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庄善若的腕上,当做是见面礼。庄善若也并不推辞。
童贞娘看着撇了撇嘴,酸溜溜地转过了头。真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支赤金镯子她可是看中意了许久,明示暗示都来过了,许陈氏只顾着装糊涂,都舍不得给,到头来却便宜了这个村姑。
许掌柜介绍道:“这是你小叔和妯娌,还有小姑子,侄子。今天不早了,自家人也不用拘什么礼,还是改日再见礼吧。你们先回房间歇着吧。”
庄善若应了一声,道:“大郎,我们走吧!”转身携了许家安的手跨出了厅堂。
还没走到院子,便听到许陈氏喳喳道:“当家的,不是我说嘴,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大郎媳妇娘家收了恁些银子,我就知道是闹腾不起来,倒害得我们白担心一场……”
庄善若牵动嘴角微微一笑,右手抚上胸口,那里有张和离文书正贴身放着。
“你笑起来真好看。”许家安驻足偏着头道。
第37章 小姑子的话
更新时间2014…1…29 20:02:43 字数:2667
庄善若拉着许家安进了新房,房门一关,她便择了张椅子坐下。昨天一天没吃正经的饭,今天一大早又闹得心力交瘁,庄善若实在是觉得辛苦,整个人快要虚脱般。
许家安在边上问:“你为什么进我的房间?”
庄善若抬头,见许家安皱着眉头,问得如稚童般天真,心里倒微微有些怜悯他起来,只得柔声道:“我是你媳妇,当然进你的房间了。”
“媳妇?”许家安摇摇头,道,“不对,你又不是秀儿,我说过要秀儿当我媳妇的。”
又是这个秀儿。庄善若想着这个秀儿大概是许家安中意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断了这缘分。只是庄善若估摸着半年后她大概就能离开许家,这个秀儿对她也构不成什么威胁,便安抚道:“秀儿有事,要我先来照顾你。”
许家安盯着庄善若看了半晌才点点头,道:“虽然你比秀儿还要好看些,但是我还是想要秀儿当媳妇。”
庄善若倒是一时忘却了自己的烦心事,被许家安一口一个的“秀儿”勾起了好奇心,不由得问道:“秀儿是谁?”
许家安的脸上突然绽放出笑容,这个笑容是那么明媚,给他苍白的脸儿增添了几分神彩,他道:“秀儿,就是……”
有人敲门,叩了两下门,停了一下,道:“大哥,大嫂。”
庄善若听出是许家玉的声音,她对这个小姑子还是挺有好感的,便应了一声,去开了门。
许家玉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两个热气腾腾的碗。她一进来便笑盈盈道:“我没打扰你们吧?”
“没有,我正和大郎说起那个秀儿呢!”
庄善若发现许家玉原本含着浅笑的脸色突然变了,她飞快地朝许家安看了一眼,躲闪着眼神道:“我想着大嫂昨日一定没好好吃东西,午饭的时间还早,便特意做了两碗清清淡淡的阳春面,给你们先垫垫饥。”
庄善若捕捉到了她的神情,心里略略生疑,却也只得抛开那个话题,嘴里称谢着接过托盘。只见托盘上有两个金边的细瓷碗,盛着擀得细细的面条,清汤上撒着些葱花,闻着是清香扑鼻。
庄善若拿了一碗出来在桌子上摆好,向许家安招手道:“大郎,过来,吃面。”
许家安笑嘻嘻地看着许家玉,道:“是小妹做的吗?”
