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儿双手送上一盏茶,连双秀揭开盖子喝了一口,问道:“这桂花是哪里来的?”
“花园那边长了一棵桂树。我见花开得好,就折了几支过来。”琴儿觑着连双秀的脸色道,“太太要是不喜欢,我去把它换了。”
“算了。”连双秀搁下茶盏,定定地看了看那桂花。
琴儿大了胆子道:“太太,花园那边开了可多的花,除了桂花。还有各色的菊花。都是名贵的品种——什么时候我扶您去逛逛。”
连双秀的神色一黯,摇摇头,又拿起了那卷书。
琴儿识相地闭了嘴,收拾起残茶。太太有些奇怪,除了必不得已的应酬外,便不出这房门。连吃饭也是让送到房里吃的。每日里除了看看书,绣绣花。剩下的大把时间便留下来发呆。
琴儿收了茶盏,正要离去,突见门口人影一晃,忙低下头喊了一声:“爷!”
郑小瑞正春风得意地跨进房来,不耐烦地朝琴儿挥挥手,道:“你下去,这里不用你服侍!”
琴儿见过郑小瑞发火的样子,忙蹙缩了身子待要出门,郑小瑞拦住了她,指着她手里的茶盏道:“这茶可是太太喝剩下了的?”
“是!”
郑小瑞一笑,端了过来,将那几口残茶喝尽,将茶盏丢回到琴儿手中:“去吧!没叫你,就不用进来服侍。”
连双秀却像是房间中根本没多个人似的,眉头动也没动,依旧看她的书。
郑小瑞自将外衫脱去,那双桃花眼往连双秀身上一扫,笑道:“娘子,看什么书这么入神?”
连双秀将眉头微微蹙起,不去搭理。
郑小瑞也不以为忤,走到连双秀面前,捏起两根手指轻佻地将那书拿起,随手往后一丢。
连双秀无奈,抬起美目,迎上郑小瑞的目光。
这目光除了流露出淡淡的不耐,不包含别的任何情绪。郑小瑞心里一动,眼睛一扫她头上的那支扁金的簪子,道:“我前日差人给你送了一套新的头面,是红宝石做的,每颗足有手指头大……”他突然住了口,因为他发现那套红宝石的头面还包装得整整齐齐地搁在梳妆台上,拆也没被拆开。
郑小瑞不由得有些恼怒,道:“那套头面可是我好不容易得了的,价值不菲,有人求了我几日我都舍不得给,只道你会喜欢,你倒好!”
连双秀的目光往梳妆台上的那只锦盒淡淡地扫了一眼,从美人靠将双腿放下,道:“我不喜欢这些,你拿去给榴仙姑娘吧。”
郑小瑞的桃花眼危险地眯了眯,道:“你竟然是不吃醋。”
“我不过是替爷着想,放着也是浪费,倒不如做桩人情。”
“只可惜我送了人的东西从来没想到要拿回来,你要是不喜欢戴,就白放着吧。”
连双秀没有回答,只是走到梳妆台边,将那一盒红宝石头面随手丢到了抽屉里,然后坐到梳妆台前,取了一把象牙梳,慢慢地梳起了头发。
郑小瑞在外叱咤风云,在内却奈何连双秀不得,她似乎对什么都是淡淡的,提不起兴趣。
郑小瑞看着连双秀纤柔的背影,那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心里憋着一股气,小腹处欲火纠结着怒火在乱窜,似乎找不到一个出口。
“过来!”郑小瑞粗声道。
连双秀从梳妆镜里看到郑小瑞脸红喘气的样子,微微地叹了口气,低声道:“现在吗?”
“对!”郑小瑞虽然刚从榴仙那里回来,但那*仍旧蠢动。
连双秀闻言放下象牙梳,起身慢慢地转过来,抬起柔美的脸庞,对上郑小瑞炽热的视线,然后双手纹丝不乱地解开夹袄上的盘扣,将夹袄脱下轻轻地搁到梳妆台上。
郑小瑞看着对面披散着一头漆黑秀发,着一身雪白亵衣的连双秀,不禁心中一荡。连双秀不施脂粉的脸蛋毫无表情,就这样淡淡的,没有愤怒,没有畏惧,更没有羞涩。
“还要脱吗?”
