想若是江夫人看见过他,肯定不敢再夸江一苇是个完美的人了。
“杜小姐,天色晚了,咱们就在这家店里歇息吧。”骆尘净将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在车厢外轻轻叫我。
我迷迷糊糊的掀开裹在身上的被子,抚抚烧的滚烫的额头,又按按有些疼痛的肚子,然后觉得身上哪哪都疼。
坐马车其实是件很遭罪的事,若是坐半天一天的也就罢了,若是坐的时候长了,全身的骨头差不多都要颠散了,何况现在天气又这么冷,我虽抱了暖炉,围了厚厚的被子,但只坐在车里不动弹,也是难挡这慢慢入侵的寒冷。
何况,我已经持续高烧好几个月了,身体早就熬的虚弱不堪。
我如同梦游般拖着冻僵的身子下车,动作慢的如同一头迟钝的病牛,脚一沾地,只觉得腿是又麻又木,我晃了晃身形,勉强站稳了没有摔倒。
骆尘净见我艰于行走,伸出胳膊道:“扶着我,走的稳点。”
我恍惚中还知道自己恐怕要缓一大会儿才能恢复过来,也就没有矫情,伸手去扶他的胳膊。
未料想胳膊也麻木太过,有些失了准头,我的手一晃,叭一下就打到骆尘净的手上了。
骆尘净吃惊道:“手这么凉?”
他又伸出手探了探我的额头:“今天怎么烧这么厉害,是不是很不舒服?以后要是不舒服了就叫我,不要自己挺,咱们要可少赶点路,也要早点投栈。”
说罢,他长臂一伸,就将我抱了起来,迈开大步,腾腾腾几步就进了客栈。
虽然是平生第一次被男人抱,可我却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一来我已经烧的有些发晕了;二来不知为何,今天肚子很疼,就象有一只匕首在我的小腹那搅来搅去一样,痛的我眼泪好悬没流出来。
我抿紧了嘴唇,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努力去压迫想要造反的小腹。
模模糊糊中,只听骆尘净道:“掌柜的,快来两间上房。”
又走好长一段路,吱呀一声有门被推开,旋及我被放在床上,一床带着皂角味的被子盖在了我的身上,然后一只温热的手摸上了我的手腕。
我也不知当时是怎么了,在我疼的几乎窒息的时候,我竟然还晕晕糊糊的想到了一个问题:这回诊脉,他怎么没盖手帕啊?
身体没有给我太多清醒的机会,我还没有想出个答案,就已经晕睡过去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人还未睁开眼睛,就觉得身上又痛又沉,动了动手指,竟然重如山岳,动不得半分毫。
在床上挣扎了好久,才慢慢坐起了身,脑袋微微一晃,直觉得天旋地转。
静坐良久,这才稍微好了一些。
向外看了看,天色很阴沉,看不出是什么时辰,只觉得应该是白天。
想起身下床,一转身子,才发现枕头边上多了点东西,似乎是衬裤。
洁白细腻的棉布,看上去舒适柔软,崭崭新新,似乎是没有穿过的。
这不是我的东西啊,是谁的?怎么放在我的枕边了?
我拿起来拎,哗啦一下,散出了一堆东西。
这条白衬裤里,还裹了一条粉红色的衬裤,两条亵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