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真正地把蝴蝶门发扬光大!啊!死了?真的死了?”雨美儿说着人已经跳出了几丈远,亲眼目睹了当年同吃同睡的姐妹的惨死,并且是死在了她自己的手上,雨美儿已经彻底狂乱。
“死了!皇帝也死了,儿子也死了,门主也死了,小云也死了……都死了?啊哈哈!都死了!”雨美儿一路狂呼着,身子已经癫狂地离开了地室。空气中只是远远地飘来她错乱的话语。
雨美儿精神上受到了重创,身子也被陆寒夜打伤。她狂乱地逃出去之后,也不可能再回来难为赫连澈了。
赫连澈已经不再痛哭,她只是紧紧地抱着云若初,想要再体会一次她的温暖。
“蓝澈,蓝澈……”断断续续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赫连澈微微地竖起耳朵,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快过来,蓝澈,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赫连澈终于听出那是藤萝的声音。看了一眼依旧全神贯注地在给离之驱毒的陆寒夜,赫连澈略一犹豫也就把云若初缓缓地放下,放到靠近陆寒夜的方向,才转头走了进去。
藤萝的整条胳膊都是黑色的了。
“藤萝姑姑!我该怎么救你?!”赫连澈的脊背已经冰凉得不带一丝温度。
“没用了。现在就算是灵芝仙丹也救不了我了。”藤萝坚持着,从怀里拿出一本染了血的书籍:“这是雨美儿手里的‘蝴蝶双飞刀’刀谱,快拿着,回去和‘蝶颤’一起修炼!出去之后找到如意,你们一定、一定要光大蝴蝶门……”
藤萝说完,终于咽气垂头,结束了她这顽强而坚持的一生。
放下藤萝的那一刻,赫连澈终于在感情上达到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冷淡。她把刀谱放在怀里,双目暗淡无光,一步步地往外走出。
走过云若初的身子,走到陆寒夜的身旁,赫连澈蹲下来再一次看了一眼依旧毫无脉象的离之,看了一下额头已经渗出汗珠儿的雕塑陆寒夜……啊!时光总是这般无情!
缓缓地走出地下墓穴,就在赫连澈再一次看到地面上的日光时,这个时候,陆寒夜一直保持着的入定一般的身子,终于微微地动了一下。
云若初去了。赫连澈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亲人,第一个真正关心赫连澈的人,永远地去世了。
还有藤萝临死的时候,让赫连澈找到杨如意,让她们一起光大蝴蝶门。
烟花易冷,人事易分。如今天地望去一片苍茫,苍苍茫茫中却只有她一个人。
缓缓地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好久好久,好远好远,赫连澈也没有换个表情,没有顿下脚步。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会是在哪里。
天空,已经是阴霾欲雨。
一个趔趄几乎摔倒,赫连澈终于麻木地蹲在长满野草的路边,看着空中开始缓缓降落的雨滴一下下打湿干涸的地面。
她忽然明白过来这一天的遭遇了!先是离之为了保护她,离开了这个世界;后来云若初也走了,藤萝也逝世了。雨美儿终于疯了,可是疯了对她来讲又有什么用,能够让她关心的人都活过来么?
说白了,雨美儿也在西楚皇宫失去了孩子,是那样可怜的一个人!
她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久以来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变强大去保护云若初么?
是为了属于她的那一份自由么?
是为了蝴蝶门那一个信仰么?
可是,这一切在忽然之间都没了!
