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丫鬟全都去过。孟姨娘因去了家中佛堂为颜氏祈福,连上次都没去领,因此刨除在外。因为颜氏也是受害者,虽不能完全将她排除在外,但是是她的可能性却很小。余氏除非是疯了,想要自断膀臂,否则也不会害自己。
剩下的便只有画姨娘和李姨娘的嫌疑最大了。
还有一个问题,听苏槐说,这种名叫伏尾的毒其实并不多见,明珠从前更是连听都没听说过。也就是说,凶手必定有钱,能买得起这样毒药。
画姨娘从来不问世事,轻易闭门不出,没有得到此种毒药的能力;那么,就只剩下李姨娘的嫌疑最大。
当然,她并不排除另一个可能性。
、寻由
或许,主谋另有其人,只是躲在了其他人的背后而已。
若单从对大房有敌意的人来看,其实并不难选,无非是二夫人和四夫人。大房的丫鬟仆妇众多,总有也有上百个。人多了,心自然就乱,余氏管家的时候不长,谁是谁的人,不好说。
不过,一想到四夫人那副愚钝的样子,明珠就禁不住翻了个白眼,连个小妾通房都治不住,其他的就更别说了。
于是,嫌疑最大的就只剩下了二夫人和李姨娘了。
明珠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指尖不小心触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摸了摸,似乎是个匣子。她一下就想起了什么,将盒子打开,借着幽幽的月光,淡淡的金色光晕映亮了明珠的脸。
昨日雪鸾送信来,信上说,这颗珠子的来头应该不小,很可能是传说中的骊珠。在古代的传说中,黄海附近有座仙岛,附近常有妖怪出没。当时有一位太后娘娘突然生了一场怪病,据说必须要用海底深处的明珠救治。皇帝为了救治母亲,寻遍天下奇人,一同奔赴黄海取珠。但是,黄海底部有一条骊龙①看守明珠,从没有人能活着上来。皇帝不死心,在死了许多人,花费了无数的财力与物力之后,终于有一个高人成功的在黄海底部斗败了骊龙,就从它的下巴底下摘下了一颗金色的明珠,因此取名为骊珠。至于那太后的病究竟治没治好,书上倒是没说。不过,对于这颗骊珠的描述,便同明珠手里的这颗珠子极为相像。
明珠将骊珠握在了手心,丝丝凉意沁入了心脾,她的神智很快就恢复了清明。当然,她才不相信这颗有些特别的珠子真的是从黑龙下巴上摘下来的,应该只是传说而已。这颗珠子确实能够解热,对身体应该也有些好处,但也仅此而已。
不过,这样是宝贝也确实难得,自己生风寒中毒是时候,身上会发热,但只要握着这颗珠子就会舒服很多。
回想起这颗骊珠的来历,明珠有些茫然,高家的宝物既然在自己的手上,父亲难道不知道吗?还是忘记了?既然知道的话,又为了不取回去呢?
说起来,当年是事还真是一笔糊涂帐,他也许也是不愿意面对的吧。
思及此处,明珠突然想起一事。她从苏大夫口中再三确认过了伏尾的症状,和她前世的病症一模一样。既然前世的她也是因为中了此毒而死的,也就是说,那个时候害她的人和此时害她的人应该也是一个,而害她的原因也该八九不离十吧。只是那人一直没有得到机会,所以才会一再延迟。
想通了这一点,她突然精神一振。她努力的前后回想了一番,前世的那个时候,她还只是一个丧母又没有人待见的小女孩,可为什么又有人想置自己于死地呢?她想了半天,可还是想不出什么理由。
那么,也就只剩下了最后一种可能。
余氏倚在榻上,揉了揉额角,语气中略带疲惫的问道:“全都找遍了?”
“是。颜姑娘屋里所有带香味的全都找出来了,苏大夫都看过了,没有发现什么。”璎珞据时以告,“就连伺候颜姑娘的丫鬟们也全都查过了,什么都没发现。”
余氏的心里有些烦闷,颜氏已经小产了,若是东西已经被毁了,确实是无从查起。
她继续道:“那你可查到了颜氏身边伺候的人平时都和谁比较亲近?”
璎珞一一回说了一遍,大多数都是大房里下人的正常交往,也听不出个头绪来。
余氏轻轻扣了扣桌子,“你只说,有没有人和其他房的人联系密切?”
“回夫人,颜姑娘身边伺候的下人都很守本分,除了咱们大房里的几个姨娘小姐的丫头之外,没有和其他房联系太过密切的。”
余氏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好几日了,再想查怕是很难。
这时,丫鬟忽报说,“青雪来了。”
余氏忙道:“快请进来。”
青雪不慌不忙的走了进来,向余氏请过安之后,说明了来意。余氏听后,眉头渐渐的舒展了开来。
高府中一间跨院的厢房内,几个丫鬟仆妇都没精打采的或站或坐,有的面容迷茫,有的哭丧着脸,没有一丝生气。一个小丫鬟呜呜咽咽的坐在墙角,抹着眼泪,口里不停的喃喃道:“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在床边椅子上坐着的黛螺忍不了了,大声呵斥道:“快点闭嘴吧!没事也让你说出事来了。好歹再忍一忍,夫人是个明理的人,查明之后定然就会放我们出去的。”她一边说着,眼睛向四周瞄着。
只听旁边有一人冷笑,道:“夫人不在这里,也没派人在这听壁角,你马屁拍得再好她也听不着。也不知咱们其中哪个是吃里扒外的,害得大家一起陪着受罪。”
黛螺的眉毛一立,回道:“黛眉,你用不着针对我。告诉你,这屋子里可没有哪个像你似的拼命爬老爷的床!”