郑小瑞咽了咽口水,粗声道:“脱!”
连双秀认命地将手移到亵衣上的扣子,一颗一颗坚定不移地解开。
郑小瑞盯着连双秀那双雪白小手的动作,喉结不住地上下滚动着。突然,一道红光照亮了他的眼。
连双秀全身上下只穿了件红色的肚兜,肚兜上绣了一枝梅花,单薄的肚兜似乎裹不住她胸前的丰盈。肚兜上那根纤细的红绳挂在她颀长秀美的脖子上,锁骨以无辜而诱人的姿势呈现。
郑小瑞觉得全身上下所有的热力都汇聚到某处,几乎让他发狂。
郑小瑞的目光恋恋不舍地移到连双秀的脸上,那张脸依旧如初见般让他惊艳。即使全身上下衣不蔽体,但那张脸却始终闪耀着处女般的光泽。
郑小瑞犹记得那日在集市上见到的这个女子,像白玉兰般的楚楚动人,让人顿起怜惜之情。他忍不住撩拨了她几句,她的小脸便涨得通红,分外可爱。他假意要拦她,却不料被她一口咬到手背上,那细细的贝齿咬上去却像小野狼般的有劲。
她夺路而逃,他喝住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喽啰,眼睁睁看着她娇俏的身影消失在街角。他低头看手背上那一溜整齐细密的齿痕,竟然从心里涌起一股甜蜜。纵然他阅过百花,却独独错过了这一朵芬芳吐艳的白玉兰。
他回味她那一低头的娇羞,他回味她咬他时候的狠劲,他将那慢慢恢复的齿痕看了又看,亲了又亲。
这个女人,是他的,也只能是他的!
可是——
原先那个娇羞,狠辣的女人哪里去了,是面前那个几近*却始终面色沉静的女子吗?
他费了九牛二之力终于将她变成了他的女人。洞房之夜,他用颤抖的双手掀开大红盖头,却没料到那个盛装的女人留给他的只是一个空壳。
而新婚之夜,他刁蛮的小野狼变成了柔顺的小猫咪,并给了他男人最大的耻辱!
想到这儿,郑小瑞突然觉得牙根有点痒痒的,愤怒是最好的春药,他胡乱地扯去自己身上的累赘,然后疾步上前,伸出手,只那么轻轻一抓——
脖项间那细细的红绳“啪”的一声断裂了,那块红布飘然坠地,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
郑小瑞很满意地看到连双秀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慌,他将那雪堆就的美人儿一把抱起,转身丢到了那张大床上,然后亟不可待地冲刺起来。
他有千百种温柔的手段,榴仙在他身下是欲仙欲死;可是只要一面对连双秀,他便全然忘却所有,只顾得上使出浑身力气厮杀。
郑小瑞眯了眼睛满足地连连叹息,他恨不得将自己整个揉进美人的身体里。
郑小瑞中途睁开眼睛,却看到连双秀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睁大着眼睛看着帐子,脸上依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除了长长的睫毛随着他的冲刺而微微颤动。
郑小瑞心里涌起了一股悲哀,原先体内蓬勃的*像潮水般的消退了。他骑坐在连双秀的身上,冷笑一声伸出手狠狠地甩向她玉雪娇美的脸颊。
“啪!”
郑小瑞满意地看到连双秀的脸上露出一丝诧然。
☆、第89章 玉面阎王
“你是死人还是木头?”
连双秀任凭脸颊红肿,也懒得去摸一摸,她别过脸去,躲开郑小瑞的视线。
郑小瑞一把捏住连双秀的下巴,生生地将她的头扭转过来。然后俯下身狠狠地对上那张脸。
连双秀突然唇边闪过一丝冷笑,道:“我又不是勾栏院里的粉头,爷若是喜欢那些,自不必到我这儿来。”
郑小瑞松了手,道:“我也不瞒你,我刚从榴仙那里过来,她一直痴缠着我让我给她个名分。”他一边说这话一边一眨不眨地盯着连双秀看。
连双秀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只听得她静静答道:“榴仙姑娘跟了爷这些年,爷应当给她个名分。”
郑小瑞皮笑肉不笑地道:“那你说我该给她个什么名分?”
