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们所知——我们知道得并不多——俄国的这些行动是由第一副国防人民委员朱可夫将军指挥的。他的代表华西列夫斯基将军协助他。他俩都是大本营的成员。大本营是斯大林亲自领导的苏军总参谋部。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前,大本营的副手一直是沙波什尼科夫元帅,他以前曾是沙皇的一名参谋军官。当他由于健康原因退休时,其职位由朱可夫将军接替。朱可夫将军是个精通军事的指挥官,遗憾的是,苏联的出版物始终没有具体说明他们是如何作出决定,又如何制订执行决定的计划;也没有具体说明俄国人对德国敌人及其作战方式存何想法。
到十月底,苏军的准备活动实在太明显了。在元首大本营讨论的时候,希特勒对苏军在顿河可能进攻意大利军队一事深感不安。结果他发布了名目繁多的指令:在顿河前线的后面建立防御阵地;在苏军企图在顿河架桥时进行空袭,并对顿河以北可疑的准备活动空袭;把新编的野战空军师转移到轴心国的盟国军队驻守的地段等等——也不问一问所有这些指令哪怕是任何一个指令是否能真正得到贯彻。
在此期间,在埃及的英军转而对隆美尔的部队发起了进攻。十一月初,隆美尔部队被迫撤到利比亚-埃及边境。近十月底,蔡茨勒将军得到报告,说俄国正在大肆宣传要对入侵者发起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并说这个军事行动已迫在眉睫。他无法确定有多少属于宣传,有多少是事实。在拉多加湖防御大战之后,曼施泰因于十月二十五日和二十六日去文尼察元首大本营谒见希特勒。他被告知,第十一集团军可能会被派到维切布斯克地区。希特勒估计苏军会在中央地段大举进攻。一旦他离开文尼察的前哨大本营,曼施泰因就会接管A 集团军群的指挥。至于来年的计划,看来希特勒已在考虑越过高加索进入近东。
B集团军群这时控制了不少于七个集团军,有人建议把它指挥的地区暂时划分一下。在伏尔加河-顿河前线的德罗集团军应联合组成“顿河集团军群”,由罗马尼亚国家元首安东奈斯库元帅指挥。第六集团军司令部倾向于认为这一措施会有些帮助,最终会起些救援的作用。原来指望安东奈斯库的影响(希特勒对他十分器重)能足以确保两翼的罗马尼亚集团军的装备最后得以完善。可是,目前看来什么都不起作用。不管是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司令杜米特雷斯库将军的警告,还是在罗马尼亚的德军使团(由豪费将军领导)的警告都不起作用。事实上即使是安东奈斯库本人的催促也无济于事。保卢斯将军对杜米特雷斯库将军插手此事寄予希望。但他是注定要失望的,因为原来计划建立的顿河集团军群只是一纸空文而已。他们无法控制的事态正在迅速发展。
因此,司令部设在顿涅茨河支流艾达尔河上的斯塔罗别尔斯克的B集团军群暂时——在十一月灾难以前——继续控制着不少于七个集团军,从右往左的排列是:罗马尼亚第四集团军、第四装甲集团军、第六集团军、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意大利第八集团军、匈牙利第二集团军和德国第二集团军。远在南面卡尔穆克草原上的伊利斯塔附近单独的一个德国摩托化师与A 集团军群保持联系。B集团军群的预备队包括第四十八装甲军和在意军前线后面的一个步兵师。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中旬,保卢斯将军收到希特勒的一封电报,内容是,元首期望他的久经考验的、并为他信赖的第六集团军及其英勇的士兵作出最后的努力,占领斯大林格勒市区的整个伏尔加河河岸。
