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年中国社会大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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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4年中国社会大震荡-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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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健《庭闻录》和清朝所编纂的史书大都突出强调陈圆圆对吴三桂起兵反对李自成的绝对作用。然而康熙年间或更早一些的记载却根本没有提到陈圆圆一事,而把主要原因归结于吴襄被掠。请看《流寇志》记载:    
    (吴三桂)至永平,遇父襄苍头与一姬连骑东奔,惊问之,而襄姬与苍头通,乘乱窃而逃,诡对三桂曰:“老将军被收,一门皆为卤,独与姬得脱,东归报将军,将军速为计。”三桂乃翻然走山海,拥兵自守,使人乞师,共击贼也。    
    就是说,是吴襄的仆人报告了吴家被抄家的情况促使吴三桂决裂李自成的。    
    《明季北略》作者叙述吴三桂请兵始末曰:“自成入京,刘宗敏系吴襄,索沅不得,拷掠酷甚。三桂闻之,益募兵七千。三月二十七日,将自成守边兵二万尽行砍杀,止余三十二人,贼将负重伤逃归,三桂遂居山海关。”该书成于清康熙十年(1670年),此时吴三桂尚未叛清,记载此事较为客观,而其中说是刘宗敏没得到陈圆圆,对吴襄严刑拷打,是吴三桂与李自成反目的原因。    
    现存上海图书馆的一份清顺治元年(1644年)的塘报恐怕最接近史实真相,今引之如下:    
    为塘报事,据辽东海州卫生员张世珩报称:闯贼于三月(下残损四五字),三桂差人进北京打探老总兵、圣上消息。有闯贼在北京捉拿勋戚文武大臣,拷打要银,将吴总兵父吴襄囗打要银,止凑银五千两,已交入。吴襄打发旗鼓傅海山,将京中一应大事,一一诉禀,吴老总兵已受闯贼刑法将死。吴总兵闻之,不胜发竖,言君父之仇,必以死报。赵士锦:《甲申纪事?附录》,中华书局,1959。    
    综合上述所有记载,不难看出,是李自成在北京城的种种失误把吴三桂逼向了其对立面。吴三桂长期守卫边关,和大顺政权没有什么接触,他虽然决定投降李自成,但肯定要派人进北京了解情况的,了解的结果竟是大批官员被拷掠追赃,连自己的父亲也被拷打到快要死了的地步,证明投靠大顺政权根本不可能保护自己的个人利益,前往北京城无疑是自投罗网。吴三桂和许多部下在关外都是有“数百金庄田”《小腆纪年附考》上册,62页。的大地主,现在他们的主帅吴三桂连自己的父亲性命和家产都保不住,就更谈不上保护他们在关外的土地财产了,所以吴三桂振臂一呼,群起响应,立即回军占领了山海关。    
    三月二十七日,吴三桂从大顺军手中夺回山海关后,下令收拢关外宁远、沙后所等地汉民速移山海关内各州县驻扎,准备抵抗大顺军。


风云人物是是非非的吴三桂(3)

    杨士聪《甲申核真略》说,四月初四,李自成听到唐通报告吴三桂占领山海关的消息,即下令释放吴襄,“宥而晏之”,令吴襄写信招降吴三桂。“吴襄书达三桂,并不言被夹,而赍书人误传已夹,三桂大痛愤,以道里日期计襄必死矣。”于是回书拒绝。四月十三日,李自成偕刘宗敏等将领率大顺军20万东征吴三桂。吴三桂估计自己的实力不是大顺军的对手,派副将杨⒂位鞴屏樾畔蚯宄笤K脑率迦眨窃谖毯蟮厍龅搅饲寰萁涣宋馊鸬那笤牛派纤担骸   �
    三桂初蒙我先帝拔擢,以蚊负之身,荷辽东总兵重任,王之威望,素所深慕。但春秋之义,交不越境,是以未敢通名,人臣之谊,谅王亦知之。今我国以宁远右偏孤立之故,令三桂弃宁远而镇山海,思欲坚守东陲,而巩固京师也。不意流寇逆天犯阙,以彼狗偷乌合之众,何能成事?但京城人心不固,奸党开门纳款,先帝不幸,九庙灰烬。今贼首僭称尊号,掳掠妇女财帛,罪恶已极,诚赤眉、绿林、黄巢、禄山之流,天人共愤,众志已离,其败可立而待也。我国积德累仁,讴恩未泯,各省宗室,如晋文公、汉光武之中兴者,容或有之。远近已起义兵,羽檄交驰,山左江北,密如星布。三桂受国厚恩,悯斯民之罹难,拒守边门,欲兴师问罪,以慰人心。奈京东地小,兵力未集,特泣血求助。我国与北朝通好二百余年,今无故而遭国难,北朝应恻然念之,而乱臣贼子,亦非北朝所宜容也。夫除暴剪恶,大顺也;拯危扶颠,大义也;出民水火,大仁也;兴灭继绝,大名也;取威定霸,大功也。况流寇所聚金帛子女,不可胜数,义兵一至,皆为王有,此又大利也。王以盖世英雄,值此摧枯拉朽之会,诚难再得之时也。乞念亡国孤臣忠义之言,速选精兵,直入中协、西协,三桂自率所部,合兵以抵都门,灭流寇于宫廷,示大义于中国。则我朝之报北朝者,岂惟财帛,将裂地以酬,不敢食言!本宜上疏于北朝皇帝,但未悉北朝之礼,不敢轻渎圣聪,乞王转奏。《清世祖实录》,卷4,13~14页。    
    我们从这封书信中,应当注意的是:在1644年吴三桂曾做过第二次选择,就是联合清朝消灭农民军,恢复明朝的统治。不管后来人分析说他是故作姿态,还是作为讨价还价的条件,有一个不可忽视的事实是,清军毕竟没有兵临城下,如果吴三桂不主动请兵,清军会绕过山海关长城,而从蒙古地区进入关内,清军的行军路线原本如此。从大顺军同明军周遇吉部于代州和宁武关发生的两次激战来看,要战胜吴三桂也绝非易事。故吴三桂在信中着重说明联合消灭农民军的条件“岂惟财帛,将裂地以酬”,诱以“流寇所聚金帛子女,不可胜数”,宣传明朝各地义兵“羽檄交驰”,“密如星布”,有能力像历史上晋文公、光武帝那样中兴国家,而声称他本人遵循“春秋”之义,“交不越境”,与清朝没任何联系,因而完全不存在投降的打算。以前皇太极两次致书吴三桂,吴都没有给予答复,也是事实。    
    清军统帅多尔衮从吴三桂来信中意识到战场形势发生了非常有利于清朝方面的变化,立即命令清军改变原定行军计划,向山海关方向前进。而多尔衮在回信中,毫不理会吴三桂的借兵之说,明确要求吴三桂率众来归,以“晋为藩王”作报答。吴三桂得报,再次派郭云龙致书多尔衮,仍坚持借兵的立场。    
    接王来书,知大军已至宁远,救民伐暴,扶弱除强,义声震天地。其所以相助者,实为我先帝,而三桂之感戴,犹其小也。三桂承王谕,即发精锐于山海以西要处,诱贼速来。今贼亲率党羽,蚁聚永平一带,此乃自投陷阱,而天意从可知矣。今三桂已悉简精锐,以图相机剿灭。幸王速整虎旅,直入山海,首尾夹攻,逆贼可擒,京东西可传檄而定也。又仁义之师,首重安民,所发檄文,最为严切,更祈令大军秋毫无犯,则民心服而财土亦得,何事不成哉!《清世祖实录》,卷4,15~16页。    
    吴三桂同多尔衮一样,没有理会对手的要求,只希望清军快速赶到,使两方的关系蒙上迷雾,莫知根底,进入一个十分微妙的阶段。多尔衮和阿济格、多铎都很敏感,对吴三桂的行动疑窦丛生,认为:“岂三桂知我南来,故设此诱耶?且吾尝三围彼都,不能遽克,自成一举破之,其智勇必有过人者。今统大众亲至,志不在小,得毋乘战胜精甲,有窥辽之意乎?”《明季北略》,卷20,“吴三桂请兵始末”。清军遂顿兵不进,驻营于欢喜岭,高张旗帜,休息士卒。随军的朝鲜人记载,由于摸不清吴三桂的真实意图,“清兵披甲戒严,夜半移阵,骈阗之声,四面沓至,关上炮声,夜深不止”。形势十分紧张,“其危怖之状有不可言”《沈馆录》,卷7,13页。    
