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玉兰花还好,一提,赫连澈立即就脑子一热,很没出息地问了一句:“小楼,黑乌鸦怎么没有来用膳啊?还有……那个白衣离之?”
花雨楼听了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他以为他的王妃姐姐是不是脑袋发昏了:什么?王妃姐姐竟然主动关心起扬哥哥了?这简直是天大的奇闻!
呸!关心个鬼!赫连澈扫了一眼花雨楼的表情,心中就开始嘀咕:要不是为了自然而然地引出离之的消息,打死我都不会提那只黑乌鸦的!
一直没有言语的陆寒夜,此时终于微微地扬起了他雕刻般的俊脸。他的冷酷淡漠在彰显着他的不满:“离之和公输扬出府办事。怎么,片刻不见,你就这么想他吗?”
虽然是对着三个人说的话,但是,稍稍用心的人都能听出来陆寒夜这样的口吻,是在责问赫连澈。
于是,赫连澈不自然地挪动一下身子,讪讪地笑了两声:“没有,没有。我只是看这么大一桌子菜,只有我们四个,怕是吃不完!嘿嘿!”
陆寒夜不动声色地睨了赫连澈一眼,眼梢儿又扫到一旁端坐着的莫盈,淡然道:“莫侧妃,本王看你今天气色不好。可是在凌王府劳累着了?”
莫盈受宠若惊之余,也连忙端庄低头回应:“回王爷。莫盈很好。可能是只是中午没有休息好。”
陆寒夜也就看似随口说了一句:“休息不好么?回头我吩咐一下离之,让他明日在城南行馆会见西楚贺寿使者的时候,嘱托使者下次再来时,带一些西楚特有的安神香。”
莫盈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她怔怔地看着陆寒夜,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多谢王爷!”莫盈眸子中温热欲滴。
次日,四月十六这一天,凌王府里像平时一般井然有序,陆寒夜下了朝之后,也像往常那般,悠然自得地在书房喝茶看书。
只是这天气说变就变了。昨日阳光还明媚晴朗,今天却是阴云密布,随时都有一种要下暴雨的样子。
烦闷的午后里,赫连澈正在担忧着天气会不会下雨,花雨楼却过来找她了。
“王妃姐姐!小楼想求你个事儿!”花雨楼说话的时候,鼻子一抽一抽的,很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有事就说嘛!跟我客气什么!”赫连澈看着花雨楼的样子,跟个可怜无辜的娃娃似的,觉得真是好笑。
“那个……”花雨楼腼腆极了,停顿了一会儿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对赫连澈说道:“王妃姐姐,小楼最怕打雷下雨了!看着这天气我实在是害怕。我今天能不能、能不能跟你在一起啊!”
赫连澈一听,睁大着眼睛看了花雨楼好半晌,才终于憋忍着笑意点点头:“能。”
到了下午的申时,听月城的天色已经昏黄欲雨。
凌王府的书房里,陆寒夜终于放下手中的书卷,眯着眼睛,看着外面的风云变色。
半个时辰前得到王府暗卫的回报,他们已经在听月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均发现了太子的人员部署。这个消息虽然是在陆寒夜的预料之中,只是在得知之后,陆寒夜的脸色愈发沉郁如冰。
女人……陆寒夜凤目一寒,刻意避开脑中盘旋的那双眸子,只是在心中更加坚定着那个意念:女人,终究只是供掌权者相互利用的棋子!
而棋子,那是不值得同情和怜悯的!
天空终于开始滴落缓缓的雨滴!
伫立在绕香屋檐下的莫盈,表情有了些许的松动:今日凌晨刚进寅时,莫输德手下的人就来找自己,把消息给拿走了。
现在——莫盈的唇角渐渐浮起一丝暗笑:现在太…子…党…的人,怕是正在城西埋伏忙活吧!
没错,是城西!莫盈轻轻地抬头,看向西边的方向。陆寒夜昨晚是说漏了离之他们今日要在城南会见西楚使者,但是莫盈,她选择了对黑衣人谎报消息!
将城南,改为城西!