“是。”
许家安坐下拿起筷子道:“小妹做的我就爱吃,弟妹做的我就不爱吃。”
许家玉看了庄善若一眼,微微红了脸笑道:“我也就面条做得能吃些,二嫂的手艺还是比我要好些。”
庄善若再次道谢,这个许家玉看来是好相处不爱得罪人的。她操起筷子挑起面条,只见这面条擀得又细又长,粗细均匀,知道这功夫非几日能成的,吃在嘴里更是清淡爽口。庄善若肚中着实是又饥又渴,也顾不得什么了,不由得将这一小碗面吃光,连汤也喝尽。想着许家果然是殷实之家,这细白面做的面条在榆树庄的时候也只有过年过节过生日的时候才捞上一两碗,哪里是想吃就能吃的。
许家玉只是含笑静静地在一旁看着。
许家安将面条吃完,丢下她们两个自去窗下择了本书看起来了。庄善若一眼瞟过去只见他拿着的是一本论语,倒是略略有些吃惊,倒没想到许家安说话颠三倒四,倒还能看书认字。
许家玉看出了庄善若的心思,娓娓道:“大哥虽然得了病,但是倒也奇了,这学问却还没忘记,都还能看书写字,只是写文章却是不能了。”
庄善若微微颔首,想着许家安自小寒窗,这十几年的功夫可不是说忘就能忘的。看来许家安的病情倒是比自己原先料想的要好上一些,庄善若不由得心里微微一松。
“大嫂!”许家玉突然道,“你别看我大哥现在成这般模样,他原先好的时候,对家里家外的人都很和善,我从来也没有见过大哥生气发火的样子。”
庄善若倒是听得一愣,这个文文静静的小姑子倒是个心善的,想着法子来安慰她。
“大哥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家里成日里大夫进出不断,炉子里每日里煎着又浓又黑的汤药,娘也从早到晚地抹着眼泪……”许家玉说着眼眶又有些泛红了。
庄善若不由得想起了秀才爹生病的那个难熬的一年,便静下心来听许家玉说下去,到底她对这许家的情况是什么都不清楚。
“后来倒是渐渐好起来了,也能坐了也能起了。我们喜得什么似的,去庙里还了几次愿。可是有一天却发现大哥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许家玉转头看了眼在窗下微微摇着头读着书的许家安,擦了擦眼泪道,“虽说我爹做了十几年的生意略有些钱,但是做这小本生意终究还是会被人瞧不起。大哥原本是我们全家的指望,可是这个时候谁还想着他能去进学中举,千盼万盼只盼着他能早日康复,所以都还瞒着,外人只道大哥不过是受了些外伤。”
庄善若点头,用目光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后来娘挨不过,去找了城里最灵验的算命先生,先生说了大哥是冲了煞,得讨房命格好的媳妇来压一压,说不定病便好了,还能兴旺家宅。”
庄善若不由得冷笑,命格好?是说的她吗?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从小父母双亡,被姑父凌辱,现在又嫁了个半痴不傻的丈夫。这许家竟还想着要靠她来转运。怪不得许掌柜想方设法地要留她在许家,恐怕也有这层考虑在里头。这许家的人恐怕都是魔怔了,病急乱投医。
她想起秀才爹病入膏肓之际,娘请了一个大夫。这个大夫开的药倒是寻常,只是药引子难寻。都深秋了,竟然要找一钱的荷花花蕊烘干了下药。娘是求爷爷告奶奶的,求到了村里的地主家,才得了养在缸里的几朵荷花。药吃下去,还是没有见效。
许家玉低着头,眼皮有些微微的红,尖尖的下巴看着更是惹人怜爱。“娘后来去善福堂抓药,无意中打听到大嫂。我家本来是一心要给我大哥寻一门好亲事,既要才貌又要家世。出了这事后,倒也看淡了这些,一心只想找个本分勤勉的。”许家玉说着又抹了抹眼睛,道,“大嫂,我说这些你别介意。”
“我明白。”庄善若哪里不明白,如果是以前的许家安哪里会看得上她这样出身的。她的婚事还牵扯到了善福堂,她想起了德高望重的刘郎中,温和谦让的刘昌,他们也是好心办了坏事。
“娘特意拿了大哥和大嫂的八字去先生那里合,竟然说大嫂是大哥命里的贵人。我娘本来就信这些,听了更是喜不自胜,忙催着爹将这门婚事定下来。”
庄善若听到这里差不多全明白了,许家看中她的就是所谓的好命格,能够扭着许家安的命运,甚至能够给整个许家带来好运。想到这儿,她不由得冷笑了数声,恐怕要让许家失望了。
许家玉却误解了她的笑,咬着嘴唇艰难地道:“大嫂,说到底还是我们家骗了你。你知道你决定留下来,我有多欢喜。”
庄善若不知道许家玉是真的单纯还是故意做戏来挽留她,哪有人才见几面便说掏心窝子的话的,不过也无妨,反正好歹要在许家呆上半年,多个帮手总比多个敌人好吧。
庄善若不说话,只是低着头收拾着碗筷,道:“我还有一件事情不大明白。”
“什么?”