赫连澈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合着雨水一起滴落在泥土里,变得污浊不堪。
一双带着泥污的金色战靴立在了赫连澈的眼前,同时,赫连澈头顶的雨忽然间止住了。
她微微地仰起头,看到那张消瘦而冷酷的脸孔。脸孔的主人手中举着雨伞,人却渐渐地蹲下和她平齐,发出的声音沙哑如同许久不再跳动的琴弦,却又一字一顿嚼得仔细——“赫连澈。”
☆、第十四章 存在的理由
赫连澈的头发早已被雨水打湿,发丝顺着面颊散落凌乱:此时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
陆寒夜就那样地看着她,没有俯视睥睨,没有居高临下。他就那样地蹲下来和她平齐,目光中含着痛苦,紧紧地凝望着她,凝望着曾经在他眼中快乐俏皮如同小雀般的赫连澈。
如今,她竟是如此憔悴。
“赫连澈。”陆寒夜低哑的嗓音,几乎是再也不能说出别的话语,只是一句句缓慢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揉进生平万千相思。
是相思。
自从她走之后,陆寒夜一直强迫着自己冷酷绝情,逼迫自己不去想起那一双晶亮的眼睛。他甚至一遍遍地暗示自己她背叛了他,他甚至一次次地站在母妃的衣冠冢前提醒自己不值得;
但是再一次见到她娇小的身影,再一次看到她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那堵苦苦堆砌的防备墙壁,竟是在瞬时之间就轰然倒塌。
在地室的那一刻,雨美儿卡着赫连澈的脖子要挟他,他正在给离之治疗的紧要关头,一个忍不住他几乎就要真气乱窜、气血逆流,再也挽不回离之的性命。
后来,他庆幸赫连澈没被雨美儿杀死,只是双手从离之身上松下来的那一刻,他浑身都是汗珠儿:如果刚才她真的死去了,他要怎样才能抑制胸中那一抹无法平息的绞痛?!
就像是这几个月以来,每每月上中天的夜晚,他一个人望着赫连澈住过的屋子心如刀割,望着那间关押过她的小木屋痛彻心扉。
那种压抑不仅没有让他更加冷酷绝情,却使他更加无法抑制地去疯狂思念,思念到心都疼得缺了一个角。
他喜欢她,他爱她,他一直都是那样地明晰自己的感情,明晰到甚至她背叛了他,他也依旧是无法迁怒憎恨。
那索性就顺了自己的心,放开心胸去宽恕,好好地去爱护她!
爱了,爱吧!
“赫连澈,不要再难过了,跟我走。”陆寒夜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语。
赫连澈睁大的眼眸满是迷茫,她怔忡地望着陆寒夜,看着他的唇缓缓地一张一合,可她的耳膜却如同被蒙住了的鼓一般,“轰隆隆”地只能听到自己心中纷乱的呐喊。
“这一次,不管你是否听到了。”陆寒夜神情里弥漫着痛苦,手臂却已经坚定地揽向赫连澈,他紧紧地抱着娇小的她起身,一步步泥泞地走下去……
西楚京都盛阳城的某一处山庄,景色优雅清净,小径花草葳蕤。
赫连澈安静地坐在一张藤椅上,看着园子里雨后初霁的天气,清凉爽朗,给这个夏季带来一片值得留恋的怀恋。
然而已经三天了,赫连澈依旧是呆呆地,安静地,如同一片透明的空气。
这时候,陆寒夜终于暂时忙完了在西楚的一番交接,浅紫色的衣袍下,他越发孤傲挺立了。
“精神好一些了么?”陆寒夜走到赫连澈身边,看着这个清凉的园子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这个园子是不是太冷清了。
他知道,云若初的死对赫连澈打击很大,而离之……陆寒夜有些无奈。
“看着我,赫连澈,你必须要坚强。”陆寒夜扳起赫连澈消瘦的肩膀,让她安静迷茫的双目对着他幽深的眼眸:
“如果必须要一个理由的话,我希望,我就是那个理由。”
一直不声不响地安静了三天的赫连澈,此刻她的身子竟是轻轻地一震,眸子里渐渐地也有了焦距,她定定地凝视着陆寒夜。
“你没有听错,赫连澈。如果你必须找一个坚持下去的信仰、找一个存在的理由,那么,我希望我可以给你这种力量。”
“如果你不喜欢,那么,我会陪着你一起找,直到找到能够使你坚强起来的理由为止。”
赫连澈眨了一下眼睛,终于流出一颗泪来。
“陆寒夜——”赫连澈喃喃着,好像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陆寒夜、第一次听到他说话一般,她的心中有着巨大的轰鸣:这一次,她听清了!
他在亲口对她说,他愿意作为她存在的理由,作为她重新坚强起来的理由!