舒了一口气出来,莫盈心里默默地念叨一句“夜,我只能这么做了,希望能够帮到你”。
……
屋子里,赫连澈望着门外的大雨,终于烦躁慌乱地拍案而起了!
“我说今下午胸口一直堵得慌,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儿!这么大的雨,金银花苗岂不是要被冲刷干净了!”说着,赫连澈也顾不上换衣服换鞋子了,拿起一把雨伞便冲进了雨里。
自己怎么可以这么粗心?!莫姐姐那般重视的花苗苗!自己今天下午只顾和花雨楼斗气,竟然忘记去看看花苗,给花苗盖上防雨布了!
大雨冲刷着她的视线,赫连澈几乎是在雨中横冲直撞着。
“啪!”地一声闷响,赫连澈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坚硬得像一堵墙的样子,搁得人生疼。一个趔趄没站稳,赫连澈几乎就要倒在地上。
身子却是被“墙”一把给接住了。
“这般冒失。”陆寒夜随即也就把站稳了的赫连澈甩在一边儿,不满地皱眉,声音沉郁。
看到陆寒夜那张冷脸,赫连澈又是惶恐又是着急:“快给我让开路啊王爷大人!我得去照顾那些花苗苗!”
陆寒夜痛苦地睨了一眼伞已经被风吹走的赫连澈,压抑着内心那忍耐多日的烦躁:“这么大的雨你去作甚!被淋傻了么?”
叱骂着,陆寒夜终于还是把自己的大伞塞进赫连澈的手中:“本已经够傻的了!”
赫连澈惊慌之余,却也拿着伞冲陆寒夜感激地一笑:“谢了!”说着也就要重新往前面跑去。
陆寒夜却是一脸黑沉,迅速一把抓住赫连澈的手腕儿:“就这么地走了?那我怎么办!”
赫连澈只好讪讪地把雨伞举高,掂着脚尖儿,举过陆寒夜的头顶。
“你刚才说做什么去?”陆寒夜看着她吃力的样子,心中甚是解气。
跟着陆寒夜只能走得不急不慌。赫连澈看着伞沿儿的雨水已经滚落成柱,心中不免愈发焦急:“陆寒夜!我们能不能走快一些?我和莫姐姐种下的花苗苗,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盖上防雨布!”
又是莫盈。听赫连澈提起她,陆寒夜的脸上不禁弥漫出一种愤怒的无奈:“赫连澈!你是真傻么?莫盈昨晚在饭桌上明显在利用你向我套话,你就听不出来么?!”
☆、第二十九章 暴风雨中的较量
陆寒夜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去关心赫连澈。他是还没有调整好他应该拿来对待赫连澈的态度,但是看到赫连澈被另一个女人利用,他心中怎么就那般愤懑不悦!
“陆寒夜!你那‘自大狂’的毛病又犯了不是!”大雨中,看着陆寒夜高大的身躯,赫连澈虽是内心畏惧,却实在按捺不住满腔的愤怒:“莫姐姐和我一起种下的金银花,是能够花开并蒂,预示着姐妹成双的!不许你来侮辱!”
看着赫连澈倔强的目光,陆寒夜心中一个恍惚: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重新抓住了,又仿佛,那些东西又转瞬即逝了。
只是——赫连澈她记挂着的一直都是别人!她甚至可以去记挂自己身边儿的任何一个人——离之,甚至利用了她的莫盈!
就是没有自己!
转瞬即逝——究竟是什么意思?陆寒夜望着伞帘外的大雨,心中渐渐寒凉:即便是逝去,他也不能忍受赫连澈这般没肺没心!
磅礴的大雨中,赫连澈绝望地看着小径边已经扎根的花草都被冲刷得左摇右摆,自己身子却被陆寒夜伟岸的身躯所阻挡,不能前进一分一寸。
“陆寒夜……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赫连澈喃喃着,她的衣衫早已经湿了,在他面前,她为什么总是输的这般体无完肤!
就是连一颗小花小苗,她都保不住!
陆寒夜伤痛地凝着大雨之中,鬓发散乱浸湿的赫连澈。她,是那般哀伤,那般无助,就仿佛在自己面前,赫连澈是被欺压…凌…辱…得痛不欲生的俘虏。
然而,他何尝对待俘虏般对待过她!