与此同时,希特勒已离开文尼察的大本营,撤到腊斯登堡附近的“狼穴”,从那里他现在又前往慕尼黑参加十一月八日和九日的纳粹周年纪念活动。在那以后,他到了上萨尔斯堡的伯格霍夫永久住所。到达那里时,他听到了来自地中海的令人不快的消息:隆美尔的集团军正全面退入利比亚。十一月八日,强大的英美联军在摩洛哥、奥兰和阿尔及尔登陆。结果,德军于十一月十一日发动了占领整个法兰西的“安东”行动。意德军队被仓猝派往突尼斯。远在业已进入寒冬的伏尔加草原上的斯大林格勒这时似乎退居第二位了。接着于十一月十九日,陆军参谋总长从东普鲁士报告说,“元首早已料到的”俄军攻势已经开始。
一九四二年十一月十九日清晨五时,在猛烈的炮火准备以后,俄国第二十一和第六十五步兵集团军以及第五坦克集团军(据德方估计为二个装甲军、二个骑兵军和大约四十个步兵师)从克列茨卡亚和谢拉菲莫维奇的桥头堡出击,进攻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强大的坦克部队在步兵的密切支援下迅速突破了罗军前线。这次故意在远离第六集团军左翼发起的进攻使俄国装甲部队深入到罗马尼亚集团军后方复盖着大雪的茫茫草原。到傍晚,苏军先头突击部队开到了奇尔河上游被突破的战线后方约三十七英里的地方。
德国集团军群的预备队第四十八装甲军立即投入了战斗,可是没有起到任何决定性的作用。希特勒从伯格霍夫通过B集团军群向这个军接二连三发出几个有矛盾的命令,赋予它新的战斗任务。该军很快就发现燃料奇缺。到十一月二十一日,它在对敌人进行的孤立而又无效的反击中将八、九十辆坦克损失了大约一半。
十一月二十日,俄国第五十一和第五十七步兵集团军从别克托夫卡地区推进到斯大林格勒以南进攻罗马尼亚第四集团军,罗军证明无力挡住这一攻势。
在东线的这些严峻的日子里,希特勒采取的第一个措施是撤换将领。克莱斯特将军指挥A集团军群。曼施泰因陆军元帅则将第十一集团军司令部人员组建成顿河集团军群并担任伏尔加河-顿河地区德罗军队的指挥。但是曼施泰因这时恰巧不在司令部,而在中央集团军群前线视察。天气又不允许他乘飞机,加上俄国的游击队两次在铁路上埋设地雷阻挡他的火车,因此实际上他当时没有参预这事。直到十一月二十四日他才到达魏克斯将军在斯塔罗别尔斯克的司令部,而到那个时候,决定早已作出了。
在战争刚结束时还没有开始对旷日持久的斯大林格勒的一系列战役进行认真的研究,这时发表的纪事把情况都搞混了,这些纪事坚持从德国抵抗运动的角度看待所发生的一切。不过它们也向我们提供了有关斯大林格勒之战的传说。特别是它们声称,在伏尔加河上被包围的危险变得明显时保卢斯将军应当立刻撤出他的军队——正如利茨曼将军和冯·舍费尔-博耶德尔将军在一九一四年波兰秋季大战役中为避免被围的危险在布尔奇泽日尼所做的那样。不仅如此,保卢斯将军应当“象约克陆军元帅”那样行事英文版译注:这里指的是约克·冯·瓦滕堡伯爵(1759年-1830年)。他是一个普鲁士贵族,指挥普鲁士被迫派去对俄国作战的一个军。但是,由于他相信法国最终会战败,他签署了陶罗根协定,使普鲁士军队中立。这是深得人心的一步,但也差一点使他受到军法制裁。他因卡利施条约而得救,这个条约使普鲁士站到反法的同盟国一边。。
如果这样的话,这一自行其事的行动就会给集合在已被免职的贝克将军周围的密谋分子发出推翻希特勒政权的信号。