    吴三桂为形势所迫,投降清朝。吴三桂知清兵来到关前,急派使者请清兵入关,多尔衮不敢相信,“三桂遣使者相望于道,凡往返八次,而全军始至,共十四万骑。三桂知清兵已在关外,遂突围出外城,驰入清壁中见九王,称臣,遂髡其首,以白马祭天,乌牛祭地,歃血斩衣,折箭为誓。三桂为前锋,九王总重兵居后队。英王张左翼,统二万骑,从西水关入;裕王张右翼,亦统二万骑,从东水关入。于是三桂复入关,尽髡其民,开关延敌”《明季北略》,卷20,“吴三桂请兵始末”。据此,双方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云雾识破,虚实已明,吴三桂才同意投降的。对吴三桂来说,前有20万大顺军,后有14万清兵,任何一方都是他的劲敌,“三桂权两敌之间,不如东会,遂往迎降”《甲申核真略》,34页。    
    清军受降后进入山海关城,多尔衮仍不肯相信吴三桂,所以先让吴三桂军打头阵。四月二十二日,吴三桂“悉锐而出,无不以一当十,杀伤过半”,“满兵蓄锐不发,苦战至日昳,三桂军几不支。满兵乃分左右翼,鼓勇而前,以逸击劳,遂大克捷。”《庭闻录》,卷1,7页。    
    吴三桂在向清朝乞师之前,曾广布檄文,号召京畿地区的汉族地主阶级响应,拥立崇祯太子继承帝位。故他投降清朝之事无人知晓,直到五月初二,多尔衮进入北京城时明朝文武百官才大梦初醒。    
    山海关战役实际上是李自成和吴三桂两败俱伤,清朝坐收渔人之利。战后,吴三桂虽被封为平西王,然从“以马步兵一万隶平西王”《清世祖实录》,卷4,17页。这条史料分析,吴三桂的军队已所剩无几。那么既使他在投降时与多尔衮就崇祯太子一事达成协议的话,也没有兑现的机会了。多尔衮甚至没有让他享受入城的光荣,就下令他率所部马不停蹄地追击李自成去了。因为吴三桂的父亲吴襄一家34口被李自成杀死,为父报仇之心切,否则他是不能接受这种安排的。    
    从此吴三桂就成为清朝一只鹰犬,为消灭南明和镇压农民军东征西讨。为了表示对大清王朝的忠心,顺治末年,他主动奏请清廷发兵征缅,逼缅甸政府交出永历帝。康熙元年(1662年)四月二十五日,吴三桂“杀永历于滇城篦子坡内”《庭闻录》,卷3,20页。,明朝复国的努力到此结束。但是吴三桂却没有退出政治与军事斗争,他为清朝服官30年后转向反清,并于康熙十二年(1673年)公开挑起“三藩之乱”,五年后在湖南衡阳称帝,国号周,年号昭武。不到半年便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病死。“三藩之乱”历经八年也被平定。吴三桂从叛明到叛清,屡遭谴责,究其原因,是是非非何其多。但最多的是非还是在1644年,而且因为有这些前边的是非,才引出后边的是非。历史因此更为引人入胜并唤起思考,未尝没有一点意义。


风云人物扬州殉难的史可法(1)

    在1644年的“天崩地裂”之变中,为明朝而死的文臣武将不计其数,然而生时声名赫赫,死后又令人无比敬佩的当首推史可法。    
    史可法生于明万历三十年(1602年)十一月十四日,死于福王弘光元年(1645年)四月二十五日。王之桢:《跋史师相乞闲咏叙》,载《史可法集》,132页,上海古籍出版社。字宪之,号道邻,顺天大兴(今属北京市)籍,河南祥符(今河南省开封县)人,崇祯年间进士。历史上说,史可法的母亲怀孕时,梦见文天祥走进他的家《明史?史可法传》,卷274。,以此证明他是命里注定将成为像南宋末年文天祥一样的英雄人物。    