缓缓地,陆寒夜朝她伸出手去。在他的大手触及莫盈下颌的时候,他的眼睛毫无焦距地,弥漫出了深深的痛楚:“你为什么不到我心里去看一看?你一直,在挑战我,在躲避我!”
让他如同这狂风暴雨摧毁花木般,让她的光彩转瞬即逝……他做不到!
大雨“哗啦啦”地砸着地面,赫连澈听不清陆寒夜在说什么了,她只看到陆寒夜满眼的冷冽,满身坚定的决绝。
雨,已经下成这样。花苗,想必是已经被完全冲刷了。
去与不去,在此刻看来,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了。
赫连澈木然地看着雨中伫立的陆寒夜,此时他的衣衫也已经完全湿透。墨玉一般的发缠绕在他冷酷的脸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赫连澈只觉得她距离他是那般遥远。
就如同,一块儿千年漂泊而来的浮木,和一枚坚硬神秘的宝石之间的距离,它们永远不在同一个国度。
慢慢地把伞放在陆寒夜手里,转身进了雨中。赫连澈只是觉得心头空空的,很疼,很痛。
留下陆寒夜一个人在大雨之中,眼睛疼得发酸。他的心,更酸,更痛——她拒绝了他,连走进他心中看一看的邀请,她都拒绝了。放开伞柄,微微地仰头,陆寒夜不知道今夜天色会不会放晴。
这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时刻。
……
次日清晨来临的时候,天空浮起透明的霞光,这预示着天色已经雨后初霁,完全转晴。
离之满面笑容地走进书房,看着身躯挺立的陆寒夜。
“夜。都办妥了。西楚矿产已经顺利输往东煜海天,接应者传达东煜国王子的承诺,说‘之前答应过的事,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陆寒夜点点头。转身看着风采飘然依旧,却透露出疲累的离之,眼底涌起一丝关心。
“你也去好好地歇息一番吧。”
离之却是关切地问道:“听闻昨晚太子的人,把听月城东南西北各处城郊都搜了个遍?”
陆寒夜唇角扬起一丝冷笑:“他这样最好。劳师动众,却又一无所获。闷了一肚子火儿之后,最好能够彻底激怒他,让他再做一次疯狂的举动,而这一次,我绝不会罢休。”
离之听陆寒夜这般说,知道陆寒夜昨天也一直在听月城安排部署,一样没有停下来歇息。
“事情总算过去了,你也好好休息。”离之心疼地望了一眼陆寒夜,心中一动,又补充道:“夜,你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今年王府有了王妃,圣上一定会下旨给你大办的。这几天你心中有个准备。”
“嗯。”陆寒夜喝了一口浓茶,微微地转头,看着远方越来越亮的霞光。
这一夜,赫连澈却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繁复的罗帐。
夜里,她很早就醒来了,她听着窗外的雨渐渐地变小、停止,又听见有风呼呼地刮过,直到最后,这些风雨都趋于平息。
一瞬间,外面竟是那般安静。
赫连澈呆呆地躺着,大睁着眼睛,心中什么都不想去想。脑海中也仍旧是白纸一般地,抓不住一丝思绪。
外面的天空渐渐地从昏暗走向灰蒙蒙的透明。周围渐渐退却的灰暗,仿佛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将赫连澈这个屋子裹得严严实实,困在这个令别人向往的凌王府里。
“叮!”地一声脆响,把陷入浑噩僵境几个时辰的赫连澈,终于惊醒了。赫连澈缓缓地仰头起身,隔着屏风,她看到昨夜在侧屋里睡着的花雨楼已经起床,他现在已经进来了。
“小楼。”赫连澈声音低缓:“你有没有特别想做,却又做不了的事儿?遇到这样状况的时候,你会怎么办?”