让我们把传说暂搁一边。跟随溃败的拿破仑大军的普鲁士辅助军军长约克·冯·瓦膝堡所处的地位与斯大林格勒战役中保卢斯的地位迥然不同。我们还应记住,不论是保卢斯还是他的参谋长施密特少将都是根本没有政治头脑的。即使他们有任何进行政治活动的念头,在当时的形势下,在敌人的无情压力下,他们是决不可能这样做的。
让我们不抱偏见地正视当时的实际情况冷静地自问,在十一月的那些日子里,保卢斯和施密特对总的形势实际了解多少,他们是在什么情况下作出他们的决定的。只有当我们做到了这一点,我们才有资格问他们做得错还是对。
从十一月十九日到二十一日,保卢斯和施密特是在他们顿河边的戈卢比茨卡亚的司令部。在整个这段时间里,他们对下面的部队可能会被包围不甚清楚。他们都以为集团军群会采取措施防止发生这种情况,还以为反击苏军突破的部署命令也会补救局势。何况以前在东线的战役中也多次发生过危急的局势。这一点也不应忘记,德国的军事指挥官往往很自信,第四装甲集团军司令部也抱有类似的观点。
十一月十九日傍晚,B 集团军群命令第六集团军停止在斯大林格勒的一切攻势,把它左翼后面的机动部队集中到顿河以西由第十四装甲军军长胡贝将军指挥,以便发动反攻。
只是到了十一月二十一日,保卢斯和施密特在戈卢比茨卡亚才认识到他们的局势的极端严重性。原来向卡拉奇推进的俄国坦克在遇到抵抗后已离开那里,这时却出现在距集团军司令部只有几英里的地方。然而更糟糕的是,在北面进攻的其他俄国坦克夺取了卡拉奇的顿河桥,从而切断了第六集团军的供应线。中午,司令部迁到斯大林格勒以西的古姆拉克火车站。司令和参谋长这时到了顿河畔的下奇尔斯卡亚,督察加固顿河前线的设防。
他们现在面临的问题,不是该做些什么,而是能做些什么。除非能很快地建立一道南面防线,否则该集团军就有背面受到攻击而被歼的危险。即使要向南突破,与霍特集团军的部队连接起来,也需要建立一条南面防线。然而,在顿河西岸作战的第六集团军的部队(第十一军和第十四装甲军)东渡顿河之前,谈不上会有任何突破。换言之,在十一月二十六日以前肯定是不可能的。十分明显,当前要做到的就是缩成一只“刺猬”以在企图突围之前争取时间进行重新部署。
十一月二十一日下午,施密特少将与B集团军群参谋长佐登施特恩将军通了话,告诉他仅就罗马尼亚第三集团军而言,局势是灾难性的。佐登施特恩将军也无能为力,而是直率地对少将说:“你们得自尽其力了。”
于是,保卢斯给在斯塔罗别尔斯克的集团军群司令部打电话,建议第六集团军撤到顿河-奇尔河的弦形阵地上。在集团军群正要批准这一行动时,十一月二十一日晚上接到了陆军总部对第六集团军的特别指示,大意是,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守住斯大林格勒和伏尔加河前线。同时应在顿河之西集结强大的军队准备反攻。指示强调正在采取大规模的对抗措施,进一步的指示随后就到。
十分明显,第六集团军要不冒从背面被歼的危险就得缩成一只“刺猬”;同时若要做好成功撤离原来阵地的准备也需要这样做。在此期间,第六集团军的给养将不得不依靠空运。然而,所有有关的空军指挥官——第四航空队司令冯·里希特霍芬将军,在斯大林格勒的第八空军军军长菲比希少将和第九高炮师师长皮克特少将——都一致认为不可能进行长期的满足需要的空运,因为现有的运输机没有足够的能力胜任此事。
此时,保卢斯将军和他的参谋长所关心的主要问题是救出他们的士兵和保持自己的行动自由而不是固守阵地。第四装甲集团军司令霍特将军在去B集团军群途中于十一月二十二日清晨到达下奇尔斯卡亚。他对其部队的命运也只知道个大概,因为他的部队已被此时分成两路的俄国南路军切断并被迫往两个不同的方向退去。第四军(耶尼克将军)已撤到第六集团军的阵地上,罗军的大部正越过卡尔穆克草原朝科捷尔尼科夫斯基方向望风披靡地后退。