    的确,抛开宿命论的迷信之外,从历史事实上看,史可法一出仕,明朝就已陷入岌岌可危,东北的清朝兴起,不停进犯关内,内地又燃起农民起义的烈火,越烧越旺。他从小家贫,却非常关心国家命运。天启年间,他正在读书,左光斗视学,对他特别器重,馆之官邸,“相与抵掌时事,辩论古今”。后来左光斗因与阉党抗争,被投入监牢,备受折磨,谁都不敢往视,史可法竟以冒充杂役得进见,左氏临死犹嘱咐他“国家之事糜烂至此”,不可“轻身而昧大义”,把他视为支撑天下的顶梁柱。《史可法别传》,见《史可法集》附录。及出仕,即参与镇压农民起义和抵御清兵进犯,宦途生涯一路顺风,由西安府推官,迁户部主事,历员外郎、郎中,右参议,改副使,从卢象升、左良玉、熊文灿等人,奔波于安徽、湖广、河南等受到农民军进攻的冲要之地。许多明朝官员在作战中死亡和被革职,史可法却步步高升,官至南京兵部尚书。    
    史书上说史可法“短小精悍,面黑,目烁烁有光。廉信,与下均劳苦。军行,士不饱不先食,未授衣不先御,以故得士死力”《明史?史可法传》,卷274。但是,直到明朝灭亡前夕,史可法基本上都是在地方上与农民军进行小规模作战,或剿或抚,取得了一系列胜利,而且往往与地方上的建设结合起来,受到广大军民的好评,享有较高的威信。明崇祯十二年(1639年),安徽六安由于遭受战争的破坏,天灾的袭击,史可法监军江上,驻节于此。大难之后,修城安营,筹措粮饷,兴建学校,特别是免除差徭之害,使六安成为江北重镇,人民得以安生,全赖这位史公之“经画”,“公终岁布衣蔬食,约己裕民,事无巨细,咸属亲裁,目视、耳听、口答、手批,靡不赡举,而始终无倦,致百废俱兴,虽值兵荒,百姓安堵,如觏升平”《史可法别传》,见《史可法集》,145页。两年后出任户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代替朱大典总督漕运。原来淮扬漕既不能准时,又缺额数百万,史可法到任后从罢免不称职的督粮道员下手,又大浚南河,漕政焕然一新,积弊顿扫。崇祯十六年(1643年)升为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史可法一如既往,针对明朝这个第二都城的武备废弛,进行更新整顿,初见成效。    
    崇祯十七年(1644年)大事变爆发了,史可法立刻登上了历史大舞台。李自成攻向北京,皇帝告急,史可法欲率师勤王,四月初一,会合同僚发布檄文布告天下,以鼓舞士气,征求粮饷。列名的有:户部尚书高宏图、工部尚书程、都察院右都御史张慎言、兵部侍郎吕大器、翰林院詹事兼侍读学士姜曰广等以下共17人,而史可法为之首,实际是明朝在南方的文武大臣领袖。至此,他们把明朝的命运系于其一身。    
    以史可法的名义发布檄文说:“夫连岁报陷,如西安、太原、武昌等处,皆行省也,其中金穴何止一家,牙签正不胜纪!若六时之牛酒不乏,虽八公之草木可驱,只坐一悭,遂成胥溺,岂不冤哉!欲图稳着,须问前车。诚清夜而念上恩,虽何曾之万钱,有难下咽;更援古以筹时策,岂王衍之三窟,便可藏身?同舟即一家,破巢无完卵,可不思之、思之、又重思之也哉!”《爝火录》上册,66页;计六奇:《明季南略》,卷1,“南都公檄”。当时南明官僚尚不知北京被农民军攻占的消息,故檄文中从西安、太原、武昌的陷落谈到明王朝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吁请各地方明朝官民为保卫他们的既得利益,要不惜身家性命,共同对付农民军。    
    史可法率军渡过长江,抵达浦口,因缺饷,勒令各地士绅输纳,十二日方得知崇祯帝殉国,北京易主。史可法如丧考妣,北向放声痛哭,“首触柱,血流至踵”,准备率兵与农民军,长驱死战。随行的官员将领则认为,既然崇祯帝已死,国不可无君,应当先定国君而后北伐,“可法乃身还南京”《小腆纪年附考》上册,143页。    
    议立潞王未遂。朱元璋于明初大封藩王,到这时派上了用场。比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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