“大郎既然是读书人,性子又温和,应该不会和人结仇,不知道是什么人下手竟然如此之狠。”
许家玉听了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红了脸,讷讷道:“这个我也不清楚,说是碰到了喝醉了酒的泼皮。”
“是吗。”庄善若嘴上这么应着,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看来自己还是被排除在许家的一个大秘密之外了。
第38章 妯娌过招第一回
更新时间2014…1…30 20:01:30 字数:2787
姑嫂俩再说了些闲话,庄善若特意打听了下许家的日常生活起居等事宜。
不像善福堂前面是店铺后面就是住家的格局,许记杂货铺离许家也就隔了一条街,白天里许掌柜和二郎都去铺子里看着,中午是回家吃饭的;铺子有两个伙计,睡就睡在铺子后面的小房间里,吃的饭是许家做好送过去。
许家平日里都是童贞娘做饭,许家玉偶尔搭把手帮个忙,逢年过节忙不过来的时候还会找个帮工。
正说着,有人在门外喊道:“嫂子在吗?”
这尖细的声音庄善若自从婚礼上听过一次便记忆深刻,她应了一声道:“门没关,请进。”童贞娘叫她嫂子她听起来总是觉得别扭。
童贞娘扭着身段带着一阵香风进了房,一进门那双细长的丹凤眼便在室内溜了一圈,笑道:“呦,小姑也在啊,大郎在用功呢,我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许家玉忙起身端起托盘,道:“二嫂,我正要走呢。”
童贞娘的眼睛又在那托盘上瞟了一眼,道:“还是小姑贴心,我倒是忘了这一茬,这一大清早的闹的沸反盈天的,可不得都饿了吗?”心里却道这许家上下老小倒是全都向着大房,这庄善若刚嫁进来,小姑子就巴巴地贴上去了。亏得是大郎傻了,要是不傻,他们二郎就是再累死做活,也全落不到他们眼里去,好处还都是大房捞着了。都是从一个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手心手背还都是肉呢,咋差别这么大呢?
庄善若听着童贞娘一阵夹枪带棒的,也没说什么,本来就知道这许家二嫂不是个和善的。庄善若看了她一眼,似乎又换了一套衣裙,那条百花曳地裙看来是价值不菲,头上斜插了根金步摇,脸上的脂粉涂的红是红白是白的,纤细的腰肢如弱柳迎风,打扮风流,哪里像是孩子他娘。
许家玉也听出话里有刺,笑着道:“二嫂,娘说想吃面条,我做的时候顺便也给大哥大嫂捎了一碗。”
“家里有两个嫂嫂在,还要小姑子下厨房,可真是我的不是了!”童贞娘一边说一边拿眼睛觑着庄善若,笑道,“元宝又哭又闹的占着手,倒是一时走不开了。”
许家玉知道元宝一向乖得很,只不过是被童贞娘拿来说嘴罢了,早知道做面条的时候也该给元宝留上一碗,也不用听二嫂说闲话了,只怪自己考虑不周了。
庄善若知道童贞娘话里的意思,这新娘子嫁过来按规矩第二天要早起给全家做饭,只是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闹得失了阵脚。不过既然决心要在许家生活下去,就得按着规矩按部就班地来,可不能被别人拿了错处。
许家玉拿着托盘自是离开了。
庄善若看看许家安,倒是安坐在窗下拿着书连眼睛也没抬一下,仿佛室内没她们这几个人似的,便道:“弟妹,我们出去说吧。”
童贞娘听得一愣,虽然她刚才勉强叫了声“嫂子”,这庄善若倒是老实不客气地叫她“弟妹”,虽然按理是如此,可是自己年纪比她大上两三岁,又早早地进了门养了孩子,这声弟妹叫得她总是有些不自在。她只得勉强笑笑道:“也是,可别打扰大郎读书了。”心里却道大郎傻了倒还是颇会装模作样呢。
两人到了院子,立在一丛月季花前说话。这丛红色的月季开得茂盛,引得一些蜂蝶过来采蜜。
“娘刚才托我给你捎个话,说是既然是长媳,就要早点将家事拿起来——我还和娘辩了几句,说嫂子刚嫁进来,连厨房的门朝哪边开还不知道呢,年纪又小,少不得我这个做弟媳的先多担着点。”童贞娘故作委屈地道,“哪里料到被娘劈头说了一顿,说嫂子在娘家的时候也是里里外外的一把好手,哪里像我在娘家是动也不动的,直到出嫁了才慢慢学做起家事来。我是烂泥扶不上墙的,哪里能和嫂子比呢?”