第六集团军的被围
正是在这一天,来自西北和东南方向的强大的俄国装甲部队在马里诺夫卡-卡拉奇地区第六集团军西南侧会师。在这里只有临时构筑的防御工事。第六集团军现在已被包围。很清楚,除非很快采取有效措施,否则包围圈将会灾难性地愈来愈缩小。下午二时,保卢斯及其参谋长从下奇尔斯卡亚飞到新设在古姆拉克火车站的司令部。这时正开始形成一个大包围圈,古姆拉克火车站就在包围圈里面。在顿河以西,第十一军(施特雷克尔将军)和第十六装甲军(胡贝将军)正在激战,但这时已不可能守住那里的阵地了。因此不顾陆军总部的指令,这些部队奉命撤到东岸。在第四军作战的南线也正进行着激烈的战斗,但是在第五十一和第八军作战的北线,却只须对付势头不大的牵制性进攻。
十一月二十二日下午,当保卢斯和施密特还在考虑在这样十分困难的情况下该采取什么上策、考虑事实上到底能否守住包围圈时,陆军总部经由集团军群下达的新指令到了。它坚持要第六集团军在没有接到进一步通知前坚守阵地。接到这些指示后,保卢斯转身对他的参谋长说:“我们还有时间决定该怎么办。让我们各自回去想一想,一个小时以后你再到我这里来,告诉我你有什么想法。”
他们两人一小时以后又碰头,发现不谋而合得出了同样的结论:整个第六集团军必须力图向西南方向突围。但是这样的一次突围需要时间准备——至少要到十一月二十六日才能开始。
于是保卢斯同各军军长磋商,发觉他们也持有同样的看法,大家都赞成突围。当天下午,保卢斯与第五十一军的冯·赛德利茨-库尔茨巴赫将军讨论,后者深为局势所震惊,要求不等请示集团军群或陆军总部就立即行动关于瓦尔特·冯·赛德利茨一库尔茨巴赫将军个性的描述,请参看赫尔曼·特斯克的著作《银镜——对参谋总部工作的剖析》中的第68页。该书作者曾在赛德利茨手下任过第12步兵师作战处长。他赞扬冯·赛德利茨的思想简明清晰和为人谦虚谨慎,但认为他与部下缺乏接触。他还认为冯·赛德利获缺乏主见,这就导致他能接受别人提出的那些具有足够说服力的意见。。
无疑人们可以详尽地讨论现代的远距离通信手段的效能究竟是否影响行动的主动性和自主权以及影响到什么程度,假若其效能允许陆军总部来得及直接干涉。而且如果战地指挥官也可以请示陆军总部的话。老毛奇曾说过一句现在听起来象是预言的话。他说真正不幸的指挥官是那个背后有根电报线路的指挥官。
至于说到保卢斯将军,我们必须记住他是一个极其谨慎的人。而且他十分清楚最高领导对伏尔加河的整个行动是何等重视。在这种情况下,他一定认为还不到擅自行动的时候,因为一般说来他对整个局势,尤其是对南边A 集团军群的局势不是很知情的。
同一天,也即十一月二十二日晚上,希特勒的声音又一次以无线电报的形式飞越太空,直接传到第六集团军司令部。这份无线电报的大意和以往的完全一样:“固守住!元首期望……”然而至于怎样做到这一点却只字不提。那天晚上,保卢斯又一次汇报了形势,他把自己的观点归纳成五个方面:首先,在没有预先构筑好阵地的冬季草原上能否守住环形防御地带是令人怀疑的;其次,他所掌握的兵力不足以控制足够大的区域;第三,供应情况已很危急,而且看来也不可能继续进行不间断的空运;第四,所有各军军长都赞成向西南方向突围;最后第五点是,他请求立即给予采取行动的自由。这一汇报先到了B 集团军群,再转到陆军总部。
在以后的三十六个小时内,在古姆拉克没有听到元首大本营的一句话。这也许是因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