他甚至还说,如果她不喜欢这个理由,他可以陪着她找,直到找到她愿意认同的理由为止!
“陆寒夜,这不是你,你变了。你改变了……”
赫连澈依旧在喃喃着,晶莹的眼中泪水越来越多。
正有一座坚固的堡垒在一寸一寸地崩塌着,只是赫连澈还抓着最后一道防备。
“那么,便留下来吧,不要再离开了。”陆寒夜宽大的手掌抚上她柔软的长发,仔细而疼惜:“你可以先试着接受。”
恍惚得如同虚幻的场景中,赫连澈终于点头……
在这座山庄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整个夏季赫连澈都在山庄里悠闲地种花看书,陆寒夜得空了也会指点她“古月心法”的修炼。到了夏末的时候,心法虽然没有长进到第六重,但第五重已经被赫连澈练得纯熟了。
时间转眼也到了八月份,陆寒夜终于完成了在西楚国的使命,是要回南辰的时候了——西楚国当时因为内乱,官员们又怕妖妃(雨美儿)夺权,不得已向南辰国求救,南辰皇帝虽然答应帮忙,但自然也是有附属条件的。
当时讲的是南辰派凌王陆寒夜前来帮助平叛内乱,并协助选立新君,之后,西楚国要作为南辰忠贞不二的盟国,永世不能对南辰动用武力。结果后来西楚先皇归天,西楚二皇子和四皇子开始夺权,朝中又各有势力鼎力相助,两位皇子势力一时间不分高下。
但二皇子毕竟长于四皇子,且母妃出身也更为高贵。
那个时候,众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陆寒夜。此时的他刚帮助西楚国平定了内乱,避免了一场巨大的动荡,虽然是外族,但他的倾向还是极有分量的。
后来,西楚四皇子进了山庄和陆寒夜密谈了半个晚上,之后,陆寒夜原本保持中立的态度终于做了调整,在暗中使了几分力量。
结果便是四皇子继位,号“楚英宗”,同时西楚一下子竟也成了南辰的附国,每年要向南辰进献物产,改朝换代之时也必须向南辰皇帝汇报请命。
这个时候,赫连澈还以为这是陆寒夜在和西楚外交上捡到的现成,算是意外的收获。只是很多年以后赫连澈才知道,当时陆寒夜早已经和西楚的四皇子打过交道了——那一次她和陆寒夜在凌王府的大雨中较量之时,离之当时远赴稻安,便是替陆寒夜交接西楚四皇子赠送的制造兵刃的上好铁矿去了。
☆、第十五章 重回凌王府
当马车走过西楚山峦,穿过南辰江河,终于再一次到达南辰国京都听月城时,赫连澈从车窗里远远地看到前来迎接的公输扬,看到小可爱花雨楼,有种千山万水转啊转的感叹。
公输扬自然是得知了陆寒夜在西楚的收获。面带笑意跟陆寒夜寒暄之后,忽然提起了离之,两人都有些沉默。
“离之已经被送往蓝谷交给师父了。至于究竟能不能……只能看以后造化。当时他功力用的过度,毒液已经渗入心脉。”陆寒夜低低的嗓音,依旧还是被车子里的赫连澈听了个清楚。
赫连澈心中沉沉的。她知道离之的状况不好,这段时间她一直不敢问陆寒夜这个问题。她害怕听到那个恐惧的答案。
不过听闻陆寒夜这般说,离之至少还活着,她已经很感激上天的恩德了。
“车子里的人,你帮我安全带回凌王府。城门处还有官员出城相迎,那场面太吵,我不带她去了。”陆寒夜冷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很容易察觉到的温柔。
这让外面的公输扬一惊,立即便要蹦着掀帘子看。边走公输扬还边开心地嘀咕着:“啊!夜哥那是谁?你终于肯从那个疯女人的阴影中解脱出来了!”
可是帘子挑起的一霎,公输扬眼睛瞪得圆圆,立即灰溜溜地闭上了嘴巴。
赫连澈忽然觉得这一只黑乌鸦也不是那么讨厌了!这么久没有见到,竟有种亲切的感觉。于是赫连澈冲他眨了个眼,笑得顽皮:“嗨!黑乌鸦,我们又见面了!”