黛眉尖声道:“这一切还不是当初姑娘吩咐的吗?你以为我愿意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姑娘早就察觉到你的用意了,所以故意不让你去伺候老爷,就怕你一招得了势,一脚蹬开了我们不管。你敢说你没有这个心吗?你敢不敢对天发誓,若是你有一丝这个心思,就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你——”黛螺气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样,不敢吧……”
正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余氏身边的大丫鬟璎珞亲自带了几个婆子进来,对众人道:“颜姑娘已经醒了,说明了一切,原来只是一场虚惊。夫人开恩,免了你们伺候不周的责任,就不再责罚了,你们原来是干什么的,现在也干什么,都回去吧。”
众人欣喜若狂,纷纷起身朝外走去。璎珞转身刚要出去,就见黛螺满脸担忧的走上前来,道:“璎珞姐姐,借问一句,我们姑娘真的清醒了吗?”
璎珞道:“是呀,你们姑娘刚才说要见夫人,还和夫人说了好一阵话呢。我看着,确实清醒得很。”说着,还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黛螺拍了拍胸口,道:“这还真是老天保佑呀。”
却说众人回到房中,却见仍颜氏仍是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有丫鬟端着空药碗出去了。黛螺拦住了她,问道:“刚才璎珞姐姐不是说我们姑娘已经清醒了吗?怎的还是如此?”
那丫鬟道:“是醒了呀,还和夫人说了好半天的话呢。只不过说完之后又喝了安神的药,这不就睡下了。”说着,扬了扬手里的药碗,又有些神秘的凑近她,“对了,黛螺姐姐,姑娘和夫人说话时候,正好我进去送茶,让我给听到了一句……”
黛螺道:“那你听到了什么?”
“我听到姑娘说了姐姐的名字……”
这时,门外正好有人唤那丫头的名字,那丫头应了声“来了”,就出去了,只留下了一脸心事的黛螺独自立在那里想着心事,殊不知,这一幕早已被人看在了眼里。
“黛螺,又是她。”
听了璎珞的话,明珠的脑海中立即浮现了一双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的眼睛,那样的细长灵活,顾盼流光。她当时就觉得,这样一个女子,真的甘于屈居一个贱籍出身的通房之下吗?
看来,她还真猜对了。
“三小姐料得可真准,夫人听了小姐的话,放了伺候颜姑娘的人,又设计迷惑,然后命我们仔细观察颜姑娘身边人的一举一动,只有那个黛螺的表现最为反常,盯着她的人说,她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魂不守舍的,只要有夫人身边是人过去,她就会特别注意。但是,她很狡猾,至今连院门都没有出过。”
明珠算了算日子,突然笑道:“我相信,再不出三天,她一定会忍不住了。”
不出她所料,就在第三天的头上,黛螺终于迈出了院门。
她三绕两绕的来到一处小路上,边走还边警惕的回头看着。就这样,她走了好半天,一直来到了一处旧院落前。这里从前住着谁,没人知道,反正近几十年来是空着的。高府地方大,这里也偏僻,平时很少会有人过来,院子也没人修整,房顶都长满了乱糟糟的杂草,显得有些荒凉。冷不丁一看,还真像话本上鬼狐居住的地方,带着些阴暗的气息。
黛螺轻轻敲了敲门,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黛螺的踪迹消失在门里。不一会,黛螺再次走了出来。她警惕的朝四处看了看,将手里一个宝蓝色的闪缎荷包塞进了袖中。
她走后将近半个时辰,终于,又有一个人探出了头来。她左右看看无人,转过身,轻轻将院门阖上,提着裙子,快步走开了。
她刚转过弯去,猛的一抬头,吓了一跳。
就在大房的一座院落里,一个女子正跪在佛前,手里捻着佛珠,虔诚的祝祷着。突然,院门被人推开了,余氏带着一众丫鬟仆妇,怒气冲冲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那女子连忙站起身,迎了出去。
余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过,来到了正中央的主位上坐了下来。
那女子一愣,道:“夫人,您这是……”
这时,明珠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她款步走到了一张椅子上坐下,瞄了一眼地上立着的女子,又看以一眼佛龛内供着的观音菩萨,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余氏将一个宝蓝色的香袋扔到了她的脚下,道:“画姨娘,请你好好解释一下这个香袋的来由吧。”
、追溯
跪在地上的画姨娘木然的看了一眼地上的香袋,没说话。
余氏也不着急,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让我提醒你一下,你身边的那个丫头叫什么小舒的,和颜姑娘的丫头黛螺暗通曲款,今日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住的,怎么,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还想抵赖吗?”