“这自当是由爷做主,要是爷喜欢的话,我这个太太的位置也可以让出来给榴仙姑娘。”
郑小瑞再也撑不住,勃然大怒道:“你倒是大方,让我娶个粉头当正房太太。”
连双秀推开郑小瑞,半坐在床上,展了锦被披在身上。
郑小瑞败了兴致,也只得穿戴好衣裳,兀自不甘心,道:“娘子,我告诉你一件事,你一定感兴趣。”
连双秀却懒得搭腔。
郑小瑞冷笑了一声道:“许家前阵子举家迁回了连家庄,怕是不得回了。”
连双秀只应了一句道:“怕是爷的手段吧?”
“我只不过让舅爷带了几个小幺儿时不时地去那条街上转上几圈罢了,那许家人都是胆小的,没几日便收拾了回了连家庄,据说那院子差不多都淘腾空了。”
“许家的事跟我何干,爷不必特意告诉我。”连双秀也寻了衣服穿戴整齐,然后坐到梳妆台前看了看红肿着的脸颊。
“那许家大郎的事也不必告诉娘子吗?”
郑小瑞留意到连双秀正要拿梳子的手顿了顿,又道:“那傻子倒是个有福气的,也娶了媳妇。”
连双秀默默地用象牙梳梳着头。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颤了颤。
郑小瑞干脆就择了张椅子坐到连双秀身旁道:“娘子难道不想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吗?”
连双秀摇摇头。
“那日我无意间在街上碰到那个媳妇,竟然也生得好相貌,不输娘子一分。”郑小瑞说着有意无意地举了自己的右手,看那大拇指的虎口处还隐隐留着道伤疤,那媳妇可真算是狠。竟然差点就生生将他大拇指咬下来,那股拼个鱼死网破的狠劲。现在想来都让人浑身一颤。
那日他本来可以吩咐手下将那媳妇打死,然后悄悄埋到城外的乱坟堆里,来个人不知鬼不觉。可不知道怎么的,他偏生就想起了连双秀那日也是咬了他的手背才得以脱身,他仿佛在这个媳妇身上看到了连双秀往日的影子。于是一时心软,便放她去了。
连双秀不语,容貌倒是其次,为人贤惠才是要紧。
“娘子!”郑小瑞突然柔声道,“我知道你怨我。可你我已成夫妻,定是要共度一世的。”
“不敢!”
郑小瑞突然笑,道:“你有什么不敢,我还记得那次你当着那么多人将我手背生生咬出血来。”
连双秀奇怪地转头看了郑小瑞一眼,这个男人好奇怪,前一秒能够狠狠地甩她巴掌。后一秒又能柔情蜜意。只不过她的心是死的,不论是恨还是爱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差别,她和死人相比不过是多了一口气罢了。
“娘子!”郑小瑞伸出手怜爱地摸了摸连双秀的脸颊,道,“疼吗?”
连双秀一扭身避开,冷冷抛下一句道:“不疼!”
郑小瑞的手就尴尬地停在半空,顿了顿道:“娘子。只要你说一句,外面的那些女人我统统都能舍了去。”
连双秀盯着郑小瑞看了半晌,道:“何必呢?”
“你倒什么也不在乎。”郑小瑞想起了什么似的,道,“莫非,你还在想那个傻子?”
连双秀不为所动。
“哼!我告诉你,你就是活生生地站在那傻子面前,他也不一定能认出你来!”
连双秀咬了咬嘴唇。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取了他的性命,也不劳你这样惦记了。”
连双秀突然将象牙梳往铜镜上一丢,洁白的梳子从中裂成了两半。
郑小瑞不怒反喜,道:“好好,娘子,我就喜欢你这脾气。”
“郑小瑞,你还想怎么着?”连双秀泠然道,“我被你圈在这里,生不如死,你还想我怎么样?”
“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求了我要给那傻子留条命的?”
“是,可我舍了我这一生给你难道还不够吗?”