庄善若不动声色地一笑,她哪里不明白这个童贞娘是巧舌如簧,既在她面前讨了个好,又暗示自己娘家不一般。庄善若年纪虽小,但这几年经历的却不少,世态炎凉,人心善恶,也比同龄人多了一份见识。她拉了童贞娘的手,柔声道:“姐姐——按理说我也得称呼你一声姐姐,当着旁的人我斗胆叫你一声弟妹,怕是被人说妹妹出身小门小户乱了规矩。妹妹年纪轻,见识短,万事还得靠姐姐提点呢。”
这番话听得童贞娘心里一片舒坦,终究还是村姑,到底没见过世面,上午和许陈氏闹的时候牙尖嘴利的还当她有多厉害呢,原来只是逞一时之勇。想到这儿,她也捏了庄善若的手道:“妹妹言重了,妯娌间还不得你帮帮我,我帮帮你的,毕竟不是自己娘家,少不得要提起精神来。”
庄善若点头称是。
童贞娘又道:“我倒是羡慕妹妹呢,大郎虽说是病了,可性子好,全家上下又都顾惜着。不像二郎,好的时候和你蜜里调油,言语一有不和,便说打说杀的。”
庄善若见童贞娘故意说这些话来恶心她,便顺了她的意红了眼圈,道:“妹妹本是欢欢喜喜地上了花轿,哪里料到会碰到这样的事儿。只不过后来想想娘说得也不差,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就是离了许家,也寻不着一门合意的人家,最不济再嫁个腌臜爷们当人后母。我现在只是千盼万盼大郎能早日好起来。”
童贞娘本是一心想知道许掌柜到底许了庄善若什么好处,让她死心塌地地陪着个傻子守活寡,听到庄善若这么说,只当她也是个没主见不够决断的,便讪讪道:“可不是呢!”
庄善若举手擦了擦眼角,她这两滴眼泪倒也有几分是真。童贞娘言语里的挑拨她不是听不出来,她这个妯娌是个不省心的,多少还得防着她点。
童贞娘却看到庄善若的袖子滑下去露出右手腕子上的那支赤金的镯子,心里是酸了又酸,看来这老太婆着实是偏心偏得厉害。又见庄善若左手腕子还套着个玉镯子,又润又亮,看起来不是普通货色,倒是心里打起了鼓。
童贞娘只得假意安慰道:“妹妹别伤心了,姐姐看着也心酸。连城里最好的先生都说妹妹是有福气的,想来定不会有错。妹妹早点放宽心,也好给大郎生个一男半女的,娘早就盼着抱长子长孙了。”
庄善若心里一阵膈应,生了孩子她半年后还能走得无牵无挂吗,再说许家安得了病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人事,这倒是给她提了个醒。
童贞娘见庄善若面色凄苦,知道自己又戳到了她的痛处,心里是一阵爽快,最好大郎一辈子都生不出儿子来,这样她的元宝就是一根独苗苗了,看你们还怎么偏心。
“呦,看我和妹妹投缘,尽讲那些有的没的了,倒是惹得妹妹伤心了,该打该打!时辰也不早了,娘交代了中午烦请妹妹做个饭,你知道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