画姨娘看了余氏一眼,十分平静的道:“婢妾不知夫人在说什么。”
余氏冷笑了一声,道:“说也好,不说也罢,那两个丫头可是全都招了。你先是派了丫环利诱黛螺,说若是颜姑娘小产,凭着大老爷对颜姑娘的宠爱,定然会更加怜惜,到时候趁着颜姑娘伤了身子,不能侍寝,又无力控制她的空档,笼络住大老爷。否则,只要颜姑娘不点头,她就永远也别想有出头之日了。她听了你的话,决定冒险一搏。”
“就这样,你给了她一个香袋,让她放在颜姑娘的枕中,还有意无意的传话给她,说本夫人进门这么多年都没有孩子,可能是不能生育;如今这样的照顾她,就是想等她生下了这个孩子之后抱走,然后再暗中结果了她这个生母的性命,使得她整日活在不安之中。再加上那香袋中扰人心智的香料,就算是让她滑胎也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事后,黛螺偷偷取走了香袋,并且将之投入了河中,神不知鬼不觉的销毁了证据。要不是本夫人略施小计,再加上大老爷一直没去看颜姑娘,又怎么会引得黛螺心急,冒险去联系你呢?”
说到此处,余氏柳眉一竖,提高了声音,道:“画姨娘,我自认待你不薄,可你却这样处心积虑的陷害我,究竟有何心思?”
画姨娘却连眼皮都没抬,道:“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连婢妾整个人都是夫人的,更遑论身边的丫鬟了。”
余氏一咬牙,冷哼了一声,道:“我还真没想到,向来都是不言不语,不动声色的画姨娘,还有一副好口才。若我就这样定了你的罪,还好像是我故意捏造的似的。那我问你,你又为何要加害三小姐?”
“夫人真是糊涂了,”画姨娘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都没看明珠一眼,道:“婢妾也三小姐素来无仇无怨,又为何要害她呢?”
明珠安静的端坐在一边的雕花椅上,打从一进门开始起,她就一直在仔细端详着面前这个不过三十左右岁,神情整肃的妇人。在她的印象中,这位姨娘一向少言寡语,在巧舌雌黄的李姨娘、八面玲珑的孟姨娘和年轻貌美的颜氏的光芒下,几乎没有存在感。尤其是她那一双古井无波眼睛,一直暗淡无光,明珠几乎从未见她笑过。其实,如果仔细看的话,她的五官还是很耐看的。如果她的表情能不这样呆板,然后再年轻个十岁,那她的样貌也定然不在李、孟之下。
明珠眨了眨眼,一笑,道:“姨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呀,这才几年的功夫呀,怎的就把前事都给忘光了?”她将手肘支在桌上,略带天真的歪着头,道:“您是有个干哥哥,叫万大福吧。”
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明珠是怎么只知道的呢?原来,就在那一晚,明珠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除了有人会因为自身利益的驱使而害人之外,那么剩下的另一个害人的原因就只有复仇了。她的母亲从前结仇颇多,但是去世得又早,没准就有人想从自己身上找回这笔账来。自从明珠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之后,便命人去查过去的旧事,果然从画姨娘这里查到了一桩当年的秘辛。
“他早死了,不知三小姐为何要提起此事?”画姨娘原本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不过很快就隐去了。只是她的手却无意识的捏了捏衣袖,风吹过,袖口微微颤了颤。
原来,当年的画姨娘只是一个孤儿,是被人牙子卖进高府中的。后来拜了万大福的母亲为干娘,大她一岁的万大福就成了她的干哥哥,对她颇为照顾。后来,画姨娘去了老太太身边伺候,因为性子和顺又听话,被老太太看中,赏给了大老爷高世箴做了通房丫头。没过多久,画姨娘有了身孕,就此升为了姨娘。本来,这只是大宅院中的一桩平常事,但就在摆姨娘酒的那一天,却被人撞见万大福从画姨娘屋里出来,而且衣衫凌乱。这下可不得了,万大福百口莫辩,被活活打死了。而下此命令的人,就是明珠的母亲,从前的上官夫人。
这件事因为涉及大房的颜面,所以知道的人并不多。画姨娘因为惊吓过度,失去了孩子。世世代代服侍高家的万家一家子也被寻了个不是,全家都被撵出了高府,失去了音信。从此之后,画姨娘便退出了人们的视线。久而久之,这件事也被渐渐遗忘了,谁还会记得一个行为不检的家仆呢?
明珠不慌不忙的道:“我知道,当年是事确实是委屈了姨娘,我相信,你对我父亲也绝无二心。”
她又加重了语气,为她抱不平似的骂道:“姨娘那个干哥哥万大福可真不是个好东西,他不但觊觎姨娘的美貌,还企图对姨娘心怀不轨!这样的人,就算死一万遍都是活该的!”
“不许你们诋毁他!” 画姨娘突然从牙缝里挤出了这样一句话,额角的青筋却因为主人的刻意压制反而蹦得更高了,她平静整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裂痕。
明珠并没有被她的举动吓到,继续不满的道:“姨娘这是什么话?要不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