“不够!”郑小瑞掰过连双秀的肩,对了她的眼睛道,“不够,我不单单只要一个像行尸走肉般的女人!”
连双秀的目光仿佛透过了郑小瑞看到了某处的虚无,她惨然一笑道:“爷,做人可不能太贪心,你得了我的身,哪能再要我的心。”
郑小瑞的桃花眼陡然一眯,道:“我就知道,你还惦记着那个傻子!”
“傻子,哈哈,傻子!”连双秀连笑数声,道,“是谁把他变成傻子,又是谁甘心当傻子?”
“我是傻子,为了你,我愿意当傻子!”郑小瑞动了情。
“哈哈,傻子!”
“秀儿,你想想,要不是我,你哥哥还不知道在那个泥地里趴着,你老爹还不清赌债被人追着跑。”
“别叫我秀儿,你不配!”
“我不配,倒是那个傻子配!”郑小瑞嗤然一笑道,“我就知道,你忘不了他!”
“忘得了又如何,忘不了又如何?”连双秀竟然像有些痴了,一行泪慢慢从从眼中淌出,“我好恨,我好恨我那日为什么偏生要在集市上遇到你;我好恨。我好恨我为什么偏生会有这样无用的哥哥和爹。”
郑小瑞正要说什么,连双秀陡然变了脸色,狠狠地道:“我更恨,我竟然就这般的软弱,不能一刀结果了你。”
郑小瑞的目光中柔情褪尽,他严肃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女人。他只当凭了他的手段,日夜小意侍奉着。定然能教她回心转意。女人嘛,没有一个不是水性杨花的。再说他自诩比那个许大郎强上百倍,论能力,轮相貌,哪个不说他是伟男子,竟然就偏偏折在了那个傻子的身上。
郑小瑞冷冷地道:“你既然如此恨我,那为什么还要在这?”
“呵,我不过是要看你坏事做尽,最后能落得个什么下场。”连双秀冷冷道。
“好。很好。”郑小瑞频频点头,“我的好娘子,你就先耐心地等着,看你的情郎能落个什么好下场。”
连双秀全身一紧:“你竟然敢杀他,你这个小人,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了?”
郑小瑞闲闲一笑。道:“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了他,娘子,你放心,我可比你还舍不得呢。”
“你这个小人。”连双秀啐了他一口。
郑小瑞慢悠悠地擦去脸上的口水,道:“娘子,你可见过猫捉老鼠?”
连双秀美目怒睁。眼前的这个男人生了比一般女子还美的相貌,心思缜密手段狠辣非常人可比。她和他做了半年的夫妻,虽然诸事不管,但是郑小瑞的事迹却是时有耳闻。
不外乎是他使了什么手段夺人妻女,或是谋了什么诡计毁人生意,但凡是他看上的,或是被他惹上的,没有一个人能够脱身。
活生生一个阎王!
这半年来,她尽将自己这副身子舍了去,心却早就死了,所以也不痛不怒,不过是比死人多了一口气。
滥赌的连老爹得了这样一个财大气粗的女婿,自然是乐得做梦都能笑醒,却是乐极生悲,没过上几天好日子。某一日在牌桌上,抓了一副好牌,还没待笑上两声,便从椅子上出溜了下去,再也没醒过来。
好吃懒做的哥哥连双水寻了这一座靠山,往日里趴在烂泥里都没人瞅上一眼,却也狐假虎威抖了起来。
连双秀被连双水接连出卖,早已不认这个哥哥了。
她孤身一人,只当是在炼狱里煎熬着,她假装忘记了爱和恨,只把自己当做空心人,却忘了与虎谋皮所要付出的代价。
郑小瑞逼近连双秀,随意地将她的一缕长发绕到自己的指间,闲闲道:“娘子心爱的,我自然不忍下狠手。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许家的,让他们好好活着——活得生不如死!”
连双秀不由得惊得倒退了一步,那一缕绕在郑小瑞指间的秀发被生生拉扯住,将头皮扯得生疼。
郑小瑞摇摇头,将那一缕秀发送到自己鼻间嗅嗅,道:“娘子莫怕,你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我有耐心慢慢地等,等你一个接一个地生下我们的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