赫连澈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问花雨楼。也许,她只是想排遣一下胸中的淤积。
花雨楼听了却真的低下头来,顿了一顿,花雨楼声音饱含着委屈:“王妃姐姐你是知道的,小楼最喜欢研究各种花草药毒。而西楚国内有个地方,那里有特殊罕见的植被,是很多毒王药仙都梦寐以求的地方……”
赫连澈动了动眉头,哟,他还真有。“陆寒夜那么宠你,你跟他说了去了不就是了。这也算。”
花雨楼摇头:“王妃姐姐有所不知。我的师父天渊老人早就告诫过我——绝不能在我十六岁之前去了西楚国。而我今年,还未满十五岁。”
“原是这样。”赫连澈点点头,也就起身略做收拾走了出来:“那你就安静地等两年,就可以实现愿望了。”
“师傅还不是怕我没长大,担忧我的安全!师兄们也真是的,集体不去违反师傅的叮嘱。要是王妃姐姐能够陪着我,我不就能去了嘛!”
花雨楼渴望的小火苗儿被挑了起来,竟然无法平息了……
☆、第三十章 不是暂住,是脱离
赫连澈这几天被花雨楼聒噪得头昏。
面对着花雨楼的又一次祈求,她终于没好气了:“说说是容易!我倒是想陪你去呀!可是我现在有那个自由吗?”
赫连澈倒是想借机脱离陆寒夜笼罩的阴影。但是这事儿仔细一想,她就知道自己跟花雨楼一样,那简直是做梦。
“夜哥哥又不喜欢女人!在去年里莫侧妃直接都给派遣出去了!你在这里呆着,对于夜哥哥来言,更不是不可或缺的呀!那你为什么就不能走了!”花雨楼这番话倒是把赫连澈噎住了。
可是……她赫连澈毕竟是赫连相府的三小姐,是云若初的女儿,是凌王陆寒夜的王妃呀!
若是能把云若初安全接应出赫连相府,那么对赫连澈来说,这些身份都通通地都是子虚乌有了!
“小楼,姐姐这么给你说吧。”
赫连澈眼珠子一转,肚里那一窝坏水开始翻腾了:“我娘亲在赫连相府忍辱负重,赫连相爷更是拿我娘来挟我,让我在凌王府好好呆着。你要是能想个万全的法子,把我娘亲安全地从赫连相府接出来,那我就可以没有顾忌地跟你一起去西楚国了。”
花雨楼一听开心极了:“哎呀!那还不简单!接到我们王府便是了!”
赫连澈只好泄气地白了他一眼:“果然还是个孩子!我娘亲是相府的夫人,怎么能跟着我来王府?并且我要的,不是来王府暂住几日的那种,是让我娘亲永远地脱离相府!懂?!”
花雨楼惊讶地瞪圆了眼:“永远地……脱离?啊!那不是成了死人么?只有死人才可以永远脱离!”
赫连澈一听便要起火恶骂花雨楼,大白天的诅咒云若初……但是心中一个大胆的念头正在缓缓涌动,赫连澈迅速抓住它:“小楼?死人的话……能不能再复活过来?”
花雨楼微微皱眉,若有所思地看着赫连澈道:“假死的话,就可以。王妃姐姐,你问这个干嘛?”
赫连澈心中几乎是在激动地颤抖着,酝酿着一个想法,拉着花雨楼到屋子里去合计了……
这日在朝堂上,南辰国皇帝陆恒在议完朝政之后,慈爱地看向他的两位皇子。
“后日便是凌王的生辰了!这个生辰和往年大不一样,凌王可是有了正式王妃的了!哈哈哈,朕高兴啊!这次一定要大办!另外,今年太子也是有了太子妃的,这样吧!朕下旨,后日你们一并到宫中庆贺,并准许百官参加!”
南辰皇帝陆恒,年近五十,日夜操劳勤政,使得南辰日益强大,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明君。但他的身体,却因为常年的积劳已经渐渐成疾,会时常咳嗽不止。然而他的精神气魄,依旧还是极好的;威严震慑力,自是更不必说。
次日,凌王府的下人们无不是喜气洋洋——他们的主子明天就要进宫庆生了,今天正是他们在王府里开心庆祝的好机会。
然而有两个人却是无比地忙活。
赫连澈看看花雨楼调配的药水,再三确认:“这个东西真的能够让人假死回生?”
“别的