这边厢赫连澈相逢一笑泯恩仇,那边厢公输扬却是一蹦老高:不妙不妙!这个小女子八成又要耍花招!
陆寒夜不动声色地看着两个人吵闹,这一刻,他的心慢慢地变得很柔软: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比看着自己身边儿的人快乐更重要呢?
几个人仿佛在赫连澈的那一句“黑乌鸦!”中,回到了过去的那些时光!
拍了拍公输扬的肩膀,陆寒夜唇角弯弯,他伸手将赫连澈的小脑袋按了回去,放下马车的帘子,在公输扬惊愕的目光中扬长而去了!
坐在车子里面赫连澈,却终于收拢了那一丝笑意,脸上重新浮现出一抹安静。
马车“得得”地奔走在听月城的主街上,赫连澈忽然想起了初来时。
那是她第一次跟陆寒夜一起坐在马车里,走过听月城主街。那一天,她兴奋地把小脸伸到马车外面,有风儿吹着她的面孔,吹得她头发散乱,可她仍旧在快乐地大喊着“南辰国,我来了!这个时代,我来了!”
这一刻走到熟悉的街道上,却没有了曾经的心情。她忽然间是那般怀念,怀念那个眼睛一转就满肚子坏水儿、一天到晚满脸丰富表情的女子。
那个即便是陆寒夜绷起脸盯着她,她都依旧忍不住要咯咯作笑的小女子。
时过多年后,赫连澈终于会带着一抹释怀的笑意想起这一日重新回归的心情。不过那个时候她已经明白,她这一次依旧是没有彻底看透,依旧不是心境安宁地回到了陆寒夜身边,不是心甘情愿地呆在了陆寒夜的身边。
也许,这一次只是他的宽恕和包容感动了她,让她如同一只受了伤的鸟儿一般,可以栖息在他宽阔的肩膀暗自疗伤,得到一种暂时的平静。
时光总会是一把雕刻刀,终于有一天,它会将你的棱角磨平,会将两个人打磨得消除间隙,毫无隔阂。但那并不是现在。
并且也许,那会是在将死之时,或者是依旧年轻却受到无法逾越的阻隔,或者两个人都已经垂垂老矣……那个时候,两个人彼此望上对方一眼,再也没有力气折腾下去。
可是现在呢?
一阵带着浅浅秋意的风瑟瑟地吹拂而过,有几片树叶打了几个转儿飘落。
落到了几乎再也抬不起步伐的韩冥身边儿。
折腾这么几天了,韩冥颓然俯首,弯着腰去捡起那一枚落叶,暗绿色的叶子,叶脉上带着微微的醉红色,如同曾经涂在伊人脸上的胭脂。
这个时候,赫连澈乘坐着的马车终于缓缓地奔了过去。
到达凌王府的时候,莫盈已经满目含泪地立在门口迎接了,她已经得到了激动地赶回来的花雨楼宣布的消息了。
“澈儿,你终于回来了,真好,真好!”莫盈擦了擦眼中蓄着的泪水,拉着赫连澈又哭又笑。
赫连澈终于慢慢地转头看向莫盈,莫盈在她走后的几个月里稍稍有些丰腴,皮肤也越发雪腻了。
总算有个人在这段时间里好过一些,她的莫姐姐,她们一起种的金银花。赫连澈想到这里,终于绽放出一朵笑容:“莫姐姐,我们的金银花开花了么?开出并蒂了么?”
莫盈拉着赫连澈往她的“绕香”走,边走边介绍:“澈儿你跟我来。今年金银花长得特别好,已经开过一茬儿了,现在是第二茬儿正在含苞,这两天你就能亲自采摘了!”
花开并蒂,好事成双。两个人相视一笑,赫连澈真的找到了以前在凌王府的感觉。
“莫姐姐可有听闻赫连相府怎样了?”这么些日子正是西楚政权**之际,想必牵连着南辰也不会太平。云若初已经过世了,赫连明镜的现状,即便是赫连澈不关心,她也忍不住想替云若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